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凰并不懂医术,但却这样说。沐月琪看了她一眼,有点犹豫,最后却终于点头:“进去吧!”
君惊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叹,他能猜到她想进去做什么,她明明也害怕,却还是决定进去,许是因为对楚七七那丫头的疼惜,许是因为同样是要做母亲的人,所以不忍楚七七有此割舍!
她进屋之后,外面的侍婢和很快的将门关上,此刻楚七七正躺在床上,一张小脸上全是汗水,手腕被绑在床头的床沿上,声声期然。
她一看见澹台凰,眼中就含了泪,显然刚刚稳婆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澹台凰走到她床前坐下,楚七七倒是先哭了出来:“凰姐姐,我很没用对不对?”
“是的,你很没用!”澹台凰语气很冷,神色也冷,眼神更是淬炼如冰。
楚七七抽搐了一下鼻子,愣了一下,包括稳婆也愣了一下,她们都以为澹台凰是进来安慰她的,却没想到是进来打击她的!
澹台凰并未理会她们的呆愣,伸手握住楚七七的手,很平静的问:“七七,如果孩子和你,只能保一个,你选哪个?”
“孩子!”楚七七一点都没犹豫,她是单纯,却并不是傻。孩子对她意味着什么,她清楚!
澹台凰点头,旋而又问:“那你知道上官子风选谁吗?”
这一问,楚七七又哭了出来,眼泪似要决堤,刚刚上官子风的话,她自然是听到了,当即便道:“选我!”
她这话一出,澹台凰竟忽然怒了,她猛然站起身,张口就对着楚七七一阵呵斥:“你知道他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他爱你,爱你胜过爱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无能无力,你说你没用,你的确是没用!他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为他努力?你和孩子,失去谁他都会崩溃,你告诉我,如果你也爱他,你为什么不努力?”
说到最后,澹台凰自己也红了眼眶,她知道楚七七的无能为力,但她却不得不刺激她!同样的话,也用来提醒自己,倘若到了自己生产那一日,她必要努力,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这话,骂得声音很大,产房外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人人面色动容,上官子风更是完全呆住,而君惊澜,袖袍下的手早已紧握成全,她这话不仅仅是对着楚七七,同样对她自己,他如何不知?
楚七七愣了一下,可这一下之后,她竟不再落泪了,一张原本几乎已经崩溃的面上,却多了一股毅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听着稳婆的话,用力起来,哑声道:“凰姐姐,你说得对!”
这一刻的楚七七,似因为澹台凰的话,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个总要人保护的丫头,她如今将要是一个母亲,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最重要,她不能让子风哥哥崩溃,绝不能!
这番情态,与她刚刚近乎要放弃的模样大不相同,再多的痛她似乎也感觉不到,拼了命的去做这件事情!
屋内不再有惨叫声,屋外也是一片寂静,甚至连落雪的声音都听得到!
只剩下稳婆让她用力的声音,足足半个多时辰之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门——开了!
稳婆笑道:“恭喜,得了一个千金,母女均安!”
门外所有人同时露出释然的表情,尤其上官子风险些喜极而泣,再也顾不得那许多,风一样的冲了进去,看到澹台凰那一眼,一撩衣摆,竟恨不得跪下道谢!澹台凰赶紧拦着他,轻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拦住了,便往外走,听得上官子风一遍一遍的唤着“七七”,都没去看那孩子。她走到门口,远远的看着落雪中的君惊澜,他此刻静静站在那里,已然忘了遮掩嘴角的青紫,魅眸深深的凝望着她,只是一眼,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她扯唇,伸手示意他来牵她。他快步上前,也没再管这里的其他人,抱起她就走。
只是他心中却一阵一阵揪痛,走了老远,方才声线沙哑地道:“那话,也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
澹台凰虽然是牛逼擦擦的进去,又高端大气的出来,事实上早已腿软,但这时候,却还是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刚硬的道:“是!我永远不会让你面对那种选择,所以到了那一日,我会努力,格外努力!不会让你痛苦抉择,也不会让你因我无能而遗憾!”
