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给你一人用。费用我们出。用最好的材料。你觉得如何?”

“那,我可不可以多加几件工具?”

宋亦柏眼尾下垂,笑得柔和,“只要你觉得有必要,自然可以。”

“手上现成的工具都有模具,新工具需要另外开模,我需要增加一些刀具,有些意外受伤的病人,那真是伤得奇奇怪怪的。大公子真能找到最好的材料?”

“以和安堂的地位,这点事还是办得到的。”

“那我没意见。细节怎么处理?我的模具该给谁?”

“我已经安排人去联络工匠,这几日应该就会有反馈消息。你有什么特别要求?”

“工具不能生锈,尽量用最好的钢材,要真弄得到,兵器级的最好。”

“需要这么高的要求?”

“器械一旦生锈,就失去价值,那样的钳子剪子又做不了生活用途,东西一闲置,就等于是浪费了钱。”

“好吧,我托人联系一下有这才能的师傅,看他们是否愿意接这个活。”

“要是真找到了,你告诉他们,模具是现成的,只求好钢。就我这仅有的经验来看,开模要更考验师傅的手艺,很庆幸古店街藏着能人。”

“那要不你直接找那位师傅再做一套?”

“那位师傅不是打造兵器的手艺,所以为了防止生锈,那些器械我都很仔细地清洗,不敢有丝毫疏忽。”

“我明白了,我会提醒注意的,等都联络妥了,我让人去你家搬模具。”

“行,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达成一致,走到一处巷口,分道扬镳,宋亦柏穿过巷子回医馆,顾念向路人打听着去寻找能租车的地方,送自己回家。

家里一切正常,顾念洗脸更衣完毕,吩咐哑姑把那些模具都找出来清理干净,和安堂的人随时可能过来搬走。

把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分,唐嫂子和哑姑各有一份过年的新料子,顾念自己也另外买了很多不错的衣料子。都是宋亦柏那番话说的,为了应酬需要,她需要更多的新衣服。而这些新衣服,又都能变成转移他人关注重点的新衣战术的战袍。

哑姑忙完了顾念交待的工作,来整理她买回来的衣料,唐嫂子跑腿,去了万大夫家,把万宝宝叫了来,带上她的绣花图册。

三个女人聚在哑姑房里,订下每套新衣合适的花样,把衣料都裁剪好。顾念这些新衣都要得急,年底各种应酬,多备几身新衣是应该的。

哑姑拿了钱去街上买回来上等好棉,唐嫂子央了隔壁针黹好的媳妇姑娘帮着一起做,给她们算工钱,万宝宝在旁边帮忙在纸上描花样。

稍晚些时候,邻居一位大叔拿了封信来央顾念给他念念,邮差刚送来的家书。

念完了信,大叔口述了回信,顾念用炭笔抄了,修改完毕,喊哑姑重新誊抄了一遍,交大叔赶在私驿站打烊前拿出去寄了。

这本是生活中的寻常事,街坊们经常请他们帮忙处理一些家书和信件上的事情,但这次不知怎的,顾念脑中一个开关被激活了,她有了一直查无线索的关于沉沙帮暗桩的想法。

记挂着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顾念迫不及待地熬到二更,包寄桃准时过来上课。

顾念先跟包寄桃讲了,她今天那个步姿被宋亦柏取笑为打人闷棍,这让包寄桃笑得伏在桌上,好一会儿才摆着手爬起来,整整衣服,让顾念继续练习走路。机会难得,正好借现在的东风,纠正顾念惯有的步姿和行为,这些变化在外人眼里只会以为她是在进行一些与她现在身份相当的改变,而不会让人想象力过于发散。

顾念在客厅里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包寄桃一遍遍纠正她的动作,从脚步到手势,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果,身体肌肉记住了新的用力方向,剩下的就是强化练习,转化为习惯和本能。

练习走路只是一部分,在包寄桃的计划里,连说话的腔调也要改,重新练习发声,抛弃女子的温糯软柔,否则会让人联想到烟花北巷有的一些角色。

没有一样改变是容易的,顾念认真地完成今天的课程。

包寄桃总算宣布下课,允许顾念坐下休息,捶捶她的酸腿。

哑姑送上冒着热气的甜汤,大家都歇一歇。

“姐姐,秦如栩回来了没有?他还在下面?”顾念咽下口感粉烂的今秋莲子,说道。

“不知道,没他消息,也没见他来过。怎么了?有事找他?”

