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注意到了,不是有人在动作,问题在地底下!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开口:“全部站住,小心些往前在走,先派兵侦查!”

这话一出,所有人停住,几个士兵颤巍巍的往前走,以身侦查前方的地界还有没有问题!这般过去,就算爆炸,死亡的也只是几个人而已。

远处的澹台凰看着,不断的咂舌,看来她是小看尉迟风了,从来没见识过地雷,竟然也知道用这种方式排雷,倒也不愧是西武的元帅!

她扭头看了君惊澜一眼,对着他带来的弓箭手努了努嘴,充满暗示意味的奸笑一声:“你发光发热的机会来了!”

不必她说,太子爷也早已会意,扬手一挥,几千名弓箭手,抱着弩箭就对着尉迟风的屁股后头追了过去……

弩箭一射,又死了不少人。敌方的士兵简直已经想哭了,前面有炸弹,后面有弩箭,他们夹在中间,到底要怎么办啊?

弓箭手追上来了,炎昭的大军也追上来了!尉迟风面色铁青,此刻转身迎敌,不能后退,敌方又是弓箭手又是大军,若再来援军,他们必死无疑,而往前面冲,虽然可能被炸飞,但到底还有一线生机,因为这东西是分开埋着的!

于是他下令:“走!”

可是他估错了凌燕和韦凤埋下地雷的数量……

一语而出,带着自己的兵马飞驰而去!澹台凰在原地看了很一会儿,捅了一下君惊澜的胳膊:“咱俩合力,效果真的不错!”

太子爷扯唇,看着前方,没答话。

接着,随着尉迟风兵马的踩踏,一阵一阵爆炸声响起,惨叫声也不绝于耳,澹台凰很同情的看着这短短五百米路,尉迟风的五万大军,就这样被炸的剩下一个小分队!

而尉迟风本人还顽强的活着,往前策马狂奔!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退路了。这一奔,忽然“轰!”的一声,他马下的土地爆炸了!

他慌忙飞身而起,飞到半空!

一阵炸响过后!他带来的五万兵马,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不少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残兵……

而他本人,虽然飞到半空没被炸死,但是整个人炸糊了!

他落地的时候,头发被炸得朝天起,脸上仿佛包黑炭,身上的盔甲也七零八落……

北冥的士兵在炎昭的带领下,看着他,看着他,深深的看着他,最后齐齐爆出一种哄堂大笑!

尉迟风恼怒的哼了一声,衣不蔽体的转身跑了……

☆、【014】约等于弹簧的澹台凰!

东陵皇宫,高贵冰冷的帝王,站立在望月台上,身姿傲然挺拔,灿金色的眼眸看向下方,竟似在俯览苍生,而思绪却飘远,不知道是想些什么。

他沉思之间,背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单单听这脚步声,不必回头去看,也大抵知道来者是谁。

下人们高呼着“恭迎皇后娘娘”,而慕容馥谁都没搭理,也没让人平身,就这般走到了皇甫轩的身后,倒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臣妾拜见皇上!”

“皇后有事?”他声线很冷,头也不回的开口询问。

这一问,慕容馥的眸中燃起怒色,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冷沉道:“皇上,此番攻打北冥和漠北,出动的都是我西武的兵马,而东陵却未动一兵一卒!臣妾是想来问一问皇上,您这一次,就准备按兵不动了么?”

皇甫轩闻言,灿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讽意,根本不屑偏头看她,甚至根本懒得理会她这话。

帝王沉稳内敛的侧颜,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慕容馥等了半天,他也不回话,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也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看出了一肚子的火气。

最终她恼恨至极,狠狠一甩袖袍,开口道:“皇上如何抉择,都是皇上的事。东陵兵马动不动,臣妾也没办法左右皇上的决定!但,想必皇上也清楚,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没有半点私心!臣妾只想告诉皇上,若您一直这样按兵不动,西武那六十万大军,不出两年就会被君惊澜和澹台戟覆灭,届时战火必然会烧到东陵,东陵便将势单力孤,臣妾只希望皇上到时候,不要后悔!”

她话说完,不等皇甫轩回话,便极为恼怒的转身离开。她心中的确奇怪,自己说要动手打这场仗的时候,他并不反对,甚至从表情不难看出来还十分赞同,但是到如今,他却按兵不动,迟迟不出手,完全猜不到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是准备让她西武的兵马先去送死,他再动?那最终损失的是自己的盟军,她不认为皇甫轩有那么蠢!可,不是因为这个,那又该是为什么?

