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柏的马车靠了过来,车夫放下脚凳,伸了手准备服侍大公子上车,宋亦柏却见顾念站在旁边东张西望。

少东家向着街两头张望了一番,微皱眉,“你来时坐的马车打发回去了?”

顾念也正一头雾水,“没有。我交待了要过来接我的。”

等在旁边送客的店小二机灵地接嘴。说是他记得这位年轻大夫下车后,他的车夫向他打听这附近的酒馆来着,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哪家的巷子里喝着。

酒楼门上挂着的灯笼照亮了门前的街面,连续几天的阴雨连绵,地面一直湿漉漉滑溜溜的,凄风冷雨的夜晚,顾念坚决不要在这种天气情况下去找她那有可能喝多了的不靠谱车夫。

“你预付了返程的车钱吗?”宋亦柏的目光带着同情的味道。

“没。只给了来时的车钱。”好在没有经济损失。

宋亦柏轻笑摇头,伸手拍拍顾念的头顶,“上车,送你回家。”

“啊?”顾念受宠若惊。“大公子,我们两个方向。”

“明天都要早起,别浪费时间。”宋亦柏在车夫的搀扶下,先爬进了车厢。

车夫向顾念伸出手。顾念道了谢,车夫憨厚一笑,稳稳地扶着顾念进了车厢。

车厢里挂着一个小灯笼,柔柔的灯光,不能看书,又足以让人看清车厢里乘客的脸。

宋亦柏坐在他的老位子,顾念本想窝在车门附近,被少东家的二指禅招呼了过去,与他并肩坐着。

车夫唤了一声,提醒乘客坐稳,然后就感到马车被牵着掉了个头,接着车夫上车,赶着马车先驶往烟花北巷。

座位底下透出来舒服的暖意,加上酒劲未去,身上并不太冷,顾念瞪着车窗外黑乎乎的街道,计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到家。

宋亦柏上了车就开始睡觉,要灯光的映照下,顾念觉得他的脸色跟抹了唱戏的油彩似的。

顾念摸摸自己的脸,好像也好不到哪去,而且瞌睡也泛上来了,为免到家时要被人叫醒的窘况,顾念掏出解酒丸,含了一颗,醒醒神。

车轮不知道磕到什么,重重地颠了一下,灯笼危险地晃了晃幸好没事,顾念撞到了宋亦柏身上,大公子也惊醒了,却反应迟钝的样子,在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马车已经恢复平稳。

顾念迅速坐正,偷看大公子的脸色,心想他今晚恐怕也够受的,跟一帮老头子坐一桌,不会少喝。

顾念肘子顶顶宋亦柏,问他要不要解酒丸。

宋亦柏也不客气,伸手要了两颗,含进嘴里才听得他头疼地呻吟了几声。

“大公子,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宋亦柏仰着头,靠在壁板上,双手在脸上做穴位按摩。

“还好不?上车前不看你还好好的么?”

“就算已经喝到想吐,也得在人前强颜欢笑,等到自己落单了才能吐个痛快。”宋亦柏饱受醉酒后遗症带来的痛苦,语音含糊。

“和安堂的少东家,不至于要这样搏命吧?”

“谁叫我晚辈呢。”

“幸好大公子不专攻金刃伤。”

宋亦柏放下手,歪着头,一双醉眼望着顾念,“你今晚得罪人了吧。”

顾念惊了一下,这话题怎么跳跃得一点过渡性都没有。

“哪有,随便聊聊而已。”

“得罪人了。”

“没有。”

“得罪人了。”

“…也不算得罪吧。”

“那就是嘴巴上不痛快了。那帮人当中有几个嘴贱的,就他们几个玩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顾念恍然,怪不得当时闹成那样,都没人帮忙呢,敢情都是巴不得围观看戏的。

“他们先挑起来的。”

“学来听听。”

“他们说我是北巷的小倌。”顾念望着车门帘子。一脸不爽。

身边半晌没回应,顾念以为自己要倒霉,又不敢看。胆战心惊地收缩手脚,把自己缩成一团。

头顶上忽然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大力地带着她的脑袋晃动了几下。晃得顾念头晕眼花。她也在醉酒状态中呢。

“…大公子?”

“你怎么回的?”宋亦柏脸色不善,手还放在顾念头上没拿开。

“我…我说他们是优质的爱花人。喜爱向日葵。不爱小菊花。嗯。没别的。”

“哈?”宋亦柏不知是醉酒引起的头疼还是哪里不舒服,皱了皱眉,看顾念古怪的表情,他猜测这是一种不太好的隐喻,八成是烟花巷的黑话,但此刻没有脑力去多加分析。

“嗯,我想他们都是喜爱向日葵的爱花人。只可惜花儿不爱他们,因为他们扒拉花盘的棍子太细。”

宋亦柏越听越糊涂,收了手按揉鼻梁,“这点嘴仗就把人得罪了?”

