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和橘香鲜少见东瑗发火,一时间面面相觑。
门外便传来女子低沉轻微的脚步声,橘红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鬓角微乱,脸上却带着焦急。
一进来,发觉东瑗后背笔挺,脸色轻拢薄霜,她微怔,声音嗫嗫嚅嚅叫了声小姐。
第012节训仆
“你做什么去了?”东瑗声音不见了以往的温和,冷锐低沉,眼眸亦轻拢霜色,把橘红吓住。
她不安朝罗妈妈和橘香望去,只见她二人亦被东瑗莫名的怒火震慑,表情既失措又茫然。
橘红垂眸,声音更加低了:“我…我给紫鸢送花样子,她前段日子就问我讨了,一直没得空,昨日才画好…”
“你早不送晚不送,为何今天去送?”东瑗咄咄诘问,眸子不见了往常的平静。她有怒意,更多担忧。
橘红这下慌了。
罗妈妈抢在橘红前头开口:“瑗姐儿,是我叫橘红去瞧瞧的。辰正二刻,几个粗使的婆子抬了顶翠幄青稠轿子,拎了好几个包袱走了,说送十小姐去靖远庵静养…辰末巳初,又叫了十一小姐去荣德阁。昨夜明明说十小姐没了,如今又说去静养;而且这年关将近,没有道理送姑娘出去的。十一小姐被老夫人叫去后,十一小姐的乳娘金妈妈就给桃慵馆落钥,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关门的?我们都糊涂了…紫鸢跟橘红要好,我们合计,去探探口风,到底怎么回事…”
东瑗深吸一口气,轻垂纤浓羽睫,才把情绪敛去。
“你们说,为何世子夫人要挡在门口,封锁消息?”好半晌,东瑗才口吻平静问罗妈妈和橘红橘香,丝毫看不出她刚刚雷霆大怒的痕迹。
见东瑗忽而暴怒,忽而又若无其事,罗妈妈等人心中都打鼓。
橘香天真些,她道:“不想别人知道桃慵馆发生了何事?”
东瑗听了,微微颔首,眉梢却没有半缕笑意:“那为何十一小姐走后,金妈妈就锁了桃慵馆的门?”
橘香哑然,这太简单了,不想人进去桃慵馆啊。这么简单的问题东瑗还问,反而让橘香不敢答。
橘红则试探答道:“不想旁人去桃慵馆打听事情,又不想得罪人?”
倘若是夫人小姐们派人来,世子夫人不在,金妈妈等人可不敢傲气把人拒之门外,所以干脆锁了门。
“不错!”东瑗道,“昨晚拦着你们,是世子夫人不想事情被别人知道;十小姐送走,十一小姐去了老夫人那里,金妈妈敢白天锁门,是老夫人的意思。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不想任何人知道!”
橘香和橘红听了,居然颔首赞同。
罗妈妈却后背一凉,她惊呼一声,抓住了东瑗的手:“既然不想旁人知道,那橘红去打听情况的事…”
她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橘红和橘香听到罗妈妈的话,都微微一愣,而后,两人才各自变了颜色。
“老夫人那么厉害的人,又防的这样严,自然知道谁去了荣德阁打探消息。她一定以为,是小姐派人去打听的…”橘红脸色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办?我连累小姐了…”
东瑗也叹气,丫鬟们擅自做主,虽然是好心,却真的害死她了!
老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人,橘红都知道。很多事她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计较。而这次却是大事,是东瑗不应该打听的。
偏偏她的丫鬟就去了。
她不清楚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不是在老夫人心中大打折扣,甚至化为乌有。
她的玉佩尚未找到,倘若真的是被那个“小太监”捡了,老夫人误会她心思深沉,行为不检点,害得家族蒙羞,从此对她心灰意冷,不管不顾,她的未来一片昏暗。
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这么多年,东瑗虽感激老夫人对她的溺爱,却从未奢望这份溺爱会长久。她总担心有一日,这份喜爱在她最危急的时候轰然倒塌。
她处事谨慎小心,却忘了自己对身边的人太过于相信与宽容,她们又不知道轻重,擅自做主了!
