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还小,能有这样的造诣,可不多见。”姬流夜笑着把目光转向一边的两位先生,“许先生、伍先生,学生说得可是?”

“五公子评的是!苏三公子年纪尚幼,便能有如此佳作,难怪能考取了秀才。”伍青涛脸露赞赏之色。

连那位闭目养神的许子敏,也极给面子地睁眼点头。经两位先生这一认同,各人待苏明琨自然又有不同,俨然已是把他拉进了他们的圈子。

苏一一看姬流夜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有点暗暗好笑。他自己还比苏明琨小着一两岁呢,居然充作小大人。偏偏旁人并不以他这话发笑…

看来,他的身份,果然高贵!虽非世子,也是皇族了吧?

“八弟,你也作一首来,不拘什么。”苏明翔笑着对苏明澜招了招手。

苏明澜想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琅琅读来,诸位又是一致点头,又赞了他几句,让他小脸放光。

“还有我家九妹呢,她可是永乐镇的才女!”苏明澜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位当初压了自己和长姐一头的堂妹,出个大丑。一句话便把众人的目光,投到站在阴影里的苏一一身上。

姬流夜目光微闪,笑道:“你这九妹,年纪可比你还小,不许难为了人家。”

苏明澜狡黠地笑问:“难道五公子瞧不起我九妹么?你且听她作来,指不定比我的好呢!”

姬流夜还待再拦,周围的公子们却都起了哄:“可不是,听听这永乐镇的才女,到了咱们的京城,算得上第几流!”

这话,说得恁是难听。姬流夜脸色微变,看向苏一一的目光,便含了两分担忧。

他还是偏帮着自己的!

苏一一心里一暖,眸光流转,落在苏明澜的脸上。后者赤-裸的挑衅目光,让她哂然失笑。

果然是个小孩子,还记恨着那两首压了他一头的海棠诗呢!她虽然并不专注于诗词,但肚里的货色实在多不过。历朝历代的词,哪有超得过宋朝的?苏一一心里不说有千首,一两百首总是有的。况且,她中学时尤爱纳兰性德,把清词也记了不少。别说这一阙《浣溪沙》,便是长调也可随手诵来,保管才惊四座。

只是…她记得的词,俱是流传千古的名句,似乎与这十岁髫龄,略有不符。正沉吟间,又听得苏明澜出声相激:“九妹,你的才情莫非用完了不成?”

姬流夜看她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只当她力有未殆,存心替她解围:“苏小姐年纪尚幼,倒不如由苏兄替她代作罢!”

苏明澜却扁了扁嘴:“九妹只比我小了一岁,能诗善词着呢!我爹…听说,永乐镇的先生还称她有君如玉幼年之才呢!”

这番话,连削带打,可惹倒了一帮贵公子。

“是么?既如此,倒不可不做了,也让咱们瞧瞧永乐君如玉的大才啊!”

“也让咱们瞧瞧,乡下的先生,比咱们国子监的如何?”

“这样的牛皮也敢吹,当这天下没人了么?这个所谓的教书先生,大约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之辈!”

……

苏明翔紧皱了双眉,低声喝道:“八弟!”

居然连魏尔瞻也污辱在内,苏一一纵然想要低调,这口气却是不肯咽下的。她微微扬起小脸,跨前了两步:“既如此,一一便作上一阙,请各位才子和先生指正。”

“早该作了!”苏明澜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一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才吐气开声:“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好!”姬流夜不遗余力地替苏一一捧场,“好一句一曲新词酒一杯,对酒听歌,可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么?夕阳西下,又应了景,既景兴感,好句!”

苏明翔放下心事,暗想难怪父亲坚持要把这位庶妹接上京来,只这几句,便胜过了当年长姐的才情。能得父亲看重,不计嫡庶名份,果然有过人之处。

伍青涛目光微亮:“抚今追昔,已是有了意境。”

苏明澜瞪大了眼睛,大是不服。他自永乐归京后,便下了十分的苦功,总指望着能有一日扳回一城,一雪当年之耻。是以故意央了二哥,改诗为词,要让苏一一栽个跟头,免得每每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只作了一半!”他哼了一声,抿着抿唇。

苏一一笑道:“自然还有下片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姬流夜也不鼓掌了,只拿眼看向苏一一,眼睛里异彩连连。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别多年,当年还让他手把手教了习字的小女孩,竟真能成一代才女。

正文 第079章 拼酒

第079章 拼酒

“好!”拍案叫好的,竟是伍青涛,他仿佛并没觉得自己失态,只是喟然惊叹,“好一个无可奈何花落去,好一个似曾相识燕归来!”

