安世焕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气道:“弘大哥也太小看我安世焕了。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你是太祖子孙,我就不姓安了?只因你肯为了安氏基业奋不顾身,就不许其他安氏子弟青史留名?我虽胆小怕死,却也还有些血性,皇上不肯做决断,我来帮他做。至于我父亲,他只管讨好太后,本就不配安这个姓氏,我为他忍辱多年,便是连累他又如何?一万步讲,真的事情败露,让他和太后生隙,从而一心辅佐皇上,竟是祖宗开了眼呢。”

安世弘慌忙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安世焕闻言急忙住了口,半响,又道:“我已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誓必跟着你一路走到黑,便是你退身而去,我也要按着原计划进行的。”

安世弘握住安世焕的手,坚定说道:“好兄弟,你放心,为了祖宗基业,愚兄决不言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我兄弟齐心,必能光复祖宗基业的。”

安世焕重重点头,兄弟二人又恢复到从前的平静,因为二人说话声音极小,在外面伺候的卢国公府的下人们又只顾着赶路,倒没留神,便是后来安世焕气极提高了音量,只当是他兄弟二人拌嘴,也皆不在意。

就在他二人赶到庄上子时,夜幕已经降临,这时于氏方才回到家中。

丘如意从车轿里接着母亲出来,看到母亲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知道亲事已经成了,便忙不迭地向母亲和兄长道喜。

丘如海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于氏也同着女儿玩闹,笑道:“同喜,同喜。”

王巧儿闻讯也赶了过来,于氏心情好,看着大儿媳也顺眼了好多,嗔道:“你只管在院里休养,我还没老到不能动的程度,不用你过来伺候,只要你顾着肚里的,平平安安地,就是我丘家的功臣了。”

王巧儿好久没得婆婆的好脸色了,此时便忙笑道:“儿媳坐了一天了,倒该出来走动走动的。没想到刚走到这里,就遇着了母亲,许是儿媳肚里的孩子要过来给他祖母请安呢。”

于氏听了越发的高兴,感叹道:“若你肚里的是个孙子,老二订下亲,如意再嫁了,我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丘如意和丘如海因为于氏提到他们的亲事,此时不好接话,王巧儿便笑道:“母亲怕是不能够偷这个懒了,二弟和如意一娶一嫁,将来生下孙子外孙的,少不得要闹腾母亲呢,若是孙子再生子,越发的热闹了。”

于氏听了心中高兴,于是母子四人难得聚在一处吃了个团圆饭。

饭毕后,丘如海先回了房,于氏又派人送王巧儿回去,然后于氏看着迟迟不愿离去的丘如意,笑道:“你莫不是今天做了什么错事,趁着我现在高兴,赶紧说吧。”

丘如意便将自己欲放赵月儿还俗一事对母亲说了。

于氏闻言,皱眉道:“不妥,她可是替你在佛前出家修行的,如何能说还俗就还俗的。她去了,谁替你供奉佛祖菩萨?便是将她替换了,还要核对生辰八字,一时半会儿,不好寻合适的人。”

丘如意便道:“我知道母亲是为了女儿好,这才寻了替身的。只是母亲想一想,若是她不是个真心修行的,强压了她在那里,谁知她在佛祖跟前究竟祈祷的什么?便是为女儿祈福,有口无心,祖佛如何会应了她,说不定还嫌她口不对心,迁怒到女儿身上呢。便是那人真心修行,只怕佛祖也只算是她的功德,咱们家倒是白白出了香火钱,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女儿得了空拿来做佛事呢。”

于氏想了想,说道:“也罢,你既然要做这件功德事,母亲也不拦你,不过至少也得等到你出嫁以后才可以放她还俗。”

第一四零章 婆媳和好

丘如意闻言,初还喜上眉梢,后听到自己嫁人之事,脸红过后,便不由嘟着嘴说道:“女儿都已经和她说好了,过些时日就让她家人接了出去,也和明因法师商量妥了,做什么还要等到女儿出嫁?女儿如今连个人家都没有呢,真要出嫁怎么也得三两年,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于氏便道:“让她替你出家,本就是为了应劫,姻缘大事乃是女子一生头一件大事,你的人生才算刚刚开始,她就还了俗,算怎么回事呢。当年她是为了报恩,咱们家后来还给她家诸多好处,可没有半分亏待她,她便是一辈子替你出家,也是该当的。不过等个一年半载的,哪里就等不得了。”

