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打,我一边喊:“你走啊!走啊!!你走了还回来干什么!你走啊!!你还回来干什么!干什么啊!!”
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下,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叶思远一直保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任由我拉拽着他的袖子,推他,打他,拧他,只是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哭累了,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叶思远,他脸色苍白,紧紧地抿着嘴唇,突然说:“把我外套脱下来穿上,你穿太少,会感冒。”
“谢谢!不用!”我其实冻得要死,却嘴硬拒绝。
“小桔,别这样,身体要紧。”他往我身边凑了凑,“自己脱,我脱不了。”
我扭过头去没看他。
他突然坐到地上,双脚蹬着脱了脚上的皮鞋,俯下/身子勾起腿开始解西服的纽扣。
他穿着半截的袜子,脚掌的前半部分都露在外面,脚趾快速又灵活地解开了西服最下面的两颗纽扣,可是第三颗扣子位置比较高,叶思远的脚趾很勉强才能够到,他解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解开,我愣愣地看着他,只见他换了下姿势,身子伏得更低,很努力地让胸前的扣子凑到脚趾边。
我已经看不见他的脸了,只能看见他头顶的发,他做事的样子很不好看,席地而坐,空袖子就垂在身侧,袖口早已经拖到了地上,随着身子和脚不停地动而来回摇摆。
可是这情景却是那么熟悉,即使他穿着令我陌生的西服,我依旧觉得记忆的潮水涌上了岸,一波一波地将我淹没。
我一下子就伸过手去,托住了他的肩,叶思远停下动作,抬头看我,我扶正他的身子,替他解开了最后一颗纽扣,接着就把他的西服脱了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
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原来那么多年来,他依旧在用那一种香。淡香混合着他身体的气息,还有暖暖的体温,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我拉紧衣襟看他,叶思远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衫,他没有打领带,衬衫包裹着他的身体,依旧清瘦,却褪去了大男孩的青葱气息,晕染成一种成熟男性的稳重味道。
只是衬衫袖子要比西服袖子轻薄许多,沿着他宽阔的肩垂挂下来,特别刺目,瞬间将他的残缺放大、显露出来。
我不再觉得寒冷,可是却开始无措,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叶思远却开了口:“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我摊开手掌给他看,两只手满是血痕,还有地上的沙土,刚才不顾疼痛地打了他半天,现在伤口似乎更糟糕了些。
“我带你去医院,做下处理。”
我沉默着站起来,刚站直身子,左脚脚踝突然一阵剧烈的痛,使我身子一晃,止不住地往前扑去。
叶思远也已经穿好鞋站了起来,看我不对劲,他立刻跨了两步走到我面前,用身子挡住了我下坠的身体。
“怎么了?”他的语气满是担心。
“脚扭了。”我的声音暗哑,忍着掌心的疼死死地揪住他腰两边的衬衫,衬衫下摆都被我从西裤里拽出来了一些。
叶思远叹了口气,问:“还能走么?”
我试着走了一步,立刻疼得皱起眉来:“好痛啊!”
他想了想,突然说:“来,我背你。”
我愣住了。
“先松开手。”
我茫然地松开了手,勾着左脚单腿站立着,叶思远转过身背对着我,半蹲下/身子:“上来。”
“你…”看着他空荡荡的袖子,我有些迟疑。
“上来,我能背的。”
我看着他的背脊,那么高大挺拔的身姿,那么宽阔有力的肩膀,那么熟悉温暖的气息,心中一动,我张开双臂就趴了上去。
我的双臂紧紧地搂着叶思远的脖子,脸颊埋在他的肩窝里,两条腿牢牢地夹着他的腰身。
叶思远的腰弯得很低很低,我知道,他是想尽量让我省力一些。
他往停车场走去,我叫起来:“我的鞋!”
“不要了,那么高的跟,容易摔跤。”
我没再说话,只是紧紧、紧紧地伏在他身上,这是叶思远第一次背我,我曾经以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是现在,在他的背上,我却是那么安心。
那股熟悉的香环绕在我身边,我能体会到他身上暖暖的体温,我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闭上眼睛,眼泪坠落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身子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空荡荡的袖子在寒风中微微飘动,
我无声地哭泣。
叶思远,叶思远,原来,我依旧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钢管舞的曲目是《that place in your heart》,我个人很喜欢那歌词和旋律,是慢摇,感兴趣的妹纸可以去找来听听。
尽量匀速更新,抱歉放不出预告,按照我的计划,顺利的话6月底可以完结,实在不行就是7月初,绝对不超过7月10号,于是也不会拖太久了。
爱你们。
83、你是在补偿吗?