她发现自己从未看透过这个冰冷内敛的男人,所以如今才困在一团迷雾中。

待到慕容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此处,望月台上又陷入一片沉寂。

随后,一袭艳红色宫装的女子,摇曳而来。莲步轻移,到了皇甫轩的身侧,与他一起从高处往下看,但见偌大的皇宫,在这登高一望中缩小,但见芸芸众生如同蝼蚁,被高贵冰冷的帝王收入眸中。但……她明白,他此刻在看的,并不是眼前景象,而是某个人……

她轻轻笑了笑,道:“皇上,镜中花,好看吗?”

这话一出,皇甫轩微微滞了滞,却绝对不算是友好的偏过头,看向她,眸中容色很冷,冰凉的薄唇也于此刻吐出毫无温度的话:“皇贵妃,你聪明,这很好。但在朕面前,不是任何话,都是能肆无忌惮说出来的!”

永远不容人冒渎的王者威严,即便是刘玲玲是陪着他演戏的“妖妃”,但这并不代表如此,她就能随意揣测帝王的心思!

刘玲玲看他生气,也知道自己失言,但却也并未跪下请罪认错,只轻笑了一声道:“皇上不必动怒,皇上的心思,臣妾猜不到全部,却也能明白一个大概!也请皇上放心,臣妾绝对不会随意说三道四,毁了皇上的计划!”

她这话一出,皇甫轩眸中冰冷的光芒,才消褪了一些。

而刘玲玲又弯下腰,接着道:“请皇上放心,不论皇上做出任何决定,臣妾都愿意支持皇上,并配合皇上。皇上的心愿,就是臣妾的心愿!”

这话,放在任何人口中,对着皇帝这样说出来,都会有谄媚和拍马屁的嫌疑,可偏偏她此刻的眼神看起来如此真诚,平静的眸光之下,是一片温柔而深情的海,皇甫轩看了一会儿,最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再看她,再偏头,看向的是无边的天际。而对这个女人,是应该说“谢”,还是应该说“抱歉”,他此刻也分不清了。既然分不清,那便什么也不必说了,他原本也不是多话而多愁善感的性子。

见他偏回头去,显然已经不打算再计较自己方才的“失言”,刘玲玲站起身子,抿了抿唇,又接着道:“楚国的那位公主,姐姐嫁到楚国已经多年,她与臣妾的姐姐有些私交,如今正送了信来恳求臣妾……不过,想来皇上既然已经拒绝了她,那便一定不会再答应,皇上说臣妾应该如何回复才好?”

皇甫轩听了,并未回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刘玲玲却知道,他听进去了!而且他这番沉默,已经很明显的表述了他的答案,她欠身接着道:“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只是皇上的有心,未免会显得无情,只希望楚国那位公主,能早日看开!”

她是明白的,对于一个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来说,多娶一个女子,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但他最终甘愿冒了开罪楚玉璃的危险,也不肯娶楚末吟,无非是不想累了人家一生,这本是有心之举,也是为了那位公主好。但不明他心思的人,看见的自然只有冷酷无情而已。

她这话一出,皇甫轩募然偏头看向她,冷冰冰的道:“朕希望你也能早日看开,到了合适的时候,朕会送你离开皇宫,你的幸福和想望,都不在此处,也不该在此处!”

话音落下,没等她回话,皇甫轩转身便走,只留给刘玲玲一个傲然挺拔的背影。

刘玲玲待他走远之后,才幽幽笑了声,自言自语道:“我不曾试图阻止你看镜中花,你又何必一定要阻拦我捞水中月呢!”

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美好令人想得到,也一样都不是能够得到的东西。比如她心爱的女子对她来说,也比如……他对自己来说。

“只是,你的无情,看起来却很有情呢!”她轻声说着,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不该说是对她有情,而该说是看起来冷冰冰,心地却很好,不想累楚末吟一生,而且也希望能放自己离开。

但是,既然都来了,都到了他身边,她又岂会离开呢?就是人死了,也要将灵魂留在此处。

而此刻,北冥和东陵……不,准确来说,是北冥和西武的战场上。

尉迟风这么跑了之后,北冥的士兵仍然在笑,澹台凰自己也在笑,就连高华清贵的太子殿下,嘴角也向上弯了弯,所有人都不是因为打了胜仗太开心,而是尉迟风此刻的形象,的确令人忍俊不禁。

炎昭的人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冲上去追。其一,尉迟风本人武功高强,未必能擒住他,其二,虽然刚刚爆炸了很多炸弹,但是鬼才知道是不是还有炸弹埋着,要是一不小心他们的人踩上去了怎么办?