丘如意不肯,说好说歹地跟于氏磨蹭了半天。

于氏被女儿磨得有些受不住,慢慢地倒有些接受女儿的看法了。

赵月儿若不是真心为女儿,佛祖那里未必肯真心庇护女儿。况且那赵月儿年纪也大了,若真是个不安分的,强逼着她再在空门等一两年,万一这此期间出什么妖蛾子事,于女儿名声上也不好。

于氏最终决定如了女儿的意,叹道:“罢,罢,你既然愿意做这个好人,母亲便只有帮你的份。放心,我这两天空了就叫她家人过来。”

丘如意忙高兴地谢过母亲,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回房安歇了。

丘如意一走。王巧儿却去而复返,对婆母笑道:“今天只顾着为如海的亲事高兴,竟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呢。”

于氏心中纳闷。实在想不出日日在家枯坐的王巧儿能出什么大事,口内便笑道:“凭它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比不上你腹中的孩子重要,既然你已经回去了,等明天再说也不迟啊。”

王巧儿不敢这样想,她如今在家中地位尴尬,若等到明天过来。在已得了消息的于氏面前,便是自己能舌灿莲花。怕也不能在于氏面前讨巧了。

王巧儿一面感激婆母的慈爱体恤,一面把丘若兰今天过来一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于氏闻言,知道这是儿媳向自己投诚呢,看来儿媳果然从上次事件中得了教训了。

于氏感到心中安慰的同时。也不由地在心中纳闷,她也曾因为丘若兰之举,怀疑自己间得罪过丘若兰。但任她数次在脑中回忆,却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丘若兰的事情。

如今听见丘若兰明明白白承认了,她少不得再一次从前往后捋一遍。

从前田氏一家在南边时,两家几无来往,回来后,两家也亲密过。虽现在面和心不和,但于氏自认行事坦荡,对田氏一家仁至义尽。真不知丘若兰到底为何那样恨自己,处处对自己家人行挑拨离间之事?

于氏倒不是怀疑王巧儿为了私利撒谎,但想到丘若兰一来到顺阳城就挑拨自己和田氏的关系,她也只能暗叹也许两人上辈子就结了恩怨,注定今生要了结的。

王巧儿窥着婆母的神情,小心笑道:“母亲一向待人平和。对小辈们尤其爱护,丘若兰心机深沉性情毒辣的。心眼儿也小,也不知是在哪处鸡蛋里面挑骨头呢,母亲大人大量,虽不和她一般见识,只是君子易处,小人难防,咱们一家子往后行事还是小心些好,尤其是和她家交往共事。”

于氏看着儿媳,明白她这是为自己从前的糊涂行为辩护。

于氏目光不由落在王巧儿略有些隆起的小腹上,心中暗叹,只要王巧儿自此收敛,往后她虽不会如从前那般对王巧儿信赖疼爱,但面上还是可以做得和蔼些的。

于氏笑道:“这个丘若兰实在是个心狠手辣的,就如一个躲在草丛里的毒蛇,趁人不备就窜出来咬人一口。如今既然已经看透了她,以后能躲就躲着她些吧,免得一招不甚着了她的道。”

王巧儿却有些不甘心,陪笑道:“儿媳明白。只是听她的话里话外,似乎还要有的行动,既然如此,就是咱们躲着避着,也不过躲避一时,终不是个长久之法。倒不如让儿媳与她虚与委蛇,到时知己知彼,捉她个现行,一来为她从前设计咱们家好好出一口恶气,二来也免于后患。”

