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义求之不得,忙点头道:“也好。”说着,走下了台阶,来到杜恒霜跟前。

“夫人。他们派人去请崔家三郎了。那边的门子在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萧义说着,指了指在他们不远处的那些崔家的婆子下人。

杜恒霜笑了笑,道:“那就先给她们个下马威。”说着。杜恒霜对身后叫了一声,“来人!给我按住这些婆子打板子。每人先打十板。若是崔家三郎宁愿当缩头乌龟。避而不出,就给我一直打,打到他出来为止!”

围观的人群一听这位柱国侯夫人,居然称崔三郎是“缩头乌龟”,一时群情激奋,各种脑补揣测纷纷出笼,甚至还有人猜,柱国侯夫人和崔家三郎之间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杜恒霜听见这些闲话,并不生气,只是站在那里,在那些婆子被打板子的时候,杜恒霜才朗声道:“崔家三郎,我们侯爷本敬重你们千年士族,家风显赫,谁知道,你们竟然欺人太甚,派人去我们家,要强纳我们萧家的大小姐为二房!”

杜恒霜语带金石之声,铿锵有力,在王家宅子门口回荡起来。

围观的众人,包括王家的门子,听见杜恒霜说的话,霎时侯都呆住了。

围观的闲人不过是感叹崔家欺人太甚,打脸直接打到人家家里去了。

而王家的门子,却是愤慨到极点。

领头的那个门子迅速走下台阶,顾不得礼数,指着杜恒霜道;“柱国侯夫人,你不要胡说八道。崔家三郎今日来我们王家下聘,怎会再派人去你们萧家纳妾?——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大胆!——给我掌嘴!”杜恒霜脸色一沉。王家的一个门子也敢这样跟一品侯夫人说话,看来王家的气焰,一点都不比崔家差。

钱伯揉身而上,劈劈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扇子那门子脸上。

钱伯的身手不凡,他一出手,那门子的脑袋随着钱伯的手势往左右晃了两下,两排牙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而那个门子的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倒飞回去,撞到他们王家的兽头大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嗡嗡之声,也叩响了兽头大门的铜镀金门环。

第284章 打脸 下 (粉红90+)

大门上还回想着被沉重撞击的声音,那门子的领头儿已经软软地从门上滑落,摔倒门前的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奄奄。

“敢对我们王家人动手?!”王家的门子又惊又怒,忙扶起来他们的头儿,顺便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发现还有气,才暗暗松一口气。

“他口出秽言,羞辱诰命夫人,这两巴掌,只是小意思,你们也别认为我们就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今儿的事,一码归一码。我们先被崔家三郎羞辱,所以到这里来找他讨还公道。我们夫人刚才被你们王家一个贱籍之人羞辱,叫你们王家主人出来,这个下人,我们要带走。不严厉惩治他,不足以洗刷他对我们夫人的羞辱!”萧义站在钱伯身边,冷冷说道。

王家的门子吓得面无人色,几个人慌慌张张抬起那晕过去的门子,就想退回到大门里面。

“哪里走?!”钱伯一个纵身鱼跃,也来到台阶上,一个人单枪匹马,守在了台阶上的大门前面。

另外杜恒霜带来的下人,也在萧义的指挥下,挡住了东西角门,不许这些门子趁乱逃回大门里面。

“你,再去报信。不用为我们遮掩,也不怕你夸大其词,总之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家主只要不耳聋眼瞎,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滚!去把崔三郎和你们王家的家主叫出来!”萧义怒吼一声,捋起了袖子,一幅要火拼的架式。

被萧义单挑出来的那个门子如同绝处逢生。满脸的煞白又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推开大门,踉踉跄跄地往二门上去了。

王家的内院里,先前进来报信的门子。正把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进来的时候,杜恒霜还没有说崔家三郎到底做了什么事,他只听萧义说,崔家送错了东西。他们柱国侯府的夫人专门给崔三郎送回来了。当然,那一长串捆着的下人,这门子就自动忽略了…

崔三郎不知道柱国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今日刚刚派了人去纳妾,柱国侯府就说他们送错了东西,难道是婉转的拒绝不成?

哼!

