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平恼道:“她不来,您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到时候。孙家还是得绝后!”
孙许氏明白过来,只好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里面牢房里一个黑壮大汉大步走了出来,拎着孙耀祖的后颈衫子。如同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道:“说完没有?——到我了!一到我你就磨磨蹭蹭,再躲,你爷爷我捏碎你俩卵子。让你现在就绝后!”说着,将孙耀祖提溜回去。
牢房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在大门关上之前。孙耀祖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还是从里面漏了出来,听得孙许氏打了个寒战,叫道:“你们若是把他打死了,我让你们一个个都给他陪葬!”
里面的人谁理会一个邋遢婆子的叫唤?都贸足了劲儿在孙耀祖身上出火。
…
孙许氏从里面出来,看见是孙正平在外面,问道:“知书那贱人呢?”
孙正平诧异道:“不是你让她出去吗?”
孙许氏怒道:“我哪里有让她出去?!”
两个人追了出去,发现知书已经无影无踪。
“这个贱人,她身上还有我们孙家的骨肉呢!”孙许氏骂骂咧咧,跟孙正平一起往柱国侯府那边走去。
知书在他们之前就来到柱国侯府。
柱国侯府最近非常忙碌。
新居大宴再有两天就要举行了。
为了这一次的大宴,杜恒霜精心准备了一个多月,将长安城数得上号的名门望族都请到了,当然,就连陛下都给他们侯府赐了牌匾嘉奖。
于是长安城的名门望族更加踊跃,以至于柱国侯府的请帖是“一贴难求”。
知书来到柱国侯府门外的时候,看见数辆高门大户的马车正要离去。
她以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知道这些大车其实是来送礼的。
一般高门大户宴客,帖子发出去之后,礼物是由管事提前送来的。到了正式宴客的那一天,客人都是空手上门,不用再带礼物了。
她站在墙角,暗暗数了一会儿,发现一会儿的功夫,至少有十几辆马车来来往往。
侯府,真是不同凡响,别说以前的杜家、萧家,就连京兆尹府的许家,也要略逊一筹。
知书看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来到角门,对那看着门的门子道:“这位小哥,我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知书,今儿来寻她,求她收留。”说着,跪下来给那门子磕头。
那门子也是新来的,听见知书的名字似乎跟内院的那些大丫鬟确实是一个辈份,就道:“你等着,我帮你通传一声。”说着,便一道道将话传到内院。
杜恒霜听说是知书来了,又问清只有她一人,便微微笑了,道:“不见。让她滚远点,不要脏了我们侯府的地。”
另一个婆子上前回报,“夫人,朔北都护府的许都护来了,求见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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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重逢
“朔北都护府?”杜恒霜恍然,是许言邦来了?
数天之前,她在东次间拟订侯府新居大宴宾客的名单,是萧士及过来,亲自在她的单子上,加了“许言邦”这个名字。
杜恒霜少年时是在洛阳大司马府许绍家里渡过的。她的娘亲方妩娘改嫁给许绍,她和妹妹杜恒雪就是两个小拖油瓶,跟着娘亲来到许家住下。
许绍有两个嫡子,许言辉和许言邦,比她们大好几岁,从小就看不起她们,又因她们的娘亲做了他们爹爹的填房,占据了他们亲生娘亲的位置,更是对她们看不顺眼,成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
许言辉因是嫡长子,年岁更大,还能收敛一些,而且他针对的只有杜恒霜,杜恒霜对他的怨气还不算很大。
许言邦可不一样,他比杜恒霜大两岁,比杜恒雪大五岁。当方妩娘改嫁给许绍的时候,许言邦是个半大小子,经常欺负杜恒雪。
杜恒霜护妹心切,欺负她自个儿不要紧,但是如果谁欺负她妹妹,她可是会跟人拼命的。为了杜恒雪,杜恒霜没少跟许言邦杠上,还让他吃了不少亏。
那时候,许绍还是帮着杜家姊妹,经常呵斥他的两个儿子,也因此让杜恒雪对他生了孺慕之心,将他当亲生爹爹一样依赖。
当萧士及说要邀请许言邦回来参加新居大宴的时候,杜恒霜不由愣了一愣。
“为何要请他?”
