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一矜持颔首道:“对于我来说,想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所以银子方面的困难,永远都会存在的。这并不奇怪,对于任何一个意图扩张的企业…呃,商号来说,都会存在这个问题。”
右贤王的脸色微微一僵,苏一一却并不解释,只顾低头继续把玩自己的杯子。自从一一制药的货物北上,北贤王的大帐里,竟然也用上了细瓷官窖。
姬流夜轻笑一声:“放心,依依可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她越是说缺银子,就表示赚的银子越多。”
“是么?”右贤王意似不信。
“五公子说得不错,我之所以缺银子,是因为扩张的步子迈得太开。不过,这个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了,每个月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如果右贤王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苏一一也不转弯抹角,很爽快地就给出了承诺。当然,这个承诺,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至少是个姿态。
因此,右贤王的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紧接着,谈话便更热烈了起来。毕竟,这才是他们这次会唔的目的。所以,全都打起了精神,谈到了实质性的内容。令苏一一失望的是,右贤王并没有打定主意在近期起兵。
她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不是有银子就可以解决的。就算招兵买马,要训练成可堪一战的军队,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照这么说来,七公主嫁过来的时候,恐怕刚刚起兵吧?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好,借口狄人之乱,兴许可以把七公主的婚期再拖延一段时间。
苏一一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至少和右贤王的商业纽带关系,算是基本上形成了。假以时日,狄人能够收复北刘以西以北的大片区域,河西走廊再度打通,也是一件指日可待的事。历史上曾经记载过敦煌当年的辉煌,也许可以在她的手里重现。
她咬了咬唇,适时修正了自己的计划。至少,她可以替七公主争取一段时间的缓冲。
姬流夜在其后的谈判中,完完全全地站在她的这一边,明里暗里维护着她的利益。所以,两人私下相对时,苏一一总算没有再冷若冰霜。
“好了,别生气,我没有明说,是我的不对。可是我若是明说了,你恐怕要借此机会回一趟永乐,到时候你若再往南陈去,谁知道又会耽搁多久?”姬流夜赔着笑脸,颇有些低声下气的味道。只是这个道歉,显得不大自然,硬得像发干的白馒头。
苏一一也知道他骨子里的高傲,这样便已是极其难得。想到他一路急行,恐怕是昼夜不歇,心里微软,脸上也便松了下来。
“算了,你的花花肠子太多,我要是每一件儿都生气,恐怕早就气得满脸皱纹了。”她耸了耸肩。
“你不生气就好。”姬流夜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次赶得急,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也真累得够呛。右贤王还不大肯松口,明明自己想要报仇,却偏偏不敢动手。”
苏一一倒是很理解:“那也难怪,他的实力比任一家都不如,更遑论那两家联手呢若是我,也是选择隐忍,以待有利时机。”
“你倒是替他说话,可这么一来,咱们的打算不就全落了空么?”
“所以喽,咱们就要替他营造有利时机么…你想想看,右贤王为什么不动?是因为他要等待。咱们提供大量的金钱和物资,可以让他去拉拢几部首领。只要能打动其中一半,他就有了动手的勇气。”
“这不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吗?”姬流夜笑着眨了眨眼睛。
苏一一“唔”了一声:“你跟他熟,知道他的底线。我们需要付出多少,他才肯动手?如果拖得太晚,七公主可就跟老可汗生米煮成了熟饭,什么都完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抢亲。”姬流夜倒不着急,施施然道。
“那就一辈子都不能见贤妃了,这怎么行?”苏一一想也不想就摇头,“再者,七公主自己又没有爱上什么人,抢了亲跟谁去私奔啊只不过可汗太老了而已。”
“如果嫁到北狄,还不是见不着?”