“爷有时候怨你过于刚硬,过于坚强,从来不知依赖。可谁说……这些不是幸呢?”得她,是他一生之幸!
这番温馨,也就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而已,皇甫轩和楚玉璃远远看着,最终竟相视苦笑了一声,两人的面上都是青紫的痕迹,却没人在意这个。
最终,他楚玉璃敛了面上落寞,浅笑出声:“说起来,倒似乎我们两个,还能称得上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皇甫轩冰冷的薄唇微扯,冷声道:“你比我好,至少她没对你说过……不想见你!”
那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如同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脏,极深,一触即痛!然而也如同他所言,见不见,由不得她,所以他来了!
从来最高傲的帝王,却为她敛下这一身傲气,她说不想见,他还厚着脸皮来。破自己心中这一关,于他来说有多难,只有他自己一人清楚!
楚玉璃浅笑,温声道:“朕以为,东陵皇室,都是将天下放在第一位。爱美人,更爱江山!”只是,似乎皇甫轩,并不完全如此。
皇甫轩闻言,灿金色的寒眸扫向他,那眸中神色冰冷,语气也冷:“父皇走过的路,朕不想再走!”
楚长歌在一旁看了他们一会儿,开口提议道:“本王觉得,你们两个同为天下失意人,真的很适合一起去喝一杯,做个朋友!然后下次再打架,也不要如同上次一样,互相双拳敌四手了,倒是可以联手揍君惊澜!”
楚长歌不论是做皇子,还是做王爷,永远不改自己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性!这样挑拨一番,随后这两人要是真的联手,把君惊澜揍了,澹台凰定然不会饶过他们,到时候戏会更加精彩,所以他非常不吝于上来出谋划策!
他这话一出,楚玉璃和皇甫轩齐齐扫了他一眼后,最终竟相视笑了。联手揍君惊澜是免了,一起出去喝一杯,倒是可以。
这两人喝酒去了,挑拨失败的楚长歌,晃着扇子,大刺刺的跟上君惊澜和澹台凰的步伐,因为他们住的地儿,在同一个方位。
然而,走了没几步,经过君惊澜和澹台凰身边的时候,他正想问问澹台凰今日为何看起来不太待见他,澹台凰却先开了口:“皇甫灵萱此刻在我房间里,我要休息了,你去把她带回去!”
楚长歌脚步一顿,星眸中闪过什么,面色也似冷凝了一瞬,问:“她看见了?”
看见了,自然是指那会儿在门口,他那些放浪、荒唐的举动。
澹台凰想想皇甫灵萱那会儿哭的那么惨,一下子也来了气,语气也冲得很,挑眉道:“是啊,都看见了!你和笑无语那一段,还有和那个漂亮姑娘的那一段,全看见了!怎么,你在意?”
你在意?
这三个字,问得楚长歌眉头又挑了挑,那表情似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绽出了玩世不恭的笑意,闲散道:“我在意什么?”
是的,他在意什么,一个游戏花间这么多年的人,若是每一个爱过他的人,他都要在意对方的感受,就不会有如今的楚长歌了!
澹台凰觉得继续跟他说,反而让自己憋气,于是索性也不说了。只冷声道:“你们的事儿我管不了,你带她回去吧!算是给我一个面子,先把你屋子里的姑娘清出去!”
这会儿楚七七出了事儿要来,楚长歌的好事儿恐怕也没成,那姑娘也十有*就在他院子里头。楚长歌闻言,笑着挑眉,很干脆的答应了:“铜钱,去吧!”
铜钱恼火的摸鼻子,为什么倒霉的事,得罪人的事,全部都是他来做!心情很忧伤,但脚步却不能停歇,去赶人……
君惊澜一直没说话,若是楚玉璃或皇甫轩任何一个在这里,和她多说一句话,他或者会反感,会担忧,会心中泛酸。但楚长歌,就情敌来说,就他这风流纨绔的调调,在澹台凰心里根本不上台面,所以他没什么好不适的。
这般对话之间,便到了澹台凰的房间门口。门打开之后,映照出皇甫灵萱的脸,灯火之下,那眼眶还是红肿的,显然也是哭得太累,所以这番动静都没能将她吵醒!
