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双一惊,赶紧上前来扶,生怕他又晕了过去。

白若来死死咬住牙关,将翻腾到嗓子眼的那口血生生的咽了下去。

诸多道理他看得明白,个中是非他也辨得清楚,可是一直在心里想着,只是想着,想过就忘了。如今被一个局外人一字一句一针一血的说出来,振聋发聩,直指心底!

这心,就如同这茶杯,彻彻底底的摔成了渣!

痛!

痛得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白米一路跑进来,道:“爹,外边有人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出去了,后天才回来,所以...洒一章5000+的以示歉意,努力大后天更。裸更党桑不起了...

另:感谢留言的、捉虫的、霸王的、收藏的...来不及回复来不及修改了,回来再见!群抱!

不负所托

来者是常跟随裴玉来的两个侍从之一,见白若来出来,焦急道:“烦请白掌柜随我走一躺,我家主人身子不好,已经两日吃不下东西了!”

穆双听着只是疑惑,“那便让他来不就好了。”

侍从道:“我家主人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来不了啊!若是别的,打包带走便是,可是这面条,搁久了就糊了!我也不知我家主人到底吃不吃得下,只是最近一阵子他除了在这吃了整碗东西,别的都是吃不了几口的,我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请白掌柜成全!”

穆双见他说得悲切,转过头向白若来示意。

白若来不吭声,心中复杂辨不得滋味。

他去不得!

去了,若是撞见了颜翡,就什么都完了!

更何况,裴玉害他如斯,他何必还要关心他生死!

可是他要不去…

只怕,由不得他不去吧!

罢了罢了,如若是命,逃不开,早晚都要来!

喉间血腥未退,心上痛楚依旧,可到底,白若来强压住了一切,只淡淡说了一句:“稍等片刻。”

将穆双拉至后院,白若来的表情说不出的肃杀。穆双看着只觉心惊,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

果然,白若来旧事重提:“带着白米赶紧走!”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穆双福至心灵,急问道。

白若来抿紧唇,半晌道:“你若想知道,可以问老五,但现在你必须得将白米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白若来前所未有的郑重,穆双反应不及,只得怔怔点头。

“过来!”交待完后,白若来唤来站在屋檐下候着的白米。

白米虽然一无所知,但察言观色之下,也知道最近几日爹爹不大对劲,而此刻,更是不对劲到了极致。

他忐忑不安,只乖巧的把头埋在白若来的怀里。

白若来抱着他,强颜欢笑。

“爹,你笑得好难看,别笑了!”白米嘟着嘴道。

白若来紧紧搂着他,舍不得松开的样子。他望着远方归燕,沉沉道:“白米,待会穆双叔叔会带你走,你要听话。”

白米一惊,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腰,问:“要去哪?爹你呢?”

白若来低下头道:“我还有些事,很快就能来找你的。”

见白米一副质疑的样子,白若来伸出小指,道:“你要不信,我们拉钩。我们还跟上次一样,你先走,我随后就来。爹从来不骗你的!”

“哦。”白米眼泪汪汪,但还是伸出了小指,“你说过,君子言而有信的!”

将白米送到穆双手中,白若来看着穆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就拜托你了!”

穆双被白若来眼中散发出的灼热光芒震慑住了,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白若来一笑,退后,“走吧!”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白若来追上前,俯□,对着白米郑重其事道:“记得,你还有个名字,叫裴蕴秀!”

说完,转身就走。

——我很快就要死了,别管我了。沉欢,这孩子叫裴蕴秀,也许他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个名了,但请你记得,他曾经叫过这个名…

秦自若的话隔了整整十年的岁月再次浮响在耳边,白若来听得直想泪流满面。

师姐,沉欢无能,只求不负所托!

白米满心疑惑来不及问,因为白若来已经转身走了,而穆双也带着他从后门飞身离去。

穆双走得很急,恨不能插上双翅!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掌柜的居然把名字都告诉白米了,这不是好兆头啊!

这躺差事,怎么感觉像是临终托付啊!

他得赶紧把白米放到安全的地方,赶紧回头去问清楚!

穆双跑得风生水起,白米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一掠而过的树木屋舍街道,心里也是不安的很。

在穆双稍作停留喘息间,他终于把心中的不安问出了口,“穆双,爹姓白,我为什么要叫裴蕴秀?”

穆双被问住,但很快换上不恭笑脸,拍了下他的头,道:“你定是听岔了,他只说你叫蕴秀,白蕴秀!”

白米垂下头,想了想,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穆双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寻到秋素白。

他不能走太远,锦安城里,他只能找秋素白。放眼天下,他也只能找秋素白!

有秋素白在,白米就安全了!