于是,尉迟风就这样成功的潜逃!这是他有史以来,生命里最失败的一场战役,五万兵马和自己的形象一起全军覆没,而唯一值得开心的是,上天到底还没有太残忍,他逃离的时候,形象虽然有点对不起群众,对不起自己,但起码亵裤还穿在身上,不至于一不小心成为举世闻名的暴露狂!

他成功奔走之后,君惊澜方才收回了眸光,随之偏头看向澹台凰,缓缓笑道:“太子妃,现下,你当肯解释一下何谓地雷了吧?”

澹台凰这会儿心情很好,于是十分干脆的点头:“回去之后告诉你,我留下了一颗放在城内,你自己研究一下就能知道!”

话音落下,北冥士兵们便在太子爷的带领下,容光焕发的回城,第一场仗就打得如此漂亮,怎能让人不开心、不愉悦,不神清气爽?

众人回到城中之后,凌燕和韦凤这才听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心下也恍然明白过来为何那会儿女皇反复告诫,让她们千万不能踩到、也不能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否则敌人的兵马还还好的,她们就先被自己炸飞了!

不过尉迟风被炸成那个样子,虽然只是听人回来说,但是她们想象一下都觉得很逗逼!

澹台凰回来之后,便把最后一颗地雷,递给君惊澜观看。

君惊澜接过,随后在澹台凰胆战心惊的目光之下,几乎是毫无障碍的拆开,也没有引爆,接着便看清楚了里面的构造,说起来难,其实也并不太难。

把火药的引线和火石,固定在一起。随后在顶端放了一个螺旋状的铁丝,铁丝的上面是另外一块火石,士兵们踩过去,第一步踩过去或许没事,但慢慢的,一个一个人踩过去,摩擦之下,火石便容易擦出火花,将火药点燃。

于是便形成爆炸!但眼前这跟铁丝,弯曲曲折的程度,显然有些离奇,或者应当是说从未见过。

太子爷拿着它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研究了半晌之后,偏头看向澹台凰,生平第一次不耻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难得妖孽有东西是不懂的,这自然令澹台凰极是开心,自然不是开心他的愚蠢,而是开始自己也能有他无法料到的东西!

她深沉的摸了一把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然后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开口装逼道:“这东西玄妙得很,像你们红尘中人是没有见过的,它的名字叫做弹簧!”

两块火石的中间,夹着一根弹簧,踩上去之后,火石就会摩擦在一起,最终带出火花来引爆火药,这便是她的地雷的所有的工序,并不难制作,但需要人想到。毕竟这里是古代,没有太先进的东西,只能凑合着用了!

他听了,斜睨了她一眼,凉凉道:“像我们这样的红尘之人?爷倒是不知道,太子妃已经超脱红尘之外了。你一个人超脱,将爷留在红尘受苦!”

“呃……”澹台凰嘴角尴尬的抽搐几下,差点忘了这货小肚鸡肠,“那个啥,我用词不当,用词不当!”

见她认错不算诚恳,但速度却是很快,太子爷这才冷哼了一声,敛下了自己威胁的眸光,将那“弹簧”研究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这的确像是太子妃能制造出来的东西!”

“为什么?”澹台凰笑眯眯的询问,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天资聪慧,见多识广,来自现代,拥有常人没有的智慧……她脑洞大开,并且飞快的在心中进行自我补脑,往自己脸上贴金。

君惊澜看了一眼她得意的样子,有点好笑,但也到底没有笑,只闲闲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其一,这东西的名字,跟太子妃的名字很像!澹台凰,念快一些,就是弹簧!”

澹台凰嘴角一抽,脸拉长了一段,袖袍下的手握了起来,很想揍这贱人一顿。澹台凰念快一点就是弹簧,他还真是本事超群,很能念啊!

