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问谁?——我大哥又不是我儿子,他去哪里,难道要向我报备?”萧泰及对崔三郎越来越不客气,实在是被崔三郎的态度膈应到了。
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要跟他合作的态度。
崔三郎顿了顿,缓缓点头道歉,“是我的不是,萧兄弟莫要见怪……”
萧泰及嗤笑一声,道:“崔大人,我也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有一句话——不可能。”说着,转身就往屋门走去,敲着关得紧紧的厢房门,道:“放我出去!”
外面守着的龙文平过来开了门,笑着问道:“都谈妥了?”
萧泰及摇头,“岳父大人,这种事,以后不要找我。——我是萧家人,不会吃里扒外!”说着,气冲冲离开了龙家。
崔三郎静静地坐在厢房里,长长地吐一口气,道:“这条路子似乎行不通啊。”
他早说,他们没有足够的好处来诱惑萧泰及跟他们合作,过来谈话也是做无用功而已。
无奈他们崔家大房的老太爷极力让他一试,硬说萧泰及就是萧家的软肋。只要把握住他,就能暗中做手脚。
崔三郎当然知道,如果有内应的话,萧家就不攻自破了。
到时候,不仅是杜恒霜,就连萧士及,都会被他们整得死无葬身之地。
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做更容易,所以他还是来了。
结果萧泰及并不像崔家大房的老太爷所说的那样容易攻破。
崔三郎嗤笑一声,觉得自己自从胳膊断了,似乎脑子也不够用了。
回到崔家三房的宅子,崔三郎将今天见面的情况给崔家大房传了过去。
很快这个消息就辗转传到太子妃手里。
“萧泰及居然不肯跟我们合作。”太子妃冷笑一声,在心里暗道,想脱身?没那么容易,看看关芸莲答不答应……
没过几天,萧泰及去外面铺子上的时候,接到一个乞丐送来的一封信。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有人知道关芸莲是怎么死的。——你想撇清,没那么容易……”
第390章 风不止 上
萧泰及看见这张字条,如同见了鬼一样,疯了一样抓着送信进来的伙计狂吼:“是谁送来的?!”
那伙计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一只手指着外面的大门哆嗦好久才道:“……一个乞丐。”
萧泰及将他掀在一旁,冲到大门外面,却哪里还能看见那个送信的乞丐?
从这以后,萧泰及就很少离开柱国侯府到铺子里去。
杜恒霜知道了,也只当萧泰及又犯懒病,不想出去理事了,就没有在意,只是吩咐门房的人越发小心,另外让外院的大管事萧义帮着照看萧泰及的铺子。
她自己每天到了晚上,把两个孩子哄睡之后,就一个人靠在床板壁上算着萧士及的行程,盼望他早日完成招安回府。
萧士及自打那天带着五百军士出了长安城,就一路晓行夜宿,往洛阳方向疾驰。
那山寨就在长安和洛阳中间的一座大山里面。
这一天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大山附近。
已经到了下午,前面就是那条进山的路。
这条路修在两座大山中间。平日里过往客商都是结伴同行,而且是在大白天的时候才敢匆匆走过。
天一黑,大家宁愿在外面扎帐篷,也不会穿过这条山道。
萧士及他们当然没有这个顾虑。
不说他们本来就跟山寨里面的山贼都联系好了,这一趟过去。是传达陛下的旨意,将他们由暗转明,给陛下添一助力。
就算他们不会来招安的,以萧士及和他手下五百军士的本事,也不会在山贼手上吃亏。
因此他们没有停留,就着下午的阳光缓缓走进两山之间的山路。
没想到进了山坳,居然看见前面也有一批人堵在路上。
“去看看,出什么事了。”萧士及勒住马,让自己的亲兵上前查看。
那边的人看见一群军士骑着马走过来,纷纷让到路旁。只路中间一辆大车停在那里。几个人拽都拽不动。急得满头大汗。
那亲兵上前问道:“喂!你们这是怎么啦?堵在路上,让别人还走不走了?”