于氏摇头,丘若兰行事歹毒,却又滑不溜手,让人拿不住错处来,且又是个闺中女子,实在不好直接对付。

其实于氏也未必没有狠毒的法子对付丘若兰,但一来有损阴德,再则也要找机会,此时她正为一双儿女的亲事忙活,不愿在此期间节外生枝。

如今见王巧儿一脸的跃跃欲试,于氏不得不警告道:“丘若兰是个刁钻古怪的,小小年纪,倒是个有心计的,田氏夫妇是教不出这样女儿的,这里颇多古怪,将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是里出来的,人虽聪明,却不是个善于耍弄计谋的,从前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心中有杂念才会让她钻了空子。当然便是出家的和尚尼姑也未必没有私念,你如此亦是情理中的事情。既然道行不如她高,还是远远躲着她的好,免得反又被她利用。”

王巧儿口内称是,心中却不服气,仍满心里要从丘若兰那里报复过来。

于氏眼光老辣,也看出王巧儿眼中的不服,不由心中暗叹一口气。

天下人谁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王巧儿又自认才女,如今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耍弄,她岂会善罢甘休。

于氏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不能劝得王巧儿转了心思,幸好如此她如今怀胎,足月后再生下孩子,这一两年内基本就是围着孩子转,且她在京城生活的可能性更大,轻易也不会有见到丘若兰的机会。

等王巧儿腾出手来时,说不得丘若兰已经嫁了人,也许到那时自家也就等到了机会了呢。

当务之急,是别让王巧儿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免得太费心神,不利胎儿成长,也易做出愚蠢的决定。

于氏想到这里,便对王巧儿说道:“别再想那晦气的丘若兰了,现如今家里喜事接二连三的,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如意又是个姑娘家,有些事也不好出面。你若是感觉身子还能应付过来,这些时日就帮着我些。”

王巧儿闻言,心内惊喜,因为于氏这番话表明,于氏确实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大大改观了。

另外,她早就做稳胎了,月份还小,处理些寻常的事情,倒是没关系,如果真帮着于氏处理丘如海的亲事,一来也能让自己多运动,将来好生产,二来身为嫂子本就该为小叔娶亲出些力的,既然她的身子能走动,却日日不出院子,难免不让人猜出其中缘由,坏了自己的名声。

王巧儿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倒是于氏叮嘱王巧儿一定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子,万不可逞强,直到王巧儿点头,于氏才放她离去。

第二天,丘如意原本还想着去催催母亲的。

但看到于氏一边安排家里内外一应杂务,一边还要忙活着给丘如海的提亲事宜,而且就连王巧儿也挺着个大肚子忙上忙下了。

丘如意心里倒暗自惭愧起来,自己只管想着赵月儿,竟把哥哥的亲事放在后头去了,实在枉费二哥疼爱自己这些年。

于是丘如意只管在母亲跟前帮忙,绝口不提赵月儿一事。

倒是于氏知道女儿是个性子急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女儿就一天到晚挂在心下,所以虽然丘如意没再在她跟前提起此事,却仍是在两天后,寻了个空档,便叫了赵家的人过来。

于氏先是提起赵月儿在庵里无心修行之事,赵家人听了,既气女儿没长性,又担心于氏生气,将从前许的好处收回,正忐忑不安时,又听于氏道:“她既然受不得清修之苦,我们也不强求,虽是她违约在先,但到底也出家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会给你一家子自由身,之前给你家种的十几亩土地,就当她出家几年的酬劳,以后你家与丘家再无瓜葛。”

赵家人听说,虽然于氏从前许的好处都没了,但到底还白得十几亩地,又得了自由身,早就感激不尽地在地上磕头谢于氏的宽和厚道。

于氏摆手道:“罢了,你们先去接女儿回家。一会儿我就让管事去衙门里给你们消了奴籍,以后处自为之吧。”

赵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去了,丘如意便从内间走出来,对母亲说道:“都是因为女儿多事,累母亲破费了,到底是为了女儿的事情,这十几亩地就从女儿嫁妆里走帐吧。”

于氏闻言,不由好笑道:“嫁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连人家都没有呢,就开口闭口提嫁妆了。那十几亩还看不到母亲眼中,哪里就用得着你出了。”

丘如意被母亲说的脸一红,于氏见了心中一动,想着再过两日要赴秋枫山庄的约,是否该在这当口给女儿提同卢国公府的亲事呢?

