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不再开口，等她自己说下去。
“……那时的安迪，虽然有些任性和调皮，但却又温柔又会替人着想……”克拉迪娅的眼神里有了一种莫名的哀伤，“可是现在，他……”
赛尔雷斯站起了身子，默默地走开。
克拉迪娅愣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解释道。
赛尔雷斯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道：“我只是累了。”
树叹口气，看着克拉迪娅，“这下你有的忙了。”他也离开了位子，“我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一起苦恼了。”他冲克拉迪娅笑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克拉迪娅点了点头，“嗯。”
树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克拉迪娅注视着炉火，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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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轻轻松松就到了领主的城堡里。他悠闲地走在城堡的长廊上，心想着保安的质量太差的问题。就这样，他没费什么力气地来到了大殿中。
“欢迎啊……”依旧是那个娇媚得让人迷惑的声音。“你是来找我的吗，人类？”
树抬头看着那个倚躺在领主宝座上的美丽存在，不屑地笑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自作多情……不过，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哦？”撒伊尔站了起来，旖旎地走下了台阶，“有什么事吗？好孩子？”
树皱起了眉头，他侧过头去，“——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帮助别人夺取政权，真是可笑！”
撒伊尔依然笑着，她走近树的身边，伸手搭着他的肩，“怎么，你不远千里到这来，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树看着她，严肃道。他心里明白，像撒伊尔这种“标准”魔族，又怎么会懂得人的感情呢？她永远都不会了解自己的心情的……
撒伊尔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媚笑着：“那么，你是想我了……那样迷茫而狂乱的眼神……”
树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我已经说过了——改改你那自作多情的毛病吧！”
撒伊尔笑了起来，声音仿若银铃般清脆动听。“你还要推开我几次呢？”她一手抱着自己的腰，一手玩着自己的头发，“……你，叫什么来着？”
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那不重要！”他不耐烦地喊道。
“你在生气。”撒伊尔笑着，“因为我记不起你的名字？”
树不屑地笑笑，侧头欣赏着大殿，“我没兴趣和你废话。”
撒伊尔看着他，奇怪的人类呢……“你很讨厌我吗，这样的态度？”她一脸的无辜，“我对你不好吗？你看，你可以自由控制我的魔兽，承袭我的力量……而且，你不要我攻打捷加，我就没有攻打啊。”她娇嗔道。
树的表情黯淡下来，他看着撒伊尔，默然而平静地道：“不要再烦我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他伸出手，“收回这个刻印吧。”
撒伊尔愣了一下，她执起树的手，看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刻印，“想逃开吗？”她握着他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脸颊，“没有那么容易啊……”她笑着，“已经属于了我的东西，我决不会轻易让它离开的……”
好冷……树的手感觉到从撒伊尔肌肤传达来的冰冷，他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依旧用那种默然的口气道：“说吧……取消契约的代价……”
撒伊尔猛地抬头，眼神中有了杀气，“人类，漠视我魔族的契约，是对我族的侮辱！”
一样的话呢！树不由笑了一下，“还是老样子啊……没有了记忆，性格却没有多大变化……”他的笑里掺进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
撒伊尔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仿佛有什么涌了出来，可是，仔细感觉时却还是一片空白。
树依然笑着，平静而温柔地开口：“收回这个刻印吧……拜托了……”
撒伊尔垂下眼睫，柔声道：“人人梦寐以求的魔族最强大的刻印，最有价值的契约……你却请求我收回……为什么？”
树的笑容消失了，“你说过，这个刻印只能给出一次，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契约……把它交给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不觉得可惜吗？”
撒伊尔看着他，“……”她突然笑了，笑里透着妖邪，“奇怪的人类，真是有趣啊……”
她话音刚落，树的手脚就被魔力的绳索束缚住。
“你做什么？”树无法解开那种束缚，只好生气道。
撒伊尔轻轻抱着他，“我啊，越看到别人反抗我，就越想将那个人据为己有——爱好之一。”
树不由失神了。真是的，无聊的爱好，恶心！他心里无奈地暗咒。
“你就乖乖待在这儿吧……直到，我想起你的名字为止……”撒伊尔娇笑着，诱哄道。
树叹口气，不再说话。
撒伊尔松开怀抱，笑着道：“总有一天，你不会再将我推开的……”
树也笑了，透着一丝邪气，“不用期待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呵呵……”撒伊尔曳着长裙，缓缓走开，“等着吧。”
……
第九章 抉择