崔三郎在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不识抬举的柱国侯萧士及更加恼牛——给你个台阶你不肯下台,看来真是要人要你的命,你才会安生一些啊…

崔三郎当然懒得出去见人,他也不认为。萧家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么丢人的事儿。所以只敢说句不痛不痒的“送错”了东西。

崔三郎不介意,王家的人更是懒得理会萧家。在他们眼里,向来只看得上五姓七望。别的人,通不放在眼里。

于是几个人继续商谈婚事。

王芳华对崔三郎处变不惊的态度很是欣赏。不由又看了他几眼,在心里暗暗点头。

崔三郎见状,也对她微微一笑,神情潇然,举止高雅。

王芳华脸一红,暗道自己当初怎会猪油蒙了心,居然会对许言邦那样的莽夫动了心,真是太奇怪了…

崔三郎身姿挺拔如松,面目俊俏白皙,既出身显赫,又身居要职,这样的夫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说实话,就算是毅亲王没老婆,过来求娶她做原配正室,她都不肯的,除非是太子,她可能还考虑一下…

王芳华的双颊越发红润,看在屋里的几个人眼里,心里都是暗暗高兴。

王文林更是和崔三郎谈得十分热络,差一点就要拜把子了。

但是没过多久,又一个门子屁滚尿流地从外面冲进来,对着王家的家主王之行哭道:“老爷!老爷!外面柱国侯家的车夫好厉害,两巴掌就把武头儿满嘴的牙齿都打掉了,还说,他得罪了他们家夫人,要老爷给个说法,要将他带走严惩啊!”

“什么?!”王之行霍然而立,冷笑道:“我们跟柱国侯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柱国侯府居然敢上门打脸,真是欺人太甚!”

那门子的话本还没有说完,此时听了王之行的话,倒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支支吾吾起来。

王芳华到底细心一些,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柱国侯府怎会说你们武头儿羞辱他们家夫人?会不会是你们在外面仗势欺人,嗯?!”最后一个“嗯”字,抬高了声调,不怒自威。

崔三郎赞许地点点头。这样的女子,才能做他崔三郎的正室妻子,之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门子被王芳华一问,顿时不敢再隐瞒,低着头道:“…是那柱国侯夫人说,崔家三郎今日派人去他们家,要纳柱国侯的嫡亲妹子为二房,他们萧家丢不起这样大的人,故此特意来向崔三郎送回聘礼,让崔三郎不要逼人太甚。此时正按着崔家派去下聘的下人在外面打板子,还说,一直打到崔家三郎出去为止”

这话一出,王家内院的中堂之上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似乎都听不见了。

过了许久,王芳华才找回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那门子:“你是说,崔家三郎,今日去柱国侯府下聘要纳萧家大小姐为二房?”一边说,一边指望崔三郎会站出来说,“这是一派胡言,根本没有的事儿”

那门子不敢抬头,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柱国侯夫人是这样说的。”

“那这事,跟你们武头儿被打有什么关系?”王文林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没想到崔三郎居然如此不把他们王家放在眼里,甚至在向王家提亲的同一天,去向柱国侯府下聘,要纳他们家的大小姐为二房。

崔三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并没有出言反驳。

王芳华更加失望。微微地垂下眼帘,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低垂,挡住了外人探究的视线。

那门子接着道:“我们武头儿听了大怒,怎么也不肯相信柱国侯夫人的话。就…就…说了两句气话”

“说了什么气话?你还学会吞吞吐吐了,趁早给我一五一十说出来,好多着呢!”王文林飞起一脚,踹了那门子一下。

那门子被揣得抖了抖。忙又跪好,原原本本地道:“武头儿就说,柱国侯夫人,你不要胡说八道。崔家三郎今日来我们王家下聘,怎会再派人去你们萧家纳妾?——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因此得罪了柱国侯夫人,被人痛打了一顿”说着,又哀求王之行,“老爷,您快出去吧。他们堵住了门。不许我们抬武头儿进来。武头儿伤得很重。若是不快些给他治伤。他就要不行了”

王芳华心里一沉,问道:“他们人很多吗?”

那门子点点头,“回大小姐的话。柱国侯府来了很多人。而且外面围观的闲人也越来越多了,老爷是不是派人将他们赶走?”

