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当年杨家的五姑娘、东瑗的继母杨氏对东瑗并不好。如此看来,韩大太太作为东瑗的舅母,对杨家应该不会有更多的好感。
于是盛夫人装傻,问东瑗:“有这件事吗?我怎么没听说最近家里有客人来啊?”
东瑗却隐约明白了几分。
方才杨二夫人不是说了她的女儿杨薇?
难道是撞车,还看中了韩乃华?
东瑗心里好笑。
盛夫人大约也是明白,所以决定什么都不说。
东瑗也不想替别人拿主意。
她想先把这件事透露一点给韩大太太,探探她的口风。假如韩大太太一丝不松动,为了以免后来的麻烦,东瑗决定什么都不说;假如韩大太太对杨家有一丝松动,再说不迟。
杨家如果知道那个英俊的佳公子是今年这科的榜眼,会不会更加热切?
杨氏对东瑗不好,所以韩大太太不喜欢杨家;可韩家对杨家没有任何不好,杨家应该不会抵触韩家的。
“既然是公子,应该是爷们的友人吧。”东瑗也装傻,想了想对杨二夫人道,“我也没听说家里最近有客人来。二夫人,要不晚夕等世子爷回来,我让世子爷去外院打听打听如何?”
杨二夫人见她们婆媳一副不肯多言的样子,好似怕自己是来算账的,当即又表态:“既如此,就辛苦瑗姐儿。我是瞧着那公子真厚道,咱们不能光占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啊。我们只是想当面道谢一番。若是存了坏心,那就是坏了良心的。”
称东瑗为瑗姐儿,一副拉关系的亲切。
东瑗忙笑着说客气了,还是不肯多言。
杨二夫人有些失望的回去了。
临走前,还一个劲叮嘱东瑗:“倘若有了消息,瑗姐儿派个人去和我说一声,舅母定念你的好。”
东瑗又道是。
杨二夫人走后,盛夫人抱着诚哥儿,问东瑗:“这是怎么个意思呢?哪有这样行事的?”
东瑗笑了笑,低声道:“娘,您说杨二夫人是不是看中了华表兄?”
盛夫人微微吃惊,而后又是一笑:“若是真的,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乃华那孩子是少年榜眼,多少人家眼热啊?模样好,人品好,又是韩老尚书的嫡亲孙儿。杨家如今可没有人在朝堂…”
这话是说,杨家在韩乃华仕途上不能有任何帮助。
盛夫人都看得出韩家这次来京都,是为了落足的。韩乃华兄弟肯定是想在官场崭露头角的。有个得力的岳丈帮衬,事半功倍,杨家却没有这个能力。
话虽然说得现实了些,却也是实情。
东瑗颔首,又道:“我大舅母跟我娘感情很好,所以她对杨家可能不是很看好。再者,杨家这样就缠上来,叫人心里不痛快。可到底是韩家的事,我要不要去探探大舅母的口风呢?”
盛夫人沉吟片刻,道:“还是去探探口风。咱们总不能越俎代庖,替韩家做决定。韩大太太若是口风紧得狠,后面的话你也别多说,咱们娘们只当不知道。将来就算杨家打听出那是榜眼,也跟咱们家没关系。一边是你舅母,一边还是你母亲家母亲的母族,千丝万缕的,咱们不要从中受埋怨。”
东瑗听着盛夫人的话,心里微定,笑笑道是。
诚哥儿在东瑗和盛夫人说话的时候,歪在盛夫人肩头睡着了。
瞧着他睡得香甜,盛夫人放低了声音,对东瑗道:“这孩子有福,能吃能睡,长得又结实。”
东瑗笑着道是。
晚夕盛修颐回来,东瑗把这件事告诉了盛修颐。
盛修颐笑道:“不用去探口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观文殿大学士柴文瀚要招乃华为婿,他都找了秦尚书保媒,跟乃华说过。乃华告诉我的,他和他都很满意。”
观文殿大学士柴文瀚,就是元昌帝的宠臣之一,当年选太子时,在场的四位大臣,柴文瀚就是其中之一。
他让秦尚书去保媒,那么说明柴文瀚和秦尚书关系很好。
秦尚书也是当年选太子四个大臣之一。
两位这么重量级的近臣看中了韩乃华,杨家的姑娘就算是天仙,韩家也不会要的。
“表兄怎么说?”东瑗沉吟片刻,问盛修颐。有些男人爱面子,明明是借助岳家得势的,却最后因为面子而埋怨妻子,怕旁人说他吃软饭。
殊不知没有本事,就算是软饭也吃不长久的。
能豁达看透的,又有几人?