“下午突然蹦出个念头,关于暗桩可能从事的行当,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先说来听听?我们讨论讨论?”包寄桃吐出嘴里的一枚红枣核,扔在桌上的碟子里。

“以我们江南郡为例,沉沙帮涉嫌参与的案子遍及郡内各地,如果杀手们真是以本城为落脚点,我们讨论过的,城里一定有接应的人,负责一切琐碎事宜,甚至还包括收集任务目标的基本情况。比如确切的家庭住址,家庭人口,生活习惯,房屋结构等等。”

“对,他们怎么收集外地的受害人的情报,这是个问题。雇主给的吗?不可能每个雇主都能提供杀手需要的详实情报吧?”

“我们知道暗桩行事低调,从事的行当一定不引人注意,但又不可或缺,平民或江湖人都有接触,却在大众眼里属于透明的隐形人,他们去哪里,打听什么,都不会有人警惕。就像姐姐刚才说的,不可能每个雇主都能提供切实有效的情报,那么暗桩是以什么职业为掩护收集情报的,今天我终于有了灵感。”

“快说快说,都被你急死了。”

“邮差。”

顾念放下吃光的碗,沉闷的笃的一声,犹如一锤定音的笃定。

第97章

“邮差?”包寄桃不错眼珠的愣瞪着顾念,脑子飞快运转,随即眼睛亮了一下,兴奋地放下碗,“邮差!私驿的邮差!”

“还得是经营全郡生意的私驿,这在城里只有三家,但单单经营私驿不挣钱,会亏死,所以他们的主业都是帮人送货的大车行,车夫们既帮货主送货,也是邮差,他们能去郡内各地而不受人怀疑。谁会留意一个背文书袋在街巷行走的邮差呢。”

“是呀,私驿有这先天条件的呀,披着大车行和私驿的皮子,谁会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杀手帮会派出去的人手呢。妹子好脑力,我看这想法可行。”

顾念淡淡地笑笑,“行不行得等秦如栩回来,他要是已经调查过大车行了,那就白搭。他到底是一直干这个的,别拿我们的惯性思路去套他的。”

“倒是没听他说过这个,他先前还一直盯在铁匠铺上呢。”

“他一脚站在官家,一脚站在江湖,他的想法,老百姓跟不上。”

“话虽如此,但我是真心觉得妹子的想法不错。所谓嫌疑对象,就得从一堆可疑线索里找出唯一的那个,城里大车行太多,但私驿是真少,就那三家。”

“是啊,私驿就三家,一旦让人起疑就容易暴露,暗桩也可能只干大车行,水陆干货,送达全郡。”

“只干大车行也不是那么保险无忧的,城里有足够人手车辆做送达全郡买卖的大车行,不会比捎带做私驿的那三家多多少,嫌疑对象的数量还是大为减少了。而且,本地人去外地,车夫有休息吃饭的固定地方。经常走的路线肯定早就麻木不仁了,到了一地之后通常忙于休息,懒得四处闲逛。打听这个打听那个。邮差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嗯,姐姐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那咱们还是等秦如栩回来再问吧。他要是已经查过就算了。”

包寄桃皱皱鼻子,觉得不太可能。“那家伙要是早就查过了,做了排除的话,不会不说的,不然岂不是重复调查,浪费人力了么。”

顾念摊开双手,“等他回来才能知道。”

包寄桃做个鬼脸,掏汗巾子擦擦嘴。整了整衣服,晚安告辞。

第二天顾念照常上课,依旧来去匆匆,在学堂停留时间很短。家里集中人手帮她赶制新衣。在下个休沐日,宋亦柏派了人来取走了她所有的模子。

哑姑把已经缝制完工的新衣给顾念试穿,确认没有要修改的地方才开始绣花,让顾念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万宝宝也接了这活儿,按她的话说是给衣服绣花轻松,但赚的钱更多。

