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抢走很可惜啊!”霍去病挑眉,“好酒好饭,凭什么给匈奴人?”

“…”楚潇于是感受到了霍将军对现代食品的浓烈的爱,“将军高兴就好。”

“一块压缩饼干都不能给他们!”霍去病一拍桌子。

于是,存放食物的帐篷又增调了二百人守着。霍去病的帐篷里,妖务部的军官都撤了出去,放了十个秦俑进来,除此之外只有算业内人士的祝小拾和上古神兽楚潇还在。

楚潇其实很不想留下,因为他听说神兽的法术攻击对阴兵无效,再强悍的神兽面对阴兵也只能靠防御保护好自己。之所以还是留着没走,是因为祝小拾实在很想围观霍去病打匈奴。

楚潇便很落寞地找了张椅子坐着,旁边的祝小拾两指间捏着张符咒,端详着符咒念叨:“所以其实符咒是有用的?那为啥不找道长们来解决阴兵呢?”

“因为来不及。”守在帐帘处从缝隙往外看的霍去病扭头道,“你知道匈奴人的刀法多快吗?道长们大概符咒还没念完,尸体就都凉了。”

“哦…”祝小拾一噎,瞬间有点想遛,霍去病忽而一凛:“来了。”

马蹄声自远而近,宛若骤雨忽至。苍茫的夜色下,劲草被阴兵带来的凉风震得摇曳不止,雄心满满的匈奴人在马背上挥舞着弯刀,呼喝着冲向不远处的营地,准备一报两千年后的血海深仇。

近了,营地中完全没有反应。

更近了,营地中依旧没有反应。

匈奴骑兵心底掀起浓烈的喜悦,他们期待着一会儿能活捉霍去病回去论功行赏。就像两千年前,霍去病在匈奴领地上所做的事情一样。

他们不信有什么神话可以持续两千年,何况霍去病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命运之神,不可能永远只站在他那一边。

终于匈奴人冲进了营地范围内。画风现代化的斗篷令他们微微愣怔,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们胆怯。

他们于是四散开来,挑开帐帘挥刀劈去。

“铛——”金属物挡住弯刀的声音令人悚然一惊。

下一秒,无数惨叫先后掀起,帐篷中悍然劈来的刀剑砍断了马蹄,另匈奴骑兵纷纷跌下马来。措手不及间,也没人来得及做什么后效应对,便在黑暗中眼看着一个个陶俑似的怪人站起来,挥剑刺下。

“有埋伏!”折兰王周身发冷,勒住马稍稍缓息,却决定继续出击,“那边!大帐!霍去病一定在!”

卢胡王循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旋即宝刀出鞘,纵马准备袭击。

几是同时,一阵口哨声响起来。南边的马厩蓦地打开,训练有素的战马即刻分散着奔向秦俑们,秦俑们纷纷跃上马背,真正的对战拉开序幕。

这准备显然太充分了,然则已纵马驰入军营腹地的二王已没有后悔余地,只能带着人身边侍从继续迎战。

“真不愧是霍去病。”卢胡王切齿而道。

折兰王冷然一瞟他:“何必长别人志气,今天非取他项上人头不可!”

刹那间,主将打仗已至眼前,两个侍从率先杀入,待得杀声起来,余人一举冲入。

霍去病刚刺穿人身的利剑旋即拔出,他凌然回头,看见来者便笑了:“折兰王卢胡王?你们怎么也又凑在了一起?”

让历史有这么多重复点,多没意思。

他揶揄着提剑迎击,在埋伏帐中的秦俑们攻向侍从们的同时,一剑裹挟疾风飞划而过,直刺向折兰王面门。

折兰王猛然后退避让,然此时,卢胡王从背后袭来。祝小拾神色一震,眼看霍去病面容轻松,理智里觉得他能应付,依旧仍不住飞身跃上,避开刀锋,符纸啪地拍在卢胡王的铠甲上。

霍去病兜手劈回来的剑刹那收住,他上下一扫祝小拾:“一个姑娘家,这么凶悍?”

“…”祝小拾一木,下意识地在想好吧你一个西汉人要是直男癌我也接受,霍去病忽而一笑,抄起剑架上的剑便掷向她:“好样的,拿着!”