第一四一章 正式相识

不过,于氏最终还是决定,先暂时缓一缓,因为马上就到她母女去秋枫山庄做客的日子了。

如果现在就告诉女儿两家欲订亲一事,女儿见了未来的婆母少不了要害羞的,也不知那日都有什么人去,被人看去了,难免无趣。便是在卢国公夫人跟前,一味的含羞带娇地,也不好看相,显得小家子气十足。

倒是也可以寻借口不去,不过两家到底未正式订亲,若是自家如此,未免显得轻薄造作。

正好此时家下人来回话,于氏便借势转而说起其他,丘如意也趁机回房躲羞过了。

到了去秋枫山庄做客那日,于氏先是叮咛了一番王巧儿,让她好生保养身子,家里的事只管交给众管事;一边又暗暗吩咐外院管事,若是丘若兰再上门来,不必往内院里通报,只接回绝了去。

一时妥当,于氏母子三人便骑马坐车往秋枫山庄而去。

这次进秋枫山庄,于氏发现卢国公夫人仍是只请了她母女二人,不过这次邀请明显不同于前次,前次示威和显摆的成分居多,而这次礼节仍是做得足足的,却少了几分高高在上,多了许多亲和热气。

于氏心里感受到卢国公夫人的那点善意随和,也迅速调整了她此次做客的姿态。

于世人来说,大多是低头娶妇抬头嫁女,但如果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时,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原本于氏是打算高高昂头地将女儿嫁到寻常小康之家的,将来女儿也可以不用看人眼色恣意地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亦或者是上天怜惜自己女儿的品貌,硬是把红线牵到了卢国公府,内里如何先不说,至少面上光彩。

于氏倒也大可以面对卢国公夫人时,摆出嫁女的高傲劲儿来,可惜那样做的后果,最可能是不仅自己被当场打了脸面,就是女儿先得了婆母的不喜,日后嫁过去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于氏早在来秋枫山庄的路上,就暗自劝过自己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女儿今后的日子好过些,自己就是对卢国公夫人做小伏低又何妨,谁让自家老爷看上人家的家世人品的。幸好还有个“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个理,将来女儿总有扬眉吐气的好日子过的。

如今见卢国公夫人的一系列作为,知道她也是想两家往好里相处的,于氏越发地放下心来,打开了心结,对着卢国公夫人越发的态度谦和好话说尽。

卢国公夫人见了,心里也更加地高兴起来。

十多年前,她家过得窘迫,又因救命之恩,还存了结亲的心思,所以处处在于氏面前小心陪侍,如今见事情反过来,她的心结便渐渐消了去,和于氏说话的姿态也在慢慢转变。

如此一来,两好并一好,卢国公夫人和于氏的关系,倒是难得地融洽和谐。

丘如意在一旁见了,暗暗惊讶,她见过母亲在丘氏众夫人中的表现,此时也只当是自己母亲的魅力所致,越发的对母亲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时安世诚也赶来拜见于氏,而丘如海则过来拜会卢国公夫人。

原来丘如海护送母亲和妹妹到二门上时,庄园里的仆妇们继续引着于氏母女往里去,丘如海则被安世诚迎在外院里,二人叙过话,吃过茶点后,打听着里面已经喝过茶了,二人便往内院求见。

丘如意此时正坐在卢国公夫人身边,闻听安世诚要进来,便欲起身回避。

卢国公夫人却按着丘如意,笑看着于氏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姊妹,无须讲究那些个虚礼。说起来,如意还是世诚的救命恩人呢。”

于氏面有难色,她当是这是一次平常的做客,却没想到卢国公夫人倒也是个性急的,就这么把两家结亲这事给捅出来了,她还没有给女儿说这事呢,真怕把女儿吓着了。

于氏不由看向丘如意,果见丘如意满面的诧异神情。

话说丘如意听了卢国公夫人之语,不由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母亲似乎面有难色,她便是个再蠢笨的人,此时也该明白卢国公夫人的意思了。

年轻男女在长辈面前见面,倒不算违礼,但非亲非故的,这可就有些讲头了。

卢国公夫人此举,也就表明,有意为安世诚聘娶丘如意。

丘如意不由张口结舌,事情什么时候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她可是明明白白记得,在京城里,卢国公夫人就更偏爱丘玉娟,只是丘玉娟志不在卢国公府,对卢国公夫人爱理不理的,所以卢国公夫人后来便明显青睐丘若兰。

就是前几日在福善庵里,卢国公夫人也似乎更爱的丘若兰说话,怎么才短短几日,事情就有了如此神速的转变?