东瑗微微阖眼,有些疲惫,橘红橘香甚至罗妈妈,再也由不得她舍不得了。
罗妈妈松开紧攥着东瑗的手,见她神色有些失落灰冷,顿时老泪纵痕:“瑗姐儿,是妈妈连累你了!倘若老夫人怪罪,妈妈领去,瑗姐儿…”
东瑗听着这话,眼眸有些湿。
五年来,罗妈妈温柔和顺,恭敬用心照顾她,像主子一般敬重她,像女儿一样疼爱她,让她这个身处异世的孤魂有些许温暖;橘红似姐姐般体贴,她话不多,性子和软;橘香则大胆活泼,言辞泼辣生动,常常逗得众人捧腹。
她们也许不是很顺手的下属,却是最衷心的陪伴,她舍不得。
橘香和橘红也跟着罗妈妈哭了。
东瑗强打起精神,笑道:“没事,没事…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去打听情况也是情理当中,老夫人那么疼我,只怕不会怪罪。妈妈别自责,你们都别哭了…”
“瑗姐儿,你又哄我们…”罗妈妈用帕子拭泪,却目光带着期盼望向东瑗。
老夫人是疼爱她,可此刻正在气头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罗妈妈和橘红橘香已经没了主见,她还能说什么?
她又笑着重复强调几遍没事了,罗妈妈和橘香橘红才停止了哭。
“你走了趟荣德阁,惹了这么多事,可打听出什么?”东瑗说笑,捧起炕几上的青花瓷茶盏,轻轻撩拨浮叶,氤氲茶水蒸的她眼眸迷离,唯有旖旎笑意,不见雷霆震怒。
橘红亦顾不上自责,脸色微敛:“不十分清楚,却听到十一小姐没说几句话就哭了。还听到她好几次说九姐姐…”
东瑗手里的茶杯微顿。
怎么还扯上了她?难道是杨氏用她来挑拨薛东婉自尽的?
橘香和罗妈妈同样担忧望着东瑗。
东瑗笑了笑:“哭着还能听到说九姐姐?十有八九是丫鬟们听差了…”
罗妈妈等人并没有因为她这样的解释而脸色好转。
东瑗又转移话题,她想起自己先前的打算,便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开诚布公道:“不管桃慵馆发生了何事,老夫人是不想任何人知道的…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早就不管家里的事,最后肯定是世子夫人善后。咱们拾翠馆离桃慵馆近,哪怕藏在再紧,都免不得被咱们的人听到风声,咱们院子自然要整治一番,才能震慑下面粗使的丫鬟婆子,不让他们乱嚼舌根…”
罗妈妈、橘红橘香微缓的脸色又紧绷起来。
“依着世子夫人办事的惯例,要震慑下面的,自然要动你们三个….”东瑗声音平静安详,“咱们合计合计,如何能如了世子夫人的意,又不至于乱了咱们的阵脚…”
橘红脸色灰白,早已僵在那里。
橘香不安看着东瑗,又看了罗妈妈。
此刻,罗妈妈倒没有慌乱。
“瑗姐儿,我们都听您的安排!”罗妈妈镇定望着东瑗,语气肯定里带着相信与坚定。
橘红回过神,声音苍白里带着哀求:“我也听小姐的…”
橘香亦重重点头。
东瑗微微舒了口气,让她们去遣了外间服侍的小丫鬟,放下内室的毡帘,几个人小声说话。
第013节示弱
东瑗这边主仆四人小声谋算,住在锦禄阁的杨氏亦坐立不安,等五老爷薛子明下朝归来。
却迟迟不见身影,她冒着寒风,在五阶丹墀不停来回踱步。
她站在门口里,一屋子丫鬟婆子皆不敢进屋,冻得瑟瑟发抖。
杨妈妈看不过眼,拿了件五彩缂丝灰鼠裘披风,一边替她披上,一边柔声劝道:“夫人,您进屋等五爷吧!天寒地冻的,您冻坏了,五爷又该担心了。”
杨氏蹙眉,推开杨妈妈的手,极目远眺,始终不见五爷,她嘟囔着抱怨:“平日这个时候早回了,今日是怎么了?”
