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火的启程,回去。

第二天一早,才到达太子府,太子爷早就在门外等着她,伸了手,等她过去。十指交缠,他说:“太子妃,能想到慕容馥没有那么简单,提前就挖好了防雷的沟壑,这很好!”

“嗯!”澹台凰很受用的点头。

“在极快的时间之内,就部署好了一切,还切断了慕容馥要炸掉竹林的引线,同样很好!”他接着赞美。

澹台凰更加受用,重重的点头:“嗯!”

“只是竹林有炸药的事情,是爷算到的。拿爷的谋算出去吹牛,这样真的好吗?”他语气十分温和。

澹台凰眼皮一跳:“呃……”尼玛,那时候看慕容馥一脸颓废,心里太爽了,就忍不住吹了牛逼,这下好了!她那会儿还说慕容馥在竹林埋炸药的事情,自己用什么就能想到的来着?脚……脚趾……

然后又听他温柔的笑道:“太子妃,你的脚趾头真聪明!”

☆、【008】我的命真的好苦!

这话是毛意思?约莫就可以理解为,太子殿下就是澹台凰的……脚趾头?!

澹台凰的脑后滑下一滴尴尬的汗水,抓着他的手,十分谄媚地道:“亲爱的,我们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你的主意不就是我的主意吗?我们两个既然已经如此关系,又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呢?我拿夫君的主意出去吹吹牛,也不算什么大事是吧?”

太子爷表示这一声夫君听起来非常受用,懒洋洋的笑了笑,一张冷艳的面容看起来甚是蛊惑人心,温柔的道:“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脚趾头之说,实在是分外幽默!”

“幽默”这两个字,让澹台凰十分明确的听见了重音标,成功的让她的小身板一颤,想着是否应该温柔点,她温柔一点,他或者心里舒坦一点,就不跟她计较了。

但是怎么温柔呢?于是澹台凰想起了南宫锦。想起南宫锦的结果是,飞快的一把扯着他的手,更加谄媚又害羞的跺脚,道:“矮油,讨厌哪!”

太子爷似乎抖了抖。

随后她低下头,状若羞涩的接着道:“人家的意思,不就是说夫君已经和人家的脚趾头一样,成为了人家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了吗?夫君何须如此生气?矮油……”

太子爷似乎又抖了一抖。

门口站着的凌燕、韦凤等人,已经举着手中的兵器,默默的凋残在空中了!请恕她们都是头脑正常的人,实在无法忍受这般光景。

东陵和苍昊更是一巴掌直接拍上了自己的额头……他们总是觉得太子妃对爷不够温柔,但如果太子妃温柔起来,是这个让闻者悲催,见者崩溃的模样的话,她还是一直凶悍下去吧!

至于小星星,早就躲到墙角发抖去了,澹台凰一定是鬼上身,是的,星爷这么帅,一定要离她远一点!至于这跟帅不帅有什么关系,星爷暂且不造……

澹台凰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把话说完,正要抬起头再羞涩的看他一眼,这一瞟,看他绝美的容颜似乎有点想笑,又不敢笑,然后又憋着,最终扭曲,仿佛是吃了什么过期食品一般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表情代表什么,暂时不好说,但这货到现下还没有表示不计较脚趾头事件,这令她非常忐忑。她甚知君惊澜,这货若是记了仇,得罪他的人都会无比凄惨。

然后脑中咯噔一下,想起了无数剧本里面,女人们一般对付丈夫使用什么法子来着……嗯!想起来了!

这一想起来,登时就开始发挥了,一把扯着他的胳膊,开始呼天抢地的假哭:“哎呀!我的命真的好苦啊,还没成亲就怀了人家的孩子,某些人承诺一大堆,说一生一世对我好,结果呢?呜呜呜……我不过随便比喻一下,比喻错了,他就不原谅我,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不远处的凌燕和韦凤看得小心肝一抽一抽的,不是因为心疼,是为自己造了什么孽才看见这一幕,而感觉甚悲催。

小星星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觉得澹台凰这个法子甚好,甚为可取!于是一溜烟窜到君惊澜的脚边,扯着他的衣摆,一只前爪高高扬起,学着澹台凰的姿势悲愤挥舞,哭的模样也相差无几:“嗷呜呜嗷嗷嗷呜,嗷呜嗷嗷呜呜呜……”

——哎呀,我的命真的好苦!从小就给主人当童养媳,出生就送到主人身边,结果主人琵琶别抱,另娶他人啊!我一腔真心错付,呜呜呜……星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人一狼,一个扯着袖子,一个扯着衣摆,那哭的叫一个撕心裂肺。远远看去,仿佛太子爷真的是一个负心汉,而且负心的手法和品阶都十分高端,人和动物都被他辜负了!