连一直闭着眼睛作养神状的许子敏,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双眼发亮:“此联承上句‘夕阳西下几时回’,又启下句‘小园香径独徘徊’,音调谐婉。以虚词相对,对仗工整,佳词天成、侍词天成啊!”

黎良玉惊异地看向苏一一,女孩身量未成,站在一群弱冠公子中,显得并不起眼。然而此词一出,还有谁与针锋?

伍青涛又喃喃地读了一遍,摇头晃脑击掌又连赞了两个“好”字:“伤春感时,却并不落窠臼!上片重在思惜,下片重在抚今之感伤。用词虽是通俗,却胜在清丽自然然,颇富意蕴,引人遐思啊…”

苏一一凝神静立,脸上不波不澜。一来此词本就是千古传诵的名句,得到这样的结果正在情理之中。二来怎么说,此词也不是自己的创作,借鉴而来的东西,她还真没那么厚的脸皮,堂而皇之的沾沾自喜。

可是这副表情看在众人的眼里,却愈加觉得此女定力非凡。小小年纪,便能做到不骄不躁,日后成就,指日可期。

苏明翔哈哈一笑:“再拈个词牌!”

慕容赐不待旁人插手,已是从签筒里拿了一支签子出来:“《渔家傲》!这次看老子的,总不能次次被你们比了下去。”

因渔家傲曲调沉郁,自然更得他的欢喜。

这一回,众人的重头戏,除了放在苏明翔和黎良玉身上,便泰半注目在坐在苏明琨之侧的苏一一身上。

“九妹可想好了?”苏明翔含笑问。

“勉强想了一首,请两位先生和各位公子不吝赐教。”苏一一对自己的“词”,那可是再有信心也没有的了。

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尊师重教,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守礼的表率,不是么?

“咱们可都拭目以待了啊!”慕容赐爽朗大笑。

“塞下春来风景异,承安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幛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春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她把范仲淹这首著名的《渔家傲?秋思》,稍稍改动了几个字。虽然春不如霜,总也算勉强圆得过,平仄也对得上。名人名词,自然又赢得了满堂喝彩。

许子敏忽然扬长而起:“明翔,你九妹今年贵庚?”

“已是十岁有余。”苏明翔恭恭敬敬地回答。

“十岁,咳,十岁!”许子敏仰天长叹,“虽是离上国子监还差了两岁,然此才情,原该破格录取。老夫这就去国子监,替九小姐制作名录,与你三弟明日一同入学罢!”

苏明琨大喜过望:“多谢先生成全!”

苏明澜脸色灰败,目光茫然。他原以为自己日夜苦读,总有一雪前耻的机会。谁知今日瞧来,却发现自己与这九妹的距离,竟是愈加的遥远,顿时心灰若死,竟觉得十年的寒窗,尽付诸东流之水。

苏明鹏喜不自胜:“九妹,我知道你一定能胜过那小子的!让他门缝里看人,把咱们都看得扁了…嘿嘿,敢说咱们是土包子,我看他们才是…”

便是那一群脸色倨傲的公子们,也都前倨后恭:“才女之称,名至实归。不想永乐小镇,竟藏有如此大才!”

“只是被各位公子逼出来,以搏君子一笑罢了。”苏一一却不以为然,一半倒真是出自本心。

慕容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苏一一想也不想,内劲由心而生,自然而然地化解了他的手劲。

“咦,你会…”

“慕容公子,你的力气太大啦,把我的肩胛都要拍碎了。”苏一一截住了他的半截话,半嗔半责,带了两分撒娇的神气。

“慕容,你当人人都似你虎背熊腰不成?这么娇滴滴的小才女,要真被你拍散了架,不说苏尚书要找你算账,便是许夫子,怕也要找你拼命!”

慕容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虽然脸上极其狐疑,但看苏一一的表现,也知她不欲旁人知道她习武之事,只得干笑两怕:“习惯了,嘿嘿。苏…我和明翔一向要好,也叫你九妹得了,那首《渔家傲》作得好!”

伍青涛却只翻来覆去地把苏一一这两首词,读了一遍又一遍:“好啊,好…”

“为这词,当浮一大白!”慕容赐转身去拍苏明翔的肩,“明翔,把好酒大碗地斟出来,以词下酒,不亦快哉!”