澹台凰条件反射一样,充满责难的看了楚长歌一眼。楚长歌这会儿倒只耸了耸肩,没什么反应,反而没心没肺的笑道:“本王以为她早就习惯了,没想到竟也会哭!”
这话一出,澹台凰就觉得心中一把火拔地而起!若不是冲着和楚长歌一直关系不错,她真能一鞋子甩在他脸上!
终究楚长歌是上前,将皇甫灵萱抱了起来,往门外走,即便不爱,但对美人的怜香惜玉之心,他还是有的。所以能抱着走,那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漫不经心。
走到门口,澹台凰忽然叫住他:“楚长歌,等等!”
楚长歌脚步顿住,却没回头,等着她的话。
澹台凰开口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
说到这里,君惊澜忽然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显然这时候她要说话,应当是为了皇甫灵萱。但这人生毕竟是楚长歌的,即便是朋友也不该横加干涉,尤其楚长歌并不欠他们的,反而是她欠了楚长歌不少人情。所以她若说这种话,会很没有立场。
手腕被抓了一下,澹台凰自然能感觉到,也很知道君惊澜该是想到哪里去了。她摆了一下头,随后对着门口背对着她,等着下文的楚长歌,猥琐的笑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就告诉我,你和笑无语到底成事儿了没有!”
楚长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给摔了!但最终还是站稳了,头也不回地道:“成事儿了,没做完!”
说完,大步走了。
澹台凰嘴角抽了抽,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楚长歌的背影,接着道:“那个啥,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这会儿楚长歌脚步都没顿住,走得更快,声线却带着笑意:“自己猜!”
自己……猜?!澹台凰嘴角一抽,她白问了?
就在她郁闷之中,头顶忽然传来一道阴凉声线:“太子妃,你能不能给爷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呃……澹台凰脑后滑下黑线一根,开始胡说八道道:“事情是这样的,我看见楚长歌和笑无语一起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即墨离冲进去把衣衫不整的笑无语抓了出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她也没扯谎,只是省略了一些细节!
太子爷听完之后,表示了解的点头,却又充满威胁地道:“那太子妃,就没看见点别的,嗯?”
呃?她是看见别的了,很多激动人心的场景,但是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她很快的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这一摸,就看见他的眸色冷了下来!
一滴冷汗,从澹台凰的脑门滑了下去,很显然的,她是被诓了!
眼见这小心眼的男人就要发飙,她飞快的瞪大眼,似乎十分惊讶的皱眉,看着他的嘴角:“你这是怎么了?”面色是惊讶的,表情上是很多故意装出来的嫌弃!
这话一出,太子爷面色一变,飞快将她放下来,搁到床上,然后赶紧转过身,咳嗽道:“爷去沐浴,你先睡!”
哈哈哈!澹台凰险些没喷笑出声,难得见到这个自恋又臭屁的家伙,如此窘迫,她自是万分得意!在他身后语带嫌弃道:“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那脸我都不想看了!”
这话显然又严重刺激了太子爷,他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一字一顿道:“极品疗伤的圣药,三天就能好!”
澹台凰的语气更加嫌弃,拍桌咋呼道:“什么?你是说我还要对着你这张脸三天?”
这话一出,他猛然扭过头,极为恼怒,极为郁闷,也极为……可这一转头,看着她抱着肚子,一脸憋笑的模样,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一下竟也是哭笑不得,他竟然也会上这种当,是不是如同那日自己同她说,人在陷入感情之后,会变笨?
澹台凰这会儿也不憋了,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扯了他过来坐在床边,她亲自上药,动作小心翼翼,语气却很嫌弃:“我看你们真是闲的无聊!没事儿打什么?弄成这样子,你们还想见人吗?”