她头上那支伽楠香嵌金丝镂空花卉蝙蝠簪在她步履见摇曳生辉,蝙蝠通体黄金闪耀,日光一照,金光熠熠,富贵秾丽,衬托杨氏原本白皙丰腴的脸颊越发光彩夺目。
只是唇色冻得发乌,给她白皙凝脂脸庞添了一抹刻薄。
杨妈妈见自己劝说不了,又给一旁的碧桃使眼色。杨氏屋里四个大丫鬟,属碧桃最机灵。
碧桃会意,上前接过杨妈妈手中的五彩缂丝披风,轻轻走到五夫人跟前:“夫人,这么冷的天,您披风都不穿,要是让十二小姐和六少爷瞧见了,肯定有样学样…您要是冻着了,谁疼惜我们十二小姐和六少爷?再急也不能不顾身子啊!”
杨氏听了,不再推开碧桃,任由她帮自己系好披风。
见杨氏听得进去,碧桃就冲杨妈妈努努嘴,然后指了指杨氏的手。
杨妈妈心中明白,轻轻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须臾,杨妈妈抱了只錾银点翠蝴蝶闹春纹饰嵌蓝色宝石的手炉出来,交到碧桃手里。
碧桃轻轻把手炉靠近杨氏的手边,笑道:“夫人,您暖暖手…”
暖流便顺着衣襟外肌肤传到杨氏心头,她才惊觉手冻得发僵,便顺势把手炉抱在怀里,回头问碧桃:“派人去问了没有,五爷怎么还没有回来?老侯爷和世子爷呢,他们回来没有…”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粗使婆子忙开门。
薛家五老爷薛子明刚刚踏进锦禄阁,有些吃惊。一屋子大小丫鬟、婆子全部站在屋檐下,个个冻得身子微缩,脸颊紫红。
而最显眼的,还是他的夫人杨氏。
她穿了件翠玉色福寿如意纹嵌折枝海棠纹交领长袄,披着五彩缂丝灰鼠裘披风,宝蓝色竹子喜鹊双喜临梅暗地织金湘裙,冬日稀薄日光里,衣衫璀璨闪耀,华美异常。
头上那支伽楠香嵌金丝镂空花卉蝙蝠簪更是灼目绚丽,耳朵坠着一对镶猫睛石金蝶耳坠,坠子随风款摆,五彩光芒四溅,宛如神女般美丽奢华。
倘若没有记错,这些都是杨氏陪嫁的衣裳首饰。
怎么了?
腊八节过了,她穿的这样贵重华丽,又把自己陪嫁压箱底的首饰拿了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五老爷微讶,脚步不由顿住。
杨氏却转眸瞧见了丈夫,飞奔而来,眼眸闪烁着晶莹泪珠:“五爷,您可回来了…”
雨花石小径早已打扫干净,没有淤泥与残雪,可酷寒冬日露华重,小径被重霜覆盖,虽扫去,依旧湿滑,杨氏穿着葱绿色双粱绣花鞋,差点滑了。
杨妈妈和碧桃碧柳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扶住了她。
薛子明亦快步上前,蹙眉疑惑问道:“好好的,全部站在外面做什么?”
杨氏回神,不再说什么,给五爷福身行礼,请了他进屋。
垂了防寒帘幕的东次间暖流阵阵,薛子明只觉身子倏然轻了不少。
“您先去更衣…”杨氏勉强笑着,见薛子明狐疑打量她,她心中突突的跳,推他去净房。
薛子明满头雾水,却还是先去了净房。
等他出来,换了家常的蓝墨色绣柿子如意头纹葛云稠长袄,带了只白玉盘螭簪。
杨氏忙请他往炕上坐,亲手斟茶递到薛子明手边。
薛子明端起浮雕仙人乘风的官窑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龙井清冽香味徜徉唇齿间,他微微吸了口气,感觉周身都舒坦轻松。
杨氏已经遣了屋里服侍的众人,眼角一红,滚滚似米珠的眼泪便沿着白皙凝脂般脸颊滑落。
薛子明又是一诧,柔声问她:“怎么哭了?”
