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搅他,便坐在位子上,静静地对着电脑发呆。
Alpha……芯片供应商……
“好不容易有家什么都合适的吧,他又死活不同意……”
她隐约想到些什么,几次想登陆到林霁远的邮箱上去看看,却又几次都放弃了。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来,透过走廊尽头的落地窗,看得见刚落山的夕阳,橙红的颜色热烈而浓重,天边有一抹极绚烂的火烧云,映着对面大楼的深蓝色玻璃,好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未若终于按耐不住,轻轻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林霁远就站在落地的玻璃窗边,会议室里没有开灯,又拉着百叶窗,只有一缕淡淡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他穿着深蓝色衬衫的背影,明明是在阳光下,却显得格外清冷寂寥,那投在地板上细长的影子,好像徘徊在世界尽头一般孤单。
未若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底里最深的孤独寂寞,都好像随着他的身影,慢慢地泛了上来。
她开门的时候极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林霁远还是很快便转过了身。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进房间里,反而衬得他的脸一团黑暗,看不清五官表情。他转身看见了未若,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伸出了一只手,他的衬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消瘦而线条分明的手臂,在阳光下,显得手心特别白净。
未若也默默地走过去,把自己的手交给他。
他低了头,看着她的掌心,指尖就无意识地,慢慢地在她手心画圈,一圈又一圈,久久不肯停下来。
未若低了头,在地板上四处张望。
“你找什么?”他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捏紧了她的手问。
“看看这次又是什么东西被你弄坏了……你是把电脑摔了还是把本子撕了?”未若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说。
“你……”他挑起了眉毛。“开始敢教训我了?谁借你的胆子?”
“对不起林总,我现在就出去面壁反省。”未若仍是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假装要溜。
林霁远只是手臂一长,便从身后抱住了她,接着,便用下巴牢牢地卡住她的脑袋。“就站这儿面壁。”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拉开了落地的百叶窗,两人站在窗前,看着耀目的橙黄色夕阳,在远处高楼的掩映下,慢慢地离开视线范围。窗外一片车水马龙,极热闹的景象,而世界的这一角,这个空荡的会议室的小小角落里,却那样安宁静谧。
“周末有没有空?”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低沉而温柔,像是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如果是让我加班,就没空,陪你,就有空。”她警惕性颇高地说。
他的手臂紧了紧,无可奈何地说:“我像是那么剥削人的老板吗?当然是出去玩。”
“怎么忽然想到出去玩?”她有些好奇,这个一向把工作当娱乐的工作狂也有转性的一天?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轻描淡写地说:“出去散散心。”
她的心微微沉了一沉。“那我们去哪里?”
“到时候跟我走就行了。”
“切……卖什么关子,明天就星期五了,你也就只能神秘一天了。”她笑着转身给他一个暖暖的拥抱。这一次,微弱的最后一缕阳光正映在他的脸上,她极为满意地发现,他不再像以前每次发完火一样,把眉头皱成一个小小的川字,而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而缠绵。
“霁远。”她仰起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笑起来比较好看。所以,以后不要跟别人生气了。”
他定睛看了看她,伸手捉住她的手指:“并不是我想生气,有时候……”
“我知道,有时候,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我们林总生气,对吧?”
她仰脸笑着,在并不明亮的阳光下,她的眼神,清澈透明,像个单纯的孩子,令他很快放松下来,心底里,也是那样透彻澄静。
“要是我惹你生气,你会不会也那样发火?”未若忽然收了笑容,认真地问。
林霁远眼底蓦地闪过一缕惊诧,随即摇摇头,平静地说:“不会。”
“真的?”
他低了头,抬起手指,触上她光洁的额头,眼眸低垂:“我知道,你不会惹我生气。”他的口气,如此笃定确信,郑重其事的,好像在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一桩大事。
第 25 章
星期六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到了林霁远那个神秘的去处。
未若站在黑色雕花大铁门前,不禁发出一声感叹:“霁远,你真的……好有钱啊……”
铁门里,有一座三层的白色小洋楼,极精致的欧式风格,搭配完美的尖顶,罗马柱,回廊,楼前还有一个人工湖,湖边种着青翠碧绿的高大树木,池里开着粉嫩的荷花,那亭亭的荷叶,绿的几乎要满溢出来。
比这座别墅本身更有价值的,是它的位置,背山面湖,远离尘嚣,却离A市的市中心,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未若早就听说,这里便是A市最高档的别墅区,只是近年来这一带新开发的楼盘,已经不是风水最好的区域了,真正的好地方好房子,早已经在几年前就被真正有眼光的人抢购一空,例如,眼前这座。
林霁远只是笑笑说:“本来是我父母打算用来养老的。”接着,便推开了高耸的大门,领着她进去。
她早就知道,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只是他平时从来不提,她也不好打听,便低头跟着他进了院子,一路粗粗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爱上了这小巧精致的别墅,尤其是那个小小的人工湖,因为有前面大湖的活水引进来,显得格外灵动清澈。
林霁远拿了钥匙开门,拉着她进去,才发现别墅里还有别人,正在一楼的厨房里忙活着,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那人转身,满脸的意外。
“哥?你怎么来了?”林霁远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钥匙,微皱了眉头问。
林霁适先冲过来,笑眯眯地跟未若打完招呼,才挑衅地看着林霁远说:“小子,这好像也是我家吧,就许你带人家未若来,不许我带我们婉婷来?”