顾念无语,“纯洁孩子就别学坏了。”

宋亦柏了然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偏了头,又闭上了眼。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话,直到马车驶进了古店街。顾念才爬向车门,让车夫停在巷口就行,她步行进去,他们主仆也省得再绕路回家。

车夫照顾念意思。稳稳地在巷口停下,宋亦柏醒过来,顾念跟他道了再见,回家睡觉。

第二天在医学堂,顾念向杨益怀打听那几位贱嘴公子的背景,结果又不得不把昨晚的事学舌一遍,庆幸杨益怀也听不懂她的黑话。

杨益怀简单地跟顾念讲了一点,叫她不要太在乎那些人,维持表面上的礼貌就可以了,反正一年到头,见面机会屈指可数。

顾念记在心里,等她上完课回到家里,却故意去跟前面各家妓院的杂役仆妇打招呼聊天,把这事说了一遍。半天工夫,这事就传得南巷内外都知道了,当中就有消息反馈回来,那几人光顾过南巷,由别人请客,大体上仍是医药圈子里的那些事。

顾念在家里暗笑,她知道医药圈子里的有些事永远没个尽头,竞争激烈,生意难做,只要是供货商,自然要尽力拍医家的马屁,拉拢受器重的弟子,增加自己的生意。

妓院是顶好的情报基地。顾念由衷相信。

三四天后,宋二公子转交顾念一张新的请柬,看清里面写的宴会主题,腿肚子哆嗦了一下。

这次是药家的行业会餐。

柳家一定会参加。

宋亦柏都要出席的酒宴,柳家派出的代表身份必然也要对等,不是大伯就是那大堂兄,不论来的是柳家哪位,都有可能认出她来。

没有时间找人商量应对之策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缺席,缺席的最好理由是生病,而且必须得真病。

于是顾念在这将近腊月的天气里,三更半夜的,脱了棉袄,只着贴身内衣,开着窗坐在卧房里,还不烧火盆,就那么干扛,直坐到身子都发木发麻,才抖得筛糠一样,泡了脚爬进被窝,侧躺着蜷起身子,把汤婆子揽在怀里取暖。

迷迷糊糊睡着,早上起来后,果不其然身上不舒服,头晕目眩腿打晃。

勉强坚持着来到学堂上课,她那病态把杨益怀给吓了一跳,问清缘由,气得给了顾念三个爆栗,才开了药方,打发她回家歇病假,大公子那边的酒宴他会请二公子回家转告。

千辛万苦回家后更不舒服了,浑身发冷,把哑姑和万宝宝都吓着了,万宝宝拿了顾念的药方去给她买药,回来后哑姑负责煎药,但药汤送进房时,万宝宝跟进来了,把顾念从头到脚骂了个够。

顾念被骂得哑口无言,她这招对自己太狠,默默喝了药躺下睡觉,哑姑把还没停嘴的万宝宝给拽了出去。

宋亦柏当晚在家听了弟弟的转告,以为顾念是上次酒宴后回家着凉的缘故,觉得这家伙体质真差,有机会都抓不到。没奈何,只好带两个堂弟去赴宴。

顾念这次把自己害得够呛,整整在家歇了三天,喝了三天的药,杨益怀担心她出事,特意在休沐日过来看她,街坊们听闻顾大夫的老师来了,不少人涌了过来看热闹。

三天的汤药,症状是下去了,但还是没好利索,总是容易疲倦,杨益怀来时,她戴着口罩,穿着医生白袍,坐在诊室里给人看病,听诊器在一位同样得了伤风的男人身上移来移去。

见老师来了,顾念赶忙起身问安行礼,再接着看病。

杨益怀在旁边看着,对听诊器表现出浓厚兴趣。

病人没有炎症,就是一点咳嗽和流涕,顾念开了个简单的方子。

病人走后,候诊室暂时没有新的病人,但有胆大的街坊围住杨益怀,问些身体调养方面的问题。杨益怀耐心地解答他们的问题,顾念在旁边仔细地听,记下可能有用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有新病人进来,街坊们这才散了。

给这病人开了药,顾念摘了听诊器,请杨益怀到上房休息。

在书房里,杨益怀把了一把顾念的脉搏,问了问这几日的症状,给了她一个新方子,让她继续吃三天,吃完了大概就彻底没事了。

顾念狗腿又讨好地道谢,小心翼翼地收好药方,杨益怀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又气又怜,既气她不顾自己身子乱来,又怜她要小心保护自己秘密不容易。

两人相坐吃了半盏茶,顾念跟老师介绍了这一带的环境,提到了京货庄口,杨益怀对这个颇有耳闻,有了兴趣,顾念拍着胸脯承诺,等今年的年货大集市开张,她替老师选几样好的,她不宜上门拜年,以此权当晚辈的一点心意。

正轻松地闲话家常,有病人来换药,两人又转移到了诊室。

杨益怀上手帮忙,给病人解下纱布绷带,顾念在角落里洗手,拿药品器械,做换药的准备。

这里正按部就班,外面院里又来了客人,叫了一声顾念的名字,顾念随口大声地应了,然后才跟杨益怀一块反应过来,貌似来的是少东家?

