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明嗯了一声,继续举步往前走,对杨氏道:“回头我禀了娘,把瑗姐儿还给你照顾。她长得那副德行,将来遗留了韩氏的操守,一家子跟着丢脸!”

语气很严峻,对韩氏充满了怒意与憎恨。

都这么多年了,薛子明依旧不能释怀。

“妾身不敢!”杨氏急道,“五爷,婉姐儿才…您别惹娘生气,娘最喜欢瑗姐儿…”

薛子明重重冷哼一声:“天成的谄媚模样,早些年就该送去庵里!”

却不再提让杨氏重新照顾薛东瑗的话,杨氏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为了薛东瑗得罪老夫人,只要能把薛东婉的事处理干净,她此前心头大患就解决了。至于薛东瑗,她已经不抱希望,想收拾她可不容易,只求她赶紧嫁了,别在家里挡琳姐儿的道。

荣德阁的内卧,墙角腊梅傲然盛绽,幽香浮动,满屋子浓郁梅香。

临窗炕上,老夫人斜倚着织金点翠万寿无疆引枕假寐,听詹妈妈说着话儿。

刚刚把失了分寸的薛东姝安顿在自己的暖阁里,老夫人很疲惫,詹妈妈见她这样,说着话儿就顿住了。

老夫人微微睁眼:“怎么不说了?”

詹妈妈陪着笑脸:“您歇歇吧?”

“我没事,回头再歇,你说你的…”老夫人冲她摆手,声音很低沉,没什么力气。

詹妈妈知道老夫人的脾气,不敢忤逆她,依旧说着刚刚的话题:“四夫人身边的翠儿来见了宝巾,五小姐身边的银杏见了宝绿,九小姐身边的橘红见了紫鸢…”

老夫人睁眼,道:“你去打听打听,橘红来的时候,瑗姐儿在做什么。”

詹妈妈微愣,问道:“那四夫人和五小姐?”

“不用。”老夫人轻声道,“我要瞧瞧,瑗姐儿屋里是谁在当家!”

詹妈妈有些莫名其妙,却转身去吩咐绿浮去打听。

她转身回来,坐到老夫人身边,替她捶腿,老夫人微阖着眼帘,好似睡熟了。

绿浮打听了回来,撩起毡帘见老夫人睡了,就冲詹妈妈招手。詹妈妈准备捏脚捏脚走出去,老夫人就轻声道:“我没睡,就是阖眼歇会。绿浮,你过来说话…”

绿浮道是,走到炕前,细声把打听的情况告诉了老夫人:“昨夜没睡,辰初吃了饭,九小姐一直睡到巳正一刻才醒…”

老夫人的眼眸便露出几丝欣慰,摆手让绿浮出去。

“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最知道!”老夫人神色有了几缕明朗,“瑗姐儿是极聪明的,又是在我屋里养大,了解我的脾气。昨夜闹起来,她住的那么近,自然明白。这种风口上,她断乎不会派人来打听消息,定是丫鬟婆子自作主张。”

詹妈妈连连颔首,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心中却想,倘若是别的孙女,老夫人只怕不会这样想,她真的是疼爱极了九小姐。

“她屋里的橘红、橘香都快十八了吧?该放过去配人了…”老夫人低声絮叨着,“罗妈妈的男人在田庄上,她有个九岁的丫头也在庄子上长大,不如让她出去,换了她的女儿进来…”

詹妈妈一一记下。

“上次那个顶了宝巾一天缺的小丫头,叫什么来着?模样好看,口齿伶俐,人也机灵…你再去叫来我瞧瞧…”老夫人想起来,就一刻也等不得。她是想找点事做,来压抑心口的疼痛。

婉姐儿…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婉姐儿那乖巧的模样,上次给她送了两双鞋,绣活精致,家里的姑娘都不及。

就这样没了。

詹妈妈知道老夫人说的是蔷薇,账房莫管事的女儿,生的伶俐机敏,在老夫人屋里做二等丫鬟。

上次宝巾生病,她顶了一天缺,老夫人对她印象很深刻,总说这孩子模样好。

那次,詹妈妈觉得蔷薇肯定要留给九小姐做陪嫁的….