沈知没有来,叶思远带着我去了最近的医院,他的司机储师傅问需不需要帮忙,叶思远摇头说不用,背着我就进了医院大厅。
挂号的时候我才记起自己什么都没带,叶思远说:“我衣服口袋里有钱,你自己掏一下先挂号。”
掏钱的时候,我在他西服口袋里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但是我没多想,只是任由叶思远背着我去了急诊大厅。
我伤得并不重,医生为我的手掌做了清创、消毒处理,还给包了两块纱布。叶思远要求医生为我注射破伤风针,我瞪大了眼睛:“不用了吧!”
他看着我:“以防万一,你受伤后手还碰过许多东西。”
还包括我那双才穿了三次的300多块的皮鞋,好吧,我认命了。
医生为我做了皮试,一会儿以后确认没有过敏,就叫我半脱下牛仔裤进行注射。
叶思远一直站在我身边,我竟然有些难为情了,瞟了他一眼:“屁股打针,你也看?”
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走了出去。
医生偷偷地笑了,问我:“你男朋友呀?”
“不是。”
“你都穿着他衣服呢。”
“我冷!”
“他在追你,你没答应?”医生是个40多岁的男人,居然挺八卦。
我瞪他:“他看着像是在追我吗?”
“怎么不像啊?你没瞧见他看着你的眼神儿,那成语怎么说来着,啊!深情款款呀!”
“啊————”猝不及防,我的屁股已经挨了针,“您轻点儿!”
“行了!”医生递给我一个棉花球,“自己擦一下。”
我按了按针眼位置,站起来就拉上了裤子。
医生收拾着东西,看我要走,又说:“小姑娘,你别嫌弃人家身体不好,小伙子样子不错,看着人挺沉稳靠谱的,家里要是反对你就多坚持坚持,残疾小伙找个对象不容易,我瞧你对他也挺有意思的。”
这都哪儿和哪儿呀!我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道了谢就走出了诊室。
一瘸一拐地走到走廊上,叶思远正在等我。
他在看墙上的宣传画,身子站得很直,肩膀舒展着,如果忽略掉他身上被我压得皱巴巴的衬衫和软软垂挂下来的衣袖,他看起来真的英俊不凡,优雅从容。
听到我的声音,他扭过头来,快速地走到我面前,背对我弯下腰来。
“不要赤脚走路,地上很凉。”
“还不是因为你!我的鞋没了!”
“是你自己丢的。”他闷闷地说,我悄悄地笑了下,就趴到了他背上。
叶思远把我带去了另一个诊室,医生看了看我的左脚踝,幸好只是轻微扭伤,有一点点红肿,医生给我喷了药,缠了弹性绷带,又取了冰袋敷上,最后再缠了一圈绷带叫我去大厅休息15分钟,拆了冰袋就可以走了。
叶思远把我背到大厅的休息处,和我并肩坐了下来,他微微弯腰看了看我的左脚,忽然让我把脚搁到他腿上。
“干吗?”我有些提防地看着他,身子还往后缩了缩。
“把脚架高一些,会比较容易消肿。”
“医生又没说。”
他抬眼看了看我,低声说:“我小时候经常摔跤,会扭伤脚踝,医生教我的。”
我不吭声了,想了想就侧过身把左脚搁到了他大腿上。
我们两个人沉默地坐着,急诊大厅里人来人往。我悄悄移过视线看叶思远的侧脸,时光掠过了他的面容,令他的脸部线条清晰分明了许多,看着比几年前刚毅、凌厉一些,隐去了一丝温润、清逸。
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倔强的嘴唇,弧度优美的下巴组成了一幅好看的画面,他的脸颊有些凹陷,鬓角的发留得半长,碎碎地盖着耳朵,他不知在看哪里,眼睛半垂着,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缓慢地扇动着,直扇得我的心都痒了起来。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叶思远也没有转过头来看我,直到15分钟后,他才开口:“我背你去拆绷带。”
“哦。”我低声应着,又一次伏到了他的背上。
我的心跳得很平稳,紧了紧搂住他脖子的手臂,我把脸颊贴住了他的脸,还轻轻地蹭了蹭,好温暖哦…我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从医院回到我住的小区,车子开不进去,叶思远背着我往小区深处走。
夜已经很深,小区里只余下昏黄的路灯为我们照路,住宅楼几乎漆黑一片,偶有几扇窗子亮着光,我听着叶思远的脚步声,清晰,坚定,有力,心里渐渐地就变得柔软。
“喂,你累吗?”我问他。
“不累。”
他一直深深地弯着腰,靠着腰腹力量支撑着我的身体,我知道,并不轻松。
“我是不是很重?”