“当年他与我在朔北一起并肩作战,也有同袍之谊。”萧士及笑吟吟地道。
杜恒霜挑了挑眉,看着萧士及淡笑不语。
萧士及只好道:“…其实是他想回来…回来看看雪儿。”
杜恒霜半晌没有说话,一只手握着兔肩紫毫笔,直到那墨都滴到面前的宣纸上,才醒过神来,淡淡问道:“这是为何?他还嫌雪儿不够惨?欺负得雪儿还不够吗?”言罢有些嗔怪地斜睨萧士及一眼。像是在责怪他将雪儿的事情告诉外人。
萧士及忙跟她解释,“你别多心,他不知道雪儿的这些事,我也没有说过。就是他每一次给我来信,总是要问一下雪儿近况如何,还说,算着日子,雪儿也出嫁一年多了,是不是有身孕了?他告诉我,他在朔北。寻到数朵苍山雪莲,对妇人最是滋补,想托人给雪儿带回来”
正好诸素素为了给杜恒雪医治她被孙家“补身汤”引起的暂时性宫寒之症。在四处搜寻上好的雪莲入药。
杜恒霜看在那难得的雪莲份上,便允了,道:“既然如此,就请他一请吧。不过,你觉得他会来吗?”
她可是知道。许言邦自从去了朔北,就再也没有回过长安。
萧士及笑了笑,“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们请不请,是我们的事。总不能担心他不来,我们就失礼吧?”
杜恒霜便依了萧士及的话。给远在朔北的许言邦也发了一份请帖。
没想到许言邦接到帖子,居然亲自来了。
杜恒霜沉吟半晌,“请许都护进来吧。”
那婆子忙下去传话。
杜恒霜命人烹了茶。自己端坐在中堂,心神不宁地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小丫鬟就在门口回报:“夫人,许都护来了。”
门口两个丫鬟打起竹丝门帘,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杜恒霜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大齐玄色战袍,暗红色腾蛇锁边的男子站在中堂之上。目光沉静。眉眼潇然,高挺的鼻梁,抿紧的薄唇,眉锋之间一个“川”字若隐若现,似乎总是不由自主地锁紧眉头。见杜恒霜看过来,他微微笑着拱手道:“萧夫人。”
语气熟悉中带着几分疏离,和杜恒霜记忆里那个总是跋扈飞扬的男子相比,变得沉稳许多。不过那沉稳中,总是带着些淡淡的惆怅。
杜恒霜笑着款款而起,“许都护竟然亲自大驾光临,敝舍蓬荜生辉。”
许言邦知道杜恒霜从小就伶牙俐齿,和她斗嘴,自己从来没有赢过。
如今见她风姿更盛当年,那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那份近乡情怯的拘谨顿时消散不少。
“这柱国侯府如果是蓬荜,我那朔北都护府,就只能说是狗窝了。”许言邦大笑着拱了拱手,在杜恒霜下首第一个位置上坐下来。
杜恒霜笑着点头坐下,命人上了茶。
两人东拉西扯地寒暄起来。
许言邦虽然在朔北,但是萧士及和杜恒霜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陈月娇鸠占雀巢,将正主藏于自己的田庄,然后抱着萧士及的牌位成婚,企图弄假成真,最后被杜恒霜死里逃生,敲响夔龙皮鼓告御状,终于将陈月娇仗毙于承天门前的事情,已经如同一阙传奇,传到朔北都护府。
“没想到萧夫人也历经坎坷,好在萧大哥和萧夫人都是吉人自有天相,没能让那贱人得逞。”许言邦感慨地道。
杜恒霜云淡风轻地笑道:“都过去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我很知足。”
许言邦点点头,“知足常乐。萧夫人是明白人。”
杜恒霜见许言邦这一趟回来,跟以往判若两人,也很感慨,道:“许都护如今也是一方大员,独掌朔北都护府,担负着大齐北面国境的重任,也是位高权重了。”
许言邦谦逊了两句,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型的白玉匣子,道:“萧夫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在朔北偶尔得到数朵苍山雪莲,听说这玩意儿对妇人最是滋补,专程带来,想给雪儿补补身子。——她现在还好吗?有了身孕没有?”
