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点开来一看,是大哥写的信…
VCR开始
夏家所在的小村子名叫夏家村, 村里有一多半的人姓夏,论起来都是亲戚,大约是一百多年前清末的时候逃难过来的一支姓夏的人家,慢慢发展成了现在的小村子。
夏家村离县城约有十公里, 不远也不近, 离公社(乡政府)所在地2公里, 交通按那个时代的标准还算发达, 乡里邮政所有一位姓尤的邮递员,人称尤瞎子的, 每天骑车送信。
尤瞎子并不瞎, 只是他的一只眼睛年轻的时候受过伤, 换成了义眼。
尤瞎子很敬业,每三天必然会去一次夏家村,给夏家村的人送信、送邮包。
这一天清晨尤瞎子把一叠信和一张汇款单送到了村委会,递到了夏小雨的大爷也就是村长夏老大土改的手里, “汇款单, 夏立春家的,取的时候得带介绍信啊。”尤瞎子一边喝水一边说道。
“夏立春?”夏土改一看汇款人乐了,“哦, 原来是小雨汇过来的啊。”
夏立春送两个女儿去夏小雨那里学技术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再加上打扮得跟新郎倌似的夏立春回来之后满村子把妹妹的事一“吹”,全村的人都知道夏小雨在北京城混得不错了。
听夏老二说夏小雨给他们二老捎了好几十块“零花钱”,更是把村里的人羡慕的不要不要的,那些先前打算看夏小雨笑话的三姑六婆,这回全没声儿了。
“你咋比我还瞎呢,你细看看,上面写的是谁。”
谁啊?夏立春定睛仔细看,“啊…夏小满!那丫头哪儿来的钱啊!”
“我看看啊,好像还有一封夏小满的信,你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尤瞎子指着信说道。
彼时的人是没什么隐私观念的,夏土改是村长又是长辈,更是从心里往外没觉得拆夏小满往家里写的家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夏老大很自然的就把信拆开来看了,看完信他乐了,“唉呀,唉呀,小满和初一都能挣钱了,小雨一个月给这两孩子开二十块钱呢。”
村委会本来就人来人往,他这一吵吵,还没等夏立春他们一家子知道汇款的事,半个村子都知道了,夏小满和夏初一在京城里出息啦!往家里邮钱啦!二十块呢!
夏立春两口子听着信儿往村委会赶的时候,村委会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好几十号人了,见他们来了急忙给他们闪开了一条道,看这两口子的眼神那叫一个羡慕啊。
现在包产到户了,一家子好几口人,几个壮劳力汗珠子掉地下摔八瓣,一年到头抛去成本,去了皇粮国税,一亩地能赚个百十来块钱都算是赶上好年景了,谁家的闺女从小养到大嫁出去能收两百块钱的彩礼都算是天价了,夏家的两个小闺女,前几个月还在家里面玩儿呢,转眼间就能挣钱了!