那样精致的眉眼,最适合做通房丫鬟;可又生的口齿伶俐,机敏勤快,大约只有九小姐那样聪慧的人能降服她。

詹妈妈领了蔷薇进来,才进东次间,宝巾就冲她摆手,指了指内卧:“五爷和五夫人来了…”

第015节老夫人发怒

詹妈妈领着蔷薇斜坐在东次间的炕上,低声问她老子、娘最近可好。

蔷薇的爹是账房的管事,姓莫,为人老实又细心,十几年兢兢业业,从小小账簿做到了账房的总管事;她娘在厨房做二等管事婆子,活络热情,她男人又体面,厨房上上下下都买她的账。

蔷薇见詹妈妈声音很轻,亦压低了嗓子,柔声说都好,劳妈妈挂念等语。

正说着话儿,外间的小丫鬟撩起帘子,低声喊了声“世子夫人来了”,詹妈妈忙下炕,亲自迎接。

来的不仅仅是世子夫人,还是九小姐薛东瑗。

詹妈妈屈膝给两人行礼,东瑗就扶起詹妈妈。见屋内静悄悄的,她的声音更加柔和婉约:“父亲和母亲在祖母跟前说话?”

詹妈妈就轻微颔首,然后请世子夫人和东瑗炕上坐,亲自拉过板墙西边立着的墨绿色掐金丝折枝海棠靠背给二人。

宝绿吩咐小丫鬟上茶。

东瑗和荣氏静静喝茶,都侧耳听内室的动静。

“…媳妇没有…媳妇只是想风风光光回娘家,不丢薛家的脸…”倏然,听到噗通一声膝盖清脆跪在内室的地面上,杨氏的哭声透过厚厚毡帘,传了出来。

宝巾、宝绿彼此对视一眼,忙招呼服侍的大小丫鬟全部退出去,只余世子夫人荣氏和东瑗在东次间,詹妈妈在旁边服侍。

“起来吧!”老夫人的声音遽然拔高,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我说了一句,你就又哭又磕头,倘若伤了,建衡伯夫人还为我这个老太婆虐待儿媳!”

东瑗、荣氏和詹妈妈都听得一头雾水。

而后又有杨氏抽噎的哭声。

“娘…”薛子明声音带着祈求。

他刚刚开口,叫了一声娘,老夫人立马盖住他的话头:“小五,娘怀胎十月把你抚养成人,你偏袒屋里人,娘不怪你。可咱们母子总有些情分吧。你倒是说说,娘的孙女刚刚殁了,你媳妇作为嫡母,衣着华贵,娘说了句怎么穿得这样隆重,她就又哭又磕头。小五,今日你在场,你说说,娘这句话说重了没有,值得她这样小心害怕吗?”

这话听在耳里,十分悲凉,亦十分惊心。

提起薛东婉,老夫人都没有说五爷“你的女儿”,而是说“娘的孙女”,她很伤心吧?

老夫人字字严厉,是在指责五爷没有人伦。他的女儿刚刚去世,妻子衣着华美,好似庆祝般,他亦不计较,没有做父亲的仁爱;娘亲刚刚说了他媳妇一句,他立马开口维护,没有做儿子的孝顺。

不孝不仁的人,在这个时空是被人唾弃的。

五年来,家里也发生了些大大小小的事,可东瑗第一次听到老夫人说这么刻薄的话!

那么,薛东婉的死,十有八九跟杨氏有关。想到这些,东瑗的手便紧紧攥住了靠背的一角,紫色的浓郁流苏从她指缝间倾泻,越发显得青葱十指修长莹润,却单薄无力。

东瑗的心像被针扎般的疼痛,好不容易深埋起来的伤痛又忍不住浮起。她恨的,恨杨氏贪心不足,薛东婉谨言慎行,丝毫不触犯她和薛东琳的利益,还是被她害死。

老夫人的话,薛子明自然亦听得明白,他脸色大变,立马跪下:“娘…”

别的话再也不敢说了,只听见重重的磕头声。

突然,一声清脆瓷器崩裂,茶盏砸向了地面,老夫人的嗓音又拔高了一成:“磕头做什么!娘又说了你什么,吓得你磕头!”