王芳华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崔三郎今日到王家下聘。却在同一天去纳萧大小姐做二房,虽然士族人家纳妾的多,可是像这样不把正妻放在眼里,还是很少见的,她感觉到深深地羞辱。

王芳华唰地一声站起来,哽咽着道:“我有些累,回去了歇着”说着,掩面而下,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崔三郎看见王芳华这样,倒是有些失望。他原以为,王芳华是个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大气女子,结果还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发脾气,实在没有大妇风范,因此他也不想去哄着王芳华,只是叹口气,施施然站起来,道:“还是我出去瞧瞧吧。这柱国侯府,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已。过后肯定无事的,我去劝劝他们。你们别着急。”说着就往外走。

王之行和王文林父子俩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杜恒霜在外面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等到了王家的大门轰然开启,两队下人鱼贯而出,分立台阶左右,从台阶上,一直站到台阶下方,端得是排场十足。

等下人都站定了,一个身披玄狐大氅的俊秀高瘦男子从大门里面缓缓走了出来,仪态端雅,风姿如仙,正是清河崔家三房的崔三郎。

杜恒霜倒是不认识他,而是他出来之后,自报家门,杜恒霜才知道他是耍虽然围观的人群都被崔三郎的谪仙般仪态所倾倒,杜恒霜却一点都不为所动。

论容貌,她的夫君萧士及,甩这位崔三郎五条朱雀大街都不止。论勇猛,自己夫君一个手指头,就能压得这位郎君跪地不起。

这样的男子,一看就没有上过战场,却非要去夺朔北都护的位置,真当突厥人已经被扫荡干净了吗?

杜恒霜在心里鄙夷了两声,便肃然道:“既然崔都护来了,我也不废话了。这些是您派人送来的聘礼,请您全数清查,收回去。我们萧家,虽然是寒门庶族,可是我们的女儿,绝对不会跟人做妾。那还是省省,把这些东西,送给想给你做妾的女子吧。”想了想,杜恒霜又加了一句,“或者,加到你今天向王家下聘的聘礼里面也行,都不用带走了,直接抬到他们家里去,多方便?放心,我不收你抬东西的脚钱的。”

第285章 黑白

崔三郎眉头微微蹙起,俊逸脸上露出几分可惜神色。他叹了口气,微笑着看向杜恒霜,摇摇头道:“夫人样貌之美,三郎生平仅见,可惜,可惜,只是一开口,就是一股铜臭味儿,实让人大倒胃口,大倒胃口啊…到底是寒门庶族出身,上不了台面,说话行事,连我家粗使仆妇都不如。”

崔三郎看上去文质彬彬,容颜俊逸,行止潇洒,脸上满面笑容,说话却刻薄恶毒之极。刻薄话语之中,有一股压抑不住怒气,从他身周淡淡散发开来。

场每个人,都清清楚楚感受到崔三郎怒气。

这是士族门阀之牛

古有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这片被士族门阀统治了上千年土地上,崔、卢、郑、李、王名头,比那些换来换去皇帝名头大多了。

某种程度上,士族门阀一怒,不比天子之怒差多少。

惹怒了士族门阀,就连天子都讨不了好。

大周之前,这片土地曾处于分裂状态,被南方四个国家和北方五个国家分割占据。

这些国家中坚力量,便是士族门阀。

曾经有一个皇帝,就因为私下嘲笑了一声清河崔家某任家主滑稽胡子,就被这个家主带着崔家人闯入皇宫,强行给这个皇帝灌了鸩酒,改立了他还吃奶堂兄弟为小皇帝。

那个时候,崔家能人辈出,对于皇帝都不放眼里。

崔家男人看上哪个女人,上至宫妃,下至寒门庶族,不用自己开口 。只要一个眼神,就有人把这些女人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他们床上。

