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谢了！”克拉迪娅立刻向外走去，“真是的，都要出发了，还乱跑什么。还有树也是，到底去了哪里？”她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一边加快了脚步。
这时，白色的飞鸟翩然而降。
“吉吉。”克拉迪娅伸手，“找到树了吗？”
吉吉抖抖羽毛，『找到了，他在领主府。那里设有魔族的结界，我没见到他，不过估计他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的，我还是去救他吧！”克拉迪娅叹口气，准备往领主府出发。
『对了，克蒂，我还看到了那个龙族和你的弟弟在护城河边。』吉吉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护城河？”克拉迪娅有些不解，去那里干什么。
『不过，我回来的时候，那里竖起了巨大的结界——和你常用的结界很像的那种……』吉吉眨眨眼。
“什么？”克拉迪娅心里猛地一惊，“难道……”没错，安迪今天早上的态度转变得的确是太快了，如果赛尔雷斯是和他一起出去的，那么……
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立刻拔腿狂奔，“吉吉，护城河在哪儿？”她边跑边道。
『往东走。』吉吉飞了起来，为她指引着。
……
……
“呵呵呵……”安迪伸手抬起赛尔雷斯的下巴，“啧，看看这俊美的脸，不愧是具有优秀血统的赛尔雷斯龙族呢……”
赛尔雷斯不屑地侧开脸。失血已经让他有些恍惚了，但意志依然死命地支持着。
安迪皱起了眉头，“我就是讨厌你这种骄傲的态度！龙族又怎么样，就可以滥杀无辜？”他一把掐住赛尔雷斯的脖子，“为了你们所谓的忠诚，死了多少人，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石锥缓缓移近，迫近眉睫。
赛尔雷斯闭上了眼睛。是这样的吗？我的族人曾对你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曾如此伤害过你……你心中包含着怎样的悲痛与仇恨啊……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你救了我，这是我欠你的，现在，我就还给你，克拉迪娅……
“住手！”结界瞬间被打破了，克拉迪娅喘着气，站在不远处。
“姐姐。”安迪松开手，退到了一边。
看到赛尔雷斯的一瞬间，克拉迪娅几乎晕倒，他的手脚被石锥钉在岩壁上，身上的衣服几乎全被血染红了，“赛尔雷斯！”她跑过去，叫着他的名字。
赛尔雷斯虚弱地睁开眼睛，你……来做什么……他无力说些什么，只是用一种带着歉疚的眼神看着克拉迪娅。
克拉迪娅立刻跑上去，想救他下来，但却被又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她心中突然有了怒意，“你在做什么？安迪！”她转头看着安迪，吼道。
“姐姐……”安迪有些疑惑，“你在生我的气吗？”
克拉迪娅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禁落下泪来，“为什么骗我？”
“姐姐，别哭……姐姐……”安迪有些无措，“我只是……我只是要为爸爸妈妈报仇啊……”他走过去。
“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克拉迪娅激动道，“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安迪的眼神改变了，“姐姐！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了吗？”
誓言？
——……听着，赛尔雷斯龙族……若我不死，今天的仇恨，我要用你全族的鲜血来偿还！……我发誓……决不放过你……——
“我……”克拉迪娅无言以对。
“难道为了这个龙族，你要放弃我们的仇恨吗？你还记不记得父母的惨死，记不记得菲路叔叔，记不记得他的族人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安迪冷冷地提醒着。
“可……那些与他无关啊……”克拉迪娅慌忙道。
“……”安迪冷笑了一下，“我既然已经毁了赛尔雷斯龙族，就没有理由放过他一个！”
“你说什么？”克拉迪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毁了赛尔雷斯龙族……”安迪平静地重复，就仿佛，做这一切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很强的魔法师呢，对于‘擒龙锁’更是精通。至今为止，还没有他猎不到的龙呢！传闻，他还灭了赛尔雷斯一族，真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哪！……——