“——喂我拿着不管用啊!!!”祝小拾边接剑边大叫,霍去病身若游龙地与折兰王继续过着招,听言喷笑:“抱歉,我忘了。”

说话间卢胡王已在惨叫声中硬将冒着灰烟的符纸接了下来,他愤然将符纸掷在地上,凶神恶煞地走向祝小拾。

“哎嘛你憋过来!”祝小拾转头就跑,在旁边两眼放空的楚潇眉头微挑,一脸慵懒地迎了上去。

他这姿态看起来简直就是来送死的,卢胡王不做犹豫,悍然砍下,弯刀在楚潇头上撞得铛地一声,却是毫发无伤。

“???”卢胡王一下懵了,楚潇插着口袋,一脸颓然:“咱属性不合,我伤不了你你也伤不了我,你看你是接着劈我还是去战将军?”

缩在楚潇后头的祝小拾探头挑衅:“哎嘿你来啊!你来啊!”

卢胡王当然不傻,恍悟间立刻转向霍去病,却在同一刹里,他眼看着霍去病手中利剑飞出两道剑花,接着向被逼至角落的折兰王直刺而下。

“扑——”剑刺怨灵的声音很空洞,折兰王的双目猛地瞪大,黑血从嘴角溢出。

霍去病淡漠地将剑拔出,啧了声嘴,看向卢胡王。

“…”卢胡王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下一秒,霍去病眼中的寒光与剑光一道逼来,如同定身咒一般,令他想跑却躲不开。

两千年前,他也是这么死的。

千钧一发之际,卢胡王强自回过神,终于迈开脚步向后退去,一时间,竟突然有了转圜余地。

“定!”祝小拾一张黄符拍住他的后背。

这一回,是真正的定身咒。

“扑——”利剑穿喉而过,黑血自他喉前颈后喷薄而出。卢胡王错愕不已地想扭头去看,但被剑刺着,唯有眼睛能动上一动。

“元狩二年春,以冠军侯去病为骠骑将军。”

“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里有余,合短兵,杀折兰王,斩卢胡王。”

霍去病轻吁着气将剑拔出,歪了歪头:“是不是又该庆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红包还没来得及戳,晚点戳,么么哒。

【蹲地】这几章,夸我写得好的妹子,逐渐多了起来。

然而我真心虚…

emmmm…对手指,实话实说,把霍去病写得帅,跟我没啥关系,他自身的人设太苏太耀眼了,照着这个人设去写,谁写都帅【诚恳脸】

关于霍去病会不会留下以及会不会安排CP的问题,之前回复过几条评论,但是一直还有妹子在问,于是直接在这里再说一下:

CP肯定是不会安排的。在这个问题上,我能接受的下限就是以他的人设为原型写个架空文,安排CP(这事儿干过了…)

写他真人我不敢瞎安CP,毕竟,万一人家在天之灵不喜欢怎么办!对吧!想象一下是不是hin心虚!

然后留不留下这个事儿,原计划是不留的,一来觉得他属于他的时代,二来觉得缺憾也是一种美(…)

但是写着写着,我自己也写出感情来了,也确实有点不忍心让他回去躺着

所以,嗯…这个问题让我再纠结一下~_(:з」∠)_面对男神,理智真的很难维持了…

第115章 苏醒的地下军团(九)

按照常识来说, 带兵打仗每天庆一回功实在太夸张了。

——但是人家实实在在地打了胜仗,一口气砍了匈奴两个王,想庆功别人能说不让庆吗?

显然不能。

是以再一次夕阳西斜的时候,小型发电机周围接满了插线板。延伸出来的插线板上, 又接上了一个个电磁炉。

电磁炉上放了黄铜锅,黄铜锅正中间有一块曲线优美的隔板。霍去病走出帐篷看见这东西的时候, 里面还没加汤,于是他很好奇:“这什么?太极吗?你们又要召什么?”