杜恒霜见许言邦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手里捧着茶碗转了转,垂眸吹了吹茶沫,笑着道:“还行。听说许都护要订亲了?太原王氏,乃五姓七望之一的世家门阀,跟许都护也是门当户对。许都护有这样好的雪莲,应该留着做聘礼。我妹妹已为人妇。不好接受许都护一个外男的礼物。”
许言邦觉得刚才的茶香满口顿时变得苦涩起来,不过他在外两年,历经生死,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道如何说话,如何表达自己的别扭男子,便只讪了讪,又道:“萧夫人何必这么说呢?无论怎么说,我也是雪儿的二哥。做大哥的关心自己的妹子,有什么见不见外的?再说,我已这辈子已经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太原王氏跟我有什么关系?——夫人想必是听错了。”
许言邦不是嫡长子,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他说不打算成亲,大概他爹许绍也是没法子的。不然不会放任他一个人跑到朔北从军去了。
杜恒霜莞尔。便道:“那就多谢许都护了。”说着,便吩咐下人,“去把平哥儿和安姐儿叫来,见一见他们的舅舅。”这是把许言邦真正当继兄了。
许言邦倒也没有在意。他跟杜恒霜、杜恒雪两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真的不算有多和睦。只在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虽然还是改不了那凶巴巴的习惯,但是在心底里,早就把杜恒霜和杜恒雪都当自家人了。
“娘,娘,舅舅在哪里?舅舅在哪里?”平哥儿和安姐儿两个小人儿一前一后抱着门柱跨过门槛。朝杜恒霜这边飞扑过来。
杜恒霜一手一个抱紧了一双幼儿,脸上的笑意立刻变得温柔而亲切,和刚才像带着面具一样温婉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许言邦见了。也不由自主放松神色。在总是凛冽如刀的杜恒霜面前,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生怕有一丝错处被对方拿着。
杜恒雪在后面追着进来,轻笑着道:“平哥儿、安姐儿,你们小心点儿。这门槛高得很。小心摔着。”
听见这把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声音,许言邦促不及防。心头如同被大锤猛击,顿时酸涩无比。
他缓缓偏过头,视线落在那个言笑盈盈,正从门外走进来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轻提裙踞,一双掐金满绣蝴蝶落花绣鞋从裙底露出来,轻轻巧巧跨过门槛,进到中堂上。
莲青色晕绿缎绣双林绢蝶恋花半臂,软银轻罗留仙长裙,头上绾着堕马髻,斜插一朵淡粉色山茶花,肤白如雪,目似点漆,娇俏温软,正是杜恒雪。
许言邦一下子愣住了。他的时间不多,这一次是赶着回来,连他爹许绍都不知道他回来了,本打算送完礼,然后偷偷去看一看杜恒雪,就离开长安回朔北。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杜恒雪。
出嫁的女子,能随便离开夫家吗?
杜恒雪一双眼睛只落在杜恒霜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堂上还有一个男子坐着,忙低首行礼。
许言邦慌忙站起来,拱手行礼道:“是…孙夫人?”
杜恒雪一愣,抬起头细看,不由倒退两步。——怎么会是许言邦?!
两年未见,他变了许多,肤色从以前的白皙,变成了现在的古铜色,眉更浓,下颌更加方正,再加上那身玄色战袍,气宇轩昂。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说了,这是朔北都护府的许都护,就是许家二哥,雪儿,你还记得吗?”杜恒霜故意笑着道。
杜恒雪扯了扯嘴角,福身道:“怎么不记得?——许二哥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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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见机 (粉红1230+)
许言邦的心怦怦乱跳,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强笑着道:“孙夫人可好?”
杜恒雪淡淡笑道:“还行。”说着,眼风往杜恒霜那边扫了一眼,却见姐姐正低头跟两个幼儿说话,像是没有看见他们这边一样。
杜恒雪叹口气,对许言邦点点头,又对杜恒霜这边道:“姐姐,你有客人在。要不要我带平哥儿和安姐儿两人先下去?”
杜恒霜抬起头,从旁边的桌上拿起来许言邦刚才送来的长条型白玉匣子,道:“不用了,都是亲戚,用不着避嫌。——这是你许二哥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杜恒雪摇头,拒绝接受,“多谢许二哥了。无功不受禄,许二哥太客气了。”
杜恒霜笑着道:“素素正在寻这样上好的雪莲入药,正好你许二哥送来数朵雪莲,你不如借花献佛,送给素素吧?”
杜恒雪不知道诸素素正在寻雪莲给她配药,不过听姐姐说,既然诸素素需要这雪莲入药,药能救人,她也就不客气了,便对许言邦落落大方地问道:“许二哥,我可以把这雪莲送给素素姐吗?”像是担心许言邦不高兴,又道:“素素姐医术高明,送给她,能救治更多的人,岂不是比给我胡乱糟蹋了更好?”