看在万宝宝做了这大半年绣娘的份上,顾念表示相信她的绣工。愿意照市价付她工钱。

万宝宝天天过来坐在哑姑房里绣花,她不把活拿家去做,只在中午回家去给爷爷烧饭,午休后再过来继续。

这弄得顾念在忙碌之余不禁好奇是不是万大夫出了什么事。不然万宝宝干嘛不着家,这大半年她改过自新,跟以前的狐朋狗友都断了联系,再没听说她又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顾念平时不好打听别人家闲事,邻里街坊包括家里两个都知道这点,再见她天天出入匆忙,也不好主动拿些闲言碎语飞短流长讲给她听,要不是顾念自己动了心思,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忽视街坊动向很久了。

趁着晚间,家里没外人,街门也都闩了,顾念问哑姑是否知道万大夫家最近动向。

哑姑点头,拿了纸笔来写给顾念看。

事情很简单,万大夫几月前治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这个年纪的妇人病通常与更年期和绝经一类脱不了干系,吃药调理需要些时日,因此常去万大夫那里坐坐。那妇人守寡时间大概不到十年,年纪大了,又有两个女儿,就没有再嫁,一直跟公婆生活在一起,直到侍奉二老百年。如今她两个女儿都嫁了,家里就她一个靠吃房租子过活,两边亲戚也早不来往了。自从找万大夫看病以来后,有传言他俩看对了眼,还有媒婆上门,似要撮合他们两个。

万大夫一把年纪走了桃花运,这本是好事,却偏偏身边还有万宝宝,小姑娘虽未明说,但看得出她并不想要继奶奶,所以这事就僵在了这里。现在看万宝宝宁可天天蹲自己这里做针黹,搞不好事情还在推进,她只能沉默抗议。

顾念再次对这种事表示不感兴趣,别人家的家务事外人哪里插得上嘴,万宝宝终究是要嫁人的,万大夫一把年纪总要有人照顾,续个弦是情理之中。除非万宝宝招个入赘的。

顾念当笑话一样随口跟哑姑一说,转头就忘了这茬,看自己的书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料哑姑把这话给记下了,第二天万宝宝来做针黹,就写在纸上给她看了。

万宝宝一时无话。哑姑在边上偷看,见小姑娘眼里闪光,知是动心了,闷笑着继续绣花。

中午顾念回家吃午饭,饭后茶还没喝完,被人叫走出诊。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万宝宝又坐在了哑姑房里继续绣花,但唐嫂子不在了,哑姑转告说是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找万大夫看去了。

药房没人,顾念只好自己上阵铡药,哑姑忙活完厨房里的事,进来帮忙。

不知几时,几个邻居婆子忽然跑进来,在院里就嚷嚷开了,直找顾念报喜。

“顾大夫,顾大夫,喜事哎。”

顾念在药房里应了一声,拍打着身上的药屑,出去说话。

哑姑和万宝宝也都一并好奇地出来。

“喜从何来?”

“你手下的唐嫂子有喜了!万大夫确诊过了,千真万确!”

顾念微愣刹那,随即惊喜地欢呼起来,追问唐嫂子现在在哪,得知已回家休息,吩咐哑姑拿了一包家里的红糖。一伙子人一起去了隔壁。

唐嫂子家此时已经围满了姑娘媳妇婆子,床前的桌上堆了一堆邻里送的礼物,顾念得到了贵宾待遇。坐在床前凳子上与唐嫂子说话。

唐嫂子坐在床上,腹部以下盖着被子,满面红光。喜上眉梢,又带着几分羞意。妇人们不停起哄。逗得新孕妇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越发红润。

顾念惦记着药房今天没铡完的药材,道了喜,说了些话,没坐太久就带着哑姑回家了,划算着该新请个铡药的帮手了。

果不其然,晚饭后。新晋准爹爹唐大拍开顾念的街门,送了几个煮熟的红鸡蛋,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提出要替家里那位辞工,担心药房里的药材对孕妇不利。