“那可不同,有机会的话,还是能回中原的。留个念想,总比完全绝望的好。何况,若是事情万一败露,别说是七公主遭殃,还带累了贤妃,这可不行。”
“如果是右贤王继任可汗,对七妹自然没得说。若是他这次事败,恐怕…”
“只留下抢亲一途。”苏一一无奈地接口,算是认可了他的备用方案。
“好吧,最近你的一一制药动作这么大,恐怕你的底线也够呛吧?未必能打动右贤王。”姬流夜担忧的,却是银子的供应问题。
“这些银子并不需要一次性投入,一一钱庄最近大量吸收存款,幅度很大,足可以应付右贤王这里源源不断的需求,以及我们自己的开支。”
“小心遇到挤兑风暴。”姬流夜提醒,“做钱庄的,最怕遇着这个。”
“真遇上这个,那就要你帮忙了。”苏一一笑得很像一只刚刚偷吃了腥的狐狸。
“什么意思?”
“你不管着户部么?国库里的存银拿来救救急,挤兑根本形不成什么风暴。”
姬流夜哑然,好半天才干笑:“你竟然打的这个主意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担的干系,可就大了。”
“不肯?”苏一一眯起了眼睛,很有些旧账新算的企图。
“能说不肯吗?恐怕我一个‘不’字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姬流夜无奈地苦笑,“就算担着天大的干系,也得替我担下了。”
“这还差不多”苏一一扁了扁嘴,笑意吟吟,“别担心,就算你受到了损失,我也会替你弥补起来。”
姬流夜凝神看她,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你我之间,早就无分彼此了。你历年来给我的,远远超过你要求的。”
苏一一明眸含笑,姬流夜觉得,这时候哪怕让他去摘星星,他也愿意立刻去拿梯子架上。再辛苦,得着她这样明媚的笑容,便已经值得。
户部么…凭他的手段,难道还不能欺上瞒下?
“不怪我事先瞒你了吧?”他当然要趁机卖好。
苏一一眉开眼笑地点头:“下不为例有你当后盾,我就可以把钱庄搬空了。右贤王这里的款子又算得了什么”
“你呀”姬流夜宠溺地一笑,替她勾起了散落在鬓边的碎发。因为没有带侍女,苏一一自己的梳头水准,又实在差强人意,就算挽个简单的髻子,也总有些散乱。
“没关系啦”苏一一满不在乎地干脆把头发全散开来,又叹了口气:“听右贤王的意思,若是拉拢不了半数部落,他是不肯动手的了。要想个什么法子,制造出个什么形势来才行哪”
“放心吧,会有转机的。”姬流夜神秘地微笑,却并不解释。苏一一问了次,他还是守口如瓶,也只得罢了。
“难怪刘氏兄弟的嘴巴紧得像蚌壳似的,原来是有传承的”
姬流夜只是笑笑,叮嘱了两句,才返身回自己的帐篷。
“这叫什么事儿嘛明明踩在一条船上,却偏偏不肯开诚布公。”苏一一气恼地把外袍宽了,只穿里面的家常小袄,对着小香猪抱怨。
刘孟海在外面听见,替姬流夜辩解了一句:“五公子也没有把握,所以不敢说。等事儿真成了,那时候小姐自然知道五公子的手段。”
苏一一听出了苗头,急忙追问:“什么手段?他让我慢慢儿地过来,是不是自己去做了什么事?”
帐外一片沉默,苏一一怒道:“刘孟海,进来说话”
“其实…”刘孟海掀起了帐篷的帘子,看到苏一一只穿着家常的衣服,急忙又缩回了头,“小姐把外袍披上,我再进来陪你说话吧。”
“外袍?”苏一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领子相当于后世的半高领,袖子长及手腕,不露不透,走到哪儿都不至于有伤风化吧?