君惊澜也说话,一只手却不老实,滑入她衣襟里。表情很纯洁,做的事儿很猥琐。心情甚愉悦,他现下有她上药,情敌们还得回去自己抹药,或是下人伺候,这般一对比,心情自然好到无以言表!
澹台凰脸红红的,对贱人的手颇为恼怒,却也没说什么,安然的给他上了药。
最后大家都歇了,一直睡到当天下午才醒,醒来已然过了午时。南宫锦和楚长风都挽留他们多住几日,最终却唯独楚七七和上官子风一家人留下了,因为她刚刚生了孩子,不宜走动,要好好坐月子。
澹台凰去看了她,那丫头自然是感激不已。而从她眉眼之中,澹台凰已经能隐隐看出透过这件事,这姑娘已经长大了,学会坚强了!
众人都收拾好了,自然是各自打道回去。这两日,澹台凰和楚长风过得提心吊胆,三个男人明争暗斗也不会舒坦,上官子风和楚七七经历也这么大一场事儿,倒似乎只有凌燕和独孤城,过得最是舒坦,这两人到了翸鄀大陆,就去甜蜜的逛街了,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人!
这会儿估摸着澹台凰是要回去了,这才一起回来。
而小星星和翠花打了几天架之后,终于勉强达成共识!共识是它们家的小神兽“潘安”、“小翠翠”,单日是狐狸,双日是狼!两只对自己的商量结果很满意,所以已经没有打架了,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看起来萌哒哒!
众人一同出了屋子,那出去喝酒的皇甫轩和楚玉璃,这会儿也回来了。
看见澹台凰的瞬间,这两人还有点尴尬,下意识的伸手遮挡脸上的青紫,但是看见君惊澜都没遮挡了,澹台凰面上也没什么旁的表情,才终于咳嗽几声,将手放下来。
而这会儿,即墨离和笑无语也出来了,笑无语的表情依旧很冷,没什么温度,先走了出去。
澹台凰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叫住了即墨离:“即墨离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这话一出,三个男人堪堪挑眉,这是他们现下脸都不能看了,即墨离还是英俊的,所以她有话对即墨离说?
即墨离脚步顿住,点头。往一旁偏远之地而去,澹台凰正要过去,手却被君惊澜攥着,她抬起头看他神色不对,嘴角一抽,知道这丫想多了,无语道:“我是跟他说说他和笑无语的事!”
她这样一说,表情也诚恳,君惊澜才终于放行。
澹台凰顶着满头的黑线,和背后的压迫目光,走到即墨离跟前,笑问:“终于弄清楚自己的心了吗?”
即墨离闻言,冷锐的眸中闪过一丝困顿,似乎纠结,最终却道:“说实话,没有!”
“呃?那你……”澹台凰这会儿是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没搞清楚,昨夜却对笑无语说那一番话?这……
看她表情呆傻,即墨离勾唇一笑,随后道:“没什么,搞清楚如何,不搞清楚又怎样?我能确定,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如他待我一般这样真。他爱我到胜于生命,所以我该珍惜他!”
澹台凰有点发懵,这意思是,即墨离并不知道自己对笑无语是什么想法,但只是因为笑无语爱他,所以兜兜转转之后,他决定珍惜那个人的心?
看她好似终于想明白,即墨离又接着道:“不必多想,以后的日子很长,我有的是时间去弄清楚自己!但不论怎样,这个人我既然得到了,便该负责任。而且他付出如斯,难道不值得我珍惜?”
“所以,不论最终你看透自己之后,得出的结论如何……”
“结论如何,这辈子也就是他了!”即墨离说完,便对着澹台凰笑笑,转身往门口走。
澹台凰起初有点不能理解,但看着他的背影,最终她还是笑了,这样也好,其实差别也不大。只是她这一笑,门口的人就看不过眼了……
即墨离刚走到门口,君惊澜、皇甫轩、楚玉璃,三个人忽然毫无预兆的出拳,十分有默契的同时对着即墨离的脸打去——
即墨离一愣,赶紧闪避,但躲过这个,没躲过那个,最终脸上留下两块青紫!一下子面上也来了怒气:“你们……”
“没什么,看见有蚊子!你可以打回来!”这三个人倒是很好说话。
反正他们的脸上已经成这样了,多受即墨离一拳也没事。即墨离看了一会儿这三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毫不犹豫的对着他们一人挥了一拳,拂袖去了……
澹台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已经完全接受无能了……这三个逗逼!