虎着一张脸看着他,如果贱人马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不再犯贱,还实事求是的就此说出她的优点,刚刚他的贱话,她勉强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她似乎忘记了太子爷每每一犯贱,根本停不下来的潜质。

他看着她难看至极的面色,轻笑了声,恍若不觉她的愤怒,接着道:“其二,太子妃你看,这弹簧,只要轻轻的按压,它就会不断下沉,压得轻了,没什么,反弹起来,力道也不重,就如同太子妃每次被爷逗弄,起初虽然恼火,但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说到这儿,他拈着弹簧,如玉般温润的手指,用力的将弹簧往下一压,压到极致,弹簧受力之后,进行了巨大的反弹,这一下反弹之下,几乎将他的玉色手指弹成红色。

随后他又接着犯贱道:“但是按压得狠了,太子妃就会勃然大怒,进行一场巨大爆发,甚至对爷拳脚相加,这般性子,和这弹簧的本性,倒很相若!”

最终他在澹台凰黑透了脸,几乎要吃人的表情之下开口做出总结:“所以爷说这弹簧,的确像是太子妃能制造出来的东西,这弹簧,不论是名字,还是秉性,都和太子妃相差无几!”

他发表完了,澹台凰居然笑了,笑容极为阴森恐怖。还带着森然切齿的磨牙味道,一伸手,狠狠的想把弹簧从他手上扯出来:“拿来吧你!弹簧这等好东西,岂是你这样的贱人配用的?还给我!”

她现下也的确如同他方才的描述,很想对着他拳脚相加,但要是真的动手,不就用行动来证明贱人的话都是正确的吗?她没那么蠢!

她恼怒的要把弹簧扯回去,他散漫笑着,没让澹台凰从他手中扯出去,看样子拿得并不重,但澹台凰无论如何用力也抢不过来。

最终他意味深长的道:“配用不配用,这也是爷的,谁跟爷抢,爷跟他玩命!”

澹台凰白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手:“我可不想跟你玩命!”

神经病!“你就抱着那根弹簧过一辈子吧你!”

说完怒气冲冲的出门去,真是和贱人多说一句话,人都要短命几年!

太子爷在她身后,看看自己手中的弹簧,又看看她的背影,意味深长又别有所指地道:“爷当然要抱着‘弹簧’过一辈子……”

澹台凰嘴角一抽,募然感觉一阵恶寒!

尉迟风上次受了打击之后,一直在养伤,也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北冥都无甚战事,而这一场绝对性胜利的战争,也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士气。

但漠北那边的战局,依旧不容乐观,虽然没失去什么领土,但战事之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澹台戟送来的信件,表明已经开始怀疑是因为军情外泄,可他更加确定自己身边绝对不可能再存在任何内奸。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开始从这方面入手,来修改战略。

内奸这两个字儿,让澹台凰听起来就有点上火!但目前去攻打漠北那位将军的资料,她也看过,并不是什么十分杰出的当代名将,可却能让王兄在他手上半点便宜都占不到,也着实是太离谱了一些。

此事暂且搁置,尉迟风修养了几天,又被慕容馥下旨,就上次战争的失败,狠狠的批评了一顿!尉迟风自己也觉得甚憋屈……

首先敌军装备精良的弓弩,他们没有!其次那能被埋在地下炸的啥玩意儿,他也不清楚,但反观敌军,已经能运用得如此娴熟,他们在装备上面极为弱势!

而且上一场战争的失败,最大的漏洞,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一句欠揍的话,否则他绝对不会输的如此狼狈!

尉迟风整顿好,把自己的伤也养到没有大碍了之后,便又带着自己的军队,准备去一雪前耻了!

一众人兵临城下,澹台凰又跟着出来凑热闹,一起跟着凑热闹的还有韦凤,她实在是很好奇,那个被炸成那样的倒霉将军是哪一个,所以自行请战,要跟着一起出来。太子允,命炎昭为主将,韦凤为副将!

骑着马从城门口出来的时候,韦凤很是忧心澹台凰的身体状态,开口道“陛下,你如今有身孕,还是小心些为妙!”

澹台凰不太在意的抬头,笑道:“我又不过去打,就跟着来看看,怕什么?”

韦凤笑着点点头,偏过头去,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敌军的人,用一种很戏谑,围观逗逼的眼神看向尉迟风,可这一看,她整个人怔住了,唇边的笑意也在刹那间凝结,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似是受了莫大的打击!

澹台凰见她好端端的突然不说话了,表情还像是被雷劈过一般,这让她有点奇怪的看了韦凤一眼,忽然拿不准她这是怎么了!