一个中年汉子点头哈腰地从那群人中挤出来,对那亲兵行礼道:“军爷,我们是春喜班的艺人。刚在长安兴善寺唱了佛戏。现下要往洛阳去。我们为了尽快赶到洛阳。特意抄了几条近路,才赶到这里。真不是我们不想走,是这车拔了缝儿。那边几只牲口又犯了倔牛脾气,都不肯好好走。”
那亲兵瞧了瞧,见他们确实都是用牛拉的车。
彼时大齐的马匹珍贵,不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用不起马拉车,都是用的牛车。
“你们等着,我回去禀报我家大人再做定夺。”那亲兵回马来到萧士及跟前,道:“侯爷,前面说是春喜班唱戏的,要去洛阳唱佛戏。他们的车拔了缝,走不了。还有拉车的牛像是受惊了,不肯动弹。”
萧士及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道:“既如此,你们去帮他们把车拾掇一下,那几头牛,有谁会驯牲口的?”
他的亲兵里面有一个驱马前行,来到他面前,道:“侯爷,我们可以试一试。”
“去吧。”萧士及坐在马上等了一会。
他的手下修车和驯牲口的本事,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很快就将对方的车拾掇好了,牛也架上,可以前行了。
对方大喜,忙过来道谢,问道:“请问是哪位军爷门下?跟我们说了,回去也好早晚三炷香,为军爷祈福。”
萧士及的亲兵骄傲地道:“我们侯爷乃是陛下亲封的柱国侯!”
“居然是柱国侯!”春喜班里一阵激动。
一个青衣少年拨开众人,来到这边军士跟前,对坐在马上高高在上的萧士及拱手道:“原来又是侯爷。——算上这次,小人已经欠了侯爷两次人情了。”
萧士及定睛一看,觉得很是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只略略颔首,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就往自己的马上抽了一鞭,道:“走!”
很快大路上尘埃翻起,一行人如龙行虎跃一般往山里飞奔过去。
那青衣少年有些失望地站在道旁,默默地看着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唇。
以前被众人盯住不放的时候,他觉得烦不胜烦。
如今被人这样视若无睹,他又觉得深深地失落。
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子挪过来,低声道:“小……少爷,班主说要赶路了。”
那少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知道了!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说着,气呼呼登上牛车,一路颠簸着往洛阳去了。
……
萧士及来到山寨,很快就跟大当家接上头,两人早就有心,现在只不过是过了明路。
次日大当家对着全山寨的人宣布皇帝招安的消息,竟是欢声雷动,一派兴高采烈的样子,无人不顺服。
萧士及也很高兴。
这一道差事,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大当家,事不宜迟,咱们马上下山,去长安接受陛下的封赏,如何?”萧士及很是心急。他想家,想得夜不能寐。
以前也不是没有离家过,可是自从那一次他差一点和杜恒霜生离死别,他就再也受不了离家太远。
作为一个领兵大将,他知道这种情绪很不应该,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对杜恒霜的思念。——总是要在离开她的时候,他才能体会到这种难以割舍的深情。
大当家当然也是恨不得马上就漂白了,不再做这见不得人的买卖。
何况他的妻子知画。已经快要临产了。
他希望在孩子出生以前接受陛下的封赏,这样他就可以问心无愧地对孩子说,“你爹不是山贼,而是朝廷命官……”
知画看出来大当家的心思,想了想,就到:“当家的,不如你和侯爷先下山,我跟着寨子里的兄弟随后就到。”
“你能行吗?”大当家看看知画凸起的肚子,很是不放心。
“怎么不行?山寨里的兄弟,你还不放心?”知画嗔道。又加了一句。“不放心地早就被你除去了。”
大当家嘿嘿地笑,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也好。我先跟侯爷进城,你带着兄弟慢慢走。不要着急。——我给你把最心腹的人手都留下来。”又在知画耳边悄悄道:“若是我那边有变故。你也好跟着兄弟们赶紧逃……”
知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再说,我信得过小姐,也信得过侯爷。他们若是想剿了你。早就可以带兵过来攻打了。用不着这样费尽周折的招安。”
大当家点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跟着侯爷明儿就走,你收拾好了,再带着兄弟们上路。——稳婆我也给你找好了,到时候带着她一起走就可以了。”又摸着知画的肚子,依依不舍地道:“小子,可要给我逗搂住了,到了长安再出来,听见没有!”