克拉迪娅的心一下子痛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安迪不会做这样残忍的事的，不会的……
“这个龙族不过是运气好，逃过了一劫。”安迪看着赛尔雷斯，眼神中依然满怀着杀气，“只可惜，世界上没有人能解开我设下的擒龙锁。”
克拉迪娅不由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住口！”
安迪愣在了当场，脸颊上的刺痛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打我？你为了这个龙族，竟然打我？”
“我……”克拉迪娅也愣住了，在她面前的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好不容易才劫后重逢，她竟然为了那些曾残害自己的龙族而打了他。“安迪……”
安迪退了两步，笑着：“不会的，我的姐姐决不会为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而打我……”他转头怒视着赛尔雷斯，“是你，是你！只要杀了你，姐姐就会回来了！”
安迪退入了那堵无形的墙内，石锥在他的身边浮动。
“住手！安迪！”克拉迪娅惊道，她狠命地用手捶着那个结界。
安迪看了她一眼，又直视着赛尔雷斯，“你该死！”
石锥当即刺进了赛尔雷斯的右肩，血从喉咙里呛了出来，但疼痛却已经麻木了。赛尔雷斯静静喘着气，看着拼命捶打着结界的克拉迪娅。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呢？我应该死的啊……
“住手，安迪！我求求你，住手！”克拉迪娅绝望地喊道。
安迪的手紧紧地握拳，“为什么？姐姐？他只是个龙族啊！想起来吧，你是费吉安家族的人哪！”
“我……”克拉迪娅停止了捶打，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逼你报仇……但不要阻止我，不然，你就不再是我的姐姐！”安迪伸出手，冷冷道。
石锥又开始移动，安迪冷笑着道：“我将昭告世间……赛尔雷斯龙族的血脉，就此断绝！”
克拉迪娅看着面前的一切，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无数破碎的画面——
——……我希望她还活着……
抱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尤娜……差点杀了你……
……是我害死她的……如果我不出现的话，附身在她身上的妖兽根本不会那么快苏醒……
……你……讨厌我吧？……——
……
——……龙族不是会随意伤害他人的种族，他们只是太过于忠诚了。你一定能谅解那种忠诚的……
……无论说什么伤害他的话，都绝对不会反击，更不要提主动去攻击别人了。果然是忍让谦和，温柔善良的一族啊。你说呢，费吉安小姐？……——
……
龙族？……刻骨的仇恨，无法忘却的痛……可是，他是赛尔雷斯啊……怎样都好，但是，不要死……你不能死，赛尔雷斯！……
“地灵破咒法！”她双手间爆发的力量终于打开了面前的封印，她的身体几乎是自动地跑了过去，在那石锥将触及赛尔雷斯前挡在了他的面前。
“别……过来……”赛尔雷斯用尽力气道。
然而，刹那间，石锥刺进了克拉迪娅的身体。“啊——” 疼痛瞬间席卷了克拉迪娅。你所承受的，是几倍于这样的痛苦吗？赛尔雷斯……
“姐……姐……”安迪愣住了，一瞬间，石锥纷纷消失了。
被钉住的赛尔雷斯由于这种突然的解放，失重地往下落。克拉迪娅立刻抱住了他，强忍着伤口的痛楚，让他安稳地躺下。
克拉迪娅微笑着开口，“你……还好吧？”
“为什么……这么做……”赛尔雷斯吃力地说着，语气里有种难言的悲伤和心痛。
“别说话了……”克拉迪娅咳了起来，血自唇角缓缓渗出，“温柔的地之灵啊，请顺应我的召唤而来，治愈我面前之人吧……”治愈的光开始闪耀。
赛尔雷斯吃力地抬起手，阻止了她施行治愈，“你……”他看着克拉迪娅的伤口，“你……不值得……我是龙族啊……”
“可是……”克拉迪娅笑了，笑中有泪，“我不能看着你死啊……”
“……”赛尔雷斯不由觉得更加不能面对克拉迪娅，自己的族人曾那么残忍地对待她，自己却还承受着这样的关怀，罪孽深重的自己甚至还出言伤害过她，这一切的一切，要怎样才能回报和偿还呢？
“姐姐……”安迪默然地开口，“这就是你的抉择吗？在你的心中，果然是这个龙族比较重要吗？”
“安迪……”克拉迪娅觉得心好痛，为什么一定要作出选择呢？“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去捷加，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她的语气里满是哀求。
“你不是我的姐姐……”安迪笑着，令人心寒的冷漠，“为了这个卑贱的龙族，你放弃了家族的仇恨！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姐姐……对了，我怎么忘了，你身上流淌着的，根本就不是费吉安家族的血液！”