“我包得严严实实的,你用得着像见了鬼似的吗?”悻悻地嘀咕了一句,苏一一还是把外袍给披上了,“好了,进来吧。”
刘孟海探进了一颗脑袋,看到她只是把外袍象征性地搭了一下,忍不住苦笑:“若是五公子看到,恐怕又要给小鞋儿我穿了。”
“你现在不是跟我了么?就你这脚踏两条船的样儿,以后我尽给小鞋你穿”苏一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吧,姬流夜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要不是说,我就把你还给姬流夜,不要你跟着我了。跟我不齐心,再能干我也不稀罕。”
“求之不得。”刘孟海一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一副痞子模样,让苏一一看得牙齿痒痒。
“行啊,明天你就跟姬流夜吧”
“别,我开玩笑的。”刘孟海赔笑,“不过五公子确实做了点儿什么,但我们一直跟着你,也不知道详细。不过,根据我的猜测,五公子不会做无用的功夫,关于左贤王那里,应该不会没有后手。”
“哦?”苏一一半信半疑,“他这么能耐啊”
刘孟海回了她一个“你才知道”的白眼,不敢多留,一溜烟地又出去了。
正文 第268章 袭营
第268章 袭营
正如姬流夜所料,转机的出现突如其来,把苏一一准备稳打稳扎游说右贤王的计划,扼杀在了摇篮里。
“怎么了?”她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姬流夜叫了起来。好在睡帐篷一切从简,和衣而睡的好处,就是免得*光外泄。匆忙把外袍一披,连带子都不及系上,就被姬流夜拦腰抱着往外走。
“夷人打过来了。”姬流夜脚步匆匆,“我们躲主帐里去,那里侍卫多,外头又有重兵,还是那里顶安全。”
“好,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这会儿全醒了。”苏一一挣扎了一下,姬流夜的胳膊猛地收了一下,才缓缓地放松,让她落地。虽是情急之中,但软玉温香的滋味,着实让他留恋。
苏一一却没有注意,刚跨出两步,又扭头往回走:“还有香香呢,别忘了捎上它呀”
“他比你机灵。”姬流夜没有放手,苏一一这才发现,嗜睡的小香猪早就蹿到了帐篷门口,顿时恨得牙齿痒痒。
“好啊,光知道自己逃命,也不知道顺带叫上我”
姬流夜好笑地看着她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即只摇头一笑,拽住了她的胳膊就往主帐跑去。
“怎么回事?”姬流夜大马金刀地坐在右贤王的对面,一点都没有中华礼仪之帮的风范。苏一一瞄了两眼,发现还是小香猪占据的那个毡毯不错,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半坐坐靠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过是夷人打打秋风,这种仗一年要打个十几二十回的,不用担心。”右贤王不大在意,但目光仍是落在帐篷口。
“是么?我刚才听到外面有军号,恐怕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吧”姬流夜不信地摇头,“你小心着些,别着了人家的道儿。”
右贤王目光微缩:“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夷人打仗的模式我们都心知肚明,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两招,摆好了队形往前冲就是了,什么时候还会有中途吹军号的情形?这个…分明是正规军队,我瞧着倒有些像…”
苏一一没有听明白他未竟的话,但显然右贤王是听得明白的。脸上阵青阵红变幻了一阵,却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令两翼阻截了。”右贤王的神色,有些阴暗,“五公子,你向来长于计算,这排兵布阵上也是强项,不如说说看,该怎么应付?”
姬流夜不露声色道:“若是夷人,自然好办,他们胜在单兵作战能力强,但这样冲营,却落了下乘,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能把他们给打垮了。夷人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半年来,根本没有挑衅的事发生。我只是担心,若是狄人呢?”
右贤王的眉心微微上跳:“你怎么知道,这是狄人?”