楚玉璃送他们到南海边上,便是同时落地。君惊澜、皇甫轩、楚玉璃这三个人,此刻竟同时开口,对彼此笑道:“下一次,我们战场见!”
随后一起爽朗笑着点头。这会儿,倒好像不关澹台凰的事儿了。
接着也是君惊澜他们上北冥的船,皇甫轩上东陵的船,楚玉璃回去。等着下次战场相遇!
然而这会儿,皇甫轩和楚玉璃,各自踏上自己的归途,却同时扫了澹台凰一眼,并看向君惊澜道:“好好待她,你若待她不好,我们定会抢!”
这话,对着情敌说,心中当真仿若扎着一根针,刺痛得厉害!
太子爷懒洋洋的一笑,拉着澹台凰便大步上船,头也不回的凉凉开口:“你们不会有这种机会!”
☆、【050】带着你的铺盖,滚出去碎!
澹台凰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各自上了船,远远的看见南宫锦一路奔来了,高声叫着:“紫薇,等等我!”
澹台凰回头一看,自然看见了南宫锦,也看见了站在岸边,一双浅淡朗眸深深望着她的楚玉璃。
她对楚玉璃致以一笑,微微点头,随后看向南宫锦。这会儿她老人家正背了一个包袱,面上带着些怒气,飞一样的上了澹台凰所在的船。上来之后便颇为不悦的开口:“出发!出发!快点!”
“尔康,你怎么了?”澹台凰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人面上带着薄怒,老大的包袱背在身后,看这样子,很有点像是离家出走!
她也没猜错,南宫锦是真的离家出走,因为有人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换掉了嫁妆,这已经不止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严重越权,无视了她在家中的领导地位!简直不能忍,所以她必须离家出走,以示恼怒!
南宫锦这会儿也没空解释,对着君惊澜挥了挥手,太子爷从看见她的那会儿,就大抵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有些无奈的扯唇笑笑,微微抬手,示意出发。
船很快的离开了海岸,澹台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楚玉璃依旧站在岸边。他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被风扬起,就像是海中激起的白色海浪,他似在笑,极温雅的笑意,深深凝锁,目送她离开。
而袖中,是那根极不值钱的木簪。骨节分明的手,极珍惜的握着,指腹轻轻摩擦。
这些,澹台凰自然是看不见的。她只能看见他静静望着她,没什么表情,却令人知道那就是难以割舍,她叹了一口气,楚玉璃的爱,从来无私包容,从他肯定了君惊澜,便再也没有过半分为难。即便此番到了他的地盘,也没想过为难或是强留。这便是楚玉璃,公子若琼,而那琉璃之心,藏得让人看不清,却唯在她面前,一片澄明。
澹台凰抬起手挥了挥,算作告别。楚玉璃亦笑笑,浅淡动人,如三月里的春风拂过,似一副山水图,在他身后展开。
他或许是该庆幸的,庆幸上苍还给了他们这一次见面的机会。这一次没有家国之争,没有利益之斗,单纯而简单。而这一生,他能给她的,除了不断的成全,便只剩下……不强求!
他并不想祝福她和君惊澜幸福,是人都有私心,他说不出如此伟大而违心的话。
却愿她安好,愿她随心,愿她一世无忧!
楚玉璃在岸边站了很久,澹台凰也看了很久,她此刻心中只剩微微叹息,她也不敢劝他去和梦子汐在一起,上一次劝解的结果,她就已经看见了。这个人哪,看似温和好说话,骨子里却固执得很。
她总在想,倘若没有那一支木簪,他是不是能够慢慢放下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偏偏,她那一刻不忍,扔出去了那支木簪,却没想过后面可能对他造成的影响,便造就了如今的结局。她也是有错的吧!