许言邦窒了窒,挥挥手,“我既然送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杜恒雪自从想明白了以前的事,看见许言邦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就笑着又福了一福,道:“那我就代素素姐多谢许二哥了。”
许言邦闷闷地坐下来,端起一旁的茶碗,大口喝了一碗茶。
杜恒雪看了看许言邦。又看了看杜恒霜,道:“姐姐既然有客在,我就先下去了。”
许言邦见状,慌忙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对杜恒霜一拱手,就要告辞。
杜恒霜眼眸一转,想起刚才知数悄悄来给她回报,说不仅知书来了。就连孙家太太和老爷也来了,在门口缠着要见杜恒雪呢,就笑着道:“雪儿,代我送送许都护。”顿了顿,又道:“顺便去外院。帮我请萧义大总管进来。还有两天就要大宴了,有些事情要交待。”
杜恒雪知道这是萧家搬到柱国侯府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也是姐姐杜恒霜头一次料理侯府的事务,柱国侯府上上下下都为这件事忙了快一个月了,就忙道:“姐姐放心,我这就帮你去请萧总管过来。”
许言邦看了杜恒霜一眼,他可不像杜恒雪一样天真。以杜恒霜的为人。她绝对不会像指使下人一样指使自己的妹子,更不会放任妹子跟自己单独相处。可是如今,她不仅让她妹子去外院帮她叫一个管事进来,而且让她妹子去送许言邦出去!
既然要去外院。那就是让杜恒雪一直要把他送到大门口。
一般女眷送人,送到二重垂花门上就是大礼了。
而杜恒霜居然暗示杜恒雪送到柱国侯府的大门口。
许言邦在朔北从军,虽然不比萧士及狡猾如狐,可是也学了不少心眼。闻言对杜恒霜挑了挑眉,又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
杜恒霜低着头。轻点两下,依然跟两个孩子说着话。
杜恒雪大大方方地带着许言邦往外面走。
许言邦看着阳光下杜恒雪美好的面容,听着她娇软的声音,不由越来越沉默。——看起来,她过得很不错…
杜恒雪说了一会儿话,见许言邦越来越沉默,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便一路沉默着将他送到柱国侯府的外院角门处。
守门的门子殷勤地上前行礼,“二小姐好,许都护好。”
许言邦伸手,将几个小银角子弹到那门子手里,“劳驾小哥了。”
那门子眉开眼笑,将角门拉得大大的,对着已经走到门外去的许言邦点头哈腰,“许都护慢走!许都护一定要记得来赴宴啊!”
许言邦忍不住看了杜恒雪一眼,道:“两天后是这里大宴的日子,我恐怕来不了了”他回来这一次,算是彻底死心了。从此就守在他的朔北都护府,一直到他战死沙场吧。
杜恒雪歪着头,浅笑道:“许二哥有事吗?我姐姐很重视这一次的新居大宴,许都护一定要来哦。”
许言邦本来打算今天就要回去的,可是听杜恒雪这样一说,他发现自己居然拒绝不了这个要求,正自踌躇,一个穿着黑乎乎看不见颜色的衣衫的女子从斜刺里窜过来,对着杜恒雪倒头便拜,嘴里连声道:“二小姐!二小姐!奴婢是知书!请二小姐收留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不敢了”说着连连磕头。
杜恒雪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在门边道:“你是知书?”仔细看着在地上磕头跪拜的蓬头垢面的女子,怎么也不信这就是她那个比她还娇气的婢女。
知书抬起头,脸上满身泪痕,痛哭流涕地道:“二小姐,才一个月不见,您就不认得知书了?”从满眼的泪痕里,知书看见了杜恒雪的样子,依然是那样娇娇怯怯,肤白胜雪,美貌如唬想起杜恒雪在孙家被挫磨的样子,知书心里很有些不平衡。不就是会投胎?就算遇人不淑,也能东山再起…
许言邦知道知书是杜恒雪的贴身大丫鬟,后来跟着她一起嫁到孙家做了陪嫁丫鬟。
如今怎么这个邋遢肮脏的样子,跪在杜恒雪面前求她收留?!
许言邦心头疑云大起,却没有多问,而是悄悄旁边退了一步,站到了院墙边的木樨树底下,暗暗看着这一幕。
杜恒雪仔细瞧了瞧,看清楚了知书的模样,见她头脸都是伤,身上衣衫破烂,心头就是一软,可是视线下移,看见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杜恒雪的心情又难受起来,她皱起眉头,用手抓着门框道:“你还怀着孙家的骨肉,过来求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让你到我姐姐这里生孩子?你别打错了算盘。”
知书愕然地张大了嘴。——杜恒雪怎么能知道她想做什么?