其实卢国公府看不上丘若兰,丘如意心中还是有几分明白的,因为她也在此事上出过力的,只是万没想到卢国公府倒是个好脾气地,择妻标准一退再退,竟退到自己这里来了。

丘如意想到这里不由暗乐,安世诚对自己这不满那不满,成天的指责,没想到竟得了现世报了。

只可惜,别看卢国公府标准一退再退,但就自己这个样儿的,还看不上他家呢,别的不说,她母亲那一关就不过,母亲可不稀罕自己嫁入高门。

但很快,丘如意就发现,她好象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因为因为她此时分明听到母亲犹豫过后,对卢国公夫人笑道:“夫人说的是,我母子三人就客随主便了。”

母亲竟然同意了!这表明母亲也初步同意与卢国公府的亲事了!?

卢国公夫人的话虽让丘如意吃惊,但更母亲的骤然转变的态度,更让她迷惑不解。

就在丘如意惊讶困惑中,安世诚和丘如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丘如海倒是没什么,直接给卢国公夫人行礼道:“如海拜见夫人。”

卢国公夫人笑着点头,让人看座斟茶,客气地夸了丘如海两句,然后拿眼睛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原来安世诚自进屋以来,便一眼扫见丘如意正坐在母亲旁边,便知道这不是母亲让他与丘如意正式相识这么简单,更意味着二人的亲事将近。

安世诚又惊又喜,虽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静,可越往前挪步,距离丘如意越近,他的心就越发地狂跳不止,最后,竟然还红了脸,勉强支吾着给于氏见了礼,便低着头,站在一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对于儿子这个德性,卢国公夫人还是很体谅的,毕竟自家儿子一心读书,少与年轻女子相处,故此时腼腆,也是在所难免的。

卢国公夫人之所以又对儿子不满意,完全是被丘如意比出来的。

丘如意方一直将安世诚看成是丘玉娟的人,而且安世诚一直在挑剔自己,所以她从没往自己身上想过,便是方才知道两家有结亲意向,也只顾着惊讶,没想到害羞的事情,只是此时看到满脸通红的安世诚,她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不过当安世诚走近,有安世诚小媳妇般神态的对比,她的表情神态还算大方得体。

卢国公夫人瞪完儿子后,便轻咳一声,对儿子说道:“过来见过你丘家婶娘的如意妹妹。”

安世诚依言上前作礼道:“见过丘小姐。”

丘如意也只好装作二人从没见过面一般,袅袅站起来,端端正正欠身还礼,低声道:“见过大公子。”

卢国公夫人见丘如意落落大方的模样,心里越发的满意,又见儿子在一旁面红耳赤坐立不安,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没出息,又同丘如海说过几句话后,交待安世诚要好好招待丘如海后,便让他二人出去了。

别看丘如意面上不显,心里亦是起伏不定,便借口更衣,躲出去松口气。

这时,她再想前几日在福善庵中安世诚莫名其妙的话,心里便有些明白了。

那天只当他发疯,原来竟是说的这件事。

丘如意不想在外逗留太久,故此时来不及细思安世诚的话,只是大口地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直到她认为差不多了,这才揉一揉脸,重又走进屋间去。

原本丘如意是想坐到母亲身边的,但卢国公夫人仍招手叫丘如意坐在她身边,丘如意竟暗松一口气,因为如果她坐在母亲身边,她表情上的丝毫变化都会明明白白呈现在卢国公夫人的眼中,反而她坐在卢国公夫人身旁,卢国公夫人若要想看她的表情,就得转过脸去,这样一来,势必先被她发觉,进而有时间让自己的神情摆得自然些。