“立春!小满和初一出息了啊!”夏老大喜滋滋地把信交到了夏立春手里。
夏立春的文化水平也不高,瞅了半天这才看明白信里的意思,“这哪儿是小满和初一出息啊,这是她老姑出息啊,两孩子搁她哪儿连吃带住的,她还给开钱,一个人一个月二十块钱呢!卖衣裳还给提成儿。这钱是她姑做主寄回来的,让我们给两孩子攒着。”夏立春看完信再看汇款单,比自己个儿娶媳妇的时候还激动呢。
“爸!我爷和我奶让你们赶紧拿着汇款单回去!他们要看!”一个六七岁的小小子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小子一起呼哧带喘地一起跑过来报信儿。
“你们快回去吧,别让你爸你妈惦记。”夏老大一看围观的人多了,也赶紧的撵夏立春回去,是他欠考虑了,所谓财不露白,夏家忽然得了这么一笔收入,万一要是让人惦记上就不好了。
外面的流流氓氓有没有人惦记这笔钱谁也不知道,老夏家现在就有两人惦记上这笔钱了,那就是夏家的老四夏立冬两口子。
夏立冬是老(小)儿子,夏小雨出生前全家的团宠,一来二去呢,宠得就有点过,一般受宠的孩子爱走极端,不是极端的不懂事儿的熊,就是极端的妈宝软和,夏立冬呢,就是个妈宝男,从小到大最听妈妈的话,性格也最软,胆儿小,因此并不得父亲夏跃进的待见,没结婚的时候夏跃进从早晨起来到天黑,能骂夏立冬八回。
可你要说夏老二不宠这个老儿子也不对,毕竟他只是骂夏立冬,从来没打过他。夏家别的男孩那可是从小被打到大的。
夏立冬娶的媳妇是隔壁村的,姓刘,名叫刘二珍,夏跃进给自己的老儿子挑这个儿媳妇的时候考虑的很全面,老儿子性格软,身体弱,穷人长了个富贵身子,需要一个里里外外一把手的顶门杠帮他把日子过起来,这个刘二珍当姑娘的时候就是手一份嘴一份厉害得很,跟儿子正相配…
结婚之后,果然如此,夏立冬被刘二珍管得愣愣的,啥事儿都听刘二珍的,刘二珍也确实把家里过起来了,就是有一点不好,刘二珍自私,遇事儿不占便宜就算吃亏,在外面这样儿,在家里更是这样。连带的把没主见的夏立冬也教的自私自利了起来。
夏立春得着汇款单的第二天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骑车去公社取钱去了,“爸,大哥去取钱去了啊?”这天正好是刘二珍做饭。
夏跃进是一家之主,他是吃小灶的,所谓的小灶也就是在一家人吃大锅饭的前提下,或是单给他煎个鸡蛋或是有单独的一个咸鸭蛋或是有一碟花生什么的,烙饼的时候搁油的那张给他吃,别人都吃不搁油烙的,夏跃进爱喝酒,顿顿得一盅酒。
今个儿夏跃进高兴,吃的小灶是盐拌油滋了(熬猪油剩下的油渣)。
刘二珍小心翼翼的给他倒了杯酒,顺口问了一句,“爸,我大哥咋没来吃早饭啊?取钱去了吗?”
“嗯。”夏跃进抿了一口酒,“你也忙乎一早上了,吃饭去吧。”
夏家是分桌吃饭的,男人坐在炕桌上吃,女人在地桌上吃,饭菜都是一样的,但男人那一桌的饭菜量大。
“诶。”刘二珍低头到了女人吃饭的一桌,跟几个妯娌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吃饭。
男人的那一桌里唯一的女性就是夏跃进的媳妇,村里人多半叫她小雨妈或是立春妈,真名实姓记得的不多。
听四儿媳妇问老大的行踪,她也关心地问了一句,“老大媳妇啊,老大咋没吃饭就走了啊。”
老大媳妇兰芝赶紧把嘴里的杂面饼子咽下去了,“他昨个儿高兴的一宿没睡,早晨天刚亮就心急火燎地走了,我没拦住他。”
“大哥也真是的,这是小满和初一头一回打钱,他就乐得整宿没睡着,要是小满和初一月月打钱,他就不用睡了。”老二媳妇笑眯眯地说道,她的心里也有点不得劲儿,本来呢,大哥大嫂虽然是长子长媳,但是大嫂的肚子不争气,拢共只生了两儿子,先前生的都是丫头,除了小满因为是家里头一个孙辈让老爷子老太太另眼相看之外,别的丫头老爷子老太太都不得意,连带的大嫂也低头做人很多年,直到生了大儿子又生了小儿子腰杆子这才直了。可自己呢?进门就生小子,而且是连续的生,说起来是压了大嫂多年的——
现在…自己家的儿子已经上男人桌吃饭了,出去也是个壮劳力了,谁不羡慕她有福气啊,谁想到小满和初一这两丫头片子竟然挣钱了呢…
“这不是头一回吗?月月打钱啊,大哥就不这样了。”老三媳妇在这里面是最厚道的,赶紧打圆场。
“爸,小满和初一月月往家里打钱,是交给您啊,还是大哥和大嫂收着啊?”夏家老二立国,问出了全部的人最关心的问题。
“爸,我那房子烟囱不好烧,打秋头子就说要和大哥和二哥家一起重垒烟囱修房顶,您说钱不凑手,先给大哥和二哥家修了,这回有钱了,我那烟囱是不是得修修啊。”夏立冬说道。
夏立冬结婚最晚,房子最新,烟囱情况比夏立春和夏立国家的好多了,他嚷着要修烟囱只有一个理由,大哥家和二哥家都修新的了,我也要新的,不修多吃亏啊。
夏跃进知道他和他媳妇的德性,瞪了他一眼,“别人家干啥你想干啥,看见狗吃屎是不是也得上去啃两口啊!”