大约是自觉理亏,林霁远岔开了话题:“婉婷人呢?”
“还在楼上睡觉。让我做完饭再叫她起来。”
未若忽然忍不住,在一边笑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转头看她,质疑的眼神格外相似。
“看不出来,原来钢琴家也会做饭……”未若笑着看林霁适身上穿的碎花围裙,只觉得分外和谐。
“你记住,凡是林霁远不会的,我都会。”林霁适说完,得意洋洋地转身重新进厨房切菜去了,碎花的围裙带子荡在身后,飘逸的很。
林霁适的厨艺,的确让人大跌眼镜,未若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做了四冷四热外加点心甜品,连蟹粉小笼都是自己包的,她举着筷子,只觉得姓林的人都妙不可言。
“别看了,吃吧。”林霁远帮她夹了块白斩鸡放在碗里,似乎对于她的少见多怪很不满。
未若一边低头享受美味,一边听着耳边谢婉婷的声音,温柔但语气坚决:“今天的虾好像不是很新鲜……糖醋排骨糖太多了……百合有点苦……”
她抬头看了看谢婉婷,她长得并不算十分漂亮,只是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一看就是非常聪明能干的那个类型,留着齐耳的短发,干练豁达的样子。
林霁适对于她的点评听得十分耐心,不时点头,一点也看不出来半分艺术家的桀骜。
因为是在全市最大的湖边,这里并没有城市里那样炎热,风清日暖,落地的纱帘迎风卷起,带进房间里来的,只有清新的空气和阵阵花香。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空气中每一粒微小的尘埃都清晰可见,未若陪着林霁远站在水槽边洗碗,两个人都卷起了袖子,清凉的水流滑过指间,她不小心一抬手,透明的水花溅了他一身。
“哎呀,你衣服全湿了……”她满脸窘色,赶紧拿了纸巾慌手慌脚地帮他擦。
他只是低着头,摊开两只胳膊,看着她在自己的胸口上上下下地擦来擦去,就忽然一个忍不住,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她。
她只是怔了一下,便也顺势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还有些微湿的衬衫上时,她听见门口有人咳嗽的声音:“洗个碗也要抱在一起洗?”
他们同时尴尬地放开了手臂,转脸看着站在门口的另外一对人。
“我们去爬山,你们好好看家。”林霁适看了他们一眼,咽下无数嘲笑的话,只是平静地说:“不要跟过来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
他们自然不会去破坏人家的二人世界,于是按林霁远本来的计划去湖上泛舟,直到天黑才尽兴而归。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一个下午都陪着她说说笑笑,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像是带走了他平时的落寞,眼里只有淡淡的光彩,柔和而明亮。
在乌篷船的船舱里,她靠在他的肩头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左手边是初夏的艳阳,右手边是他沉静俊美的脸,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完满的人生,不过就是如此。
天黑下来以后,未若才发现,远离城市的灯光,竟然能看到天上如此璀璨的星光。她坐在人工湖边的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谢婉婷聊天,才发现,她们两个人竟然同年同月出生,谢婉婷只比她大了三天,顿时生出莫名的亲切感。
“未若,你太厉害了。”谢婉婷盘腿坐在椅子上,捧着半个西瓜,一边吃一边说。
“我哪里厉害?”她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未若颇为惊讶,差点把勺子的西瓜都翻出来了。
“你没看见刚才霁远被那个笨蛋拉去看球赛的时候,表情多无奈?人家是重色轻友,他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想理了。我还从来没见过霁远这样呢……”
未若不知道答什么好,只好低头吃西瓜,只觉得西瓜特别甜,像在蜜里浸过一样。
“不过……跟霁远这种家伙在一起,挺累的吧?”谢婉婷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未若。
“还好啊。”
“嘴硬。”谢婉婷笑起来。“他脾气那么大,平时肯定都是你迁就他。”
“那倒是。”未若笑着点点头。“不过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他迁就我,就是我迁就他呀。两个人都不肯让步的话,日子不是没法过了。”
谢婉婷愣了一愣:“你还真想得开。”
未若低着头专心地吃西瓜:“我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真跟他对着干,吃亏的只有我。再说了,就算我迁就他,也不过都是些小事,要真是遇上关键问题,我才不会迁就他呢。”
谢婉婷咬着勺子,一脸认真地说:“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霁远再找到你的时候,会这么开心了……”
“什么叫再找到我?”未若抬起头来看看她。
“那个……”谢婉婷支支吾吾地刚开口,便听见后面有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林霁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未若问:“起风了,冷不冷?”