空气凝滞,屋里屋外的人全部凝神屏息,荣氏、东瑗和詹妈妈都呼吸都轻盈,不敢用力喘气。

“小五啊,你们兄弟五人,你的子嗣最多。少则贵重,多而贫贱,大约你是不在乎的吧?”好半晌,老夫人的声音又锋利又凄凉。

荣氏和詹妈妈听了,都眼眸微黯。

东瑗的泪珠就禁不住滚落下来,她银齿陷入樱红唇瓣里,压抑着哭声。

“娘!”薛子明声音带着哭腔,又是重重的磕头,“儿子错了!”

“娘,都是媳妇的错,都是媳妇的错!”杨氏亦高声啼哭,凄婉哀痛,“您不要怪五爷,是媳妇没有管好后宅,没有照顾好婉姐儿…娘,您别生气,也别怪五爷,都是媳妇的错!”

“起来吧,都起来吧!”老夫人没有丝毫的松懈,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小五媳妇,你不是要回建衡伯府?宝巾…”

听到老夫人喊宝巾,詹妈妈立马撩帘入内。

“你差人去告诉葛总管,拿着老侯爷的帖子,让建衡伯府来接人!”老夫人见进来的是詹妈妈,亦不计较,吩咐她道。

詹妈妈愣住,微带诧异望着老夫人。

媳妇回娘家,最常见的有两种情况会通知娘家会派人来接:第一个是新婚三朝回门;第二个则是犯了大错被休弃!

可五夫人这种情况,老夫人又没有说休弃她,却让建衡伯府来接,到底算怎么回事?

“你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老夫人望着詹妈妈,声音更加严厉低沉。

荣氏见情况有些失控,立马进了室内,瞧着薛子明夫妻都跪在老夫人炕前,地上茶水四溅,五爷的衣襟被茶水染透,一片狼藉,她微微叹气。

“起来吧,你们都起来。”荣氏搀扶杨氏,又给薛子明使眼色,然后冲詹妈妈努嘴,“还不快去差人去找葛总管?”

詹妈妈回神,终于明白过来,给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福了福身子,退了出来。

“娘,您昨晚没睡好,我帮着送送五弟妹,您歇会吧?”荣氏笑盈盈的,把杨氏和薛子明都拉了起来,然后冲毡帘外面喊,“宝巾、宝绿,进来服侍老夫人歇息。”

东瑗在外间听到,立马出去喊了宝巾和宝绿进来。

荣氏拉着满身狼狈的杨氏和薛子明出来,正好被东瑗碰了罩面。

杨氏看到东瑗,眼眸有狠戾闪过,薛子明却没有顾上瞧她。荣氏给她使眼色,让她进去一起服侍老夫人。

东瑗瞧着杨氏满身金光熠熠,便明白了最开始老夫人为何发怒了。她给他们几个胡乱福了福身子,就随着宝巾宝绿进了内室。

荣氏陪着杨氏和薛子明去了他们的锦禄阁。

杨氏就拉着她的手,呜呜的哭诉她的委屈。

荣氏只是听着,用台面上的话安慰着她。

两柱香的功夫,薛子明身边的小厮福泉进来禀告:“五爷,葛总管说马车备好了,让问夫人什么时候启程。”

薛子明微愣:“不等建衡伯府来接吗?”

荣氏佯怒瞪他:“你啊,真是个书呆子!娘气头上的话,你们还当真?没事啊五弟妹,娘倘若真的生气,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她老人家既然发火了,这事就过去了。你别多想,回去住些日子。二十三之前,我一准派人去接你,你安心吧!”