明明故事的开始,是澹台凰编排了他……

所有人看得一愣一愣,两只嚎丧般的哭喊甚卖力。澹台凰是嚎假的,星爷是嚎真的,于是嚎了半天之后,澹台凰有点嚎不下去了,无语低下头看着小星星那个逗逼!

她发现自己纵然有再好的演戏天分,被这只逗逼这样一破坏,也已经分分钟啥都不剩了!

小星星哭得太伤心了,真的牵动了它从认识澹台凰以来,长久的心伤,回忆过往,思慕当年,直叫它哭得泪眼朦胧,不断哽咽。

哭得正在兴头上,头顶传来自家主人凉凉的声线:“你若把泪眼抹到爷的衣摆上……”

后面的话没说,大家都懂。爷的洁癖,恐怕就是星爷触了霉头,也免不了被剥皮。

于是小星星一边嚎丧,一边扯着他的衣摆,然后默默的伸出另外一只前爪,秉着就近原则的美德,扯了澹台凰的衣摆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和眼泪,澹台凰看得甚嫌弃。

于是,一场澹台凰求原谅的大戏,变成了小星星童鞋的弃妇进行曲演奏专场,哭了很久之后,终于哭晕了,浑身都有点抽搐起来。

澹台凰第一次对这只逗逼的动物,产生了不忍的情绪,和占了君惊澜的罪恶感。

小琛子吓了一跳,赶紧去请小星星的专属大夫,太子爷看向小星星的目光,也微微有些怜惜,蹲下身子,如玉长指伸出,抚摸它的皮毛,道:“早知道爷养了你这么多年,会令你产生这样的错觉,如今又哭得如此凄惨,令爷痛惜。爷当初见你第一面,就应该尝尝烤狼肉的味道才是,总也不至于引发如今这般惨剧!”

于是原本就哭得浑身抽搐的星爷,这下更抽搐了。星爷通过今天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倾慕一个你爱的,不如跟着一个爱你的。翠花媳妇儿,星爷想你了,呜呜呜……

最后太子爷起了身,扫了澹台凰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小星星对爷果然是真心!”

澹台凰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就是说小星星是真心,自己不是真心了?的确,自己哭到一半装不下去了,和小星星这哭到浑身抽搐,以至于最后直接哭晕,是真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澹台凰童鞋为了表达出自己也是一片真心,往他怀里一倒装晕,也开始抽搐起来。

与小星星的天然抽搐不同,此抽搐由于是后天人工伪造,以至于十分失真,她抽搐起来就像在发羊角疯。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在努力的表真心了。

太子爷有点似笑非笑的揽了她的腰,大夫这会儿也查看完毕,道:“爷,星爷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好了!”

“嗯!”君惊澜应了一声,便抱起不断抽搐的某女,回房去了,走在半路上,十分体贴的问她:“太子妃,可需要爷为你也请个大夫,看看有没有大碍?”

请个大夫一看不就穿帮了吗?澹台凰缩了缩脖子,十分肉麻地道:“亲爱的小澜澜,你就是我良药!我不需要大夫,一点都不需要!”

终而太子含笑看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调皮!”

澹台凰嘴角抽了抽,人也抖了抖,这个词汇,真……可爱,嘿嘿,嘿嘿嘿!