她在船头站了良久,直到彼此的身影已经淡化在视线之内。澹台凰才慢慢收回眼神,十分深沉的转身,这一转,就撞入一双狭长魅眸,那其中魅光幽闪,冷光盈盈,一线红唇微微扯了扯,不冷不热地道:“太子妃,楚玉璃还好看吗?”
她只顾着去感怀自己的心情去了,忘了自己家中有一个随时变身妒夫的醋坛子!脑后滑下冷汗一滴,十分谄媚道:“没你好看!”
多么狗腿的一句话啊,澹台凰说这话的时候,脑门上都是大滴是汗水。因为不论楚玉璃和君惊澜,这会儿都只剩下这一身风采能看了,那满脸的鼻青脸肿,什么好看啊,根本就不能看!
“哼!”太子爷冷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看澹台凰,并对着小星星招手,“过来!”
被主人遗忘了似乎几百年的星爷,登时受宠若惊,对着君惊澜飞扑而去,一下子就扎进他怀里:“嗷呜!”主人,星爷刚刚沐浴了呦!你是不是发现澹台凰又蠢又笨又难看,还花心,最适合你的永远都只有星爷我?好了,星爷决定原谅你了!
太子爷抱着小星星,凄凄哀哀的往船舱走,慵懒声线带着严重哀怨:“这世上在意爷的,唯有你一个了!”
说完进了船舱,还“碰!”的一声,把门关上。
澹台凰看着那紧闭的船舱门,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整个人忽然开始变得有点不好了。这家伙又开始幼稚了,又是等着她到门口去说好话哀求的节奏!
但是她这会儿还有点别的事儿,哀求认错的事情,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她在船头站了一会儿之后,拐了几个弯,便到了南宫锦所在的船舱,她此刻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嗑瓜子,一见澹台凰,登时便笑了笑,扭头道:“坐,一起嗑瓜子!”
澹台凰想想她上船的时候,还一副很恼火的样子,这会儿就开始悠闲的嗑瓜子了,嘴角有点无语的抽了抽。往床边一坐,询问:“尔康,你这是什么节奏?”
“百里惊鸿在如烟的嫁妆里面干了什么好事儿,惊澜应该告诉你了吧?我自然要给点颜色他看看,就是不生气也得假装生气,不然他日后说不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此风不可长!”南宫锦笑得很神秘,一副御夫有术的模样。
澹台凰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儿,比如那高大上的太子殿下,从第一次撒娇,她给了面子以后,他就似乎找到了对付她的法子,动不动就来这套,这会儿都又进屋子傲娇去了!
于是她握着南宫锦的手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南宫锦嗤笑了声,斜瞄了澹台凰握着自己的手一眼,也明白她是想学,却开口道:“你们跟我们到底不同,惊澜那小子,从小到大就没对人上过心。你或许不知道,当初你逃婚的时候,他把自己搞成那样,我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才清醒过来!那时候我真的想过给他灌一瓶忘忧水,让他忘了你算了!但终究是不忍,也知道你有无奈,所以我忍住了!”
澹台凰听到这里,面色一僵,她自然也明白,并不是因为她们两个是老乡,就一定能关系好到超越所有人,要是能这么推断,那岂不是二十一世纪,随便两个人都能成为好朋友了?因为她们是老乡,所以能亲近一些,却不代表关系真能好到超神。所以南宫锦在看见自己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干儿子出事儿之后,有抛弃自己这个老乡的冲动,是很正常的。
看澹台凰面色僵直,南宫锦反握住她的手,不太在意地道:“你也不用失落,我就是这个性子!做杀手的人都这样,骨子里冷血得很。前世今生我活了这么多年,说起闺蜜、死党,也就只有妖物一个,也许老大和夜魅也算,但……还是不提她们,所以不能真正将你当成朋友,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因为做杀手的人,血都是冷的。澹台凰不禁想问,那么百里惊鸿,是那个暖了她血的人么?