知画听了好笑,晚上给他收拾好东西,打了个大大的包袱。第二天,看着萧士及带着大当家下山去了。
萧士及为了保险起见,也留下一百军士,和山贼一起,护送知画下山。
知画足足收拾了三天,才装了十五辆大车,带着山寨里面的老老少少,和那些军士一起下山。
彼时大齐立国已有六个年头,这附近的山贼都被官府剿得差不多了。他们是最后一批剩下的山贼。
他们从了良,从长安到洛阳的地段就安全许多。
一路行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很安全。
因知画的月份已经差不多要到临产的时候了,他们这一行人走得很慢,唯恐大车一颠簸,就把大当家的宝贝儿子生在路上了。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才走出那条两山之间的山路。
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四处暮霭沉沉,炊烟四起,正是要埋锅造饭的时候。
知画正吩咐大家停下来,歇一晚,明天早上再走,就听见前面传来影影绰绰叫“救命”的声音。
这些山贼是惯会做买卖的,一听这声音,个个支起耳朵,在眼前搭着凉棚往前看。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听起来是个妇人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有山贼!”
山贼?
知画带着的这群人面面相觑。——不是吧?他们不都在这里了?哪里还有山贼?!
大当家的一个心腹老十三挤到知画的车底下,嚷嚷着道:“夫人,这不可能!——这一带方圆五百里,只有我们山寨,哪里还有别的山贼?定是有人冒名顶替!”很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还有人冒充做山贼?!
知画囧了囧,慢吞吞地吩咐道:“且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又道:“清点一下我们的人,看看有没有人跑了……”
她也担心是有人不想被招安,所以偷偷跑了。
老十三过去让人清点人数,很快就报了数上来,基本上一个都不少。
知画听了,便吩咐道:“那去看看。”
老十三精神一振,将大刀抽出来握在手里,带着几个弟兄往前冲去,就见从拐角处冲出来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妇人,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往他们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壮士救命啊!有山贼要杀我们母子三人!”
第391章 风不止 下(4K,粉红570+)
山贼……
山贼甲:“……”
山贼乙:“……”
山贼丙:“……”
山贼丁:“……”
大嫂您不是寒碜我们吧?
大家伙儿都在这里了,哪里还有别的山贼?
那妇人穿着一身藏蓝色苎麻布衣衫,并没有系裙子,而是撒着宽宽的裤腿,一手一个拎着自己的孩子,大叫着冲过来,对着这些拿着刀的汉子道:“英雄救命啊……后面有山贼要追杀我们母子!”
老十三探头一看,只见三五个蒙面黑衣人也从拐角处追了过来。
不由大怒:奶奶个熊!老子从来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做山贼还蒙他娘的面!——这是往老子们身上泼脏水啊!
“弟兄们!把这群冒名顶替的家伙拿下了!”老十三一声怒吼,带头挥刀冲了过去。
后面的山贼兄弟跟着往前冲,哇哇大叫着,气势十分凶猛。
那群追杀的黑衣人没想到居然碰到敢跟他们硬拼的人,不由停下脚步,沉声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我们大王山手上不死无名之辈!”
老十三一听更是火了。
大王山是他们的山寨好不好!——这群奶奶个熊,还真的冒名冒上瘾了!
“你们是大王山?!——那我们就是大王山他老子!敢冒你爷爷的名,真是不想活了!弟兄们,给老子上!”
一群山贼顿时一拥而上。
那些黑衣蒙面人本事虽然不小。但是人数着实太少,很快就被山贼们团团围住。
后面萧士及留下的军士也策马奔过来,加入战团。
那三五个黑衣人见势不妙,立刻打一声唿哨,手里长刀舞作一团光影,杀出一条血路,落荒而逃。
老十三他们是做惯劫道的,知道穷寇勿追的道理,再说,他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山贼了。自然不能手上再落下人命案子。所以在后面装模作样骂骂咧咧两句,便收手回返。
“夫人,那群……贼被我们打跑了。”老十三对着知画坐的大车大声说道。
他们救下的妇人带着孩子过来给知画行礼,“多谢夫人相救。小妇人感激不尽。”
知画撂开车帘。看见是一个穿着藏蓝色大褂子。深蓝宽腿裤子的妇人。头上简简单单盘着圆髻,蜜糖一样的肤色,眉眼十分俊俏。
“……不用谢。你们没事吧?”知画有些心虚地问道。虽然那些追杀的山贼不是他们这伙人,但是他们以前也是做这个的……
那妇人笑着摇头,“没事的。多谢夫人搭救。”说着,从自己胸前挂着的褡裢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低头看了半天,手里攥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将那荷包递了过去,道:“夫人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我们穷家小户,没有别的东西,就这点碎银子,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还望夫人笑纳,赏给您的下人也行。”
知画当然不会要她的银子,笑着摇摇头,道:“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又问他们:“你们要去哪里?怎么惹了那群……贼人?”