腊月二十三开始祭灶神,便正式开始了新年。出了嫁的闺女不能留在娘家过年的,腊月二十三必须回婆家。

听到荣氏的话,杨氏这才微微放心,她抽噎着说了句多谢大嫂,叫碧桃、碧柳拿了她的包袱,回了建衡伯府。

荣氏送她到穿堂前,才折身回老夫人的荣德阁。

第016节放丫鬟

东瑗进了内室,幽郁梅香飘渺袭人。墙角摆的还是上次那盘红梅,深棕色虬枝梢头,血梅盛绽,傲视酷寒。

宝巾带着两个小丫鬟打扫地上的碎瓷,青石砖地面被茶水泅开了一朵淡墨花,别样妩媚。

宝绿重新拿了只骨瓷描金的茶盏,给老夫人沏茶。

老夫人阖眼,依偎着织锦点翠万寿无疆引枕,神情很疲惫。她穿了色孔雀蓝海屋添筹纹交领长袄,玄青色八宝奔兔暗地织金福裙,鬓角斜插一支沉香木嵌珠翠碧玺簪,额头带着镀金点翠嵌雪米珠蝙蝠纹喜字遮眉勒,阖眼时,脸色很苍白,珠玉绫罗亦不能遮掩她的虚弱苍老。

东瑗仔细瞧着,才发现老夫人的鬓角露出几缕雪丝,好似一夜间蹦出来的,更添老态龙钟。见祖母这样,又想起了薛东婉,东瑗眼睫湿濡。

宝绿沏好了茶,放在老夫人面前的炕几上,柔声道:“老夫人,您喝茶…”

老夫人微微睁眼,就看见了穿着藕荷色缠枝梅花纹交领长袄的东瑗,眸光顿时柔和下来,笑容亲切:“瑗姐儿来了?来,坐到祖母身边…”

东瑗依言,坐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您是不是从昨夜就没睡?您瞧着没什么精神…”东瑗担忧问老夫人,眼睛被晶莹泪珠浸润,越发秾丽妩媚,眼神有夺人心魄的华采。

老夫人瞧着就心中喜欢,脸上笑容添了一分,淡然颔首:“祖母年纪大了,难得才有个好觉。躺着也睡不踏实,还耽误了晚上的瞌睡,索性懒得睡…”然后又问东瑗中午吃了什么。

东瑗一一说了。

老夫人又问她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晨昏定省的时辰。

东瑗强撑起甜腻可爱的笑容:“我去了大伯母的元丰阁。大伯母说来看看祖母,我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去了元丰阁啊?”老夫人被她的笑感染,亦笑起来。

其实彼此心中都明白,婉姐儿去了,她们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笑着总比垮着脸强些。

东瑗嗯了一声,又笑道:“想着快过年了,大伯母事情多,明年开春更加忙络,我屋里有些事,提前和她说说,免得临时给大伯母忙中添乱。”

老夫人表情比刚刚松弛了不少,笑容自然了几分,问她什么事。

“橘红和橘香两位姐姐的事…”东瑗道,“橘红姐姐都满十八了,橘香姐姐明年二月也满十八,咱们家的规矩,该放出去了。两位姐姐是祖母赏的,原应先问过祖母的,可我思忖着家里是大伯母当家,还是先禀了她,再来告诉您。大伯母也说,问问您的意思,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老夫人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甚至有些意外惊喜。

这孩子居然跟她想到了一块儿。

“是这个理儿…”老夫人笑道,“咱们家可没有把丫鬟们留成老姑娘的规矩,十八岁是可以放了的。”

按照现行的法令与道德,家里的丫鬟二十五岁之前必须都放出去配人。盛京很多簪缨望族为了显示德昭鸿天,丫鬟到了十八岁就开始放出去,很少会把人真的留到二十五岁。

“你大伯母怎么说?”老夫人又笑着问东瑗。

东瑗正要回答,东次间伺候的宝巾便朝内室喊了声“世子夫人来了”,说罢,亲自替荣氏撩起毡帘。

荣氏见老夫人不似刚刚的清冷严厉,恢复了往常的和蔼慈祥,笑容越发从容温柔,给老夫人福身行礼。

老夫人让她炕上坐,宝绿就给她上了茶。

“我和瑗姐儿正说你呢,你就来了…”老夫人笑容慈爱,看不出半点伤心。

可荣氏知道,老夫人一生大风大浪,最能承得住气。不管表面多么平静,婉姐儿的死,老夫人还是万分悲痛的,否则也不会那样对杨氏了。

她尽量说着开心的事,哄老夫人开怀些。

“您和瑗姐儿背后编排我什么来着?”荣氏笑语嫣然,斜坐在老夫人对面。

老夫人笑起来,把东瑗告诉她的话,说给荣氏听。又问荣氏,准备怎么处理橘红和橘香的事情。

“是娘赏给瑗姐儿的,瑗姐儿跑去问我怎么放出去,我倒是为难了。娘屋里的人,我可不敢做主,就带着瑗姐儿讨娘示下…”荣氏笑着说罢,看了眼薛东瑗,心中感叹这小姑娘的聪慧。