盛修颐一开始不太明白东瑗的意思,而后就反应过来,笑道:“乃华很感激。乃华人不错,他虽然年幼,却很懂得感恩,也很上进。”
东瑗缓缓松了口气。
------
从前好像欠了几章。今天先三更补偿从前欠下的,明日会把上个月没有加更完的粉红票加更和这个月的粉红票加更都慢慢送上。今日第三更了,继续求粉红票
第205节拒绝(1)
第205节拒绝(1)
没过几日,杨二夫人自己打听出那位少年公子就是韩乃华,今科的榜眼,不足十六岁的少年进士,欣喜不已。
薛家五夫人对东瑗不好,所以韩大太太对五夫人和杨家印象都不好。可杨家对韩家却没有这种仇恨的感觉。
毕竟韩家的人没有伤害过杨家的人。
杨家只知道五夫人对韩氏的女儿不好,却也不知道到底多么不好。
五夫人杨芷菱嫁到薛家,她就是薛家的人。她和韩家外甥女的恩怨,牵扯不到杨家。
杨家上下都很看好少年榜眼,觉得这是天定良缘。否则满大街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就是少年榜眼撞了他们家的马车?那孩子不仅厚道,宁愿自己受伤,而且模样好看,教养得体。
在杨二夫人眼里,简直跟杨薇是绝配。
杨二夫人的两个女儿,容貌虽不及薛氏东瑗,却也是秀丽婉约,针黹女红样样精通,性格柔婉,绝对的大家闺秀,不似薛家十二姑娘那么混沌。
杨家又是百年望族,这一代虽然权势上不算显赫,可望族声威仍在,配韩家的门第绰绰有余。
杨家二爷和二夫人商议好了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老伯爷。
建衡伯却不似二爷和二夫人那般乐观。他听了儿子媳妇的描述,顿了顿才道:“韩乃华我知道,今年的京都谁家不知十五岁的榜眼?他是韩尚书的孙儿。当年韩尚书也是门生遍朝野。如今虽疏远了些,韩家的声望犹在。咱们家这样,韩家可能瞧不上!”
建衡伯的阅历告诉他,自从韩家两位少年皆中了进士,镇显侯府的薛老侯爷就上下替他们兄弟活动,把他们选在京都,说明韩家可能卷土重来。
这次的机会如果不抓住,韩家可能真的沦落成安庆府的乡绅人家。
拖得越久,时间就会把韩家冲的越淡,韩家在京都的关系也就越疏远。韩家再想立足,难上加难。
有了少年榜眼的噱头,韩家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决定韩乃华的亲事吧?
至少应该寻个有实权的岳丈啊。这是韩家卷土重来的机会之一呢。
杨二爷微愣,杨二夫人却急起来。
她不敢在公公面前高声说话,只得刻意压抑着焦急,笑道:“爹,咱们家比韩家可要尊贵…咱们家的门庭应该不低吧?”
建衡伯眉眼微冷,斜瞟了儿媳妇一眼,不快道:“世道早就变了。早二十年,盛昌侯府算什么,不过是军中出身的草莽!可如今呢,咱们家还攀得上盛昌侯府么?就算盛文晖辞官赋闲,他想收拾陛下的姑姑,还不是手到擒来?咱们家门庭不低?哼,还做白日梦呢,妇人愚见!”
盛文晖收拾陛下的姑姑,就是说和煦大公主闹盛昌侯府,被陛下禁足的事。
杨二爷身子微僵。
杨二夫人被公公说的满面通红,嚅嗫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建衡伯挥挥手,脸色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孩子的事,你们自己做主,我言尽于此。既然想和韩家结亲,就自己去办吧。”
杨二爷又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先把自己家贬了一通,以为爹爹绝对不会同意的,可话音一转,又说让他们夫妻自己去操办。
这样反复,叫杨二爷心里没底。
杨二夫人却是大喜过望,她忍不住眼角堆笑:“爹,咱们先去忙了…”
建衡伯冲他们挥手,让他们出去,依旧伏案作画。他在画一幅雪景翠竹图,寥寥几根翠竹,依偎白茫茫的山崖面,如此孤立无援。翠竹虽坚韧,亦不能逆转漫天大雪的荒凉趋势。
建衡伯心灰意冷叹了口气,而后又是不问世事的超脱表情。
杨二爷心里虽惊讶,却被妻子拖着去见了母亲。
杨老夫人正在佛堂礼佛,听着二夫人的话,她手里的碧玺佛珠委顿,缓慢睁开眼,看了眼急切的儿媳妇和迷茫的儿子,冷哼一声:“什么叫咱们家门庭不济?再不济,也是韩家那等身份望尘莫及的。少年进士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们夫妻这样?若真是孩子不错,让可靠的人去告知一声,韩家自会上门求亲的。”
公公的语气很消极,婆婆又过度自信,杨二夫人面色为难起来。她知道,如今的杨家既不像公公说的那般不堪,却也不像婆婆口中那般尊贵。
少年进士真的很了不起呢!