苏一一算是听出来了,原来姬流夜是趁机挑拨离间啊可是,右贤王会上这个当吗?战争一结束,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姬流夜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苏一一眨巴了一下眼睛,身子便坐得直了。
“看这种进攻方式,就是左贤王的拿手好戏。”姬流夜淡淡地说道。
不会吧?挑拨也这么明目张胆?苏一一忍不住轻轻掩面,怕右贤王怒极之下,就掀翻面前的桌案。那上面,可有着汤汤水水之类的东西。小香猪的皮毛,倒是甩甩就能光鲜如新。她这回可只带了两身替换的衣服,绣梨替他准备的好几个包袱,全扔在少洛城的客栈里了。
也不知道是被姬流夜说中了,还是狄人的思维方式更简单,苏一一等了半天,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挪开手,竟然发现右贤王正在发呆。脸色虽然阴沉得密布乌云,却连一声反驳都没有。
难怪右贤王的智商竟这么低?被姬流夜三言两语不大高明的挑拨离间,竟然就被说动了心?
“他们逼我…”右贤王咬牙切齿。
“你想要谋定而后动,恐怕没有机会了。”姬流夜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根本不会给你机会谋定,而要先动了你。不能杀你,也要把你给打残了,打废了,再也无法东山再起。你所持者不过是这些军队,若经此一役,伤亡过半,恐怕就算你能说运那些头人,也没有了争胜之力。况且,只要此仗一败,你觉得还有说服那些头人的资本吗?”
“哼”右贤王怒喝了一声,“这一仗,我不能败如今我大军只有十余万,若是此役伤亡五万,哪怕我再舌灿莲花,也无法说服他们”
姬流夜凝神看他,忽地把桌案上的东西扫至地上,把苏一一吓了一跳。该发火的没火气,不该发火的,怎么倒动起来了?
她的背微微弓起,准备见事不妙,便退避三舍。这两人的功夫,虽不知道谁更高些,但至少都不是她可以抵敌的,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踩这趟浑水。明哲保身,方为上理…
姬流夜和右贤王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很默契地把两颗脑袋都挤到了一处。
“你看,这是你的营帐,而这里是王庭,常年驻军二十万。这是左贤王的驻军,和你的兵力相当。夷人长驱直入,只能是骑兵,从那里到这里,至少要行军一个日夜。若想不被你的探子发现,必须急行军,到了这里早就是疲兵,不可能组织得起这么有效的进攻。”姬流夜迅速地在桌上放置了几件东西,虽是随手拈来,苏一一也明白了,原来他布置的是简易的地图。
右贤王的脸色越来越沉,目光却变得更加明亮,灼灼地看向帐外。
苏一一也跟着转过脸,帘子还是安静地垂着,只隐约看到门外站着虎背熊腰的护卫。
“报——”一个护卫冲进大帐,“左路军已经败退三里,正往中军而来。”
“哼”右贤王振衣而起,“传令,中军出击。”
苏一一喜动颜色,动了就好。心里还有点惴惴,万一这次来的真是夷人,到时候姬流夜怎么收场?若是右贤王恼他谎报军情,原本还有三分指望的形势,岂不变得再无转寰的余地?
不过,从姬流夜的脸色上,是永远瞧不出什么内容来的。所以,苏一一只能在右贤王阴郁的脸色里,自己瞎琢磨。
“慢着。”姬流夜在右贤王踏出中军帐时,忽地出声阻止。
“五公子,有什么事, 我们回头再说,等我把左贤王赶出十里地再说你的条件,我心里有数。”右贤王头也不回,但脚步却顿住了。
“你仓促迎战,恐怕伤亡非浅。”姬流夜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沉声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右贤王跺了跺脚,“我这里只防着南边,怎么可能去防着西边”
姬流夜笑道:“不是不想防,而是防不住。”
“你…”右贤王恼羞成怒,“到底想说什么”
“我替你去退敌。”
“嗯?”右贤王终于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姬流夜的脸上,明灭不定。
“保证比你自己去退敌,伤亡小一半。你也说了,排兵布阵,是我的强项。左贤王袭营,不会知道我在这里,所有的战术,必是以你的反应来制订的。若是我出手,自然与你不同,恐怕他会自悔失策。”
右贤王微微动容,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话音刚落,一块符便仍进了姬流夜的手中,想必是类似于大周的虎符,用来调兵遣将的。
姬流夜笑着接过,拿在手里不当一回事儿地掂了两掂,才转头看向苏一一,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等我回来。”