克拉迪娅一瞬间怔住了，“你……知道吗？”
安迪的脸因为狰狞而扭曲。“难道我不该知道的吗？你不过是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就怀着的孽种！身上继承的是和你那个见不得人的父亲一样的卑劣血统！”话音刚落，安迪的身上便升腾起一种令人恐惧的戾气。“既然你执意要阻挡我，我就连你一起毁掉吧！”
……
第十章 火炎之祭礼
树猛地从梦中惊醒，他吁了口气，又无奈地发现自己还被绑着。“啧……”他闭上眼睛叹着气，“这还有完没完了……”不知道克蒂现在怎么样了，一定在骂我了……他自顾自想着。
“什么？还没有找到吗？”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为什么？……里尔就要来了，那个女人是我最后的筹码啊……”
“请不要着急。”雷伽的声音，清澈而动听，“她的身上有反追踪的魔法加护，一时半刻要找到她，即使是对我们魔族来说，也是有难度的。”
“不要找什么借口。”那个声音愈加疯狂，甚至还透着绝望，“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
“是的。”雷伽平静道，“可路贝斯已经加派了人手，应该很快会有结果。请您回去休息吧。”
“不要再失败了……”
……
谁啊？好难听的声音。树不屑地皱着眉，还有，这要找的又是谁？
“树大人。”正在此时雷伽走了过来，单膝跪下，手里端着食物，“早安。”他笑着，透着这阴森大殿里没有的阳光。
“嗯。”树爱理不理地答应着。
“委屈您了。”雷伽歉疚地笑笑，“最近殿下的心情不太好呢。您一定饿了吧，吃东西吧。”
“你先站起来吧……”树无奈地道，他对雷伽这一型的人完全没辙。
“是。”雷伽站起来，将餐碟递了过去。
“那个家伙是谁？”树一口咬住一个面包，含糊地问道。
雷伽笑着，“是亚尔格兰的三皇子，亚伯索夫·赛菲·亚尔格兰，殿下的契约人。”
“歇斯底里的老头。”树嘲讽道，“他这急急忙忙地是要找谁？”
“这……”雷伽犹豫着。
“唔。”树突然顿了下来，脸色大变，“……水……”他噎着，好半天吐出话来。
雷伽立刻将水拿起，喂树喝了下去。
“您不要紧吧，树大人？”雷伽关切道。
“呼……”树松了一口气，“憋死我了。”他又一口咬住餐盘里的香肠，“到底是要找谁啊？”
雷伽依然沉默着。
“克拉迪娅·费吉安。”话音一响，雷伽便跪了下来。撒伊尔悠然而来，笑着道，“怎么，你很关心吗？”
“克拉迪娅·费吉安？”树口中的香肠当即掉了下去。
“你认识她吗？”撒伊尔走到他面前，道。
树咬着牙，雷伽在一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回答。
“开玩笑，怎么可能！”树侧过脸。
“啊呀，那就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线索呢！”撒伊尔娇笑着抱怨。
“殿下。”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撒伊尔身旁单膝跪了下来，“在护城河畔发现巨大的魔力，确认为费吉安家族的力量。”
“噢？”撒伊尔笑着，“太容易了。”她掠掠头发，“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那里吧。带她回来。”
“是。”黑影又消失了。
“你要对那个人怎么样？”树急切地问道。
“咦？你好像很在意的样子呢……我会不高兴噢。”撒伊尔娇嗔道。
“我在问你！”树毫不理会她。
“讨厌啦！都不关心人家的感受……”撒伊尔转过身子，让雷伽起身，随即又将雷伽抱了个满怀，“那我也要对别人好囉！”
“殿……殿下。”雷伽有些手足无措，他又看了看树，“大人……我……”
“你不会伤害她的……是不是。”树心中有些不爽，但嘴上依然没有放松。
“你认识她。”撒伊尔轻抚着雷伽的脸颊，道，“她是你什么人？”
“你管不着！”树大声冲她喊道。
“我本来是不打算伤害她，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撒伊尔的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你……”
“殿下，可是，皇子他……”雷伽想说些什么，但撒伊尔用手指轻轻封住了他的唇。
“嘘……乖乖的，听我的命令……”撒伊尔用满是诱惑的声音道。
“听着！撒伊尔，若她受到伤害，我决不会原谅你！”树冷冷地说道。
“噢？”撒伊尔枕着雷伽的肩，“你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啊。”
“是么？”树笑了一下，“看样子，你是不会听我的了……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动手啊！”
撒伊尔愣了愣，瞬间，一种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捆绑着树的锁链纷纷断裂。