就在她十分诧异之时,韦凤忽然毫无预兆的策马,对着前方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片衣角在她眼前飘过,韦凤从未如此冲动失态过,尤其还是在战场上!

这澹台凰大惊失色,赶紧伸出手,准备拉住她:“韦凤,你——”

然而尽管她伸手已经很快,却始终来不及,她一下扯过去,韦凤已然从她面前掠过,只留下一片马蹄溅起的尘土!

“什么情况?”没拉住她,澹台凰不明所以。

炎昭的表情也不太好看,此刻正蹙着眉头,冷冷盯着韦凤,毕竟他才是主帅,自己还没下令之前,她就这样冲出去,已经是扰乱了军纪!他冷喝一声:“韦凤,你——”

可他话没说完,韦凤已然冲到了敌军阵前,手中长刀抬起,恶狠狠的指向她对面之人,一双狐狸般的眼眸,染上浓浓的恨意和血腥之气,极为阴狠的瞪着尉迟风,脸色却泛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你是尉迟风?”

澹台凰闻言沉眸,在漠北的时候,韦凤从来没有和尉迟风正面交战的记录,包括君惊澜假扮慰安妇那一次,她也没带上韦凤。她不认识尉迟风很正常,可现下这反应,倒像是认识,还有……过节?

尉迟风只看见一名女将对着自己的方位飞奔而来,原想冷嗤一声,应战,可此刻一见她,当即便是一愣!

嘴张了张,竟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看着韦凤这一身盔甲,颤声问道:“你……你是将军?你,你不是女皇的侍婢吗?女将,连云十八骑,你是韦凤?”

两人这样子,显然就是见过,而且交情还匪浅,只不过一直在互相隐瞒身份!这会儿,澹台凰才算是明白了,先前成雅……成雅在死前说过,韦凤今日在漠北和一个男子日久生情,那男子,是尉迟风?

接下来,她明白了王兄怀疑漠北军情泄露的原因……

因为此刻,韦凤的一双美眸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澹台凰,只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之人,高声怒骂:“尉迟风!亏我那么相信你,以为你是墨风,你假扮成墨风接近我,原来只是为了刺探漠北的军情,是不是?”

澹台凰看着韦凤如今充满恨意的模样,大抵也明白她可能跟尉迟风谈恋爱的时候,随口说过什么,并不算是泄露军事机密,但很可能泄露了军情,因为以尉迟风的聪明,只需要知道冰山一角,就能猜出整个事件的大概!

如果是这样,王兄怀疑军情泄露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那么,尉迟风是用感情来欺骗韦凤,以至于她失了警觉上当,是这样么?澹台凰沉眸,猛然想起日前韦凤还对自己请辞,希望打完仗之后离开这里,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笑傲江湖,如今只怕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尉迟风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我……韦凤,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但张了口语无伦次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当初被她所救,是巧合,后来接近她,也的确是存了不轨的心思。可最终,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真的日久生情,想娶她为妻。可他最初的目的,的确不纯,此刻面对她的责问,他该如何解释?

而且,他的确是通过和她的交涉,从侧面推敲出了漠北的军情。

行军打仗,如此严肃的时刻,两方主将,在这种时候,忽然在阵前谈起了感情,看样子其中还有不少狗血的情节,这令两边的士兵们心里都很郁闷,这仗到底还打不打,这两人还是要接着打仗的节奏吗?

而澹台凰,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近日一直在担心是内奸的缘故,近日这一场仗,对于韦凤来说,虽然是惨烈了一些,但到底漠北战局困境的结症找到了,知道了结症所在,化解起来,自然也会比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要容易得多!

尉迟风还想解释,但韦凤根本一句也不愿意听,一双眼眸中满是血丝,狠狠瞪着他,看着看着,竟没出息的落了泪:“墨风,尉迟风!兵不厌诈没错,可你竟然这样骗我,欺骗女人的感情来达到目的,你很得意是吗?亏我还以为你一片真心,亏我……”

尉迟风此刻百口莫辩,他起初并未想过欺骗什么感情,不过是第二次无意遇见,她自称女皇侍婢,他便起了探问几句的心思,之后产生感情,真的准备在一起这些,完全不在他预料之内!所以他根本谈不上欺骗感情,可……

“韦凤,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尉迟风一生里从未如此无措,努力的将澄清自己。

澹台凰远远看着,眸色冷冽,心下却微叹,显然这两人之间是有说不清楚的误会,但毕竟立场已经完全不同,站在对立两方,而且尉迟风的确欺骗在前,这在感情之上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两人……怕是不可能了!若说韦凤还能有什么感情,那定然是只有恨。

澹台凰没有料错,韦凤狠狠抹了一把泪,提起长刀,对着他攻击而去,亦怒喝一声:“你不必解释了!尉迟风,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身为殿下手中影部第一人,竟因为相信你而没调查你的身份。而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信任的?!哈……解释?我今日就要将你碎尸万段!”