“哈哈哈哈哈不是啦。”祝小拾打开从附近县城买来的底料, 倒进锅里,“是火锅。离将军那时一千多年后, 建立元朝的蒙古人把火锅带进了中原, 什么都可以涮,而且…”

端菜过来的楚潇及时在她后腰上掐了一把。

但盯着锅看的霍去病还是凌然抬起了头:“异族统治过中原?”

祝小拾一下子噎住。

是的,那也是一段鲜血淋漓的历史,和现在“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的和平共处不是一回事。

在那个年代里, 蒙古人的铁蹄踏入中原,人们自此被分为四个等级。其中,汉人和南人是最低等的。

在我们的历史中,那个朝代被称为“元朝”。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西方史学家站在纯旁观者的角度上,会把那段历史描述为“蒙古人吞并了中国”。

时至今日, 对现代人来说,那段含着剧痛的历史已经无所谓了。

民族融合之下,或许每个人都会有几个蒙古族的朋友, 甚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会有一点蒙古血统。各族人民一家亲,在学校里都是同学,上了酒桌都是兄弟,性格投缘就万事大吉。

但眼下,面对历史上首屈一指的民族英雄霍去病,祝小拾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些事。

楚潇盘膝坐到地上,垂眸调好了电磁炉,才再度看向霍去病:“这难以避免,将军。”

霍去病眼底一颤。

“但我认为更为重要的是,无论在元朝还是清代,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不曾屈服过。所以我们的文化得以流传了下来,所以两千年后的今天,他们得以继续铭记将军的功绩,继续念着将军当时留下的诗歌。”

楚潇平静而坚定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平缓又极为有力。但霍去病并没有及时回应他,过了好久,才轻声问:“死了很多人,是不是?”

楚潇静了静,说了实话:“世界历史上的十大屠杀中…蒙古那一场排第一,汉人死了九成。”

祝小拾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位几乎每时每刻都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在无比落寞的神色中,好一阵战栗。

“…将军。”她抬手握住他的胳膊,有点无措地解释,“将军别难过。现在的蒙古同胞…人都很好的,咱们这两次庆功的东西,很多都是他们自发送来的。牛羊都是自家费心力养的,听说是军队来保卫边疆还不肯收钱…”

又是好半晌,霍去病没有应话。微风在草原上徐徐地扶着,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慰着受伤的英灵。

忽地,霍去病重重地一吁气,好像整个人都因此一松。然后,他重新笑起来:“没事,我就是一时…唔…”

祝小拾和楚潇担忧地看着他。

他姿态随意地就地落座:“楚先生说得对,他们不曾屈服过,才是最重要的。”

他似乎边说边陷入思量,目光怅然间,信手摸了瓶放在旁边的西凤酒,拔开瓶盖就直接灌了一口:“别的无所谓了。再说,我们带兵打仗,为的是家国安康…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不会秋后算账的好吗?都又过了好几百年了对不对?”

“…哦,对,很对。”祝小拾骤然松气,缓缓劲儿,也坐下来,把身边小桌上的肉倒进已烧开的汤里,“这里的手切羊肉特别好,将军尝尝看。”

霍去病又灌了一口酒,放下酒瓶一抹嘴:“咱白吃人家的肉可不行啊!”

祝小拾:“啊?”

“你不都说了是同胞?我带兵在外素来只抢敌军粮草,不动同胞牛羊!”霍去病豪气地笑着,略作沉吟,又说,“我墓里随葬的马蹄金应该不少啊…”

祝小拾悚然抬头,接着扔下筷子连滚带爬地奔向了唐中将。

妈的必须让唐中将好好地给牧民把肉钱结了!不然人家冠军侯要开墓!

“哈哈哈哈哈!”霍去病看着她狂奔的身影笑到躺地,楚潇也笑,边笑边夹了片涮熟的肉放进霍去病面前的麻酱碗里:“可以吃了。”

“好好好。”霍去病应着话,但并没有立刻坐起来。他仍旧躺在那儿,望着夜色迷蒙的天上渐渐浮现的星辰,眯眼呢喃道,“吃得多,酒香,姑娘嘛…比我们那个时候的有本事,这世道真好。”

楚潇想了想,自顾自地端碗吃肉:“将军想不想留下?次元撕裂之后政府…也就是现代的朝廷,出台了相关的法律法规,让妖可以合法地待在人间。将军虽然不是妖,但试着申请一下应该也可以。”

“啊,这个…”霍去病仍噙着笑,但话至此就没再说下去,接着他撑身坐了起来,也端碗吃肉。

几个月大的羔羊肉经由清汤煮完,鲜嫩弹牙。他一连吃了两片,一哂:“这肉不错,还有吗?”