天渐渐亮了，克拉迪娅走到窗口，看着清晨静寂的街道。一层薄薄的雾轻轻笼罩着爱奥塔要塞，添了几分迷朦的美丽。
“一晚上都没回来呢，那家伙……”克拉迪娅轻叹口气，自语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应该不会，那小子根本强得不像人！她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所有旅店的格局都差不多，楼上是客房，楼下则是餐厅。克拉迪娅走下去的时候，赛尔雷斯和安迪早已经坐在一张桌边了。
“早，克蒂姐姐。”安迪笑着打招呼。
“早。”克拉迪娅笑了一下，她又转头看着赛尔雷斯，“早……”
赛尔雷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开口。
“姐姐，树哥哥他还没有回来吗？”安迪问道。
“嗯。”克拉迪娅叹口气，“我已经让吉吉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安迪看着克拉迪娅，突然低下了头，“对不起，姐姐……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
克拉迪娅笑了，“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安迪也笑了，“太好了。”他柔声道，“姐姐，我想过了……我和你一起去捷加，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克拉迪娅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吗？”
安迪点了点头。
“好！”克拉迪娅一下子精神百倍，“我现在就去准备，我们立刻出发……”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呃……不过，我要送赛尔去格林芬塔……”
安迪笑着，“没关系啊，我们可以一起去格林芬塔，再转道去捷加。”
克拉迪娅觉得所有的烦恼都瞬时被解开了似的，雀跃不已。“那我去准备咯。马车，干粮……”
“对了，姐姐，那树哥哥呢？”安迪问道。
克拉迪娅笑着耸耸肩，“不用管他啦，他已经找到自己要找的人。而且，我们本来就约好在这里分手的啊。”
“不道别，可以吗？”安迪侧着头。
克拉迪娅抓抓头，“对哦。那我去找找他。你们先培养感情吧！”她高高兴兴地跑出了旅店。
安迪的笑容随着克拉迪娅背影的消失而消失了。他转头看着赛尔雷斯，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散步吗？赛尔？”
赛尔雷斯看了看他，有些不解，但并未拒绝。
……
今天是多云的日子，时而晴时而阴，地面也因这种云移云动而分成了阴与晴的不同区域。
赛尔雷斯抬头看着天空，有了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曾经，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展翅飞翔在这片天空，仿佛就是不久以前的事。然而现在，徒留下的只有寂寞和伤感。想到这儿，他身上的擒龙锁又灼痛起来。
安迪停下了步子。
赛尔雷斯看了看四周，是要塞的护城河。堤坝上长着不知名的小草，开着粉白粉红的小花。
“你是龙族吧？”安迪看着深不见底的河水，背对着赛尔雷斯道。
赛尔雷斯看着他，觉得既然已经被察觉了，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是。”他如实答道。
“姐姐知道吗？”安迪继续用一种冷冷的口气问道。
“知道。”赛尔雷斯静静地解除了变身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安迪转过身子，轻轻笑了一下，“果然，是赛尔雷斯龙族呢。”他走近赛尔雷斯的身边直视着他，“真是奇怪，姐姐她为什么不杀你呢？”
赛尔雷斯避开他的目光，“我不知道。”
“是啊，你没理由知道的……”安迪笑笑，“你知道姐姐的事吗？神官因克德尔·费吉安的事？”
赛尔雷斯点点头。
“知道的并不多吧……”安迪又笑了，天真而又温柔。他转身，蹲下，用手折下了一朵小花。
“……让我……来告诉你吧……”
赛尔雷斯并不明白他用意，风起，吹动他丝一般的青色长发，时间在这一刻流淌得分外得缓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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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山崖栈道上飞快地奔跑，激起一浪浪的尘埃。
“姐姐……妈妈她……”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偎在姐姐的怀里，低声啜泣道。
“不会有事的。妈妈和爸爸在一起会很安全的。”女孩强忍着哭泣，微笑着安慰道。
男孩低下头，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急速的刹车让车厢猛烈地振动着。
驾车的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菲路叔叔！”女孩忍不住叫道。她冲出车厢，扶起倒下的人。
“克拉迪娅·费吉安……”一个清澈而空灵的声音传来。
女孩抬头，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像丝一样的青色长发，白瓷似的肌肤，略尖的耳朵，以及颈侧细小的青色鳞片——是赛尔雷斯龙族。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克拉迪娅哭了起来，“我们并没有伤害过你们啊！”
那龙族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这是命令。”
“姐姐……”男孩瑟缩在车里，惊惧地哭泣着。
“快跑，安迪！”克拉迪娅站了起来，伸开双臂，挡在了弟弟的面前。她幼小而瘦弱身子在强敌面前，不自觉地颤抖着。
那龙族闭上了眼睛，伸出右手，力量顷刻席卷而来。
克拉迪娅强制自己保持镇静，喊道：“六芒光之盾！”
力量的抵抗中，安迪鼓足了勇气，从车上下来，踉跄地跑开。
克拉迪娅终于无法再与龙族抗衡，她被力量的震波弹到了一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那龙族瞬间来到了安迪的面前。