民间乡里不用说,士族门阀就是乡间土皇帝。他们有自己庄园、庄丁,也有自己私兵,一族几千人聚居。他们跺一跺脚,上至京城,下至荒野,都要抖上一抖。

这样庞大势力。难怪至今让大齐许多人提起这些五姓七望士族门阀,都只有仰望份儿。

当然,也有人不服,而且不服人越来越多。

士族门阀利用九品中正制选官体制,严格按照血统把持着朝政。为了维持他们特权。他们只和同阶层士族门阀联姻。

这样做,虽然保持了他们血统纯正和权力统一,但是也极大地限制了他们发展。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千多年几大家族互相联姻,已经对他们后代造成了极大危险。他们后代子女,因为近亲血缘关系,痴傻弱愚人越来越多。而且这种脑子不正常人,还大多为嫡出。士族庶出子女当中,正常优秀倒也不少,但是士族门阀严格嫡庶分明。和近亲通婚,却将嫡出优势数摧毁。他们不可能去扶持优秀庶出子弟,也不可能放弃痴傻弱愚嫡出子弟,后结果。就是他们中有才干能掌权人,越来越少。偶尔出一个正常优秀嫡出子弟。这些士族门阀都是如获至宝,倾全力栽培。

比如清河崔家三房,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却是一个比一个优秀。其实这一房清河崔家地位比较独特。虽然外界都说崔家大房和三房是嫡出,但是也有谣言,说崔家三房其实是庶出。崔家三房如今老爷子,也就是崔家五个郎君,两个嫡女爹爹,是以前崔家老家主心爱外室所生。老家主为了自己心爱女人,甚至不惜瞒天过海,先是囚禁,然后逼死自己原配妻子,对外只说是难产而亡,堂而皇之将自己外室刚刚出生儿子当做原配生儿子,记了家谱之上。

许多年过去,这件事真假已经不可考证。

不过大家都知道,崔家老家主原配死后,这个老家主出人意外地拒绝了范阳卢氏联姻请求,而只是娶了个小士族家嫡女做填房。可惜这位小户人家嫡女福薄,嫁进来不到一年,就香消玉陨了。她死后,崔家老家主再没有娶填房,以鳏夫身份终老。

不管崔家三房来历如何,人家已经是清河崔家顶梁柱不假。势力遍布朝野“崔半朝”,就是指清河崔家三房,就连崔家大房也要巴结着他们。

因士族中后代越来越差,士族当中有识之士看出了近亲成婚危险性,开始量寻找别家族通婚,不再是祖孙十几代娶媳妇,都出自两家或者三家士族女子。

而崛起士族门阀,比如洛阳许家,就对这个婚配问题十分慎重。他们吸取了那些老牌士族门阀婚配上教训,不再拘泥于一定要娶五姓女。他们家对于择媳要求一直都比较宽松,没有非士族大家女子不娶规矩。只要女子身子康健,知书识礼,都可为许家妇。对于填房规矩,比原配松,这也是为何方妩娘以寒门庶族寡妇身份,也能嫁到洛阳许家做宗妇原因。她和许绍生儿子许言朝是聪明得让人难以置信。因许言朝一个人,就让洛阳许氏族内耆宿对方妩娘态度完全改观。

这样情形下,清河崔家三房声势当然加浩大,简直有重振士族门阀威望趋势。

跟着杜恒霜来萧家仆妇下人听见崔三郎羞辱他们家夫人话,气得直哆嗦,欧养娘是又羞又愧,差一点腿弯一软,就给崔三郎跪了下去。

杜恒霜察觉到欧养娘异样,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才止住了欧养娘想要下跪念头。

钱伯和萧义都有些不自。

场上围观闲人不由自主,悄悄往外面退了退。

王家门前空地变得空旷了一些。

只有杜恒霜挺直了脊背,微扬着头,站场地中央,一袭雪貂皮大氅映着冬日阳光,晶亮闪烁,令人不可直视,几乎是场上唯一没有被崔三郎气势吓倒人。

杜恒霜听见崔三郎鄙视她连崔家粗使仆妇都不如,并未大动肝火,反而微微一笑,朗声道:“崔都护真是伶牙俐齿,比我家粗使仆妇确实强多了,这一点,小妇人自愧不如。”

场上人一听,看了看风姿潇然崔三郎,又看了看杜恒霜带来几个正打板子粗使仆妇,一比之下实滑稽,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这些围观人大多数都是和杜恒霜一样寒门庶族出身,对于士族虽然往日里敬畏有加,但是如果有人出来挑战士族威信,不用说,这些人天生就选择跟杜恒霜站一起。

这下子轮到崔家下人气得直哆嗦。

居然把他们奉若天人崔三郎跟萧家这个暴发户一样寒门庶族粗使仆妇相提并论!