已然是早上,君惊澜昨夜虽然没去,却也是一夜未眠,这会儿便也拥着澹台凰一起歇了。近日倒很是规矩,基本没有再发生任何动手动脚的事。

这一度曾经让澹台凰庆幸之余有点挫败,莫不是自己魅力锐减,已经对他没有吸引力了,所以他才如此老实安分?她心里奇怪,于是也问了。

太子爷的答案是:“不敢碰,爷是个正常的男人。如今你怀孕,点了火,爷还得自己想办法熄……”

于是太子爷近日已经进入了清心寡欲的时代,轻易不会随便碰她。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迷迷蒙蒙之中澹台凰被逼着起来吃过饭,而关于脚趾头事件,这次是彻底揭过去了。君惊澜没跟她再提,一大早起来之后,出门便遇见了个姑娘。

那姑娘看见澹台凰之后,弯腰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臣女玉蔚雪,见过太子妃!”

玉蔚雪?澹台凰看了她一眼,白衣胜雪,肌肤如玉,倒是很配得起这个名字。她住的院子,原本是君惊澜安排的,后来却被她要求到一个幽僻的住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从这儿经过,此刻玉蔚雪前来,显然不可能是路过,而是专程的。

澹台凰点点头:“起来吧,可是有什么事?”

这一问,弯着腰的玉蔚雪,立即跪了下去,开口道:“太子妃,臣女是想请你向太子殿下求情,将臣女留在府中。太子妃以后若是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臣女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因?”澹台凰很简洁的吐出了两个字。

原因,玉蔚雪的脸色白了一白,终于鼓起勇气道:“臣女原本是苍昊的未婚妻,两家同为世家大族。可数年前,苍昊家中忽然传出他死了的消息,臣女一直都不相信,直到前几天,在太子的府邸,无意见到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臣女确定,一定是他!”

说到这儿,澹台凰算是明白了,敢情是这么回事,为了苍昊啊!伸手将她扶起来,十分好说话的道:“这太子府里的男人很多,只要你不是对君惊澜感兴趣,看上其他任何人,我都可以帮你求情!行了,貌似也不需要求情,就这么住着吧,谁要是赶你走,你就说是我准你留下的!”

玉蔚雪张了张嘴,脸色微微白了白,迟疑道:“不必跟太子殿下说吗?”什么时候女子已经可以活得如此肆意了,有事情都不必跟夫君请示,自己就可以拿主意?

“嗯!”澹台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开口道,“放心,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就是你要好好想想如何对外解释你现下的情况,你如果一直不回去的话,外界会如何编排你这未可知。尤其的,如果他们编排成你跟君惊澜有一腿的话,我会很不开心!”

玉蔚雪当即一笑,很快便帮着澹台凰拿出了答案:“太子妃可以派人出去说,玉蔚雪自己对太子殿下说想要伺候他,即便做个侍婢也愿意,于是太子将我带回来用作侍婢,但是我不知廉耻妄想勾引殿下,最终被殿下一怒之下,下令碎尸万段,以至于尸骨无存!殿下从来就是狠辣的性子,这般处置没有祸及家人已经是法外开恩。这样就说得通了,我家里也没办法再来要遗体!”

几句话说下来,她的身体已经成功的转化为了遗体!澹台凰表示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个难得一见的狠人!她很钦佩,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你的猛话,我会帮你传出去的!”

“多谢太子妃!”玉蔚雪弯腰致谢。

“嗯!”澹台凰应了一声,就不再管她,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出去之后,听说在半城魁一夜的哀兵战策之下,半城魁和绝樱从相爱相杀到终于和好,她去看他们的时候,绝樱也表示了准备跟随半城魁回东瀛,澹台凰嘱咐了他们多带一点钱之后再上路后,就收到了一个消息,澹台戟到了!

离开漠北的时候,她和王兄已经说得很清楚,亦不会有什么嫌隙。所以她十分激动的往门口奔去,远远的就看见澹台戟含笑坐在门口的轮椅上,笑望着她,直到她激动而莽撞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他才轻抚了她的发,温柔笑道:“都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野孩子似的?”

“谁说要做娘了,就得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贤良淑德,温柔典雅的样子,我可做不来!”澹台凰在他腿上蹭了蹭,随后抬起头,笑眯眯地道,“对了,你的药我已经帮你找到了,药物已经全部交给南宫锦,相信你的腿很快就能好了!”

“王兄知道。”澹台戟容色温柔,一双桃花眼的亦含着淡淡晶亮的笑意。

倒是让澹台凰有点奇怪的抬了头:“你怎么知道?有人通知你了吗?”