☆、【015】打不过就跑?呸,那是撤退!

她说完,再也顾不得其他,策马就对着尉迟风飞驰而去,希望飞快的完成自己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宏愿,砍慢了心里都是不好的!

尉迟风张着嘴巴还想解释,但是解释这东西,不是你愿意说,别人就一定愿意听的!反正韦凤不但不愿意听,还想在他死后都把他的尸体分成万段,来表达自己的恨意和厌恶!

眼见韦凤已经到了跟前,来势汹汹,堪比数万头愤怒的豹子,他万般不得已,只能上前迎战!韦凤长刀侧过,直击尉迟风的门面,冷厉的刀锋折射出寒芒,只要一个不小心被戳中,就只剩下毁容殒命!

然而尉迟风到底还顾念着自己的想“解释”成功的美丽心愿,对于韦凤的出手,只守不攻!一边躲着她的刀,一边试图接着解释:“韦凤,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闭嘴!被你骗了这么久,你以为我还会被你骗?喜欢这两个字你也配说出口?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只觉得恶心!”韦凤容色冷冽,下手一招都不留情面,反而尉迟风越是解释,她下手越狠!此刻对尉迟风,已经是恨极!

尉迟风咬牙,心下又急又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干的好事,也根本就没办法解释。只得拿着手上的武器,不断的抵挡……

韦凤此刻就像是一只愤怒的豹子,只想将眼前之人撕碎!这也是澹台凰生平第一次看见她生气成这个模样,眉头稍稍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想办法把她拉回来!

而尉迟风的人马,也终于意识到尉迟风这样只守不攻不对,要是一个不小心,不就把小命折腾完了?他们都在心中对自己的将军大人摇旗呐喊:“将军,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然而尉迟风跟他们并没有强烈的心电感应,所以也听不到他们这样激荡的心声,终于一员猛将,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实在没忍住,从队伍中飞驰而出,提着长刀对着韦凤攻去,彼时韦凤正在攻击尉迟风,根本没在意这一茬!

澹台凰在远处看着,心下也是一惊,现下她冲出去帮忙,也是来不及!

那大将手中的长刀横出,势如破竹!眼见它就要伤到韦凤,尉迟风率先看见,眼中掠过惊恐,顾不得其他,飞快出手!一把将长刀的抓住,也因为抓得太急,不小心抓到刀刃上!

他吃痛,剑眉一皱,却咬牙没有放手,但那刀刃上已经染了他的血!转过身,对着自己手下的人怒道:“退下!”

“元帅!”那人不服,他要是退下了,元帅还要接着找死怎么办?

尉迟风见他不听,容色也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冷厉了一些,又喝了一声:“本帅叫你退下!”

“是!”军令如山,必须服从!那大将心中不情愿,可到底不能忤逆尉迟风的意思,此刻也只得在尉迟风松手之后,带着自己的武器退下。

城楼之上,君惊澜远远的看着这一幕,魅眸中或有冷意,韦凤如今行为,不论喜欢上尉迟风却因为信任对方而不探查身份,以至于泄露军情。还是现下这般因为感情被欺骗而在战场上做出此等蠢钝行为,都已经辜负了他多年的培养,若不是因为……他会是第一次处置她之人!

他容色越发冷冽,双眸毫无温度的盯着战局。

当然,不仅仅太子殿下,其实所有人都十分忧郁的盯着战局!大战阵前,这两人以各自自身的恩怨情仇,演绎着一出关乎爱情,并很带有哲理性的闹剧,让他们这些人情何以堪?难道他们就是跟着来看戏的吗?

至于这件事儿的哲理性是啥?大抵是面对爱情的时候,为了避免受到伤害,最好理性大于感性,不然容易上当,并受到严重的身心创伤。当然,此观点具有片面性和争议性,大家都准备回去之后,再就此问题进行深刻的探讨!