“没有。”他顿了一下,又说,“你瘦了许多。”
“我有好好吃饭的。”
“做广告很累,是不是经常要加班?”
“没办法,24小时待命,客户有令就得随叫随到呀。”下午不就是如此,我轻轻地“哼”了一声。
“…”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还要陪客户喝酒?你去年…酒精中毒过?”
“陪客户我不会喝多,去年那次是喝王佳芬的喜酒。”想到王佳芬,我就笑了,“哎,叶思远你知道吗?王佳芬做妈妈了!生了一个女儿,叫朵朵,已经快6个月大啦。”
“真的?”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挺好的,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婉心也快要出狱了。”
他的脚步停了一下,立刻又走了起来:“她出狱后,我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不用了。”
“小桔,她重出社会,找工作不会顺利,我不能承诺给她的待遇会多好,但是我能保证她来我这里,不会有偏见,不会受委屈。”
我知道叶思远说的是实话,可是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我问:“叶思远,你是在补偿吗?是补偿婉心,还是补偿我?”
他沉默了很久,只是一步一步机械地走着,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了口:“不是补偿。”
“那是什么?”我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叶思远,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时,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他没吭声。
我继续问:“还有现在,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他依旧没吭声,我开始生气,就在我忍不住要发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JOJO!”
叶思远停住了身子,我们已经快走到我住的那幢楼下,我和他一起扭头往边上看,程旭一手挽着我的毛线外套,一手拎着我的包,站在路灯下。
“程旭,你怎么在这儿?”
“你的东西没拿,我给你送过来。钥匙都没有,你打算怎么进门?”
“找房东拿备用钥匙。”我小声回答。
程旭走过来,看看叶思远,又看看我,他的眉皱起来:“JOJO,你怎么了?”
叶思远弯着腰,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抬头,我对程旭说:“摔了一跤,扭了脚,刚去了医院。”
“要不要紧?”程旭的语气里满是担心。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还没给他俩互相介绍过,可是又不知该如何介绍,只得指着身下的叶思远对程旭说:“叶思远。”又指了指程旭,对叶思远说,“程旭。”
“你好。”程旭的表情有些严肃,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叶思远直了直身子,说:“你好。”
我向程旭伸出右手,“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东西给我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叶思远的西服袖子很长,我只能露出几个指头,此时伸长了手臂,程旭就看到了我掌上的纱布,他问:“你的手怎么了?”
“哦,擦破了点皮,没什么的。”我继续伸着手,程旭却没有把包和衣服递给我,只是说:“我帮你拿上去吧,你的手伤了,不要拿东西,包里都是礼物,很沉。”
他的视线刮到了叶思远垂着的衬衫袖子上,我的心紧了紧,说:“没关系,我能拿的,你给我吧。”
“JOJO。”
“给我吧!”
程旭没有动,我一直伸着手臂,有些不耐烦起来,“给我!程旭。”
“小桔。”叶思远突然开口了,“让程先生帮你拿上去吧,小心手上伤口再弄破。”
我“啪”地往他肩上拍了一下,“我说了我没事!你们别一个两个的都想替我决定什么!我手没事!我脚也没事!我自己能走!”
我踮着右脚想往地上滑,身子才动了动,叶思远就喊了起来:“小桔!别动!”
他的腰弯得更深了,我一下子就停下了动作,继续乖乖地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了看程旭,我又一次伸出手:“程旭,给我吧,你早点回去休息,今天谢谢你。”
这一次,程旭没有再坚持,他走近了几步,将我的衣服和包交到我手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连再见都没有说。
我从包里掏出钥匙,对身下沉默的男人说:“走吧,我住五楼。”
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一路往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叶思远走得很小心,老小区楼道狭窄,他对这里又不熟悉,也没有办法扶住墙或栏杆,每一步都是试探着踩,踩实了才敢往上走。
磕磕碰碰地走到五楼,我开了外间的防盗门,才一进门,住隔壁屋的男孩小蒋正光着膀子拿着脸盆走了出来,我们看到对方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陈。”大家做邻居也好些年了,又共用厨卫,自然认识。何况,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人一同回来,而这个男人又是一目了然的特别,我们的姿势又是那么暧昧亲密。
“脚扭了。”我冲他笑,指指自己屋的门对叶思远说,“那间。”
叶思远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我和小蒋打了招呼就打开了自己小屋的门,小蒋傻愣愣地看着叶思远,对我们笑了笑就溜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