“有,管够!”楚潇朗声而笑。

霍去病绕开话题的意图很明显了,他虽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也不好穷追到底。

他于是扯着嗓子喊道:“小拾,回来的时候顺便拿几盘肉过来!将军不够吃!”

“哎!好嘞!”祝小拾的声音遥遥传来,不过片刻,就见她自己左右手各端一盘肉往这边走来,身后还有几个秦俑,有帮忙端菜的,也有拿着饮料的。

这天祝小拾也喝了点酒,庆功宴结束后,她借着酒劲儿钻进了楚潇的帐篷。

帐篷里黑漆漆的,但楚潇单看轮廓也知道她是谁,她于是很快听见楚潇说:“别过来啊,这是军营,小心霍将军把你军法论处。”

“他要是把我按西汉的军法论处,我进军营就得被砍死了好吗?”祝小拾嘻嘻一笑顺着声音摸过去,咣叽往他床上一倒。

行军床不宽,楚潇敏捷闪开才没被她砸中,旋即笑着把她箍住:“怎么回事?觉得在军营里比较刺激是吗?”

“…算是吧。”祝小拾一吐舌头,他的鼻息转瞬已探到颈间,他温柔而有力地温下去,深吸着气说:“霍将军今天夸你来着。”

祝小拾一愣:“夸我什么?”

“夸你比汉代姑娘有本事。”楚潇低声而笑,“听得我紧张了半天。”

“你紧张个鬼!”祝小拾嗔笑着一捶他的后背,“霍将军在我眼里是男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楚潇一哂,暂且停止了亲吻,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去解她的衣扣,“那我呢?”

“你啊?”祝小拾静了两秒,猛然攥住他的衣领,“你是我的!”

不远处的主帐里,霍去病仰在床上愣了会儿神,想借着酒劲儿睡,酒劲儿却不配合地退得很快。

于是他的思维越来越清醒,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他原本是不允许自己去想要留在现代的——这个念头冒出来过,但每次都会被他压制下去。他的自制力很强,这么做并不困难。

但楚潇今晚的话,却将他的私欲一下子都勾了起来。庆功宴散后的这段工夫里,他一直止不住地在设想各种留在现代的场景。

那太诱人了,实在太诱人了。他活过来的时间不长,所经历的事情很少,可也已经很清楚当下的日子比两千年前要好太多。

他不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可是,这么多美好的、新奇事物,总归是让人好奇的。

如果他留下…

他再度狠狠摇头。不,不行。

这里这么和平,不需要带兵打仗。他留下能做什么,混吃等死么?

那不是他,他不能容忍自己混吃等死。如是那样,不就是拖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的蛆虫么?

哪怕在两千年前,他也不是那种可以安享荣华的纨绔子弟,他当真没有办法想象那种漫无目的的日子。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这里啊。

他喜欢这里的一切,喜欢这里的人。

楚潇说,在过去的两千年里他一直是人们心目中备受崇敬的英雄。可他好几次都想说,你们把世界变得这么好,你们才是英雄。

他除了料理掉这些阴兵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办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他来自于两千年前的学识,帮不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国家一丁点儿忙。

在阴兵的事情解决掉之后,他们就不再需要他了。

这个时代,并不需要他。

这他十分清楚。

他忽地觉得很失落,因为他不习惯这种感觉。

他从十八岁起,就是举国上下所景仰的英雄。而现在,他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还是回去吧。”霍去病哑哑笑着,自言自语道。

他枕着手,望着帐篷顶说:“收拾掉伊稚斜,再四处走走,就回去。”

总不能让自己,被后人们嫌弃。

何况,这是让他那么喜欢的后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的作者自言自语中:

后人们并不嫌弃你啦,因为你是霍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