“没有,只是你的性子,若是不做成这件事,恐怕不会从翸鄀大陆回来!”澹台戟笑着开口,对她,他还是很了解的。

澹台凰瘪了瘪嘴:“好吧!”跟王兄叙旧完了,这才看向他身后的亲友团,这一次的婚礼并不打算再从漠北相迎,直接在北冥办了,所以漠北的朋友们也全部都来了。

有陈轩画,有云召,还有连云十八骑里关系很不错的几个,但是云起和拓跋旭被留在漠北主持大局了,据说是王兄说必须留下三个人主持大局,这两人第一个报了名留下。

这让澹台凰或多或少有点失望,毕竟这一群人里,除了王兄,跟她关系最好的人就是拓跋旭和云起,这两个小子,太实诚了!为了守卫国家,连她的婚礼都无暇来参加,还第一个报名留下,真是的!

不多时,太子爷也下了朝,十分恭谦有礼的将“自己的王兄”给迎了进去,说起“王兄”这个称呼,初遇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报复这个丫头,最终没想到阴差阳错,将要叫一辈子。

而远在南海之外的南宫锦等人,进来也收到了消息回来了,还带来了楚玉璃和楚长歌的托付带来的贺礼。另外携带百里如烟和未来的准女婿,钟汉良版楚长风一只!

南宫锦回来之后,便告知澹台凰,如今楚玉璃身上蛊毒全部解了,身子骨也没从前那么弱了,如今也不必再每日服药,只要三年之内不沾染任何蛊与毒,便能痊愈。可若沾了,仍旧是必死无疑。

这种身体状况,搁在旁人身上总是不好的,但是搁在楚玉璃身上,便当真是苍天难得开了一回眼,照拂了他一回。不再总是那样缺德的一个劲拿命运来挤压他。

据说东陵的皇帝,如今还在回煌墷大陆的路上,原本几国的关系并不太好,却不知为什么,那位皇帝不在,代为摄政的夜王殿下皇甫夜,却来了兴致,要亲自前来道贺,出于礼节,王妃柯惜荺也会一同前来!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但南宫锦却在那一瞬间白了脸。显然是并不想看到东陵的那位夜王殿下,但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远方的客人,这几日已然来了个七七八八,为了图个热闹,没人去住驿馆,所有人全部住在太子府,气氛堆得老高。都在兴高采烈的迎接数日之后,那个百事皆宜的好日子。

澹台凰乐颠颠的和陈轩画、韦凤她们在花园里头谈论了一下女人们都有兴趣的八卦,有点累了就准备回房。

而半路上,却看见君惊澜双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在树下站着,独孤城正站在他的身后,正言辞恳切的求着什么。

她有点奇怪,就上前了一步,而凌燕也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随着澹台凰一起上前。接着便听得独孤城坚定道:“殿下,藩王们如今不反,手中权力却大,养虎终究为患。臣请求用臣的办法去做!”

澹台凰和凌燕远远站定了,没再上前去,能听到那边的声音便足够了。

等了半晌之后,君惊澜终于开了口:“独孤,你应该明白,下令将藩王的财产和领土,分配给自己的每一个儿子,这法子的确是好,可以分化他们的势力。但藩王们并不傻,接受这样的政令,就等于子孙后代,无法再承袭自己的基业下去,最终一点一点的分下来,会什么都不剩!如此,他们定然会反击,这法子爷当初也想过,虽然能得到各大藩王其他子嗣们的认同,但更容易引起众位藩王一同暴乱,那些原本便不安分的藩王们,暴乱了便暴乱了,爷正想收拾他们,但是原本不想谋反的,也会被逼行动,届时牵扯上的,是无数原本可以不必介入的百姓!”

澹台凰听到这儿,已经能明白。他们说的法子,应该是推恩令,前世汉武帝时期主父偃想到的,如今独孤城也想到了,藩王死后,留下的东西平均分配给自己的儿子们,而非直接选一个孩子继承自己的位置。这样一代一代分配下去,最后就势力分化,对朝廷来说,就没有多大威胁了。

独孤城单膝跪地,开口:“请殿下成全臣!”