老头子怼人那是相当有水平,除了夏立冬以外的几个儿子想笑没敢笑,憋得脸都紫了。
“我把话搁这儿了啊,小满和初一这两孩子挣的钱是孩子的嫁妆,老大把钱取回来老大媳妇自己收着,你们谁也甭惦记!当叔叔的花侄女的钱,要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把这个故事写得太长了,整个就是一个八零年代奋斗记,得赶紧收一收了,反正这一家没啥大极品,都是小善小恶,后面回归主线,夏家的崛起只顺带一提,关于旧时代的那点事儿等我单独开长篇再详细写。
貌似晋江写七零年代的人,很少说小灶和男女分桌的事儿,我爷爷,我姥爷都是吃小灶的,比起吃的好,更重要的是显示一家之主的地位。
第55章 糟糠之妻 三十一
老爷子这话说得硬气, 可有人就不乐意了, 当叔叔的花侄女的钱是不要脸,那当侄子的跟大爷叔叔们一起下地,赚的钱最后一分不少的充了公帐算怎么回事?
老二媳妇当场就把脸拉下来了,刚想说什么就被老三媳妇给拉住了, 老爷子刚刚说了那么一大通,当儿媳妇的敢说话那是找不痛快呢,被老爷子一顿抽大家伙儿都得说抽得好。
老二媳妇一翻白眼儿把话给咽回去了,晚上回到自己屋里, 给男人端水洗脚的时候, 该说的一点都没落, 末了总结一句, “你看见了没?全家数咱俩最傻!”
“那能咋办?总不能把大林子也给送他老姑哪儿学穿针引线做衣裳吧?”夏立国把袜子一拽脚往盆子里一扎…“今个儿水咋这么凉啊!”
“我去加水。”老二媳妇赶紧的把洗脚盆又端下去了,兑上了点热水, 试探了一下温度合适又给自己男人端来了, “那你说咋整?反正我是不能让儿子跟咱们一样整天出苦大力, 最后还落不着好!”
“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还没等夏立国想到什么法子呢,第二天村里好几个沾亲带故的人家都把女儿送到夏跃进家来了,都想让自己家的闺女也出去赚钱去。
夏跃进叼着烟袋咂巴了几下嘴, “我闺女那就是个小买卖, 有小满和初一就够了,以后缺人一准儿不能落下你家孩子。咱们俩家谁跟谁啊,实在亲戚…你家的闺女和小满, 初一也不差什么…”这一套标准答案,夏跃进念经似的念了十多遍,这才把亲戚们全打发走了。
回头又让夏立春给夏小雨写信,把这边的事儿说了。
夏小雨看完VCR,又看信,心里明白了,自己寄回去的那二十块钱,把原本平静闭塞的村子给发动起来了…
没当过农民,不会知道农民有多辛苦,更不用说这个时代没什么农用机械,一切都靠人力,辛苦程度更是加倍。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又提示有邮件,第二封信来了,写信的是四嫂刘二珍,相比谋定而后动的二哥和二嫂,刘二珍的行动力强多了,她娘家妹子刘四凤,因为生不出孩子受夫家虐待打骂,实在受不了离婚了,无处可去…刘二珍本来还愁这事儿怎么办呢,小满和初一的汇款单给了她灵感——她把人打发来京城了,而且已经上了火车——
这是先斩后奏啊!