“小心。”苏一一自知帮不上忙,只得白嘱咐一句,却让姬流夜脸上流光溢彩,竟像是东风指过,百花齐放。
“放心吧,等着我们大胜的消息。”姬流夜长笑一声,甩去了外袍,露出里面的劲装,与右贤王并肩出了大帐。
“打仗的事儿,怎么轮着姬流夜去了?”苏一一纳闷不已,走至帐篷外面,仰首西看。
“送个人情给右贤王,接下来的谈判,自然要容易谈得多了。”刘孟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欲夺之,则先予之,这道理都不懂”
苏一一闷闷:“谁说我不懂了?只不过咱们既然准备提供经济上的援助,何必出生入死去替别人冒险?在我看来,只要能够以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值得以身涉险。”
姬流夜可是自己的大主顾,在他身上花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苏一一还指望着日后连本带利一同收回来呢
“这也算险么?”刘孟海大是不屑,“不过是指挥一群狄人,去打另一群狄人罢了,反正又不是我们自己人。”
“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苏一一无奈地苦笑,听刘孟海说的,倒像是姬流夜不过是去后花园散一会儿步似的。
“五公子在中军,哪来的刀枪冷箭?不说他自己功夫不在我之下,还有身边好几个侍卫呢”
苏一一最担忧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你说,来袭营的,真的是狄人吗?”
正文 第269章 策反的底韵
第269章 策反的底韵
刘孟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五公子都分析得这么清楚了,你觉得还会是夷人不成?就算不是左贤王的人,也是依附可汗的人,结果有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左贤王的人,也不是可汗的人呢?”
“那也一样儿的打了,狄人崇尚英雄,若是这次战败,右贤王就算想要收复那些头人,恐怕也会平空增加不少难度。而若是漂亮地大胜一场,有些人自然会在心里掂量一下。”
“你是说,如果这一仗输了,右贤王身边的人就更少了?那可糟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成泡影儿了吗?”苏一一听着便急了。
“急什么…这次输了,下次再打回来就是了。打一个败仗,自然需要一个胜仗,来洗刷耻辱的。至于兵力,可以在下一次胜仗里补充俘虏。不过,你放心吧,有五公子在,右贤王想要打输都难。”
“他打仗这么厉害?”苏一一不信。
“整个大周,无出其右。”刘伯韬的评价,让苏一一立刻闭上了嘴巴。若这句话换成是刘孟海说的,苏一一自然不大相信。但刘伯韬素来不打诳语,吹牛这种习性,更是从所未有,苏一一是信得过的。
刘孟海很乐观:“等着瞧吧,五公子出手,对方那些人可就惨了,注定要劳而无功。难道他们不知道,攻城的人,要在守城的五倍以上才有胜算吗?看这两方兵力相当,想赢都赢不了吧?”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再次确认,刘孟海虽然功夫不错,但在兵法上,估计跟自己也就半斤八两的关系。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儿是城池啊?这地儿一马平川,只有一些最简单的防御工事,能跟城墙比厚度吗?人家这是袭营,根本不是攻城,好吧?”
“反正差不多啦,我们是以逸待劳。”刘孟海继续发表着评论。他唬不了苏一一,却把旁边几个狄人护卫,唬得两眼发亮。
“我们一定能赢的,是不是?”其中一个护卫热切地问。
“那当然,五公子出手,没有悬念。”苏一一咧着嘴回答了一句,便一头钻进了帐篷。小香猪安睡如故,恐怕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被折腾了这么久,她觉得饥肠漉漉了起来,吩咐一边的女奴去端了一盘烤肉过来,虽然没有绿油油的蔬菜做配菜,在这蛮荒之地,也只能将就。幸好她不是素食主义者,若像苏老太太那样常年吃素,在这里怎么生活得下来?就算想吃树皮草根,还未必能收集到足够裹腹的数量呢
“如果配上西兰花和胡萝卜,那就更好了。”苏一一大快朵颐,很遗憾地看着因为嗅着香味而睁开眼睛的小香猪,“可惜你不是正常的猪,不然的话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小香猪不感兴趣地再度闭上眼睛,脑袋一歪,便把头继续侧在毡毯上呼呼大睡。
刘孟海掀帘子进来的时候,苏一一正踞案而坐,五指金龙上下翻飞,丝毫不管手上油腻得厉害,哪里还有在京城时的斯文秀气?