不是自己的女儿,公婆想到的先是杨家的声望,而不是杨薇的前程。杨二夫人心里对公婆已经不指望了,她暗暗把自己的不满情绪掩饰好,笑着道:“娘,盛家的大奶是韩家的表姑娘,让她去问问韩大太太的意思,让韩家上门提亲,可好?”
杨老夫人瞥了一眼杨二夫人:“她不过是年轻媳妇,让她做保山,也太小瞧咱们家!若是韩家想结这门亲事,让盛夫人去提。”
杨二爷面露为难。
他刚要开口,杨二夫人猛然掐了丈夫的胳膊,把他的话堵住,开口笑道:“是,娘的话极是。媳妇这就去办。”
杨老夫人缓缓阖眼,继续诵佛,不管杨二夫人和杨二爷。
从杨老夫人那里出来,杨二爷深吸一口气,看着杨二夫人,道:“依我说,还是算了。你瞧见没有,这个家里现在没一个真正想管事的。咱们家薇姐儿容貌双全,还要主动上门说这话?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杨二夫人恨铁不成钢瞪了丈夫一眼:“你啊,穷酸劲吧,跟爹爹一个性子!和煦大公主想把女儿嫁到盛家,都要托人先给盛家好处,娶了那么个孤女做儿媳妇!咱们家,还比和煦大公主最贵?大公主都肯放下架子,你还端着?”
杨二爷不以为然:“最后不是没成?还闹了个大笑话!咱们薇姐儿要是闹那么大笑话,叫孩子以为怎么做人?”
杨二夫人恨得跺脚,又掐了丈夫一把:“想吃又怕烫,难道好事自己飞到你家院里?爹娘不着急,那是因为薇姐儿是他们的孙女,血缘隔了一层,你可是她的亲爹,你也说丧气话?要是这事不成,我跟你没完!”
杨二爷无语摇头:“还赖上我?行行行,我没本事,我跟我爹一样。你能耐,你自己去办吧。我不管了。”
说罢,转身去了外院。
杨二夫人望着他潇洒的背影,气的面皮微涨!
自己气了一回,可想着女儿的前程,杨二夫人换了崭新的褙子,叫下人拿了些点心,又去了盛昌侯府。
她不敢让盛夫人去说项,可让东瑗去,也算是个很好的开端。
到了盛家,盛夫人表情就变得有些冷漠与戒备,她说了几句话,也不等杨二夫人告辞,就道:“近来夜里凉,我受了些寒,身子乏得紧,就不陪您了。”
说罢,起身进了内室。
杨二夫人心头暗叫不好。是不是自己上次来,目的太明显了,让盛夫人看出端倪,已经和韩家通了口信?
难道韩家真的不看好杨家?
杨二夫人心凉了半截,起身去了东瑗的静摄院。
东瑗没有躲她,客气和她见礼,笑着问她来意。
杨二夫人就委婉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东瑗一听这话,修长秀眉微蹙。她尴尬道:“二舅母,我年纪轻,这样的事我去办总归不好。我娘旧疾又犯了,也不能替您效力。这样,您不如再去问问旁人?”
也在推辞。
杨二夫人心里惊疑不定,暗猜到底该去问谁。
难道去问薛家,让薛家的人去办?
她猛然想起薛家的新世子奶奶蔡氏是韩家的二夫人的内侄女,关系却隔了一层,却也是亲戚。
比起盛家,韩大太太应该更加给薛家面子吧?
她又说薛家的姻亲。
杨二夫人见东瑗不肯松口,只得起身告辞,去了薛家。
东瑗就松了口气。她现在不能把韩家要和柴大学士府结亲的事告诉杨二夫人。否则,以杨家人的品性,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了,一直在等着看笑话呢。
这样,就撕破脸得罪人了。
有些人虽不想深交,却也不想得罪。撕破了脸,以后行事多有不便。不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
送走杨二夫人,东瑗就去元阳阁,把这件事告诉了盛夫人。
盛夫人躺在床上,微微颔首,眉头却蹙了蹙。
东瑗见她好似真的不舒服,不是假装的,担忧问:“娘,您是不是胃里不舒服?”
盛夫人颔首,道:“昨日起,就觉得轻轻的绞痛。昨夜倒是好了些,如今又隐隐疼起来…”
“我去请太医!”东瑗忙道。
盛夫人倒也没有阻拦她,让她去吩咐。东瑗吩咐了回来,又到了杯温开水给盛夫人。
盛夫人小口喝水,轻声道:“这病得养,根本没法子断根。前些日子好了些,最近又这样,想着真是恼人!”