君惊澜转过了身,垂眸扫着他,沉声劝服:“独孤,何苦如此?你是北冥丞相,更是百年难得一求的奇才!”

澹台凰不明白这话是从何而来,但她很快明白了。

因为独孤城说:“臣就知道,臣不说,殿下也知道臣的心思!这项政令,是臣想出来的,实施之后诸王暴乱,这时候殿下便可以将臣推出午门斩首,平息众怒!如此,藩王们心中怒火熄了,就没有再作乱的理由!殿下,您也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此诸王都失去了起兵的先机,受益的是百姓。独孤城不求富贵,不求安身立命,只求能扬名立万,让后人都知道臣的成就,这便是臣一生所求,请殿下成全!”

话是这样说,但谁人不知,独孤城如此,哪里是为了什么扬名立万,这般成就如今根本不会有人赞叹,百年之后才会有史家来评判。不过是为了北冥罢了!

南齐有个即墨离,北冥有个独孤城,都是一等一的忠臣!澹台凰看了一会儿之后,索性转身走了,她清楚君惊澜的性格,惯于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法子他先前恐怕都想过,只是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忠臣,如今独孤城心志如此坚定的要做那为万民福祉铺路之人,他若誓死坚持,君惊澜最终,会答应的!

只是到了这会儿,凌燕看独孤城的眼神,终于变得不一样了。眼波里波光浮动,似是有什么打动了她。

漠北草原,即墨离瞥了一眼如何都没甩掉的笑无语,道:“明日她大婚,去不去参加?”嗯,好像现下出发也来不及了。

笑无语嘴里叼了一根草,躺在地上看星星:“不去!他们的婚事,一波三折,这次估摸着也成不了,不去,没意义!”

即墨离蹙眉看他:“当真?”

笑无语眉梢一蹙,忽然侧了身,挑眉看他:“你希望我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即墨离避开了他如火的眼神,看星星,没回话……

☆、【009】爷娶了楚玉璃和皇甫轩!

婚事就在明日,澹台凰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笑无语曾经说过的话,他们的婚事,一波三折,船到桥头少一人,不知这一次能不能顺利。

有时候她还真的希望自己没听到这许多话,听了反而惆怅。怅然之间,成雅笑着过来了:“陛下,您可要先歇歇?或是奴婢直接给您梳洗打扮?”

“嗯?君惊澜呢?”澹台凰有点奇怪,极少见他这么晚了,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成雅抿嘴一笑,开口回话道:“太子爷,或许是我们漠北的王夫,听说是去换喜袍了,如你们第一次成婚时的模样,怎么换都不满意。现下正在折腾下人们!”

澹台凰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他穿什么不好看?需要这样折腾吗?

倒是她总感觉这段时间成雅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跟以前那娇憨的样子完全不同,那天去炸血楼的人之时,就觉得她有点奇怪。但也不过就是沉稳了一点,明睿了一点。澹台凰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算了,不管他们,先沐浴吧!”

沐浴,成雅点头,吩咐了人去准备沐浴要用的水,便随着澹台凰一起进了殿内。

衣衫褪尽,澹台凰脖子上的玉和君惊澜给她的链子,自然也取了下来,她绕过屏风,去泡玫瑰浴。其实她本身是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扔一堆东西在上面的,但那次被君惊澜带着小星星观摩了之后,她就多了这个让人放花瓣的习惯。

可到底不习惯让人伺候自己洗澡,是以这里头只有她一个人,成雅守在外面。

她在里面沐浴,成雅在屏风外面有点讶异地道:“公主,这链子真好看啊!”

澹台凰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知道了那链子是指的什么,于是点点头,笑道:“君惊澜送我的!”