“五爷,我要回娘家…”杨氏用帕子拭泪,声音哽咽不清,“您跟我一块去同娘说说,让我回娘家住些日子…”
薛子明蹙眉,腊月里就是年关了,这个时候回娘家做什么?这不合规矩的。可瞧着妻子哭得梨花带雨,又心口发软,
“好好好!”薛子明满口应承,溺爱的哄着杨氏,“不就是回娘家?我帮你跟娘说去。大嫂管家,你又没事,回去住住无妨。”
“您不知道,您都不知道…”杨氏哭得越发伤心,“五爷,家里出事了…婉姐儿,婉姐儿她没了!”
薛子明听清了“婉姐儿没了”,只觉得脑袋似被什么击中,嗡嗡作响。昨夜他睡得迷糊,好像听到杨氏身边的碧桃喊杨氏起身,说什么十小姐和十一小姐拌嘴。
而后杨氏一直未归,他就去上朝了,心想着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拌嘴吵架太过于平常,又是内宅之事,不用他操心,不曾放在心上。
“你好好说话,婉姐儿怎么没的?”薛子明声音不由发紧,脸色瞬间紧绷着,眼眸簇火望着杨氏。
杨氏不敢再啼哭,抽抽噎噎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薛子明:“…妾身到的时候,婉姐儿已经咽气了。她睡前把丫鬟婆子们都遣了出去,然后就用白绫上吊。半夜屋里的窗牖被风挪开了,呼啦啦响,才吵醒了睡在外间的丫鬟玉桂,敲了半天门都不见人答,点灯进去,就…”
说罢,她忍不住附在织金重锦引枕上,呜呜哭起来。
薛子明脸色紫涨,额角有青筋暴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爷,婉姐儿原本好好的,昨日我留她说话,她回去就把自己的金银首饰衣裳全部赏了丫鬟,半夜就…五爷,当时您也在屋里,妾身什么都没有说…可保不齐有心人满口胡嚼。五爷,妾身带着琳姐儿和逸哥儿回建衡伯府住些日子。妾身什么闲话都不怕,可不能连累了琳姐儿和逸哥儿…”
薛子明回神,定定瞧着杨氏。
好半晌,他倏然站起身,脸色铁青望着杨氏:“你什么都没有说?你说了萧国府的事,还说了萧国府那个嗜血成性的五少爷!我还纳闷,好好的,你怎么说起那个混帐腌臜东西来!原来你…你说,你私下里是不是还跟婉姐儿说了什么!”
语气十分严峻,口吻带着雷霆暴怒。
杨氏的心却遽然间安定下来,她就等薛子明问这话了!
第014节极度信任
“五爷!”丈夫的暴怒并没有让杨氏软弱惧怕,她猛然拔高了音量,腮边噙泪,却眼眸锋利望着薛子明。
哭过的眼眸光芒更甚,薛子明的气焰突然就矮了一截。
他怒焰未灭,却不再如刚刚的汹涌,梗着脖子道:“婉姐儿没病没灾,就这样没了,你叫我怎么不难过?”
他难过,说话自然就会很冲。
“您难过,妾身不难过?”杨氏见薛子明略微松懈几分,亦不再强悍,眼眸柔和凄婉,“那是妾身从小养大的孩子….”