崔三郎面色一变,刚才气定神闲霎时间无影无踪,他眯起了双眸,不善地看向杜恒霜,缓缓地警告杜恒霜:“萧夫人,我劝你才要慎言。光靠耍嘴皮子,却是会贪小便宜吃大亏。——你夫郎柱国侯,如今已经罢职家,除了一个空空爵士头衔,什么都没有,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儿,你若是惹出了祸,你夫郎可就要张罗着再娶一次填房了,说不定,还带一次结阴亲呢”

言语之中,暗刺萧家当年让陈月娇抱着萧士及牌位结阴亲事儿。这件事,至今士族门阀中传为笑柄,当做是寒门庶族没有规矩标志之一。

杜恒霜一点都不恼怒,她启唇轻笑,容颜如牡丹绽放,神光离合,看得周围人一阵目眩神迷。

“崔都护,贪小便宜吃大亏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您。——您动用您大哥职权,软硬兼施,逼迫许家二郎辞去他朔北都护职位,然后迫不及待地让您大哥把这职位封赏给您。赫赫扬扬‘崔半朝’,真是名不虚传啊。”

崔三郎大牛他虽然是用了点儿手段,但是许言邦辞去朔北都护位置,却跟他毫无关系,却被杜恒霜红口白牙,当着这么多人面栽赃于他,实是让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夫人,耍嘴皮子可以,颠倒黑白却是太过了。许家二郎是主动辞去官职,跟我有什么关系?”崔三郎很是不虞,脸色加阴沉。

杜恒霜也收了笑容,语带铿锵:“崔都护居然知道颠倒黑白?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何为黑,何为白。”

说着,伸出一根青葱般手指头,“一,崔家三郎一边亲自来王家下聘娶正室,一边却派人去我家,要强纳我们家大小姐为二房,请问这是黑,还是白?”

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头,“二,当年突厥朔北盘桓,杀人如割草,大齐北面百姓民不聊生,如韭菜一般被突厥人割了一割。请问许家二郎和我夫郎跟着毅亲王朔北苦战,九死一生跟突厥人血战时候,请问崔都护你哪里?你一个寸功为建,说不定连朔北哪里都不知道人,却堂而皇之,坐上了朔北都护位置,请问,这是黑,还是白?!”

第286章 断臂 (粉红120+)

杜恒霜的话,将罩在士族门阀上面那块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将他们私底下见不得人的猥琐面目展现在众人面前。

刚才的哄笑声立时静了下来。

围观的众人足有几百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再发出丁点儿声音,就连不可一世的崔家下人都惊惶地闭上嘴。

崔三郎的面色顿时黑如锅底。斜飞如鬓的长眉慢慢立了起来,眉间拧成一个川字,眼底的狰狞一闪而逝。——庶族就是庶族,不仅下贱,而且粗俗。

对于士族来说,哪些话可以说,却不可以做,还有哪些事,可以做,却不可以说,已经成为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以前那些寒门庶族,都是拼命讨好士族,将自己的规矩往士族上靠。

而杜恒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毫不迟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在欧养娘的教导下,她不是不懂士族的那些规矩,可是这个时候,她一点都不想遵守这些所谓的“规矩”。

凭什么士族的规矩才是规矩?凭什么?就凭他们祖上数代之前,出现过惊才绝艳的老祖宗吗?