意料之中的事,顾念爽快地允了,结算了工钱,叮嘱了一番照料孕妇的注意事项,着哑姑送了客。

顾大夫需要一个新的铡药工的消息第二天传遍了烟花后巷的所有住户,在家闲着想增加收入的妇人姑娘们蠢蠢欲动,有的自恃漂亮的。还妆扮了一番。但当顾念从医学堂回来,前来报名面试的就只一个人。

“万姑娘?你不是有份正当职业,何必再来我这里屈就。”看见万宝宝端端正正站自己面前,顾念有些神经反射性地头疼。

“快过年了。今年的活都干完了,想多赚点钱攒嫁妆呗。”

“那就多在家里陪陪爷爷嘛,也正好有充足的时间预备年货。”

万宝宝不屑地撇了嘴角,“那寡妇天天过来给他做饭洗衣,我才不稀罕呆在家里。”

顾念果断地不发散那个话题,直接跳过,“那年货总得自己准备吧。”

“都有那个寡妇包了,还说我手艺不好,她倒一副女主人的架式,在我家里进进出出。”

顾念闭嘴。

这横看竖看,明明早上那么多人表示兴趣的,到现在就只剩了万宝宝,天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打发了那些竞争者。想到自己实在没有时间精力再找别人,既然万宝宝自荐,就凑合先用着吧。

万宝宝等不来顾念的后话,又看他一副严肃相,有些心底打鼓。

“哎,顾大夫,行或不行,你倒是给个实话。”

“我要是说希望招个力气大些的,铡药刀可不轻。”

“唐嫂子那样的身子骨,都使得动刀子,我难道还会比她差?我从小就使那个,家里的药材哪些不是我亲手打理的。顾大夫要是不乐意就直说。”

顾念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万宝宝忽然掏出汗巾子卷在手指上,“顾大夫要是不准,我就哭给你看。家里太憋闷了,我实在呆得不耐烦,别处又都是看我笑话的,也就在这里好不容易喘口气。”

顾念只得再度闭上嘴。

那不就没得选了。

“好吧,万姑娘,我就雇了你。但我身为雇主,我可丑话说在前面,你的工作地点仅限药房,要是胆敢跟我阳奉阴违,旧案重犯,我可再不会轻饶了你。你也知我现在都认得什么人,有些什么能耐。”

“我知道,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然,随你处置。”

“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保证!”万宝宝绽开笑脸,甩着汗巾子欢快地跑了。

当天中午,万宝宝还是回家吃了午饭,撩下碗就又回来了,卷着袖子,一副精力旺盛努力干活的样子。

顾念交待了今日要铡的药材,就去书房看书写作业去了,哑姑在厨房做针黹,照应开水。

次日,顾念在医学堂收到了宋二公子转交的请柬,应酬来了。

家里紧急赶工,完成了一件新衣,顾念穿着去赴宴。

年底的同行聚餐,没有主题,就是一群关系还行或者不行的同行,就着快过年的由头,一块吃个饭,顺便炫耀一下自己手上正在培养的新人。

顾念自然是新人中最耀眼的那个。

老人们对顾念的态度还好,黑医的身份尽管尴尬,可一旦考到医证,就能彻底洗白,黑医的经历,将由尴尬迅速转变成励志。

年轻人就不同了,正经医徒子出身,年轻气盛,没那个兴趣去思考黑医和医证之间的关系,只得意洋洋地盯着眼前,和安堂少东家竟然跟一个出身卑微的黑医走得那么近,简直丢了他们的和安堂的脸面。

医徒们对顾念的不屑,顾念都看在眼里,巴不得他们不屑,千万别对她有好脸色。这样她也就不必绞尽脑汁地去跟他们交际应酬,大家都省点事最好,吃了这顿饭拍屁股回家睡觉。

宋亦柏估计是得了大东家的授权,借这些机会,逐步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少东家,宴席上就他带着顾念二人一块来的,说是和叔伯前辈们一块叙叙旧,联络一下感情。

顾念狗腿一般地跟在宋亦柏身后转悠,默默地记下这些老大夫的姓名和所属的医馆,谁是医馆的聘请大夫,谁是自己开业的独立大夫,哪个年轻人是哪个大夫的徒弟,顾念都细心地记下,等第二次应酬的时候,争取能叫出多数人的姓名来。