说罢,又哽咽难成声。
薛子明怔怔望着杨氏,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怒焰终于消了八成。他想起薛东婉那乖顺的模样,心中有抽搐般的疼。
“五爷,妾身嫁到镇显侯府,整整十四年。这十四年,妾身自认无德操,却不失为人子女、为人妻妾、为人父母的品行。对公婆叔伯妯娌小姑,妾身恭谦孝顺,和睦谦让;对五爷,妾身恪守妇道,教养子女,管治内宅,家里姑娘姨娘从未做过损五爷颜面之事;对孩子们,妾身呕心沥血,尽心抚养,一个个都养大成人,举止得体,温和娴静。妾身自问对得起薛家,对得起五爷!可五爷…”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五爷居然怀疑妾身谋害薛家子嗣!”
薛子明听着她的哭诉,最后几分怒焰亦消。
这些年,杨氏的确无大的过失。
他屋里很少出事,姨娘们温顺恭敬,十姑娘薛东婉和十一姑娘薛东姝乖巧娴静,十二姑娘薛东琳活泼可爱,儿子薛华逸聪明知礼,除了长得像韩氏的九姑娘薛东瑗让他不喜,其他的孩子们,薛子明都很疼爱。
这一切都是杨氏持家有方。
想想大嫂,行事果决杀伐,以至于大哥有些惧内,房里只有两位老姨娘,毫无闺房乐趣;二哥早逝,三哥叛逆,四哥是庶出,兄弟里只有他房里最和睦。
他也是尽享娇妻美妾、儿女成群。
这都是杨氏的功劳。
他叹气,安慰杨氏:“你别哭了,刚刚是我言辞不思量,惹你伤心。”
杨氏用帕子捂住脸,佯装哭泣,唇角露出几分松懈与得意。丈夫肯相信她,在婆婆面前帮她说话,婆婆又是要体面的,不会驳了儿子的话,更加不会管儿子房里的事,薛东婉的死又瞒了下来,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
想起薛东婉,杨氏眼眸瞬间阴鹫狠辣:真是个没用的,只不过吓唬她几句,居然寻死!
还一下子就真的死了!
多少人自杀未遂,偏偏她就死了,想想都晦气。
薛子明见杨氏依旧在哭,声音更加柔和:“你不是要回娘家住些日子?我陪你去跟娘说,就说你伤心过度,在家里触景伤情,想去建衡伯府小住半个月。”
然后又想起薛东婉,薛子明心口猛然被撞了下,闷闷的发疼。
她到底为何上吊?
上次她还柔声细语跟薛子明说:“爹,我替您做两双鞋过年穿,您喜欢双粱墨色贡缎鞋面的,还是青灰色绸布鞋面?”
杨氏回眸,见薛子明依旧眉梢暗淡,知道他还在伤心,心中不满。一个庶女而已,到底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还有琳姐儿呢!
“五爷,我们现在去和娘说…”杨氏抹了泪,眼眸含着期盼与哀痛望着薛子明。
薛子明颔首。
杨氏叫了碧桃、碧柳打水来服侍她净面,重新匀了水粉,把脸颊抹得粉白,显得很虚弱,才起身跟薛子明去老夫人的荣德阁。
前段日子一直下雪,最近几日都是难得的好天气。
快到拾翠馆,远远便瞧着那丛翠竹迎风摇曳,深绿浓翠,生机盎然,为酷寒冬日添了几抹活力。
碧荫丛里,有个穿着石青色羽缎披风的曼妙身影,由一个穿银红绫袄的丫鬟搀扶着,绕过拾翠馆门前小径,往薛府正东发生折去,身姿婀娜娇媚。
是薛东瑗和她的贴身丫鬟橘红。
往正东方向,是通往世子夫人元丰阁的方向。
杨氏脚步微顿,眯起眼睛打量薛东瑗的背影,心中隐隐猜测,她此刻去找世子夫人,是做什么?
难道跟昨晚薛东婉的死有关?
可薛东婉的死瞒了下来,除了家中长辈,小辈应该不知。
直到身边的薛子明一声冷哼,杨氏才回神。只见薛子明亦望着薛东瑗远去的方向,眼眸阴寒。
“五爷?”杨氏柔婉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