靠着祖荫过了这么多年,再大的祖荫也被他们挥毫干净了。

杜恒霜在心底冷笑。

这个世间,只有能够制定规矩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杜恒霜伸着两根青葱手指立在那里,唇角噙笑,一点都不畏缩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崔三郎。

崔三郎的面色越发阴沉,伸手拢紧自己身上的玄狐大氅,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杜恒霜跟前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王家大宅门前。崔三郎披着玄狐大氅,杜恒霜披着雪貂皮大氅,恰好一黑一白,形成了鲜明对照,看在周围人眼里,更是炫目。

杜恒霜发现自己居然不比面前这个崔家三郎矮多少。她的个头,大概能到崔三郎的眉间,已经是女子中很高的身量了。

崔三郎走得近了,才看清杜恒霜的雪肤花貌,比刚才远望的时候,更加惊心动魄。

有这样一种美人,远看是美,近看更美,美得让人没有脾气,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毫无瑕疵。

比王家大小姐,实在是美太多了,而且身量也高很多。崔三郎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觉得王芳华大概只到杜恒霜的肩膀那里。

这种美人,若是能做自己的外室该有多好。

能把柱国侯的妻子抱到床上摆弄,那滋味儿,想必很不错…

崔三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钱伯和萧义对视一眼,也赶紧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挡在杜恒霜身边。

“现在才想来护主,已经晚了一些。”崔三郎狞笑一声,伸出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突然往后急退,一眨眼就退回到台阶之上。身手之敏捷,居然像是有几分功夫的样子。

钱伯有些诧异地看着崔三郎,眉头也拧了起来。

一阵哗哗的甲兵声和脚步声从街巷拐角处传了过来。

杜恒霜和钱伯、萧义心里一沉,缓缓转身,看见一队又一队穿着大齐军服的兵士从拐角处涌了出来。

“是北衙禁军!”

围观的众人一见出动了禁军,顿时一哄而散,四下逃开。

北衙禁军,是永昌帝从太原起兵的将士中挑选的亲卫,专门负责皇城的安危。

崔三郎居然能调动北衙禁军。看来崔家的能耐,真是比大家看到的,还要厉害。

“崔三郎!北衙禁军是陛下亲卫,你居然敢私自调动禁军?!”杜恒霜厉声喝道。

崔三郎仰天长笑,过了一会儿,才收了嘻容,面色一沉,道:“我原是禁军统领,还没卸任呢。——我调动禁军,再正常不过。”一边说,一边对禁军一挥手,“拿下!”

钱伯立刻挡在杜恒霜跟前,大声道:“谁敢?!”

“谁敢?!”崔三郎轻哼一声,不理钱伯,却对杜恒霜道:“你的下人如果不识好歹,我对他们,可没有对你这样客气。”

“崔三郎不用客气!”杜恒霜知道今日已经撕破脸了,索性把事情闹大,大氅轻扬,一直藏在雪貂皮大氅里面的左手举着一支半个手臂长的玄色劲弩伸出来,右手迅速搭上两支弩箭,对准了台阶上的崔三郎。

萧家的仆妇下人见状,都一个个走了过来,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围成一层又一层圆圈,将杜恒霜、钱伯、和萧义挡在里面。

杜恒霜在人群里面举着劲弩,冷冷地道:“将北衙禁军调走,不然的话,我的弩箭可是不长眼睛,不认得你是士族,还是庶族。”

两人之间隔了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崔三郎真心不信杜恒霜有这样厉害的箭法。再说他们崔家的下人,以及一部分北衙禁军,也都赶了过来,围在台阶下面。

崔三郎和王文林、王之行站在台阶上,他再一次张狂大笑,还伸出胳膊在空中晃了晃,大叫道:“来啊!来射我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射,不要躲在人群后面说大”话音未落,空中响起几声弩箭划破长空的嗖嗖声。

“啊——!”崔三郎狂叫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两只胳膊,一左一右,被两支尖硬的弩箭分别射了一个透明窟窿。而那两只弩箭一左一右,如流星赶月一般,恰好从他的左右胳膊肘处对穿出去,余劲未消,一直射到他背后的兽头黑油大门上。

砰的一声。

厚重的大门上插上两支黑色弩箭,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王文林和王之行站在崔三郎左右,被这一幕吓得面如土色。

那两只弩箭,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耳朵飞过去的。

嗖嗖的弩声在耳畔追魂夺魄,让人不寒而栗。

杜恒霜很快又搭上几支弩箭,依然对着台阶上狂吼乱跳的崔三郎。

崔三郎只觉得两只胳膊先是一阵麻木,似乎都感觉不到胳膊的存在。但是过了一会儿,那钻心的疼痛袭来,然后他发现,他真的感觉不到那两只胳膊的存在了…

弩箭从他肘弯洞穿而过,不仅射断了他的臂骨,而且射断了他的筋脉。

王家门前的广场上,只回荡着崔三郎的狂叫声。先前如同天人一样仪态优雅的崔三郎,此时两条胳膊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让他连身体的平衡都掌握不了。