那妇人面露愁容,道:“小妇人带着孩子要去长安城寻夫,不知怎地,被这几个贼人盯上了,非要我们的命不可。”说着,又对知画深施一礼,“夫人既然执意不收,还请告知夫人的名讳,小妇人回去好早晚三炷香,天天敬着夫人,让菩萨保佑夫人长命百岁。”
知画:“……”
想了想,还是道:“你们去长安?正好,我们也是去长安的。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反正他们一家插手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也是个整人情。
再说,知画现在肚子里有孩子,更是看见孩子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那妇人手边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大概六七岁了,一个女孩,才三四岁的样子,生得十分乖巧可爱,偎在那妇人身边,眨着大眼睛看着知画浅浅地笑。
“夫人也是去长安?”那妇人又惊又喜。如果这夫人愿意带他们一程,当然是求之不得。说实话,她也担心刚才那些黑衣蒙面人其实没有跑远,她不敢再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走路。——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这条命送了也就送了,可是两个孩子她却是舍不得。
“嗯,快上来吧。早点上路,到晚上就能到长安了。”知画便让身边的婆子带这妇人和两个孩子去后面的车上,跟丫鬟婆子挤一挤。
那妇人拉着两个孩子跪下给知画磕了头,才带着孩子上了后面的车。
许是白天的时候受了点惊吓,又或许是足月了。
总之当天晚上的时候,知画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下一片水迹。——她破水了。
“刘妈!刘妈!”知画赶紧叫着稳婆过来。
稳婆过来伸手一探,忙道:“夫人,是快生了,您赶快预备着吧。”
居然真的就要生在半路上了。
知画欲哭无泪,只好吩咐自己的丫鬟婆子赶紧准备。
好在当年杜恒霜生产的时候,她在旁边照顾过,知道一些基本的事项,便忍着肚子里一阵强过一阵的阵痛,吩咐丫鬟婆子下车烧水,准备各种东西,同时通知老十三,跟他说,让他多叫些人过来护卫。
妇人生孩子,本就是一条腿跨在鬼门关里面。
知画车上就只留下一个稳婆和一个伺候的婆子。
很快知画的惨叫声就从车里传出来。
那些值夜的山贼个个听得头皮发麻,还得若无其事守在四周警戒。
而本来还在睡觉的山贼。还有那些军士,都被知画生孩子的惨叫声惊醒了,个个爬起来,尴尬地彼此对望一眼,都默默别过头去,往远一些的地方分散躲开了。
这边营地里就只剩下知画的丫鬟婆子,还有那些走不了的老人和孩子。
过了一会儿,知画的惨叫声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惨烈,在夜空里惊醒不少夜栖的飞鸟。都呼啦啦飞上夜空。
那妇人听着声音有些不对。从后面车上下来,来到知画的车旁边,敲着车门问道:“夫人,可要我帮忙吗?”
车帘一掀。知画的婆子探出头来。满脸惊恐地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大出血啊……”
那妇人一听急了,,忙道:“让我瞧瞧。”说着。伸手将婆子推开,爬上了大车。
车子里面,知画躺在车里的长榻上,声嘶力竭地叫着,车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那稳婆正蹲下身子,拿手往知画下面掏,一边掏一边道:“这孩子脚先出来的,要塞回去,转个方向再生。”
那妇人看见稳婆的举动,厉声道:“如果是脚先出来,你塞回去之后,就该揉肚子了,还在下面掏什么?”
那稳婆回头,看见是今天收留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穷妇,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地道:“你懂什么?老身我接生了数百个孩子,都是掏出来的……”说着,手里加了把劲儿。
知画疼得快从长榻上摔下来了。
那妇人急道:“这位夫人一看就是生头胎,怎么掏得出来?!——你当是母猪下崽子啊!”说着,弯下腰,将那稳婆的手抽出来,对旁边手足无措的婆子道:“快把她拉开!”