秋素白正搂着清倌人听小曲,听闻穆双带着个孩子来寻他,眉头一皱,就明白过来,所以见着他,也不询问,便摇头晃脑的苦恼道:“看来我又要做亏本生意了!”

穆双道:“算我欠你个人情。”

秋素白挑眉一笑,“就怕你还不清,也没命还。”

穆双咬牙切齿,“你个王八蛋!”

秋素白拿着一只白梨逗白米,扮作和蔼可亲样,“来,吃个梨,可甜了!”

白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叔叔,这个梨还没洗过。”

秋素白噎着了,低头一看,果然上面有点灰迹,心想定是老王头又偷懒了,不由愤懑——居然在一个小屁孩跟前丢了脸。

但是很快他又堆起笑容,道:“到底是龙子凤雏,不同一般啊!”

穆双扯了他一下,生怕他又吐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扭头对白米说:“你先在这等着,我跟这个王八蛋,额不,跟这位秋叔叔到里面说点事。”

说着也不管秋素白反应,拉着他就往里屋走。

“到底什么事啊?”秋素白拂了拂衣袖,不满道。

穆双骂道:“老子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听曲逗乐!”

秋素白嗤笑道:“横竖是你自找的,我可是没少帮你忙!”

“你也就光打探消息了!”

“那你让我如何?跑到皇宫里抢人去?我七星梅园本事再大,也大不过整个延国啊!”

秋素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事,拉着穆双喜笑颜开道:“话说,我快把颜翡弄到手了!嘻嘻嘻,他现在看到我都头疼,可是小爷我来无影去无踪,将他那走了个来去自如,他死活都查不出我是何方神圣,嘻嘻嘻,真是爽哉乐哉!他那生气焦躁的模样,啧啧啧,真是销魂死个人啊!”

此时穆双心急如焚,也没空听他讲那些风流艳史,虽然这事足够震撼——秋素白也真是好大的本事!

他打断道:“你先别跟我废话了,我先把他放你这,你可要确保他的安全,若是有丝毫闪失,我跟你拼命!”

“你这么急吼吼的作甚?你把他放这,那你呢?你家那小掌柜呢?”

“我现在也是一头乱麻,白若来被人喊去了,我感觉大事不妙!

“他被谁喊去了?”秋素白直抓关键。

穆双摇头,“说是重病在床之人,吃不得东西,只在吃掌柜做的面时才有胃口…他家侍从让他过去,他就开始变得古古怪怪了,让我带着白米走,还告诉白米他另有个名叫裴蕴秀…”

穆双越说越小声,因为他发觉秋素白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是在看个白痴!

猛然间,他心一窒,冷汗直冒,“他,他,他…那人是裴玉!”

秋素白叹口气,无力道:“我发现你越来越蠢了!”

穆双从头冷到脚,然后撒腿就跑,“不行,我得去拦着!说了不去找他,他妈的自己找上门来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却也是摆出一副惨白的脸,扑到秋素白身边,抓着他的袖子道:“好兄弟!你一定得帮忙啊!我现在回去也一定来不及了,颜翡他可是见过白若来的,也一直在找他啊!要是见着了,定能认出来的,这就全完了!你一定要引开颜翡,不能让他们碰面啊!”

秋素白扯开他的手,一脸嫌弃道:“松开松开,我刚换的新衣裳,准备今晚夜会颜美人呢!你且放心,裴玉不知怎么跟颜美人有了矛盾,这几日只让他追查你家掌柜的下落,还说寻不到人不用来见呢!所以这几日颜美人一直在家中,到不了宫里!”

穆双还是不放心,“我不管,你可要把颜翡看住了!”

秋素白见他此番焦急成这模样,不由心动了动,“穆双,颜翡我可以给你拖着,可裴玉怎么办?”

“什么意思?”穆双不明白。

秋素白拍了拍好友的肩,叹了口气,道:“我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裴玉跟你白沉欢有猫腻,现在,我还是这话。”

秋素白目光灼灼,刺痛了穆双。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但很快又否认了,“这怎么可能!”

颜翡看着好友匆忙离去,轻笑着摇了摇头。

七星梅园的钉子终于安插到了皇宫,裴玉的那些不得人知的事,也就渐渐被挖了出来。

唔,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只是可惜了锦月——也许在他们之中,他真是晚来了一步!

哎,这情这一事,就容不得晚来一步啊!

秋素白看着桌案上的红烛,突然间就想起了那年那人那些事。

当年,他不过也就是晚去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失了神,秋素白一惊,赶紧一笑,前尘往事,统统了之。

还有个小家伙要打理啊!

走出去,见白米径自坐在凳子上,神色平静。秋素白暗自欣慰,心想这孩子真是颇有一番气度啊!只是这想法刚冒出,就听一声稚嫩却无比认真的童声问道:

“秋叔叔,裴玉是谁?”