东瑗也知道胃病靠养。她服侍盛夫人喝了水,又服她躺下,轻声道:“您先睡会,等太医来了我喊您。”
盛夫人阖眼打盹。
太医来了,依旧是往日一样的药。东瑗吩咐丫鬟们去煎药,等药好了,服侍盛夫人喝下,天色也渐渐黯了。
她正准备回去,盛昌侯的林二姨娘却突然来了。
正文第206节拒绝(2)
林二姨娘花信年华,头戴翠羽嵌米珠镂空花簪,身穿松绿色如意云纹褙子,身姿纤柔婀娜。她美眸噙雾,柳眉微蹙,进屋先给盛夫人请安,而后声音细柔问:“听说夫人旧疾复发,贱妾心里十分不安。夫人现在可好些了?”
林二姨娘弱柳扶风的娇媚,水灵瓷白的肌肤,楚楚动人的风情,是个很标致的美人。和她一比,盛夫人十分苍老。这种苍老,令东瑗眼里有些刺痛。
好年轻的妾室,好苍老的正妻。
再有手段,再有恩情,亦抵不住岁月的消磨吧?还有什么比时间夺走了肌肤的娇嫩,在脸上留下斑驳皱纹更加无情?
东瑗看着这林二姨娘,再看盛夫人,陡然心里一个激灵。虽然跟她的婚姻无关,她仍是呼吸有些窒闷。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二十年后的自己。
二十年后的薛东瑗,会不会也被这样的一个绝对年轻的女人比下去?
假如当初她哪里错了一步,她进宫成为元昌帝的妃子,也许十年、也许三年两载,她就可以看到比自己更出众的佳丽充盈着元昌帝的视线,取代她的地位。就像她进宫,取代别的妃子的地位一样。
嫁入盛家,成了盛修颐的继室,也许将来也有人取代她,可她的处境和地位不会太糟糕。她已经有了儿子,有了这个家族的肯定。
如此一想,就算被比下去,东瑗的生活也不是最糟糕的。
这样想着。自己总算不是最坏的结果,东瑗的呼吸顺畅了几分。
这些念头瞬间进入东瑗的思绪,让她猝不及防。她不知道为何,看到公公的小妾会想起这么多事。会有这么悲观的预计。
定了定心神,东瑗听到盛夫人声音疲惫对林二姨娘道:“…不过是旧疾,太医瞧过了。已经无事。大奶奶在这里照顾,你先回去吧。”
林二姨娘起身,给东瑗行礼,道:“辛苦大奶奶了。”
东瑗浅浅笑了笑。
林二姨娘并没有离开,她垂首立在盛夫人床边,想了想,给盛夫人跪下。声音微哽:“夫人,贱妾有件事…贱妾不知是否当讲…”
盛夫人有些烦躁阖眼假寐,向床里面侧过身子。她的态度很明显,不想听。
林二姨娘话就堵在唇边。
东瑗会意,对林二姨娘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姨娘有什么话,过几日再来禀吧。”
林二姨娘就抬眸,悲切看着东瑗,眸光喊着深深的祈求。她那美眸里倒映着东瑗似花般秾艳的脸庞。薛东瑗明明是少女般的娇艳,眼神却带了精明透彻,令人无处遁形。
林二姨娘知道,东瑗不喜欢她。
她心里慌了一阵,随即又镇定下来,目光变得更加悲切。
东瑗已经撇开眼不看她。
屋子里遽然静下来。静的连林二姨娘细微的哽咽都如此清晰。
盛夫人半晌才睁眼,静静看了眼林二姨娘,道:“如今是大奶奶管家,你不管有什么事,先禀了大奶奶。大奶奶自会替你做主。”
东瑗转颐看了眼盛夫人,发现她又阖眼休息。
东瑗只得低声道是。替盛夫人夜了掖被角。盛夫人没有睁眼,声音细弱对东瑗道:“你也去吧,也不早了,回去歇了吧。”
“娘,我先回去了,明早再来看您。”东瑗轻声道。
盛夫人轻轻嗯了一声。
林二姨娘也给盛夫人行礼,跟在东瑗身后,从元阳阁出来。
东瑗走到盛夫人的东次间,坐定后,让丫鬟搬了锦杌给林二姨娘坐。两人坐定,东瑗才问她到底何事。
“…明日是大姨娘的忌日,贱妾想替她烧些纸钱,拜祭她一回,也算…也算成全了姊妹之情。”林二姨娘声音不由哽咽起来,而后想起东瑗对她的不友善,又急忙敛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