二人双双抬头望向门口,果不其然,走进来的正是宋亦柏,手里还提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纸包。

“咦,杨老师也在?”看到杨益怀,宋亦柏有些意外,随即就又笑了。

“大公子今日也是来逛街?”

“哪那么好命。”宋亦柏走到窗边,把纸包放在窗台上,“你们先忙。”

“大公子你自便。”顾念简单地欠了欠身,左手拿起装烈酒的小瓶子,右手拿着镊子夹着一块纱布。

杨益怀弯下腰,轻轻托起病人受伤的胳臂,推高衣袖,等待清洁伤口。

第99章

诊室里正忙着,突然又哭着跑进来一个小孩子,说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要娘亲安慰,张着双臂就往人群扑过去,哑姑赶紧用身子挡住孩子,顾念这会儿正往伤口上倒药粉,谁都腾不出手来暂时照顾一下这小鬼。

宋亦柏几步赶了过来,双手穿在孩子腋下一把举起,安稳地安置在他的左臂上,右手轻拍孩子背部,轻声哄了几下,就把吵闹不休的小鬼头给安抚住了,脸上虽还挂着泪,但总算是不出声了。

顾念他们大松口气,赶紧换完药,病人连声道谢,牵了孩子的手走了。

众人轮流洗手,在等顾念的时候,宋亦柏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听诊器,好奇地拿在手上把玩,杨益怀凑过去,教大公子戴好,然后把另一头放在自己心脏上。

乍一听到清晰的心跳声吓了宋亦柏一跳,定下神再听一会儿脸上就露出了趣味的笑容,献宝一样摘下来让杨益怀听,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玩听诊器玩得不亦乐乎。

顾念洗完手,回身看到这一幕,好笑着摇头,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游戏,请他们回正房客厅休息。

宋亦柏却说不坐了,苦命的少东家替人跑腿顺道过来拐个弯,他取来窗台上的纸包递给顾念,说是捎给他的礼物,别人送的。

顾念受宠若惊地收下,连声道谢。

宋亦柏摸摸顾念的脑袋,嘱咐一番好好养病,后面还有很多应酬等着他。愉悦地看着顾念变了一张苦脸,走了。

顾念与杨益怀回到上房,拆了纸包。里面是一大包不同小包装的薰衣香料,分别写着什么什么香味。但闻着都没什么味道,香料的包装纸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杨益怀倒是发现了线索,包装的背面下方印有一行小字写着店名和地址。

“咦?永洛府?”

“啊?”顾念随便抓了两包,包装背面同样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店名店址,清楚地写着上安郡永洛府老字号沉香阁。

“永洛府?难道是跟上次说的中和堂的事有关?古剑心去永洛府了?”

“上次说起那事到现在,路程上算,来回是够了。船上两晚,下船转陆路两天一晚,到城里买药歇一晚两晚。再花同样的时间返程。差不多需要这些时日。”

“聚兴顺会大剌剌地派自己人去永洛府买药?谁不知道聚兴顺的药品供应商是和安堂?他们的人在外地买别家的药,在千百人眼里有千百种解读。尤其还是抱着查案的心态去的,这不给自己找麻烦么。”

“不一定是他们自己人去的药铺,可以托永洛府的江湖朋友代买。他们的镖师再带回来。这就不引人注意了。”

顾念表情古怪地看着这些香料。“古剑心会送东西给我?”

“这不奇怪,以古少侠和大公子的交情,他们看上了你的医术很正常。送你点小礼物,拉拢一下交情,交个朋友,很寻常的交际来往。你别多想,心态平和些,他们肯定没别的用意。”

“嗯。我知道了。老师有看中的不,带几包回去试试?大老远从永洛府带回来的。这老字号肯定很有名。”