杜恒雪看见知书这副样儿,淡淡地道;“你别尽把人当傻子。我错了一次不够,难道还要再错第二次?——你走吧,我们主仆情分已尽。”
知书惶恐得不得了,她从来不知道,杜恒雪还有拒绝她的一天!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能这样!我从小服侍您,您不能这样绝情寡义啊!这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把他给您,以后,他就是您的亲生孩儿”知书大哭着连连磕头。
杜恒雪皱紧眉头,“那是你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回去吧,别在外面累着了,对孩子不好。”
知书正要说话,孙许氏也看见这一边,发现杜恒雪正在角门内,大喜着奔过来,一头将知书撞开,抓住杜恒雪的衣襟道:“好媳妇啊,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快跟娘回去,你不跟娘回去,咱们今日就没有地儿住了。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夫妇这一把年纪无家可归,露宿街头?”
杜恒雪看见孙许氏就害怕,急忙要甩脱她的手,道:“你抓着我做什么?你们不是有房子吗?怎么会露宿街头?”
柱国侯府门前慢慢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群。
这个里坊都是住的武将勋贵,平日里很少看到这样的情景,一个个豪门世仆都看得津津有味。
杜恒雪看见这么多人围在外面看,又羞又怒,回头看角门里面,刚才那些门子下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由更加惶恐。她举目四望,看见了站在门口不远的木樨树底下的许言邦,便向他投去求援的目光。
许言邦抱起了胳膊,靠在木樨树上,眯起眼睛看向她这边。
杜恒雪没有法子,只好收回视线,道:“我要帮我姐姐看孩子,现在不能跟婆母回去。”
孙许氏见杜恒雪没有把话说死,忙道:“不回去也行,可是你要把耀祖从牢里弄出来,不然他恐怕会被人在牢里活活打死!”
杜恒雪一听愣了,“耀祖出什么事了?”
孙许氏又说不出话,哼哼唧唧半天,死活不肯说孙耀祖到底如何入狱的。
杜恒雪踌躇半天,鼓足勇气道:“那我去问问去姐姐、姐夫。”
孙许氏担心她又一去不会,死死拉住她不放,哭道:“还问什么?你直接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他们自然就放耀祖出来了。”
杜恒雪咬了咬下唇,道:“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况且你不说耀祖到底犯了什么事,我也难帮他。”
孙正平就踱过来,叹息道:“媳妇啊,我知道我们亏待你了。你放心,你这次跟我们回去,我一定让耀祖好好待你。至于知书,”他看了看歪在地上的知书,“她只是个婢女,你要不高兴,把她转卖了都使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生出来也不过是贱籍庶出,对我们孙家来说,没有更好。”
依大齐律,贱籍庶出的孩子,如果没有记在嫡母名下,就不能上族谱,完全可以不算是这家的人。所以孙家几口人,以前是想用知书肚子里的孩子来拿捏杜恒雪,现在杜恒雪不肯吃这套,知书当然就成了弃子,再没人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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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拆穿 (粉红1260+)
知书听了这话,更是泪如雨下,满脸的惶恐不安。她没有想到,原来她一直认为是挡了她的路的二小姐杜恒雪,其实是她唯一的靠山!——别人看重她,甚至利用她,都是因为她是杜恒雪的婢女,杜恒雪放弃她,她就什么都不是…
“老夫人、老爷,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大爷的种,你们可不能不要他,我”知书趴在地上,连连给孙许氏和孙正平磕头。
孙许氏理都不理她,只是拉住杜恒雪的衣襟,生怕她又跑了。
孙正平跟着继续说道:“耀祖他有错,回去我会好好说他。你婆母以前让你在家做活儿,也是为你好。这一次你回去了,我们一定多买些下人服侍你,让你一点儿活儿都不用做,只在家里做少夫人,怎样?”