尉迟风握了长刀的手上,有血蜿蜒而下,他看着韦凤,眸色深重,凝结的无措几乎就汇聚成了一片悲伤的海洋的,沉声道:“韦凤,你听我说,我——”

“没什么好说的,你别以为你为我拦住了那柄刀,我就会感激你,尉迟风,我告诉你,我不会!即便我今天不能亲手杀了你,我也诅咒你不得好死!”韦凤怒骂完毕,又是一刀对着尉迟风扎了过去。

他的手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可韦凤还是步步紧逼,不想给他松一口气的机会,此刻若再不还手,他今日恐怕真要命丧于此!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还了手,但到底还是不能伤她,抬手,用钢刀挡住了韦凤的攻势,随后飞快后撤。

韦凤什么都顾不得,飞快上前想追,可城楼之上,君惊澜的冷喝之声传来:“站住!”

这两个字一出,声音并不如何宏亮、冷厉,也并不具有任何威胁性,却如同定身符一般将韦凤定住!

最是悲愤的时候,什么都不能阻挡她的脚步,哪怕前方是死,她也要飞驰而去,拖着尉迟风一起下地狱!可唯独爷的命令,她已经服从了十几年,心中奉若神明一般的崇敬的,无法抗命!如今也同样一听这声音,便条件发射了一般,无力抗拒,只得立在原地!

这一役,许是因为尉迟风受伤,也许是因为旁的原因,尉迟风暂且退兵。临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韦凤一眼,眼中有他不说出来,别人就绝对看不懂的千言万语,深沉而忧伤的看完之后,带着自己的军队走了。

而澹台凰见韦凤无事之后,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脸色和眸色此刻也已经沉了下来,冷锐的眸光看向韦凤,韦凤能如此生气,恐怕是被尉迟风套了不少话,要是这样看起来,事情的确极为严重!

“收兵!”炎昭冷着脸高喝了一声,一双星眸几乎要喷火,亏得韦凤是太子妃手下的,又是漠北重臣,自己不能动手!如果是自己手下的,如此藐视军纪,无法无天的作为,他现下便要一刀结果了她!

此刻韦凤还在战场上,尉迟风也不再一味退让,为了避免她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影响战局,甚至累及战场上无辜的将士,他此刻也只能说收兵!

两方人马就这样各自撤退,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打得最诡异的一仗。士兵们都是来打酱油的……

大军撤回,原本站在城墙之上的君惊澜,也不见踪影,应当是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澹台凰怀着一种极复杂的心情,回了城内,刚刚进入自己殿内,韦凤就跟了上来。凌燕虽然没跟着一起出去,但也在城内听说了一些,此刻看韦凤的样子,也有点微微蹙眉,可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韦凤径自进了澹台凰的房间,二话不说,直接便跪下开口:“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赐死!”

澹台凰敛眸看她,与往常的容色很是不同,叫人无法揣测她心中所想!旋即,不咸不淡的询问:“有罪?说说看,你犯了哪些罪?”

“臣救了尉迟风那一次,是在金草地附近,那时候他受了伤,臣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却看见他受了伤,所以施救,最后他莫名其妙的消失。而随后战役之中,敌军竟然知道金草地的地形和玄机……”韦凤说这话,因为羞愧,深深的低下了头。

澹台凰此刻也回过神来,当初金草地的事情,令她一再觉得军营有内奸,后来连峰莫名的叛变,让她全部想到连峰的身上去了,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连峰干的,包括金草地地形的泄露。如今看这样子,是尉迟风事先就去探查过地形,还被漠北的发现射伤,最终却被韦凤阴差阳错的救了!

澹台凰听了,只沉眸看着她,没说话,因为还会有罪过没说!

韦凤又接着道:“还有,您不在的日子,臣在漠北,以为他对臣是一片真心。跟他随口闲聊了很多,如今说来,臣当初虽然没有泄露军机,但却泄露了不少军情!尉迟风既然能有如此威名,恐怕只要臣只言片语,就能猜出大概,如今漠北那边的部署,恐怕都已经……”

被尉迟风猜到了!

所以漠北那边,才会莫名其妙的节节失利,虽然不至于打败,但也没占到任何便宜!

这话说完,整个房间之内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按照军令来说,韦凤如今犯下如此大罪,就是处死都不为过!