杨益怀挑了两三包中意的,顾念又留他吃午饭,亲自下厨做了个红烧鱼块。

酒足饭饱,杨益怀告辞回家,顾念带他到街上雇了马车,然后赶去药铺照新药方抓了三副药。

晚饭营业前,包寄桃带了一瓮文火慢炖的老汤来看她,两人简单地聊了聊。

正好哑姑拿着那些香料来问顾念,挑一包今晚试试看。

包寄桃自然看到,得知是从永洛府来的礼物,好奇之下不免问了几句,顾念没敢多说,只说是宋大公子送来做人情,她没问是谁送的。

包寄桃虽然很久不在江湖上露面,但她仍然有门路得到江湖上的消息,上安郡永洛府中和堂上市一味新药一阳丹的消息她耳闻过。本不当回事,可这会儿见到这来自永洛府的礼物,不免心里就有些怪怪的,打趣笑道。

“怎么这么巧,前些日子街上才听外地客人说,永洛府中和堂出了一味救命仙丹一阳丹,卖得很好,该不会是和安堂派了什么人去永洛府摸情报吧?”

“同行出了新药,自然想要弄几丸来看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永洛府就不说了,就我们城里这些制药的同行,谁敢说从来没有买过别家新药研究一番的?”

“也是,谁家出一味新药都不容易,必然要看看会不会对自己够成威胁。”

“姐姐要不要看看这些香料,带两包回去玩玩。既然人家大老远地带回来,自然是不差的东西。”

“我不要,这男人用的香料,我薰这个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也没那些好衣裳,妹子留着自己慢慢用吧。”包寄桃是识货的,她以前去过永洛府的这家老字号,买过一些作为礼物送人,顾念手上的这些都是上等货,送礼的人好大的手笔,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方。

“对了,说起这一阳丹,好像在学堂里听人议论过,柳青泉一家死光,药方遗失,这一年多来没有消息,突然就冒出来中和堂出了新药。”

“嘁,谁说的这些无根无据的话,简直放屁,中和堂什么江湖地位,他们会为了一个乡下大夫的秘方干出这等杀头的事?给自己找心理安慰吧,谁知道这一阳丹是不是拿以前的什么旧方子做基础,重新组方,当新药上市。要真是什么同行偷偷摸摸买了药来研究,肯定白忙一场。人家的秘方能让你轻轻松松反推出来?”

顾念觉得包寄桃说得很有道理,旧药方换几味药,就是新药方,从成品药下手,找不到什么好结果。到头来古剑心只能得到一个心理安慰。

但站在古剑心的角度,这个心理安慰对他又很重要。承受压力的是他,原配未婚妻死于非命,这在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里,此为不祥,会严重影响男方再订婚约。

而新找的女方家里必然还有一层担心,忌讳自家女儿在别人眼里是续弦身份,逢年过节祭祀时要对原配未婚妻牌位行妾礼,平白无故地矮人一等。

柳家又是本城乡绅,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有什么不尊重柳氏牌位之类的飞短流长传到柳家人耳里,少不了要惹下嫌隙。

而古家积极破案寻找凶手的话,即使忙活了一通没有结果,但这姿态做得够足的话。就能得到柳家的谅解。减轻了心理包袱,他日再订亲,就比较能跟女方家里说好话。

顾念不禁嘟了嘟嘴。看来她是真把古剑心害惨了呢。

但是,她坚决地不后悔。

包寄桃又坐了一会儿才赶着回去做生意,她走后,顾念把那瓮老汤煮了米粉吃,混点中午吃剩的蔬菜,将晚饭打发了。

晚上吃了药准时安歇。次日起来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昨日那种病弱的疲倦感好了一些。觉得今日应该有体力去上课了,吃过早饭后就坐车出发了。

三天没上课,在学堂碰到老师同学,顾念得到了很多人的嘘寒问暖,她戴着口罩感谢大家的关心,又以风寒未愈的理由,小心地与众人保持距离。

在课室里见到小师弟徐文明,顾念给了他一盒点心,逗得小孩子眉开眼笑,甜甜地谢过师兄,小心地放在自己的书箱里,等回了宿舍再跟大家分享。

缺了三天的课,下课后顾念领到一大堆作业,一面往学堂后门走,一面祈祷今天病人别太多,给她留点时间写作业。

回到家里,前脚进屋,后脚哑姑给她一封信,是宋亦柏写来的,让她下午照地址去一家铁匠铺,以她模具做的开刀器械差不多完工了,要她验收。

顾念一面哀号着“今天没时间写作业了”,一面催促哑姑随便给她煮碗汤粉,她吃了就走,路途有点远。

雇了马车,在中午的车流中穿越城市街道,偏偏车夫对目的地不熟悉,一路问着总算没迷路,在午休结束的时间,到达了地头孙记铁铺。

不论师傅的手艺如何,铁匠铺的门面看上去都大同小异,最多就是门脸大小和纵深宽度的差别。顾念报上宋亦柏和自己的姓名,小徒弟早得了吩咐,马上带她穿过店堂,到后面的屋子找老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