说着,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原来是件薄薄的针织衫。
未若接过衣服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谢婉婷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屑:“本来挺暖和的,你一来,恶心得我直哆嗦。我回去了,把这里让给你们卿卿我我吧。”说着,便转身进了屋子。
未若一边套上他拿来的衣服,一边笑着问:“你球赛看完了?国际米兰和AC米兰谁赢了?”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问题,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有没有蚊子?”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坐在水边上,有没有蚊子咬你?”他说着,又从背后拿出一瓶驱蚊精油。
“没有没有,这里只有萤火虫,没有蚊子。”她忽然觉得心花怒放,连说话声音也更加轻快了。“就是还真有点冷。”
“快回去睡觉吧。别在这傻坐着了,当心受凉。”他不由分说地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起来。
“噢。”她站起来,拽着他的袖子,像个孩子般乖巧,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想,迁就他,听他的话,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第 26 章
夜里,未若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暗自懊悔,下午在船上的时候,不应该被柔软的阳光一晒,被飘飘荡荡的乌篷船一颠,就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她本来就有一点点认床,现在更是睡意全无,躺在床上,只觉得忽冷忽热,难受得很,于是索性起床,打算去人工湖边吹吹凉风。她推门出去,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心旷神怡,方才翻来覆去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
那湖面平静幽黑,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在上面,随着微风吹皱的涟漪,一层层的光晕渲染开来。湖边疏密相间的树影间,飞着许多小小的萤火虫,那一朵朵浅绿色的柔光,在黑夜里来回穿梭,好像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境。
未若绕着湖边慢慢地走着,夜里凉爽的微风吹起她的裙脚,一切都那样平静而惬意。她绕到湖的另外一边,不期然地看见湖边的躺椅上,有一个身影。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未若,只是半躺着,伸出手掌,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就神奇地停在他的指尖,微弱的光芒一明一暗,他紧盯着,好像兴致很高的样子。未若不敢打搅他,只是轻轻地又靠近了两步。
那只萤火虫在他手上停留了片刻,还是展翅悄悄地飞走了,他的脸上,滑过一丝失落,那本来专注的眼神,也放松下来,很快便转脸看见了未若。
两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未若发现,他的眼里,竟然全是惊慌失措。他立刻撑着扶手,坐直了身体,慌乱地想掩饰什么,却立刻反应过来,一切都是徒劳,躺椅上那一条空空荡荡的裤腿,早已经出卖了他。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未若的眼底,顿时一阵酸涩,她走过去,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躺椅宽大结实,她贴近了,侧对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霁远,你这么晚还不睡,想什么呢?”
他仍旧只是慌乱,除了那次在游泳池里,他从来没让她看见过自己最真实的状态,他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潜意识里,却无法控制自己地一直在逃避。
未若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在悄悄地挣扎,于是便不再说话,只是又坐近了一些,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夏夜里的草丛里,有蟋蟀的低鸣,湖面上的荷花已经绽放,那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随着一阵阵夜风飘到鼻端,她闭了眼睛,只是专心地吻他。这个吻,悠长而轻软,她感觉得到,他的身体,从僵硬到慢慢放松,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环上了她的腰。
她偷偷地睁了一下眼睛,看见他的表情投入而专注,有萤火虫在他的身后盘旋,黑夜中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平静中又有一些忐忑。
她一边跟他唇齿交融地亲吻着,一边腾出一只手,慢慢地往身后他的腿上摸去。
他顿时停了下来,撑着躺椅的扶手,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往后挪了一下。
“霁远,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她就猜到他会这样,皱着眉头质问他,可看着他低了头,不敢再看自己,那闪烁的眼神里,有淡淡的伤痛,她的心便又软了,情不自禁地又坐近了一些,趴在他的肩头,低声着说:“你还要多少时间?先跟我说一声,我好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老是被你拒绝。”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下一下,慢慢地抚着她的背。
“我们来打个赌吧。”未若只觉得气氛太沉重,便转了个身,跟他并排坐在躺椅上,看着他,笑吟吟地说:“我们都把手伸出来,这里这么多萤火虫,谁的手上先有萤火虫停下来,就算谁赢。”
说着,便平平地伸出了右臂,举在空中。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眉开眼笑地,像个真的要做游戏的小女孩。
“来啊,你怕输?”未若一边说,一边拉了他的手臂,悬在自己的手边。
“我怎么会怕输。”他被她一激,顿时上了当。“赢了有什么奖励?”