“你想我家的好酒便直说,何苦借了我九妹的名头!哪一回,倒是少了你的好酒不成?一般也赏了你家的,却不见你拿出来,尽来搜刮我们家的!”苏明翔笑骂,却吩咐了小厮,速去取了酒来。

“谁让你家的酒喝得慢…你也知道,我家老爹和老叔,这两个酒鬼喝起酒来根本不要命,我抢得再快,也只抢了两盅,塞牙缝儿都还不够呢!”

众人大笑。

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更有慕容赐追着苏一一,非要敬她一碗。

虽说古代的酒度数低,但这么一大碗的份量,也够喝一壶的了。苏一一死命地摇头,苏明鹏挽了袖子,酒到盏干,全都替她挡下了,倒也赢得了满堂喝彩。

“不行,九妹,你总得喝上一碗,不然我这哥哥就白认了!”慕容赐却不肯干休,把碗往几上一敲,也不管酒液洒得满几都是。

谁认他做哥哥了?是他自说自话好不好!

“实在是年纪小,爹爹不许我喝酒的。莫说这一大海碗,便是一小盏,怕也醉了。”苏一一摇头。

“你那首塞上风景,可是大碗喝酒,大块喝肉的气概,岂能不喝酒?这一碗你要是不喝,便是看不起我慕容赐!”

有这么强灌的么?就算她真看不起他慕容赐,也不敢说呀!

苏一一苦着脸,苏明鹏待要再挡,却被慕容赐一掌推开:“不行,这碗酒,非要我这九妹干了不可。”

忽然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这酒,我替九小姐喝了。”

苏一一抬起头来,竟是姬流夜。他的目光并不看她,仿佛懒洋洋的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五公子,你这可不上道了!我敬的是九妹,可不是你…若你也作得这样的好词,我慕容赐便敬你一杯又如何!”

姬流夜虽是也应景作了两首,奈何平时并不在这上头用功,虽是四平八稳,却不如苏一一的出彩。

“好,我喝就是了!”苏一一看着慕容赐和姬流夜两人的拉锯,这两个的块头完全不成正比例,明知道姬流夜身怀武功,也不由替他担心。

“就是嘛!这酒,我慕容赐今儿是一定得敬的!”

苏一一前世的酒量不错,在军中有“酒仙”之称。但此时非同彼时,被接连灌了几碗,竟觉得头脑晕沉了起来。

心里暗叫不好,跌坐在席上,只作不支。她可不敢喝醉,谁知道会不会冒出什么惊人之语来?羽翼未丰之时,步步为营还是必需的。

众人看她双颊酡红,趴伏在几上,也不再吵她,自去找人拼杀一番。直闹到夜深,才一哄而散。地上早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片,那些初见时的斯文,全都被扫到了地上。

苏明鹏也喝得大醉,嘴里叽哩骨噜的不知道咕哝些什么。

“那句将军白发征夫泪…往后还是不要再作了。”姬流夜却在经过她的时候,幽幽一叹。

苏一一微怔,目光茫然,却撞进他那双怜惜的目光里。

苏明琨颇是自持,还算清醒,让人扶了苏明鹏与苏一一往水阁去了。那些丫头已然是改变了态度,殷勤地把苏一一送进了闺房,还留了两个以备半夜使唤。

苏一一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更晕沉得厉害。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檀香味,脚边一暖,小香猪已是爬了过来,攀在她的榻上。

“香香…”苏一一喃喃低语,“今儿可真喝得多了,都是那个慕容赐,非要瞎起哄…”

话才说完,却觉得精神一振,哪里还有晕眩感,倒像是睡了一个饱觉,刚刚苏醒过来似的。

她瞪圆了眼珠,使劲儿地扇动着鼻翼:“咦,这檀香味儿,真是好闻,还能醒酒不成?”

小香猪得意地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又懒洋洋地趴到了她的鞋面上。虽说它已长大了不止一圈,但趴着苏一一鞋面的嗜好,却始终未改。尽管鞋面上,只能够承载它的一颗大脑袋。

“呼噜呼噜…”均匀的呼吸传过来,小香猪的肚子,起起伏伏。这家伙,居然就这样迅速入睡了?

苏一一瞪大了眼睛,觉得思路无比活跃。没错,她绝对是嗅到了那阵檀香味,才会脑袋整个儿清醒的。她斜睨着小香猪,自言自语:“没想到这香香的特异功能,还不止一个啊!赶明儿得带它去山上晃晃去,若是再挖几支山参什么的,兴许不用多久,就能凑够我的启动资金啊!”