夏小雨真想假装没接到这封信,让刘四凤原路返回…可她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影子,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牵着她的手…“妹妹我带你去玩。”
四凤,她是认识的,岁数相仿还一起玩过,只不过相比于受宠的老丫头夏小雨,不上不下的四凤在刘家并不受宠,相比于泼辣的二珍,她就是个小白兔…
夏小雨叹了口气,又一大早起来,去拉四凤的站。
记忆里的四凤虽然瘦,但精气神很足,眼睛很亮,火车站出站的四凤却是——
面黄肌瘦,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穿着带补丁的土黄布衣裳,脸上满满的都是干褶子,头发又焦又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惶…
夏小雨一把拉住了被人群挤出出站口的四凤,“是四凤姐吗?”
“小雨。”四凤看见夏小雨乐了,“我还寻思找不着你了呢…”
织补店里又多了个人,只不过四凤于缝纫上没有什么天份,做生意更是不会,但是,四凤做家务不差,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好,煮饭也挺好吃的。
夏小雨摸着下巴一琢磨…“四凤,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四凤紧张地搓着手,“我不要工钱,我会努力学手艺的…”
“四凤,不是我不要你,实在是你在缝纫上没什么天份…”
四凤哇地一声就哭了,来这里小半个月,天天吃得饱睡得好,没人打骂也没人指桑骂槐,是她自打嫁人结婚后过得最舒心的半个月,没想到…“我…”
“我是说这里是北京城,做家务也不白做,这附近好多人家都是双职工,两口子都是老师,孩子没人带家务没人做,你要是乐意,我帮你找活儿,你当保姆怎么样?”
保姆?那是什么?
“就是老妈子。”何老太适时地补了一句,“我瞧着你这样儿的,当老妈子顶合适了。”
你还别说,相比于夏小雨绕来绕去很怕伤人自尊的说话方式,何老太这种说话方式更有效率。
“当!我当老妈子也成啊!”四凤已经把自己看低到尘埃里了,当老妈子有什么啊!就是做家务伺候人带小孩呗。
已经是八一年底八二年初了,外地经济也许还很困难,北京城已经渐渐复苏了,想请保姆的人家并不少,四凤很快就找到了工作,给人家当保姆。供吃供住一个月二十块钱。
有了四凤这个榜样,夏小雨这里更是成了中转站,老家里来了好几波人让她帮忙找活干。
因为她介绍成的都是女人,来的也多半是在家乡那里呆不下去的女人,有被离婚的,有被三的,有被家暴打跑了的,有不想被父母卖给老男人当老婆的,夏小雨都一一安排了。
叮,“完成隐藏任务,救援10/10位困境女性,得到妇女之友称号,女性好感度+50。”
这算怎么回事啊!主线任务呢?女性好感度+50又是什么鬼?
临近春节,学生们放寒假回家了,生活水平渐渐提高的普通市民出现了,逢年过节的又有布票又不缺吃的,一家老小都想做件新衣裳。
夏小雨回想着之前流行的复古风,推出了几种服装的新样式,深受广大顾客欢迎,从元旦开始,订单都排到年后了,她是来料加工的也接,买布做衣裳的也接,织补的活也要。
连初一都开始干活了,帮着她码边,从早忙到晚,一天连头都抬不起来。
外包的缝纫工除了秦家婆媳女儿三个,又加上了七个被服厂的女工,别看夏小雨那里这么火,被服厂已经开工不足了,再说了,夏小雨这里赚得多多啊,谁也不嫌钱烫手,女工们请病假也要把私活赶出来,让家里人过个肥年。
到了腊月二十六那天,夏小雨宣布不接织补的活了,也不接来料加工了,在店里买料子的她还给做,把依依不舍的两个侄女送上了火车,发过了工资提成又各自往她们兜里装了一百块钱,连带杂七杂八的年货,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回家过年。
店里的活怎么办?不是还有陆京吗?反正他放寒假了…
“媳妇!有人问这料子多少钱一米?”被众多想要赶着在春节前让家人穿上新衣的妇女包围,陆京扯着嗓子喊道。
夏小雨在人浪中瞅了一眼,“一块五!”