孙许氏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若是不能把杜恒雪哄回去,她儿子孙耀祖就要一直待在牢里出不来,而且他们也很难有大房子住,除非她把手上的田地卖掉,说不定还能在长安买一所大宅子…
杜恒雪用手死死抱住门框,道:“我要去问问我姐姐,你放开我。”
孙许氏抬脚就要跟着杜恒雪往角门里面走,道:“咱俩一起去,你姐姐见了我,自然会答应的。”
杜恒雪隐隐觉得,她姐姐不会高兴见到孙许氏,忙道:“您不能进去,我去问问姐姐就回来。”
孙许氏耐着性子求了杜恒雪半天,见她还是不松口,不由大怒,扬手就将杜恒雪推了个趔趄,抡起袖子道:“我看你是反了!公公婆婆在这里求了你半天。你还拿架子,你可知道不孝的人是会天打五雷劈的!”
许言邦看到这里,才放下胳膊,忡然变色。
这孙家的老头老太太,怎会是这个德行?
还有杜恒雪的大丫鬟知书,怎地已经跟她夫婿偷上,还怀了孩子?
许言邦大步走了过去,扶住踉踉跄跄的杜恒雪,转身堵在角门门口。对孙许氏和孙正平问道:“你们是孙家的?”然后又转头问杜恒雪:“他们是你的公公婆婆?”
杜恒雪迟疑一瞬,缓缓点头。
孙许氏见杜恒雪还认是孙家的媳妇,心头大喜,她觑着眼睛看了一眼那站在杜恒雪身前的高大男子,怒道:“你是我孙家的媳妇。做什么跟外男拉拉扯扯,你还要不要脸?”
见柱国侯府门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孙许氏心里一动。她知道这里住的都是勋贵,都是长安的世家高门,如果在这里将杜恒雪的事情宣扬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了。
孙许氏就大叫着道:“你不守妇道,不敬尊长。我们看在你家长辈份上,对你礼敬有加,没想到却惯出个祖宗!你赶快跟我们回去,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事都抖出来,看还有没有男人愿意要你!——你以为你了不起,你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孙家四代单传,可不能折在你的手里!”
杜恒雪泪流满面。拼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姐姐!”
许言邦见状。抓住孙许氏的手腕,一抓一拧,就将她的手腕卸脱了臼。
孙许氏的右手立刻以一个奇怪的形状软绵绵的挂了下来。
孙许氏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杜恒雪的衣襟,嗷地一声嚎哭起来。
杜恒雪转身就想跑,结果却被许言邦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杜恒雪大叫着回头,怒视着许言邦,“我要去找我姐姐!”
许言邦冷冷地道:“杜恒雪,你不是三岁小女孩了,动辄找你姐姐,你姐姐能帮你一辈子?”
“能!我姐姐能帮我一辈子!她能的!她会的!”杜恒雪最怕被亲人放弃,特别是姐姐。从小,姐姐就是她心灵的倚靠,只要在姐姐身边,她就能安全无恙。
许言邦本来还想刺她两句,可是看杜恒雪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就将到嘴的那些话又咽了下去,回头看了一眼看热闹的那些人,正要发话,便看见一个青衣素裙,背着药箱的靓丽女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一边挤,还一边道:“让一让,让一让,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挤在这里看热闹做什么?自家的戏看得还不够么?——散了吧,散了吧”
杜恒雪抬头,看见是诸素素来了,像是看见了救星,哭得稀里哗啦,“素素姐…素素姐…救救我!”
诸素素定睛一看,见一个高大威猛,身穿玄色战袍的男子抓着杜恒雪的手腕站在她身边,杜恒雪却满脸泪水,全身都在发抖。
诸素素忙道:“你是谁?赶紧放开她,你吓倒她了。”
许言邦回头看见杜恒雪,果然是满脸惊恐,竟不像当年他吓唬她的时候,她那既害怕,又愤怒的样子,而是纯粹的怕,怕到全身发抖。
许言邦下意识松了手。——她真的那样怕他?
诸素素快步走过来,揽住杜恒雪的肩膀,轻轻拍她道:“没事,没事了,别怕,雪儿别怕。”
孙正平忙把孙许氏扶起来。他看着许言邦的样子,总觉得眼熟,就问道:“请问您是…?”
孙许氏忍着手腕的剧痛,也看向许言邦,这下子看清楚了,知道是许绍的二公子许言邦,忙道:“二公子,我是你姑姑”
许言邦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我姑姑早死了,哪里又来一个姑姑?”
许言邦的爹许绍只有一个嫡亲妹子,就是安子常的娘亲,当年被安子常的爹跟前朝的寡妇公主合谋害死,那公主想要嫁给安子常的爹安国侯做填房,被安子常一怒之下,带兵杀了前朝的大周皇帝昌业帝,同时将自己家里人也杀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