安迪怯怯地伸出手，犹豫着喊道：“火焰球！”
然而，攻击在还未触及那龙族时就被弹了开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龙族开口，依然没有一丝感情的起伏。
“爸……爸爸，妈妈——”安迪惊惧而又无助地喊着。
“没用的……”那龙族的声音里有着轻轻的叹息，“……他们……已经死了……”
安迪一下子怔住了，“不，爸爸妈妈不会死的，你骗我！”
“我会送你去他们那里……不会让你有痛苦的……”龙族渐渐移近，缓缓地伸出了手。
安迪的身子跪了下去，“爸爸……妈妈……”
“住手！”克拉迪娅一下子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那龙族的手臂，“快跑啊，安迪！”
那龙族看着伤得不轻，却死死抓住他手臂的克拉迪娅，皱了皱眉头。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用肘狠狠地将她打开。
克拉迪娅清楚地感觉到血从喉咙里呛了出来，又腥又咸。她拼上全身的力气，爬过去，抱住了那龙族的腿。“快跑……安迪……”
龙族的动作顿了下来，他看着克拉迪娅，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迪一时间承受不了失去双亲的打击，愣在了那里，无法动弹。
“求求你……我求求你……”克拉迪娅无奈地哀求着，泪水混着鲜血留下，“放过安迪吧……我怎么样都可以，请你放过他，我求求你……”她抬头看着那个龙族。为何那样冷漠高傲的神情却出自如此美丽清澈的眼睛呢？龙族不是温柔善良的种族吗？
“我做不到……”那龙族断然地拒绝。
克拉迪娅哽咽着，抓着他的腿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只是为了主人的命令吗？为什么？命令也有不对的时候啊……求求你，放过我弟弟吧……”
龙族默然地转过头去，“……对不起了……”他轻轻挥手，力量瞬间袭去。
“啊——”安迪躲闪不及，被打下了栈道，落向了山下的急流。
“安迪——”克拉迪娅松开手，爬到栈道边，伸手，但却再也抓不住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身体轻颤着，“我恨你！我诅咒你，诅咒你的族落！”她失去理智般疯狂地叫喊，“什么忠贞的一族，你们根本连魔鬼都不如！……”
那龙族平静地看着她，伸手道，“风刀。”
风像利刃般袭来，克拉迪娅已经忘记了喊叫，只是冷冷地诅咒着：“……听着，赛尔雷斯龙族……若我不死，今天的仇恨，我要用你全族的鲜血来偿还！……我发誓……决不放过你……”
声音渐渐黯淡下去，失血与疼痛让克拉迪娅再也没有力气保持清醒。她静静地睡了过去，离死神只剩一步之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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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没有杀你……还将你视为同伴……”安迪转过身子，直视着赛尔雷斯，“为什么？我想了很久……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赛尔雷斯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姐姐……”安迪笑了，“……非常非常地疼爱我。那样善良而温柔的她，甚至因为我的死而憎恨龙族……”他的眼神里突然有了杀气，“可是，她却为了你，要我放弃报仇……这仿佛在证明，她爱你更胜于我……”
“你误会了……”赛尔雷斯想解释，但安迪丝毫没有理会他。
“啊，我很能理解的。姐姐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精灵也好，龙族也好，长得漂亮，她就青睐有加……”安迪手中的花已经被狠狠地捏碎了，“她，大概是被你迷惑了吧……如此看来，要姐姐变回原来的样子，只有——毁了你了！”他话音刚落，周围就竖起了巨大的结界。
“你……”赛尔雷斯惊讶道。
“怎么？意外吗？”安迪俊秀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狰狞，“知道我为什么猜出你是龙族吗？”
赛尔雷斯并不应答，他知道安迪会说出答案。
安迪抬起手，只一瞬间，赛尔雷斯就觉得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绞痛了起来。“你的身上……有属于我的擒龙锁的味道啊……”
“是你！灭我族人的是你！”赛尔雷斯一下子意识到了。
“哈哈哈……”安迪的笑，疯狂而残忍，“没错，就是我。不用着急，我会送你去见他们的……不过，在此之前，让我好好地跟你玩玩吧！”
赛尔雷斯想要攻击，但擒龙锁却完全束缚住了他，本已解开了一部分的咒文因为施术者的关系又被加强了。
“挣扎吧，痛苦吧！”安迪伸出手，地面纷纷碎裂，如尖锥般的岩块悬浮在他的周围，“审判之墙！”
赛尔雷斯的背后竖起了一块巨大的岩壁，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浮起，被紧压在那堵岩壁上。
安迪笑着，挥手，一块石锥飞了过去，刺进了赛尔雷斯的手臂，将他的右手钉在了墙上。剧烈的疼痛，锥心刺骨，赛尔雷斯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喊出来。即使是死，也不能丧失龙族的尊严，让赛尔雷斯一族蒙羞。
“哦？骨头还蛮硬的嘛。”安迪的笑里满是残酷的快意，“接下来是左脚。”
又一块石锥飞去，刺入赛尔雷斯的左腿，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血自伤口喷涌而出，顺着石锥流下，瞬间染红了地面，染红了那些粉红粉白的小花……
……
……
“不是吧……”克拉迪娅拿着大包小包回来，旅店里却丝毫没有安迪和赛尔雷斯的人影。“老板，刚才坐在这儿的两个人咧？”
老板想了想，“出去了。”
“去哪儿了？”克拉迪娅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不太清楚。”老板低头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