管家的对牌在荣氏手里,哪怕是老夫人做了决定,最后还是要通过荣氏执行。直接去告诉了荣氏,尊重了她这个当家的;丫鬟拿的是老夫人屋里的月例,荣氏肯定会尊重老夫人,来讨老夫人的意思。

最后拿主意的,还是老夫人,跟薛东瑗直接告诉老夫人没有区别。

可薛东瑗这样一绕弯,就给了荣氏尊敬和体面,不得罪荣氏。

荣氏不由又打量东瑗一眼,她讨老夫人喜欢,也是她应得的。荣氏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如此面面俱到的精明。

“这个家是你当的,怎么你不能做主?”老夫人呵呵笑,眉宇间少了方才的煞气。

荣氏顺势道:“那娘就疼我一回,帮我拿个主意吧!”

东瑗抿唇笑。

老夫人也笑,她略微沉吟,却转眸望着东瑗:“瑗姐儿,你可有好主意?”

若是平常,东瑗是绝对不会出头的。可这件事关乎橘红橘香的未来,她不能再放任不管。这两个丫鬟像姐姐一般忠心陪伴她这五年,东瑗对她们是有感情的。

“我开始想着两位姐姐要放出去,我跟罗妈妈也商量了下。两位姐姐从祖母屋里到我屋里,原是委屈的,尽心尽职服侍我这么多年,我也想她们有个好前程。罗妈妈说,她大伯家有两个双胞胎侄儿,在咱们家庄子上的,明年满十九,都没有说亲…”东瑗一边说,一边揣摩老夫人和荣氏的表情,见她们没有蹙眉,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差,胆子也大了些,越说越顺,“罗妈妈的男人也在庄子上,她说,要是两位姐姐能嫁到他们家,她也想出去,让她的女儿进府来见见世面…”

荣氏听着东瑗的话,一开始有些狐惑:嫁到庄子里,算什么好前程?

然后又突然明白过来,将来可以从庄子上选陪房!

有了陪房的身份,自然就不同了。薛东瑗这般精明谨慎的人,除非是浑不楞的婆婆,否则都会满意她;又是天成的娇媚模样,丈夫对她不会太差,她的陪房,说不定将来真的是锦绣前程。

荣氏心中不免又对这个侄女增了一点份量。

老夫人却眼眸微闪望着东瑗,表情很莫名其妙。

荣氏微愣,难得东瑗的主意,老夫人不赞同?

须臾,才听到老夫人呵呵的笑声。

这笑声,是从心底发出来的满意,开怀又得意。

荣氏心中大定,看来瑗姐儿说的,正中老夫人的心思。她就抢先表态:“娘,咱们瑗姐儿跟在您身边,行事说话学了几分娘的风骨。我听着这主意很不错,您觉得呢?”

“行啊,你也觉得不错,就照瑗姐儿说的办吧。”老夫人笑呵呵把东瑗搂在怀里,笑着对荣氏道,“这孩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都知道!”

荣氏虽不解,仍附和着笑。

“瑗姐儿大了,罗妈妈想出去,就让她出去吧。”老夫人又道,“等她出去,就让她闺女到瑗姐儿屋里服侍。”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对荣氏和东瑗道:“我看了一个好孩子,准备给瑗姐儿使,等明年橘香橘红放出去了,她屋子里不至于乱套。”

然后喊詹妈妈,让她把蔷薇带进来。

第017节赠送

詹妈妈见老夫人还能想起蔷薇,猜测五爷夫妻带来的风暴大约过去了,心中甚喜,忙叮嘱蔷薇几句,就领了她进内室。

东瑗和世子夫人荣氏的目光都落在蔷薇身上。

十四五岁的年纪,天成的白皙肌肤,小巧一张鹅蛋脸,眼波胜秋水,樱唇赛桃蕊,粉腮若烟霞,贝齿似银镀,薛家的小姐都无几人能及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