“咳咳……”树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右手的刻印闪耀着夺目的光。
“什么！”撒伊尔清楚地感觉到，树身上爆发的力量与自己给他的刻印产生了抵触。树仿佛是费尽力气才冲破刻印的束缚似的。
“呼——我早让你收回这个劳什子的刻印了嘛！”树捂着右手站起来，无所谓地笑笑，“妨碍人家做事。”他又看了看撒伊尔和雷伽，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嘛！他不由有些生气。算了，不管他们了，克蒂的事比较要紧！
“我就先告辞了！”树笑笑，“但是，我还会来找你的！”
“等……”撒伊尔话还未出口，树就已经消失了。
“不可能……”撒伊尔愣在了原地，“那力量……并非来自光明，亦不从属于黑暗，更有别于混沌。那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为什么？他会有那种力量！”
“殿下……”雷伽轻声地开口。
“这样我就可以理解了……”撒伊尔突然笑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舍弃我的刻印……因为那个东西束缚了这种力量……真是……实际的人类哪……”撒伊尔说着，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种奇怪的失落感，但又不明白是为什么……
雷伽皱起了眉头，这就是您当时给树大人那个刻印的主要原因吧……束缚他的力量……他对您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殿下……
……
～～
疼痛让克拉迪娅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但她依然紧紧将赛尔雷斯抱在怀中。
“杀了我……”赛尔雷斯低声地呢喃，“……杀了……我……”
“不行……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到！”克拉迪娅大声地喊道。叫喊牵扯着她的伤口，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一个也好……”赛尔雷斯抬起手臂，握着克拉迪娅的手腕，“……留住一个亲人……所以，杀了我……”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赛尔雷斯……”克拉迪娅突然觉得心都快碎了，那种绝望和悲伤，她只感觉过一次——当安迪在她面前落下悬崖的一瞬。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在为我着想呢？就像对待尤娜时那样，你究竟要为别人而伤害自己几次呢？如果所有的龙族都拥有和你一样的性情，那么，残杀过那么多龙族的我的弟弟，究竟犯下了怎样的罪行？曾那么憎恨龙族的我，诅咒过你的族落的我，这种罪孽，又要怎样才能赎清呢？
“真是感人哪，姐姐……”安迪笑着，“如此深厚的感情……让我……嫉妒得发狂啊！”他伸手，石锥又一次出现，又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石箭，直袭克拉迪娅而去。
“嗯……”克拉迪娅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护住了赛尔雷斯，石箭如雨般落下，只一瞬间，她就遍体鳞伤。
温热的泪与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赛尔雷斯感受着那种温度，自己那龙族特有的冰冷身体仿佛也因那种温暖而炙热起来。他感觉着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痛苦与无助因那种温暖而融化了，变成了比水晶更清澈的泪……
“为什么不还手？”安迪冷冷道。
“我……”克拉迪娅艰难地开口，“我……赛尔雷斯也好，你也好……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对你们出手……”
“我才不想听你的废话！”安迪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狠狠地挥手。
“安迪……”克拉迪娅笑着，也好，反正，自己是个被人遗弃的孽种，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反而还是种解脱吧……
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来到的死亡。冰冷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赛尔……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