小香猪的呼噜声,猛地断了。

正文 第080章 拜师

第080章 拜师

虽说国子监也称得上根正苗红的官僚机构,但办事效率却绝对一流。第二日苏一一便拿了名册,居然是许子敏亲自送到尚书府来的。

彼时,苏庆华正好在府里,正叮嘱着苏明琨兄弟和苏一一去国子监该注意的事项。听得这位大儒上门,急忙提着袍子的下摆就亲自迎了出去。

“许先生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苏庆华的殷勤,让苏一一立刻明白,这许子敏,大约在国子监地位极高。

许子敏大概跑得有些急,走至中厅便已是气喘吁吁。看看,这就是缺乏锻炼的下场啊!

魏尔瞻虽然也是一介书生,可人家跟着小香猪爬上攀下,愣是脸不红气不喘。苏一一再度怀疑,她这位先生除了文,应该对武也并非一无所知。至少看他爬山那绵长的气息,就不是眼前这位许子敏可比。

“尚书大人客气了。老夫此来,是特为你家九小姐送名册来的,明日记得去芙蓉别院,东西都已经备下了。我瞧九小姐的词作得十分好,听明翔说,诗得作得很好,是以选了芙蓉别院。”

苏庆华急忙谢过,并吩咐让苏一一出来:“依依,这位许子敏先生,可是当今的帝师,在国子监里的学问,也是数一数二的。”

苏一一虽然对老先生不大感冒,但看他亲自登门,替自己送名册,倒也暗自感激。当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受宠若惊以及惶惑感受。她态度诚恳,神情温婉,正是这时代淑女的典型表现。

许子敏越看越是满意:“不知令侄女是否有业师?”

苏庆华一听,顿时大喜过望,急忙吩咐摆香案。

苏一一看这架势,分明是让她拜师呀!她可不想多着一位老学究,天天盯着自己的功课。因此故作为难道:“伯父,您可是忘了么?依依在永乐镇,已是拜在了魏先生的门下。”

“魏先生怎么能跟许先生比?”苏庆华瞪了她一眼。

这侄女也真没有眼色,若换了其他人,得蒙许子敏收列门墙,早就跑下三个响头先磕了下去,把这师徒关系坐实了再说。

“不敢。”许子敏虽是地位甚高,却并无骄矜狂傲的毛病,“那位魏先生既能教出九小姐这样的才女,想必学问是不会差的。不知这位魏先生是何出身?若是家世清白,倒不妨由老夫举荐进入翰林院?”

大周的翰林院,在苏一一看来,就如同是后世的秘书团,专门替皇帝起草圣旨,下达政令之类的。她可看不上这种工作,对魏尔瞻来说,那不是大材小用么?

因此,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替魏尔瞻推了:“先生无心仕途,只愿隐居。想必…是不愿意进京的。”

魏尔瞻确实不愿意来京城,要不是有君如玉为饵,连苏一一都说服不了他。

“哦,如此大才,埋没乡间,可惜可惜!”许子敏喟然长叹。

“依依,既然魏先生并不曾来京,你另拜许先生为师,也是使得的。”苏庆华哪里肯放跑这位大儒,“拜在许先生门下的,除了当今的皇上,也只有两位而已。许先生劝了收徒之念,我就是第四位弟子。”

谁说魏尔瞻如今不在京?苏一一还正待说话,忽地袖口一紧,苏明翔正满脸焦急,拼命地朝着她打眼色。她当然知道拜许子敏为师能带来的好处,可是…

“老夫这是最后一次动念收弟子。”许子敏感慨地笑道。

苏庆华已是让人备了香案,苏一一因为苏明翔的打岔而失去了拒绝的机会,只得被逼上梁山地行了拜师礼,成为许子敏的关门弟子。

“快摆酒席,越丰盛越好!”苏庆华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置办了一桌宴席。虽是急切间置办出来,却依然山珍海味俱全,满满的一桌,倒也很像样子。

“我待君如玉来京后,也要跟着使团去一趟南陈,暂时没有时间指导你。好在国子监的业师学问也都不错,你先跟着学了,把这些书看完,老师也就回来了。”许子敏颇有做老师的自觉,很快就融入了角色,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宣纸,想了想,又借了苏庆华的文房四宝,在页末添了四五行字。

苏一一懵懂地接过了许子敏递过来的一张书单,密密麻麻列了不下二十部书,顿时头大如斗。

她这个才女,只是沽名钓誉,并不准备精益求精,坚定不移地一条路走到黑啊!