终于澹台凰低声道:“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对不起他!”事后她听人说过,却并未亲眼所见,但南宫锦这样一说,她心里也开始不好受起来。
南宫锦见状,笑着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倒也不必觉得自责,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内疚,也不是为了拉开我们彼此的关系。只是想告诉你,那孩子待你很真,你也看见过,他从小就是一个人,少有人关心,即便是我,也做得不够。若可以,我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些,他偶尔闹脾气,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哄着不是?他从来敏感,自小就不在一个安全的环境,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安全感。他呀,也不过就是想让你多在意他罢了,所以你不要跟我学,我们到底是不同的!”
这会儿澹台凰没说话,因为南宫锦也并不知道她前世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对她说这一番话。她和君惊澜,就像是在浮华世界抱着取暖的两个孤儿,谁都没比谁幸福多少,若一定要说有幸福,那也不过是遇见了彼此。
“好了,该怎么过日子也还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管不了太多,你只要不什么都跟着我学就是了。你来是为了你王兄腿的事儿吧?”能憋到今日才来问,也挺了不起了!
澹台凰点头,狐疑的看向南宫锦:“话说,你不会是把那件事情给忘记了吧?”
不然没理由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啊!
说起正事,南宫锦也正色起来,她端正了身子坐好,极认真的道:“忘记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澹台凰,我怀疑可能还差一味药!这药是什么,书上缺了一角,我并不知晓!你王兄的腿你知道的,那是从小腿骨生生折断了,这种情况,就是搁在现代的医疗也是治不好的,所以我怀疑缺得这味药,恐怕会有点邪乎!”
就像是穿越、天机门、苍狼圣剑、龙吟剑的那种邪乎!
澹台凰听得蹙眉,语气却有点急躁:“我不管它多邪乎,就是要我在南海找一条龙出来屠了,取龙珠那样邪乎,我也一定要这药!你多想想办法,查到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问过无忧老头,那老头子神神秘秘的,就给我来了一句不必专程去找,到了适合的时候,那东西自然会出现!所以我就很安然的在等适合的时候!”南宫锦眨眨眼,话说得很不负责任。
澹台凰皱眉:“那老头说话可信吗?”
“可信!他真的从来没算错过任何事,包括当年他说我是天煞孤星,会断送了百里惊鸿的江山,也没算错!所以这一次我信他,你不必急,也安心等着吧!”说起这话的时候,南宫锦的面上有点淡淡自嘲和颓然。
澹台凰看出她并不想多提,所以也没有追问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只是南宫锦这样一说,她心里就踏实多了!于是心情也好了,起身道:“那既然这样,我先出去了!”
“干嘛去?”南宫锦斜眼看她。
澹台凰笑了一笑:“不是你说让我多哄着他点吗?现下他又在耍小孩子脾气,我不是也得出去哄哄他?”其实吧,南宫锦不劝她这一段,她还真打算让那妖孽自己消气,每次都要她哄,真是累觉不爱!
南宫锦虽然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干娘,极为疼爱自己的干儿子,但她也是一个女人,于是伸手示意澹台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澹台凰的嘴角抽了抽,南宫锦笑道:“去吧,要是怎么哄都没用,你倒不妨用用我说的法子!惊澜么,我自然希望你待他好点,但男人不能惯!”
澹台凰顶着满头的汗水,离开了南宫锦的房间。
这一出来,就在他门口敲了敲,咳嗽道:“亲爱的,开门了!”汗,为什么说完这句话,感觉那么肉麻?
这样一敲,屋内的人不冷不热地道:“如今离翸鄀大陆不算太远,太子妃不需要接着看楚玉璃么?”
呃……酸味真是浓重!澹台凰在门口郁闷了一会儿,本来想再叫几声的,但忽然心里一突,就直接采纳了方才南宫锦的建议,站在船头,一阵高呼:“皇甫轩,我在这里!看这里……”
这刚刚叫了一半,“吱呀”一声,门就重重的打开了!