那婆子支支吾吾地道:“这是我们大当家请来的稳婆……”
那妇人肃然道:“不把她拉开,今日你们夫人就一尸两命死在这里了!”
那婆子才悚然而惊,不由自主将稳婆拉住了,让那妇人过去帮知画生产。
那妇人跪在知画身前,用手探了探宫口开的大小,又在她肚子上不住摩挲、上下抚动,揉了半个时辰,渐渐感受到那孩子正了过来。
“你听我数数。憋着气,每次数到三,你就用力,可以吗?”那妇人似乎是熟手,帮着知画调好胎位,给她接生。
她揉肚子的时候,知画确实觉得疼得好些了,也没有像先前那样叫,便点点头,气息微弱地道:“可以。”
那妇人又叫了一个婆子上来,吩咐道:“将你们夫人抱着坐起来,帮她用力。”然后就开始数数。
在数到十来个“三”,边已经破晓的时候,知画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猛地收缩,再下一刻,肚子立刻轻松起来。
“好了!——还是个大胖小子!”那妇人麻利地用知画早就准备好的白布将那孩子身上擦了擦,然后用襁褓抱起来,放到知画怀里。
知画抱着孩子,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的身下,那妇人还在揉着她的肚子,帮她排出胎盘。
好在后面的胎盘排出很是顺利。
一盆盆的热水端进来,一盆盆的血水又端出去,直忙活到日上三竿,才算是收拾好知画和孩子的东西。
幸亏有大车,知画抱着孩子躺在车里,就开始了坐月子。
她身子底子好,自己很快就下了奶,可以自己喂养孩子。
因为这妇人帮她接生的关系,知画对她十分感激,便让她带着孩子坐到她的大车上来。
那妇人执意不肯,只说怕孩子吵着她休息,只自己一个人在大车里陪着她,帮着伺候知画坐月子。
知画自己有几个丫鬟婆子伺候,所以跟那妇人也就是说说话而已。
抱着孩子左右无事,不睡觉、不喂奶的时候,知画就跟这妇人攀谈起来,还让那妇人把孩子带过来玩一会儿。
那妇人也想孩子,便允了,将两个孩子都带过来坐着。
“请问你贵姓?你夫君是做什么?”知画好奇地问道,一边让婆子给两个孩子拿点心吃。
两个孩子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致的点心,虽然馋得慌,但是却很有教养,只是看着自己的娘亲,不肯伸手拿点心吃。
那妇人心疼孩子,忍不住道:“吃一点点。”又对他们道:“先谢过这位大恩人。”
两个孩子甜甜地对知画道:“多谢大恩人。”然后伸手拿点心吃。
知画笑着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吃吧,不值什么的。吃完我那里还有。”
那妇人跟知画相处一段时间,知道知画也是去长安寻她夫君的,而且自己刚给她接生,就算是坏人,也要念这一点香火情分,便跟她说起来。
“我夫家姓卫,娘家姓左,小名叫牡丹,村里人都叫我丹娘。”丹娘说话很是爽利。
知画笑着打趣,“果然是一朵俏丽的黑牡丹,真是难得。”其实仔细看丹娘的脸,皮肤有些粗糙,双手更是枯黄不堪,遍布老茧,明显操劳过度。
丹娘笑了笑,道:“哪里能跟夫人比?夫人才是美若天仙。”
知画窒了窒,忙道:“这话说出去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丹娘可不要这样说。”又问她:“你夫君在哪里做事?”
丹娘低下头,一双手有些不安地绞着自己胸前的褡裢,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事。”
呃……那怎么寻夫啊?长安城那么大,人那么多,可不是你那里的小村镇。
“这可麻烦了。如果你连他在哪里做事都不知道,怎么能寻到他呢?”知画皱起眉头,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丹娘用手抚了抚自己儿子的头顶心,低声道:“他离家三四年了,每年只捎些银子回来,从来没有只言片语寄回家。今年……一直没有音讯,我担心他是不是病了,所以想着带孩子来见见他。”
知画点点头,“这样确实比较难寻。除了他的姓名,你一点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