只可惜,她的这番心声,却根本被大伙儿万众一心地忽略。宴席上气氛热烈,从恭维许子敏的学问,到称颂当今圣上治下的歌舞升平…

苏一一恚怒地瞪向苏明翔:“为什么非要让我拜他…拜许先生为师?”

苏明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可知许先生的四个弟子,都是谁么?”

“知道啊,有一个是当今的皇上。”苏一一不以为然地回答。

皇上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不会比她多生一只眼睛吧?在苏一一这个现代人看起来,皇帝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自然起不了太大的敬畏之心。

“还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的丞相大人,一个是今科的状元,刚授了八方巡抚,实权在握。”

“哦,那又怎么样?”苏一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精神却忽然一振。如果这时代的师兄弟关系亲近的话,那不就是说…她的后台和靠山,很硬,非常硬,硬得没法说?

这么一想,拜许子敏为师,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明翔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就好好跟着先生做学问吧,总不能让南陈的君如玉专美于前!”

苏一一疑惑地问:“我就不信,咱们大周就没有人能胜过君如玉?旁的不说,这许先生的学问不是很精深的么?”

“总不能让许先生去和一个女子比诗斗文吧?便是在南陈,君如玉的学问也并非一时无两,只不过她身为女子,能有这样的才情,自然震惊三国了。”

“哦。”苏一一恍然点头,原来是占了性别上的便宜。

许子敏大约心情高兴,收了一个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的弟子,比苏一一拜了个牛叉的老师还兴奋。苏庆华和苏明翔在席间劝酒,五杯中干掉了三杯,到后来舌头也大了。

“不行,还得回国子监去…这是依依的卡片,可要收好了,明儿一早便去国子监,莫忘记了。”许子敏喝得半醉,还没有忘记正事,从口供里掏出件东西,直接往苏庆华的手里塞。

“快送许先生去国子监,一路上要抬稳了。”苏庆华亲自扶着他上了轿子,严肃地吩咐。

看着许子敏的轿子越行越远,他才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往回走。

“依依,这是你的,小心收好。”

苏一一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小小的卡片,倒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名片。

卡片是粉红色的,这古代的设计,居然还很人性化啊!上书五个汉字:“国子监方院芙蓉别院。”

一问才知,原来这方院可不分甲乙丙丁的,只分三个别院,分别是学书画的海棠别院,学诗词的芙蓉别院,以及专做文章的芍药别院。

虽说学诗词并非苏一一的本意,但想到可以不必看尚书府从主到仆的脸色,还是勉强接受了。大不了,隔三差五抛出首名家名作,也绝不至于年考不过关。

既然这位便宜老师暂时不在大周,这样倒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剩下来,是该找个机会去深山挖参换银子,然后开出一一制药的第三家分店。在京城里开店可不一样,资金投入不能小气。若是总店和扬、湖二地的分店发展顺利的话,小半年就能收回投资。若以一年为限,资金也该筹措得差不多。

她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只以为跟着去了国子监,从此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又没了父母在身边管教,这也不许,那也不能,正是腾出手来大干一番事业的好时光啊!

“三弟、四弟,九录,咱们虽都是官家子弟,但国子监素来从严治学。只要年考在甲等,便能进藏书楼借阅,并拥有随时向老师提问的特权。只是一样,平日不得家长来接,便不能出国子监半步。平时所需,概由国子监提供。”

不能走出半步?

苏一一的心,顿时凉了在半截。

这是上学还是坐牢!

“二哥,要不,我还是不去了罢!我年纪小,又不懂京城的规矩,还是过两年,再长得两岁进方院不迟。”

寄人篱下,也比被关进国子监的好啊…

“你又说什么疯话!”苏明翔正色地轻叱了一声,“这京城里,哪个女孩子不梦想着能进方院去?”

苏一一委屈地扁了扁嘴:“进那里被关得死死的,倒是有什么好…还不如回永乐镇呆着呢…”

“胡说!”苏明翔沉脸低喝了一句,又念及她年纪尚小,头一回远离父母故乡,难免会耍些小孩子脾气,脸色才又放松了下来,“你进了方院,考试上了甲等,便能入宫为女官。”

“胡说!”苏明翔沉脸低喝了一句,又念及她年纪尚小,头一回远离父母故乡,难免会耍些小孩子脾气,脸色才又放松了下来,“你进了方院,考试上了甲等,便能入宫为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