跟所有人都寒暄完毕了,宾主落座,顾念很不幸地要跟医徒们坐一块,看着桌上的酒杯,趁着同桌的医徒们都在跟别人说话,她迅速地往嘴里塞了两颗解酒丸。

酒菜上桌,开场的礼节过后,年轻人们就肆无忌惮起来,好像那些美酒都是白开水似的,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

这下轮到顾念不屑地鄙视他们,身为大夫怎能如此好酒贪杯。

看不起归看不起,在这样的场合,多少还是要喝一些,哪怕不为自己,也得替和安堂给别人面子。

饶是如此,顾念还是能拖就拖,对别人的敬酒,她能抿一口是一口,躲不过去才被逼着一口闷,放下杯子转身就又往嘴里扔两粒解酒丸。先前含在嘴里的都让酒液直接冲胃里去了。

顾念本就酒浅,这样的喝法,让她很快红晕上脸,全靠解酒丸的药力,才能保持清静。

酒品如人品,大夫的人品怎样,几注子酒下去后,这会儿都个个现了原形。

多数人还是有涵养的,喝多了不闹事,默默自己吃菜聊天等着酒醒,可少数几个活泼的,仗着酒劲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胡扯些并不好笑的笑话,自己笑得比谁都起劲。

顾念那张红脸自然引来了好事者的注意,喷着酒气围上去,露出完全与身份不符的下流胚子一般的表情,开着恶劣的玩笑,打趣顾念是那烟花北巷的小倌,因为生得细皮嫩肉,在北巷颇有行情,有不少人就喜欢这一口。

顾念记下这几个无礼的家伙,笑眯眯地回敬了几句,说北巷的客人挑的菊花都要求花盘小巧紧实漂亮的,向日葵这么名贵的花朵当然都是这几位公子喜爱的口味啦。

这话太隐晦,没人听得懂,还真以为是指什么花花草草,嚷嚷着不喜欢向日葵。顾念懒得解释,客气地邪恶笑笑,端着酒盏回了她的位子,吃菜喝汤。

第98章

酒席快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人脑子清醒过来,领悟了顾念那个关于鲜花的隐喻,有人在笑,自然就有人在恼,跟着就起坏心,要从顾念那里讨回面子。

顾念吃饱喝足,让小二上了茶水,捧着茶盏,靠着椅背懒洋洋地抵抗着酒劲的侵袭,等着宴席散场,眼见那几位又不怀好意地过来了,打起精神准备应对。

其他人看这里有乐子了,都围了上来,等着看热闹。

要说阴阳怪气地跟人吵架,这些医徒们还真比不过顾念,她在烟花地混迹了这么久,骂人的词那是一套一套的,明着骂,暗着骂,她都会。就是没机会这么骂过,街坊们都敬重着她呢,既然有人不长眼,那她也不要太客气了,不然还让人以为和安堂怕事呢。

双方客客气气地寒暄过后,唇枪舌剑就开始了,顾念一开始就借鉴了“千万别和弱智吵架,因为弱智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这个战术,她把对方高高地放在了“爱花人”的高度,不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在菊花和向日葵之间来来回回,硬是把大好的少年给套上了喜爱烟花之地的帽子,还假模假样地劝说他们要爱惜身体不要操劳过度。

旁人听得有趣,笑个不停,顾念稳占上风,也不死缠烂打,反正教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就成。

顾念这种无赖战术,出身良好的年轻人哪里招架得了,气势一弱再弱,很快就溃不成军,在起哄嘲讽的笑声中逃了。

顾念捧着茶盏,客气地向围观群众欠身。感谢他们的捧场。

主桌那边酒席终于散了,一大群人缓缓下楼,往街上走。年轻人互相挤眉弄眼,交流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神暗语。顾念当什么都没看见,安静老实地跟着宋亦柏的脚后跟。

宋亦柏作为晚辈。把前辈们逐一送上他们的马车,其他人也都各自散了。最后只剩了他们和安堂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