太子爷一张阴沉的脸,就出现了澹台凰面前,他魅眸一扫,海面上一片空旷,没看见皇甫轩的踪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伸手一把将澹台凰往船舱里头一扯,随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澹台凰想笑不敢笑,没想到南宫锦的法子这么管用,省了自己多少口水啊这是!进屋之后,却见他笑意满怀,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十分温柔的抚摸了一下澹台凰的肚子,开口道:“太子妃,近日这小兔崽子,又踢你了吗?”
澹台凰少有见他如此温柔的时候,一般他变成这样,那绝对是心里盘算着什么。她虽然背后有点毛毛的,但还是答话:“没,没有!”
“嗯,那太子妃这几日就待在船舱里,万万不要出去!这样对你,对孩子,都是极好的!”话是这样说着,但狭长魅眸中眯出了极危险的寒光。虽说北冥和东陵的方向不同,但也有两日是在同一条道上的,彼时皇甫轩的船,跟他们相隔也应该不远,她这般出去一叫,说不准被皇甫轩听到了,还真能把人给招来。
他虽然不觉得她会为了皇甫轩,弃他而去。但想想她和楚玉璃对望完了,又和皇甫轩对望两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是先将她关在船舱里面再说!
澹台凰自然是不晓得他心里这些小九九的,还很纳闷了一下。
但小星星瞬间又失了宠,他似乎也忘记了因为生气,要把她关在门外求关注的决定。十分有耐心的摸着她的肚子,似在跟孩子对话,美其名曰:“胎教!”
而不远处,皇甫轩也的确听到了澹台凰的呼声,却只是一会儿,灿金色的寒眸顿了顿,又认真的听了半瞬,却没听到第二声。
许是听错了吧,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抬手,示意下人将船只开到了北冥那条船的附近。
听错也好,没听错也罢,但离得近些,再看见她的机会也大些。
他当然想不到,澹台凰这会儿正被太子爷关在屋子里,胎教!
澹台凰虽然不太清楚这货是在搞什么飞机,而且明明显得很嫌弃这孩子,这会儿怎么有心情胎教了,但看着他的脸色,就不像是消气了,反而是积攒着更多的怒气,等着秋后算账一般!
南宫锦踱着八字步,在他们船舱前走过,对着不远处船头的皇甫轩,十分友善的挥了挥手。嗯,其实她是故意告诉澹台凰这个馊主意的,不会让君惊澜消气,只会让他憋了更多的气,等着秋后算账!包括之前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完成这一个转折,问她为什么?
嗯,因为闲得无聊!
只是这会儿,远远的看着皇甫轩,看不清他那双灿金色的寒眸,却能看清他的五官轮廓,似让她跟着苍山碧水,看见了那个二十年前,总被她气得跳脚的人!皇甫怀寒或者永远都想不到,他一生理智,自己的儿子,却是如此痴情之人吧?
她看见了皇甫轩,皇甫轩自然也看见了她。看着南宫锦,也似透过重重烟瘴,看见了父皇的一生。
他终究收了眼神,回了船舱,他不会走父皇的老路,绝对不会。只是澹台凰那女人,真的好不公平!
楚玉璃相送,她望了那人良久,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向他。如今他似听见她在叫他,离得如此之近,她竟也不肯出来见他一面。
同样爱着她,同样她不爱。却吝惜给他一个眼神!
船舱之外的事情,澹台凰自然是不知道的,也更不晓得因为自己那一叫,那个人竟真的将船舶开过来,随着他们左右。
太子爷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偶尔他会出去,和皇甫轩对视。两人眸中除了冷意,也都还有敬意。直到第三天,将分道扬镳,皇甫轩却忽然开了口:“君惊澜,你以为,你这样,就跟拦住朕跟她相见?”
他不是笨人,从君惊澜出来,可澹台凰没出过那个船舱,他大抵就明白了有人在从中作梗。
然而太子爷这会儿,也并不装什么大方,紫银色的衣摆随风飘荡,姿态怡然,容色闲散,表情却温和得很:“不论如何,本太子都拦住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