又过了一会儿陆京又喊了起来,“红色的料子还有没有了?”
“没有了!”
这两口子忙得热火朝天的,大海都被拉过来给顾客写单子了,所有的成衣都卖光了,热销的不热销的只剩下了不到半匹。腊月二十九那天夏小雨宣布关门!不接活了!取件的凭票取件!
关上了门夏小雨和陆京两口子席地而坐,把钱匣子往地上一倒,数钱!
数完了两口子互视了一眼,重数!
“真有五百七十块钱?”夏小雨瞅瞅陆京,陆京瞅瞅夏小雨。
“对帐!”陆京也不管什么斯文不斯文了,拿着帐本子开始对帐,一笔一笔的算下来——“一千四百零八十。”
怎么帐和钱对不上啊…对了…“我今个儿把代工的工钱全结了。”
不怪这两口子傻了,这不是一个月的营业额,这是三天的营业额。
“我不上学了。”陆京真是无语了,上啥大学啊,就算是他大学毕业,当上国家干部,一个月也不过是几十块钱的工资,算上补贴各种隐形收入也超不了百。
“咱们能还上钱了。”夏小雨往地上一躺,赚钱不易啊,上一关当大小姐的时候她是真没感觉钱难赚,这次…太难了。
陆京躺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媳妇儿,辛苦你了。”凑过来俯下身对着夏小雨的嘴巴亲了一下。
夏小雨反握住他的手,这个男人其实还挺不错的。
两人躺在空荡荡的店里,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你的手,累得浑身酸疼酸疼的,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觉得无比的幸福。
“笃笃笃!”
谁啊?不知道人家两人正在浪漫呢吗?“不营业了!关门过年了!”夏小雨大吼。
“是我,杜玛,我的衣裳…”
元旦的时候杜玛来夏小雨这里做了一套棉衣裳,后来这小子出去旅游了没来取,现在还在夏小雨店里堆着呢。
夏小雨赶紧的起来开门,黑大个儿穿着夏小雨给他做的中山装,头上身上都是雪,冻得哆哆嗦嗦的。
“快进来!你这是跑哪儿野去了?”
“我去了一趟云南。”杜玛一边打喷嚏一边走了进来,“往带厚衣裳了。”这糊涂人忘了北京有多冷了。
陆京也站了起来,他不知道杜玛什么时候跟夏小雨这么熟了,瞧这两人的样子颇为不顺眼,但人家终究是外国友人,他还是给杜玛搬了把凳子,让他坐火炉边,又拿搪瓷缸子给他倒了杯热水,“快过来烤烤火。你怎么没回学校啊?”
“封校了。”杜玛这才发现陆京也在,不客气地接过热水捧着缸子暖手。
“你快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我去给你拿棉衣裳去。”夏小雨到了里间,找到了杜玛的衣裳,“你去里面换吧。”
“嗯。”杜玛接过衣裳到了里屋把棉衣服穿上了,从里面走了出来。
“唉哟喂,你穿的这是什么啊,地主老财啊!”陆京这才注意到杜玛衣裳的不一般。
这个时候广大人民群众还在讲究艰苦朴素,没几个人穿太扎眼的衣裳,更没人穿“中式服装”,杜玛的棉袄面子是大红的提花缎,上面织着金色的万寿无疆纹,棉裤也是一式一样的,又红又金的,闪亮亮的吓死人。
“杜玛自己在外贸商店买的衣料。”黑人几十年来的品味变化不大,最好闪又亮,什么颜色新鲜穿什么颜色的。
“我本来就是地主老财。”杜玛笑眯眯地说道,他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儿,“你看美不美?”