“谁赢了,就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输了的人,一定要听话哦。”未若转头看了看他,仍旧是笑着说。“比如说,你要是赢了,就可以让我明天一早起来给你做早饭。”
他的心一沉,却再也不忍心驳了她的主意,因为她,明明是在逗自己开心,因为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水边的萤火虫虽然多,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可要在手上停下来,哪里那么容易,没过多久,未若就把脑袋放在林霁远的肩上了。
“霁远,我……胳膊好酸。”
“你可以选择认输。”他好心地建议。
“不要。我不认输。”她倔强地摇摇头,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又有些泄气了。“真的好酸啊……我不行了……”
林霁远侧了侧脸,看她嘟着嘴的样子,终于不再坚持,拉住了她的手,轻声地说:“那我认输。”他低了头,把她的手捏在手心里。“你要我做什么,说吧。”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闭上眼睛,躺下就行。”她小声地说完,便扶着他躺下,接着便俯下身去,再一次吻他,手指触上他毫无一丝赘肉的腰身,接着,便慢慢往下滑去。
他果然听话地躺着不动,只是伸手环住了她的纤腰。
未若能感觉得到,她的手越是往下,他的唇舌便越是僵硬,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已经不想再继续了。既然对他来说这么难,她就放弃便是,可她的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仍然毫不犹豫地进行着原来想好的动作,直到摸到他的右腿。
她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两下他的大腿,便感觉到他不自觉地有一丝颤抖。
她顿时心里一惊,坐起身来,收回了手。
他也跟着坐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害怕了?”
“不是,我只是……不想勉强你……”她赶紧急急地辩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地说:“是你,就不勉强。”
说着,他便捏着她的手腕,放在腿上,渐渐地往下。
她低了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引导之下,到了右腿的尽头,那里,似乎也是他心的尽头,是掩藏得最深最深的痛楚。
他穿着一条薄薄的棉质睡裤,单薄的,能透过布料,感觉到下面皮肤的温度,暖暖的,很是舒服,只是这温暖,忽然间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空虚,隔着软软的棉布,未若似乎能感觉到那里有凹凸不平的伤疤。
“霁远,你……很疼吧?”她不敢抬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未若。”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边叫着她,一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你看。”
她顺着他的手势转头一看,看见有只小小的萤火虫,停在他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他的手就撑在躺椅的扶手上,手背极瘦,线条分明,手背上那只萤火虫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他的皮肤,有种奇异的美好。
“你看,打赌还是我赢了。”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说:“我要你做的事,就是不许哭。”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本来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忽然便流了下来。
林霁远无奈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抹去她脸颊上的两行泪水,低声地说:“你以前多听我的话,现在倒好,学会跟我对着干了,而且刚才打赌还是我赢了,你这样,不是耍赖吗?”
他的声音,低沉柔软,在这初夏朦胧的月色里,比面前这潭清澈的湖水,更加让人心神安宁。
未若只是心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趴在他的肩头,眼泪很快便收住了,却不想起来,而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吻着她的脸颊,不肯放开。他的嘴唇有些微凉,触在脸上,却有淡淡的甜蜜。
良久,未若才平复了心情,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他刚才的慌乱早已经不知所踪,脸上只是平静而温暖的样子。
“好了?”他摸了摸她的脸颊问。
“嗯。”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揉了揉眼睛。“霁远……”
她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以后……别为了我的腿掉眼泪,听见没?”他压低了声音,像是严厉的口吻,却有说不出的温柔。
“知道了。”她低了头,看着他的手心:“以后经常都要看到,我哪来那么多眼泪掉?”
她低着头,还有一点眼泪留在眼眶的样子,格外的孩子气,令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你怎么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了?”
“我下午睡过了,又换了床,睡不着,所以才出来转转的。”她转了头,看见躺椅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张非常复杂的Excel表格。“你怎么半夜还在看这些东西?不许看了。”她一伸手,“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
“哎……你……我刚看到一半……”他皱着眉头抱怨说。
“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你星期六半夜看不可啊?工作狂也没你这样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不看这些,你让我做什么?”
“看电视,看电影,看书,找我聊天,你做什么不行?还说出来散心,结果还是要工作,你一天才睡几个小时?周末也不休息……” 她愤愤地看着他已经有了些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又着急。
“好好,我不看了还不行吗?我现在就回去睡觉,行了吧?”林霁远一听见她唠叨,顿时头大如斗,就因为平时她太顺着他,所以一到她不讲理的时候,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立刻站起来:“好,现在就回去。”
他却不肯动,只是拉住她的手,抬着头看了看她。
“怎么了?”她见他不肯走,又拉着自己不放,只好坐回他的身边。
他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地说:“再陪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