王之行和王文林顾不得畏惧杜恒霜的弩箭,赶紧扶住了崔三郎。

崔三郎两眼往上一插,露出白眼,一下子晕了过去。

北衙禁军一时群龙无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之行和王文林都不敢指使北衙禁军,只得架着晕过去的崔三郎,赶紧退回到屋里去了。

崔家和王家的下人也都赶紧从东西角门溜进去。

场地上只剩下北衙禁军和萧家众人对峙。

杜恒霜想了想,手腕一翻,收起自己的劲弩,藏到了雪貂皮大氅里面,对钱伯道:“麻烦钱伯,去问问北衙禁军今日的队长是耍”

钱伯应了一声,分开萧家的仆妇下人走了出去,来到对面的北衙禁军跟前,不卑不亢地问道:“我们是柱国侯府的人,请问你们谁是队长?”

“柱国侯府?!——可是在朔北荡平突厥,战功赫赫的柱国侯萧将军?!”北衙禁军突然激动起来。

一个长大的汉子从后面走上来,对着钱伯行了礼,惊喜地问道:“我是队长。这位老丈,请问你是柱国侯的什么人?”

钱伯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膛,“柱国侯是我家家主。”然后回头指着杜恒霜道:“那是我家夫人。”

“啊?原来是柱国侯夫人!失敬失敬!——这就对了,我们刚还奇怪,哪一家突然出了这样的神射手女眷?原来是柱国侯的夫人,那就不奇怪了。”那队长哈哈大笑,似乎并没有将崔三郎的事情放在心上。

钱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想抹一把汗。他万万没想到,夫人如今变得越发胆大包天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射杀朝廷命官…

那队长却紧走几步,来到杜恒霜这边,对她拱手行礼,笑道:“柱国侯夫人今日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杜恒霜笑着还礼,轻描淡写地道:“让你们见笑了。”说着又掩袖而笑,对北衙禁军的队长道:“队长您刚才也看见了。不是我想射的,实在是崔都护自己要求,逼着我射的。我没法子。您知道的,清河崔家的崔半朝,我们惹不起啊。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好照做咯。”

那队长点点头,对着杜恒霜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另有用意一样,嘴里却说道:“柱国侯夫人放心,今日我们这些在场的北衙禁军,都可以给夫人作证,确实是崔都护逼着夫人射他的。夫人晃了神,射偏了,结果没射到脑袋,却射到胳膊上去了。”

杜恒霜一愣,不知道这队长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的好意她感觉得很明显,只好缓缓点头,福身行了一礼,“多谢队长仗义执言。”

那队长伸手虚扶了一下,轻声道:“向萧兄问好,就说,旧日同僚改日寻他叙旧。”说完转身就走。

第287章 错着 (Kalking仙葩缘+3)

“收队!回营!”那队长回到对面的北衙禁军处,伸手到嘴里打了个呼哨。

这些禁军立刻列队,跟在那队长身后,离开了王家的大宅。

杜恒霜眼看着这些禁军都走了,才虚软地扶住了欧养娘的肩膀。

欧养娘忙半扶着杜恒霜,和另外一个丫鬟一起,几乎是将杜恒霜抱着上了车。

“快走,咱们回家。”杜恒霜低低地吩咐了一句。

钱伯连忙坐上车,长鞭一扬,抽在马背上。

拉车的枣红马长嘶一声,拉着大车就往前走。

萧家的下人仆妇赶紧跟上。

“夫人,来,喝杯压惊茶。”欧养娘从大车底部固定的一个茶窠里,掏出一个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茶壶,。里面的茶水还有余温。

杜恒霜连忙捧起茶,哆哆嗦嗦递到嘴边,一口气饮尽了温茶。

“唉,没想到崔三郎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调动禁军。”杜恒霜将茶杯递回到欧养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