不过许卢国公夫人也理解丘如意此时的心情,招呼丘如意会过去后,她并没有查看丘如意,而是只管同于氏聊起丘如海的亲事来。

于氏便大体说了一下,卢国公夫人便笑道:“你家今年的喜事真是接二连三,等如海的事情一定下来,就该…”

于氏见女儿只管低头不语,怕臊着女儿,忙又将话题转开,卢国公夫人也不以为意,顺着于氏的话题聊了半天。

第一四二章 不请自来

丘如意如坐针毡地熬了多时,于氏这才得了机会告辞,卢国公夫人因与于氏聊得兴起,还犹有些不舍,苦留不住,只好让于氏母子去了。

直到马车驶出秋枫山庄,丘如意才仿佛从梦里走到实处,迫不及待地问母亲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原本就是卢国公夫人因为和于氏母女聊得投机,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于氏事先没有得到消息,也着实被惊着了。

但是两家早有缔结姻缘之意,这事总要提出来的,所以于氏也就顺势而为了。

此时见女儿发问,于氏便清了清嗓子,缓缓把临来京城时卢国公亲自提亲一事大略说了一回。

丘如意惊骇,原来两家议定结亲竟这么长时间了。

当然,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的,丘如意虽性情跋扈了些,却也没敢想过姻缘之事要自己作主的。

但从前母亲一心要将自己低嫁的,后来在顺阳城里实在挑不出合适的,这才进京在王家挑看,却也怕自己高嫁受委屈,只管在门当户对里相看的,怎么就一下子高攀了卢国公府呢,这中间跳跃性太大,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于氏见女儿一脸的疑问,便又道:“都怪母亲把你养成个娇纵的性情,因为怕你将来在夫家受委屈,所以母亲一心将你低嫁。如今想来,却是母亲想的偏了。女子低嫁。虽然可以在夫家为所欲为,却是建立在夫婿确实是个无能的基础上,这样的男子如何能配得上你的品貌?你到底是个女子。外头还是要靠着夫婿,他若是个无能的,父母百年后,你在外头受了委屈,却让何人帮你出头呢。”

丘如意不由暗暗点头,母亲从前说起低嫁的好处来,也是一套套的。如今这样评价低嫁的坏处来,听着竟也是非常的有道理。

丘如意想了一下。说道:“不是女儿妄自菲薄,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卢国公府到底门第高了些,况且丘氏有丘玉娟丘若兰珠玉在前。女儿心里实在没底。”

于氏点头说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当年是母亲一叶障目,只盯着低门看,也误导了你,如今京城里走一遭儿,倒是想开了不少。高门也好,门当户对也罢,便是低嫁,还有句话叫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所以有时姻缘不应只看门第高低,更要看男子的品行。也正是因此我和你父亲取中安世诚的人品,答应下了卢国公府的亲事。但因为还要等你二哥订下亲事。才好说这门亲事,所以也就没有事先告诉你。”

丘如意低头道:“姻缘之事,只凭父母做主,只要父母看准了,女儿无二话。”

于氏见状,于是不再说话。而是靠着车壁假寐,好留出些空暇来给女儿慢慢在心里接受这桩亲事。

其实于氏倒是想多了。丘如意虽然规矩上不如那些世家女子,但亲事由父母做主这一条却是深刻在她的脑中的,况且她知道父母一向疼爱自己,决不会将自己胡乱嫁给那不靠谱的人家的。

故不管当日母亲将她订给康家还是如今订给卢国公府,对她来说,却是没什么差别,反正日子好坏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当然,也不能说一点差别也没有,至少当听说要订给安世诚时,她的心里还是莫名地安定下来。

丘如意将这份安定归结于对安世诚人品的把握,既然人品好,家世高,实在是一桩极难得的好亲事,她还什么不知足的呢。

所以丘如意也把心思尽去,干脆靠着母亲打起盹来。

倒是于氏见女儿这般没心没肺,不觉好笑,同时也为女儿如此信任自己感到欣慰。

接下来于氏便开始正式为儿子去娘家提亲了。

因为两家早有意结亲,所以纳采、问名和纳吉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紧接着就到过大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