“我看不怎么美。”这也就是一外国人这么穿,中国人哪敢这么穿啊。陆京直嘬牙花子。
“没眼光,我觉得很好看,很适合你。”夏小雨伸出大姆指,“对了,学校封校了,你去哪儿啊?”
“我没地方去啊。”杜玛摇头晃脑地说道。
“别听他胡扯,往年过年你在哪儿过的?”陆京觉得这老外和夏小雨之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想起杜玛夸夏小雨是女人,是他来中国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他心里就犯嘀咕,不行,得弄走他。
“我在大使馆过的啊,可那里不是家,没有家的味道。”
“你就在我家过年吧,体验一下在中国老百姓家过年是什么样儿的。”夏小雨发出了邀请。
“好哇好哇!”杜玛开心的直拍手。
不好不好不好!陆京心里头直摇头。
夏小雨走到陆京跟前拽拽他的衣袖,“国际友人!国际形象!”
国什么国?陆京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过年跑别人家里蹭吃蹭喝,有损的是他们埃塞俄比亚的国家形象好不好!
“夏小球准备和这黑人偷情了?”
“没看出来。”
“太无聊了,有什么可看的啊。”
“无聊,走了。”
“无聊!”
弹幕里除了几个零星的铁粉,没剩什么人了,打赏额度更是少得可怜。
坐在监控前看着这一切的男子双手十指交叉不住摇头。
他之所以坚持在游戏剧情里加上夏家线、拯救妇女线和杜玛天蓬,是想要借这个游戏让大家了解一下当时的历史,了解一下非洲黑人的解放史和奋斗史,农村妇女的生存史,农民进城打工的历史。
结果,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睡黑人上了,偷情上了,收集故事里所有的男人上了。
最近最火的那个主播是谁来着?集邮一样睡了陆家所有兄弟,剧里所有能叫出名字的男人,最近正在攻略王建国,所有人都在喊推倒推倒。
观众没人研究历史,没人喜欢历史,喜欢的只有香艳!刺激!28世纪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第56章 糟糠之妻 三十二
80年代初北京人过年是什么样的?
彼时大家过年的时候一人得到一套新衣服还是很开心很珍惜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都要夸赞一句。
早晨第一顿往往是饺子或炸酱面,家家户户飘散着面香,到了九、十点钟,散落在城里各处的儿子们带着媳妇、孩子骑着自行车大包小包地来了, 不管多大的屋子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图得就是一个人多,热闹…
陆京和夏小雨骑车载着大海,身后还跟着一个蹬着自行车穿得跟旧社会地主老财似的黑人杜玛, 一路上回头率超级高, 几个戴红胳膊箍的老头老太太瞅了好几眼, 确定是歪国人之后, 这才无语地摇头离开。
他们把车子停在陆家所在的大杂院门口,推着车子进了门, 院里已经没有什么停车的地方了, 勉勉强强找了个空子把三辆车都塞了进去, 大海已经自己冲进屋找妹妹了。
“妹妹!妹妹!”
朵朵长大了不少,穿着一件大红圆点条绒的娃娃服,刚到耳朵那里的头发梳成两个小羊角辫,坐在中间堂屋的床上上抱着一个大苹果啃得正欢呢, 听见哥哥来了立刻从炕上自己翻身下地, 去找哥哥。
“哥哥!”小丫头实际上不太记得哥哥长什么样了,但爷爷奶奶说了,过年哥哥和爸爸妈妈就来接她了。她记住了哥哥。
等夏小雨和陆京进屋, 兄妹两个已经抱在一起了,大海吃力地使劲儿想要把胖乎乎的还穿着棉袄的妹妹抱起来。
“哎哟喂,小猫叼个大耗子,当心你们俩个全摔了。”方芹顾不得迎接长子和长媳,赶紧的抢救两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