澹台凰的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狠狠盯了她许久,真的处死,她下不了手,就这样放过,却太说不过去,那根本就是偏私轻纵。若是传了出去,对自己治军极为不利!可,当真要下令处死她吗?

澹台凰觉得自己做不出来!她阴沉着面色,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想着自己是做一回包庇自己人的无良领袖,还是做个铁面无私公正不阿的皇帝。

而这会儿门口的凌燕,韫慧,瞅着情况不太对,也飞快的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求情:“陛下,成雅已经死了,绝樱走了,我们几姐妹就剩下三个了!请女皇念在先前的情分,饶韦凤一命,给她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一求情,提到了成雅,又触动了澹台凰心中的伤。原本就无法下手,此刻自然是更加难以抉择。

最终,她冷眼看了韦凤一会儿,沉声道:“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出去,我们几个知道便足以!若是传了出去,谁都保不住你,至于韦凤你!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摆平,想清楚你对尉迟风说过什么,然后将这些整理好,禀告给王兄,王兄会有应对之策!”

如今果然是应证了王兄的猜测,并非是敌军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将帅之才,而真的是军情走漏,才把属于漠北那场绝对性的胜利,打成了一场堪堪平手的拉锯战!

韦凤闻言,低下头,沉声道:“是!臣会跟摄政王殿下说清楚情况,再由女皇处置!”

她认为自己百死不足以辞其咎,因为她的疏忽,和不该给的信任,造成了漠北战事失利,造成了不少原本不该有事的将士们的死亡,即便女皇处死她也是应该的,可也必须等自己将这走漏的消息,禀告给摄政王殿下再说,否则不知道还会给漠北造成多大的损失!

此番言论落下,澹台凰的心情也极为沉重,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样放过,沉重之后又释然!罢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偏颇了便偏颇了吧,永远拿是非观这东西强制性的约束自己,也只会让人变得呆板刚硬,不通人情。

舒出了一口气之后,沉眸道:“你赶紧去将自己走漏的消息,整理成信件,随后传书给王兄!而至于你今日在战场上,不遵主帅之命,径自前往,和尉迟风的那一场闹剧,会由炎昭处置,即便处死我也不会过问,你可有异议?”

她现下能做的,就是假装不知道韦凤走漏了军情,她假装不知,他们都不说,其他人也不会知。但是韦凤今日在战场上不遵军令的行为,是所有人都看见的,这一点她无法公然包庇,否则军纪会失去约束的效力。

这话一出,韦凤当即低下头,跪着开口:“并无异议,臣这就去!”

凌燕出于担心,也跟着韦凤一起去,韫慧急匆匆的出门,却被澹台凰叫住:“韫慧,你打算去找炎昭求情?”

心思被看穿,韫慧面色一僵,站在原地。

澹台凰摇头,开口道:“你最好不要去,炎昭是个极为暴烈的性子,此刻你越是求情,他反而越是上火!让韦凤自己去,炎昭顾忌着她是我的人,下手可能会轻一点!”

澹台凰都这样说了,韫慧也只得点头同意,随后退下。

而韦凤这十几年来,也从来没有一日,像今日这么颓废过,整个人充满了恨意和自责,悲伤的气息几乎能传出几百里。

这么大的事情,澹台凰自然是要跟君惊澜说。她出了门,便在外头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看见了他,他此刻懒懒笑着,对着她道:“过来!”

她举步而往,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然率先开了口:“韦凤的事情,爷已经猜到了!你当不知道,其实她的本名不是韦凤,而是魏凤,她有一个孪生姐姐,叫魏燕!十六年前,魏家被诬陷叛国,满门抄斩!彼时爷方才三岁,当年的丞相,也便是墨师父的父亲,对爷说,魏家满门忠良,如今被诬陷,可惜‘证据确凿’,竟连个根都留不下,可悲可叹!”

他说话这会儿,澹台凰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思虑他这话之间,被他牵过手,又接着笑道:“爷当时年幼,没办法为魏家沉冤昭雪,便对丞相说,‘既然如此,为何不为魏家留后?’丞相他似是很受震动,最终悄悄派人潜入,将魏老将军唯一的一双女儿救了出来,逃跑之中,兵分两路,最终魏凤避过追杀,被送到爷这里,而魏燕失踪了,当年抱着她逃命的人,只找到了尸首,那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