原来,刚才白米在门后,听了个完全!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时间赶,更新字数较少~

另:猫亲,伦家真给你跪了,乃太厉害了!都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写了...噗哈哈

难辨悲喜

白若来换了身干净衣裳,便随着那位侍从走出门去。

天已渐黑,悬挂在廊下的灯已点燃。风吹过,筒灯发出钝重的“咣当”声响,里面灯火摇曳,忽明忽暗。

白若来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老五如石像一样站在门口,垂着手,面无表情。

白若来一笑,张了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别担心!保重!

老五忽的就握紧了拳头。

龙潭虎穴,他走得视死如归,却又笑得云淡风轻。

白若来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然后泰然坐定。

侍从也跟上,然后不露痕迹的拉下幔帘,将外面景色遮了个严实,边还解释道:“外边风大。”

白若来点点头,不作表示。他知道,他入的是皇宫,他们是不会让他知道的。所以他干脆借口打盹,来个不声不响,不闻不问。

可他如何能睡得着?

眼睛闭着,脑子里却一派清明!面上从容,心里却似狂风乱作,吹得天上地下一片狼籍!

他想,一切安排的都妥当了吧!

事发突然,没法千叮咛万嘱咐,因此难免有纰漏。可也正是因为事发突然,容不得他左右犹豫考虑再三,也容不得他们推辞拒绝!

把白米交给穆双,不但给了白米足够的安全,也顺利遣走了穆双,真是再好不过。穆双背后有秋素白,也有北州林家,自此以后,白米不用东躲西藏,更不会忍饥挨饿!

而老五——方才情况紧急,不便多说,但他定是能知道自己心意吧!

不把白米交给他,是因为自己与白米孰轻孰重,老五在心中分得清清楚楚——他虽然疼爱白米,可到了危急时刻,他是干得出把白米交出去他一身安全的事的!

想着老五,白若来又不放心了。

这么一个固执的人,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幸好他只是固执,并不莽撞,见他出去,也能克制着不作出什么动静。但眼下是他安然无恙,如果他有半点闪失,老五估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他也自己得克制住,小心行事啊!

白若来深吸一口气,只觉千头万绪,麻烦重重!

一路平坦,车轱辘不疾不缓转动着。白若来听着马蹄声,暗数着转了几道弯,然后心想:皇宫快到了。

这个想法刚落下,马车就停住了。

侍从将幔帘微微掀开一道缝,递出一块牌子,再收回时,马车又开始转动了。而白若来就在这一瞬间,睁开眼,透过那道缝隙,将外边窥了个遍。

高门石墙,守卫森严,却是到了皇宫侧门了!

白若来暗叹:未曾想,有朝一日,我还能回来!

侍从见白若来醒来,道:“很快便到,白掌柜辛苦了。”

白若来轻笑,“无妨。”

侍从又道:“白掌柜真是一派从容啊。”

白若来抬起头盯着他,辨别此言何意。

侍从解释道:“一路而来,白掌柜居然毫无疑问。”

白若来一惊,暗想自己当真疏忽,心念一转,淡淡道:“原先在家乡开店之时,也有客人唤上门,出于各种原因,白某上门之时也是被蒙住双眼的。白某生性淡泊,对他人之事无甚兴趣,所以也不愿打听,只安心做生意罢了。”

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待会下了马车,白某是否需蒙住双眼?”

侍从一愣,忙道:“不用不用。”

白若来有礼一笑,再不作他言。

如此又绕了会,马车停住。外边人掀了帘子,白若来从容下车。

“请随我来。”侍从前头带路。

白若来紧随其后,拿着余光四处一瞥,不由暗暗疑惑——宫里何时有了这个地方?

他下来的地方,是在一间小院子里。说小,真是一点不为过,只比寻常人家的院子大一点,而且装饰也跟农家一样,无假山流水,无亭台楼阁,只一井一石桌,外加院中几棵树,檐下几瓮缸。

白若来看着廊下挂着的两盏灯,心想难道此地不是宫中?

可明明是从宫门里进来的。

百思不得其解,白若来便想着,或许是十年里,宫中人来人往,喜好也各种各样了。

犹记得,有一年,裴玉好似纳了个平民百姓之女为妾。

随着侍从进入屋内,扫了一眼,白若来心中了然——原来此地是个厨房!

只是却是个不常使用的厨房。

白若来站在边上,看着仆从鱼贯而入,她们的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这些都是您要的东西,您看看,齐不齐?”侍从问道。

白若来看了一眼,道:“足够了。”

那道面所需材料寥寥无几,可桌上摆的却是琳琅满目。白若来不免担忧是否还能做出那份味道。

侍从见他点头,不露痕迹的催促道:“那咱们就开始吧。掌柜的,我给您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