“原来是北冥太子的,难怪从前不见您戴过!对了,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消息,凌燕从前不是死活不肯接受独孤相爷吗?今日不知怎的,竟然接受了,两个人还在梨园不知为吵了一架,最后凌燕被独孤丞相抱着了,呃……韦凤说他们还接吻了,但是我没看见!真是可惜……”成雅咂咂嘴。

澹台凰笑道:“很正常!凌燕那丫头,如今虽然做杀手,但你可还记得,她当初做杀手不过是为了破开世间的黑暗诡谲,她虽然冲动了些,但胸中是有大爱的。独孤城如今愿意舍一人之躯,为黎民百姓的安危铺路,他们是同一类人,她自然会欣赏他,再加上之前一些纠葛产生的莫名情感,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最后几个字,澹台凰没说。

成雅听了,了解的点头,又接着道:“还有炎昭将军,不知怎么就让韫慧知道了那个蒙面人是他,两个人闹了一阵别扭之后,最近似有要走到一起的念头。韦凤的事情您一定不知道,听韦凤说她留守漠北的时候,又遇见了当初那个被她救了的男子,原来人家当初不是刺探军情最后逃跑,而是家里的表哥来找,不由分说就把他带走了,如今两人又无意撞上,日久就生了情,韦凤心里一直不好意思,还等着找机会对您说!”

澹台凰深深叹惋:“我就出去了一个多月,你们的对象都找到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成雅点头:“是的,等公主的婚事操办完了,怕就要为他们操些心了!”

澹台凰点点头,笑了声,就起了身,没敢说成雅的问题,成雅喜欢了二王兄这么多年,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说忘记。自己要是提起,反而戳人伤疤。什么时候等成雅看上了别人,自己再帮着操持吧!

夜色如鸦,但太子府却是处处张灯结彩,热闹万分,都在准备明日的婚礼。可即便这次不用再从漠北娶过来,也不能说就在太子府出发,连个过场都不走全,于是便按照宗亲司仪们的意思,澹台凰大半夜的转移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宅子。

记得上次也是安置了一间宅子,澹台凰询问为什么不去上次那家,太子爷对于这件事情的解说是:“那间宅子不吉利,不宜婚嫁,所以上次才出了意外,这次换一间!”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容色很有点恼怒,原本不是信鬼神之说的人,也为了这一场的婚礼能够顺利事事避讳。

一大早的,冲天的鞭炮之声,便震天而响。

澹台凰所在的宅院,是澹台戟带着漠北的一众朝臣,在迎客送客,其中陈轩画起了不小的作用,姑娘家到底是稳重妥帖一些。倒是苦了北冥的大臣们,匆匆忙忙两边吃酒送礼,时间上各种仓促来不及。

而太子府中,太子殿下今日一袭如火般妖娆的喜袍,跟那张冷艳的脸相衬,映照之下美胜沧海明月,万里山河。世间景致只为他一人而绽。

门口传来一声高呼:“东陵夜王,夜王妃到!东陵逸王,逸王妃到!”

这声高呼落下,大家都愣了一下,因为帖子里面子只说了夜王会携王妃而来,倒是没说逸王也会来。出于礼节,君惊澜很快的出去迎接。

而彼时南宫锦并不在外院,正在后院谈天说地,干儿子第二次成婚,澹台戟这次在这里,料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而且澹台凰怀孕,标准的买一送一,所以她非常高兴!

高兴之下就忍不住拿别人逗乐,她翘着二郎腿瞟了一眼眼前的冷子寒和墨冠华,一边悠闲的嗑瓜子,一边道:“你们看啊,这些后辈个个都成婚了!你们两个老处男,快点把终身大事都解决一下,我看了都为你们着急啊!”

老处男?!

墨冠华和冷子寒的嘴角抽了抽,这个称谓真是……伤人自尊!百里惊鸿薄唇微扯,露出了一个可以被解读为笑的表情,似乎记起二十多年前,战场上,锦儿说要召集皇甫怀寒、冷子寒、上官谨睿、墨冠华等人,召开什么钻石王老五的处长生涯研讨会来着。

冷子寒沉着脸静默了半晌,狂傲的声线带了严重的不豫:“这件事情不必你操心,我就这样挺好!”

墨冠华和冷子寒总是作对的,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站到了同一战线上,点了点头,笑道:“自由惯了,若是突然成亲,反而不习惯!”

南宫锦叹了一口气,拍着他们两人的肩膀道:“其实你们两个也不用再伪装了,你们那点小心思我们早就看出来了,都待在一起二十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私下做些苟且之事,如今惊澜的事情结了,你们也把事情办一办的好!”