“你好歹拿出点才女的气质吧?这么吃东西的样子,简直跟狄人的婆娘们,没有什么两样。”
“这叫入境随俗。”苏一一嘴里含着一口烤肉,口齿却还是十分清晰,让刘孟海十分佩服。
一口烤肉,一口香茶,刘孟海本来并不觉得饥饿,这时候也觉得食指大动了起来。再美的女人,狼吞虎咽起来,都不会好看,却很容易刺激食欲。
外面传来欢呼声的时候,苏一一正好打了第三个饱嗝。
“你居然…”姬流夜看到杯盘狼藉,忍不住目瞪口呆。一旁的右贤王,更是惊得双目睁成了铜铃似的。
“我这不是提前开庆功宴么…”苏一一干笑着,“天也大亮了,你们打扫完战场,我估计这些东西正好消化掉,正好赶上你们的庆功宴。”
姬流夜无奈地让人把桌案收拾干净,才和右贤王对面而坐。而右贤王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把苏一一吓得够呛。
“五公子,你的女人有些意思”
她和他根本不是一路来的,这右贤王是什么眼神儿啊,把她看成是他的女人
“我不是他的女人”尽管保持着低调的作风,但苏一一觉得,这种原则性的问题,还是要趁早表明的。
“中原的女人就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干脆”右贤王咕哝了一声,转而向姬流夜说起了正经事。
“胜了?”苏一一忽然想起了正事,忍不住抬眸问。
“这还用问”姬流夜这话说得很拽,偏偏他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谦逊,让人生不出恶感。
“看来,就算我能忍,别人也不许我忍了啊”右贤王取下自己的头盔,忽地狠狠地扔了出去,在帐篷门口滚了两滚,还是停在了门帘里边儿。
侍卫探进头来,又赶忙缩了回去。傻子也看得出来,右贤王的心情很不好,哪敢来触这些霉头?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苏一一欣然接口,看到姬流夜投来的目光,立刻吐了吐舌头,“你可以无视我,这不过是我的信条而已,一时说漏了嘴。军国大事,我是不懂得的,只是一点小女子的心思罢了。”
“无需再忍,好一个无需再忍”右贤天仰首长叹,“可笑我堂堂男儿,竟不如一个女人,懂得快意恩仇。”
苏一一眉开眼笑:“就是嘛,反正忍到内伤这种事,我是不肯做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奋起反击,至少心怀大畅。输了怕什么?等机会再东山再起就是了呗你看我的一一制药,就是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中,获得了成功。要知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风险越高,获得的收益,或者说是回报,就一定是越高,这个定率不需要怀疑,以后会经过千万人的证明。”
姬流夜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不伦不类的比喻:“你的话,王爷哪会不明白?不过,咱们也未必就没有胜算,你不用想得这么悲观”
“胜算?嘿嘿,恐怕渺茫得很啊。”右贤王干笑了两声,嘿然声歇。
“不见得。”姬流夜适时接口,“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忍气吞声,由得可汗和左贤王联手,把你的力量一步步地蚕食。这次能赢,也是他们轻视了你,才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才大败亏输。若是下次有备而来,你觉得我们还能这么幸运?”
右贤王长叹:“确实如此。那么第二条路,又是什么呢?”
“第二条,则是反戈一击,成则是王败则寇。”姬流夜扬起下巴,明明是气势磅礴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却另有一种优雅尊贵的气度,反倒显得更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