话一说完,冷子寒和墨冠华都隐隐有了想呕吐的表情。

终而是冷子寒蹙眉道:“小锦,不要胡说八道!本尊就是喜欢上皇甫夜,也不可能看上他墨冠华!”

潜台词,别说他不喜欢男人了,就是喜欢男人,也该是皇甫夜那样容色更甚女子三分的男子,怎么可能是墨冠华?

他这一句嫌弃的话说完,整个桃园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吭声,看着冷子寒的身后。

冷子寒嘴角一抽,登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转过头一看,一袭红衣妖娆的男子,手上正拿着一柄鎏金扇,十分风流的扇着,但是现下显然是受了某些刺激,以至于他动作顿住,摇着扇子的手,定格在胸前。

正是皇甫夜无疑!

然后,冷子寒的脸色青了,墨冠华身为冷子寒的第一死对头,这会儿也拍着他的肩膀,十分体贴地道:“东陵夜王殿下的确俊美无双,与你正是绝配!”

皇甫夜身边的女子,夜王妃柯惜荺,一副十分尴尬的模样。

皇甫夜摸了摸鼻子,他恍若间似乎是记得,自己和冷子寒二十多年曾经多次一起喝酒买醉,但是为了什么原因,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他确信绝对不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互相爱慕。

咳嗽了一声,满不正经的道:“没想到阁下对本王如此痴情,只是本王没有断袖之癖,要辜负阁下一番美意了!”

然后冷子寒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有丢过这种脸,南宫锦这一茬,一下子搞得三个男人都尴尬。

最后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道了句“玩笑罢了”,这气氛才算是活络了下来。随后皇甫夜募然抬头看了南宫锦一眼,随后整个人怔了怔,全然失了神。

而南宫锦从他一出现,便一直怔然看着他,生命里出现的第一个男子,曾经约定一起去漠北草原的男子,如今只剩下这般,相见不相识。看了一会儿之后,她收回了目光,对百里惊鸿道:“我去看看凰儿!”

百里惊鸿点头,南宫锦走了。皇甫夜却募然觉得心中抽得一痛,是为了什么,却全然不知为何,一双邪魅的桃花眼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息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澹台凰这边打扮完毕,一众姑娘们都欢天喜地,预备送她上花轿。

唯独没见着成雅,但是场面实在太热闹,大家也没太在意成雅的去向。不一会儿,太子爷的花轿就到了,澹台凰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牵引之下,将手放入了他手中。

随后被他紧握,打横抱起,径自往太子府而去。花轿和马匹都省了,百姓们在一旁欢呼。

如此温暖有力的怀抱,靠在他怀中,是一种前未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而澹台戟也跟在一旁,眼神带着点淡淡的叹惋,若非自己的腿……如今,该是他这做兄长的,亲自背着她,将她交到君惊澜手中才是。

一阵敲锣打鼓声中,一直到了太子府的门口。君惊澜将她放下来,头上顶着红盖头,澹台凰还啥都看不见,只隐约看见脚下似乎有个火盆。

进门只要跨火盆的,她没什么感觉,正要跨过。君惊澜却拉住了她,扫了小琛子一眼,小琛子浑身一抖,赶紧让人将火盆给撤了。

爷这德行,怎么舍得让太子妃跨火盆?

正要进门,门口传来一阵一阵的尖叫:“啊——啊!”

澹台凰一惊,是韫慧的声音!她怎么了?想着一把扯了红盖头,转过头去,君惊澜薄唇微微抿了抿,显然不太高兴。韫慧微微披散着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断的尖叫。

炎昭上前去抓住了她:“韫慧,怎么了?韫慧,冷静一点!韫慧,是我!”

最后一声呵斥,让韫慧的眼眸终于找到了焦距,她瘫倒在炎昭怀里,眼神看着澹台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是不住的掉眼泪:“女皇,女皇,成雅,成雅她……”

“她怎么了?”澹台凰皱眉。

韫慧开始拼命地摇头,捂着自己的耳朵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女皇你自己去看,成雅,成雅那个傻子,呜……”

她不住的呜咽,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澹台凰咬唇站了一会儿,最终偏头看了君惊澜一眼,道:“等我半个时辰,我会回来!”

他魅眸沉敛,似有波涛涌过,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终于点头:“好!”

他话音一落,澹台凰便急急忙忙的往回奔去!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韫慧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澹台戟蹙了蹙眉,如今新娘子要缓半个时辰才来,君惊澜和他,便只能留下待客,平复客人们的情绪,以免明日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澹台凰飞奔回了宅子,成雅房间的门开着,她进了门,成雅呵斥了一声:“别过来!”

澹台凰脚步顿住,成雅背对着她。

沉默之间,成雅忽然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澹台凰,你今天要成婚对不对?你想成婚,我偏不让你成!凭什么你有了好归宿,凌燕、韦凤,韫慧都有了。唯独我没有?”

如此偏激的成雅,澹台凰从未见过,她想上前一步,成雅却又喝了一声:“我叫你别过来!澹台凰,你这个伪善的贱人,我成雅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相信你!”

“成雅,你到底在说什么?”澹台凰有些奇怪,她隐约觉得,成雅不让她过去,是正在遮掩着什么,那或者就是令韫慧恐惧至极的东西。

成雅怒笑了声,将一个托盘,对着澹台凰扔了过去,用一块红布盖着,不知道是什么。

澹台凰正想上去看,成雅却道:“你不要急,等我死了你再看!澹台凰,你对我说你会为我留二王子一命,可他还是死了!我爱的人死了,我没有机会了,我什么机会都没有了!而这一切都怪你,怪我信错了你,信你真的不会杀他……”

澹台灭的死,是白莲动的手,可无论如何,跟澹台凰攻破了王宫有莫大的关系,而且她没救澹台灭。成雅这样说,她觉得自己冤,却没办法反驳。

看着从前一起历经风雨的人,如今如此憎恨她,澹台凰咬着下唇,颤抖着叫她:“成雅,那件事情……”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澹台凰你听着!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一生都不可能得到幸福,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她这样说着,站起身转过头,鲜红的血沿着她的眼睛滑了下来,那双眼紧闭着,血泪滑下,无比凄艳。

随后她倒下,嘴角大口大口的呕出黑血,却露出了妖诡讥诮的笑容:“澹台凰,你救过我,我不能杀你,但你永远无法逃脱我的诅咒,你也不会知道我暗地里做了什么。总之你记住,你和君惊澜是受到诅咒的,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幸福,永远都不可能……”

最后一句话落下,她死在了澹台凰眼前。嘴角勾着笑,那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暗地里做了什么……

澹台凰看着她满面的血,低下头,将那托盘上的步扯开!手一颤,险些晕了过去!那是一双眼珠,一双被人生生挖出来的眼珠,充满了怨恨的盯着她,是地狱里传来的眼神,怨毒狠绝!

她终于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无比残忍的一幕。她和成雅,是除了和君惊澜,王兄之外,最亲近的人。

如今到了这一步,是谁的错?

她不知道成雅的心上人是二王兄,二王兄也并非死在她的手上。可成雅就一口咬定了是她伪善!如果没有那个夜晚,自己去看她,看见她在编那个结发环,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二王兄死的那天,成雅怪过她。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原来那不是原谅!她是恨极了,所以等着她大婚这一天,就死在她大婚当天!用这种方式诅咒!

成雅不是天机门的人,她的诅咒也不会真的应验。

但那充满着恨意和诅咒,却一遍一遍在她脑中盘旋。像是一条锁链,狠狠的捆绑着她,还有那一句暗地里做了什么,和临死前扯在唇边的笑意……

于她来说,成雅是朋友,或者可以说是闺蜜。她曾经认为彼此永远不会背弃对方的朋友,如今最好的朋友,以这种血腥的方式,说出这样的诅咒,充满恨意的死去。

她心中是什么感受?

愤怒?悲伤?惧怕?自责……?她不知道那感觉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坐了多久,期间有人来叫她,她也没听到。中途听见女人晕倒和尖叫的声音,她也没在意。

她没有愤怒,没有生气,也没有流泪。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神智脱了窗,又回到她的身上。

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说了半个时辰会回去的!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拖着步子往太子府的门前走,这时候宾客都已经散了。黄昏已过,天色渐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