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一说,百里瑾宸便也明白过来各种细节,却又忍不住淡淡问:“若是即墨离事先便已经察觉到……?”即墨离不可能不知道,他此刻的对手,不是澹台凰,而是君惊澜,所以也当不会简单的想这个问题。

君惊澜听了,满不在乎的扬唇,眉间朱砂灿然若樱,语中有笑:“他会察觉到,但是他不会阻止。因为这件事情,他也想知道答案!”

“即墨离该早就猜得到答案的。”百里瑾宸淡淡道了一句,也落下一子。

“他自然能猜到,只是他不愿意面对!”如今,亦不过是帮他面对罢了。即墨离本人,也该是矛盾之中,乐见其成!

百里瑾宸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以她的性子,恐怕今日就会拆开第三个锦囊。”

他谈起澹台凰,太子爷的笑容令人看起来自然舒心了一些,不再觉得那般高深莫测甚至令人悚然,他慢悠悠地笑道:“她自然是会忍不住的,原本给她三个锦囊,而未曾直说,也只是叫她安心而已。她既然忍不住拆开,若能觉得更加胸有成竹,也罢!”

这一点,百里瑾宸必须承认他是对的。直接说出打算,澹台凰去的时候,恐怕还心有疑虑,但是一个一个渐次打开的锦囊,就不同了。只会觉得有所依仗,必然更加安心。

百里瑾宸明白了心中疑惑之后,静静的等他落子,等了很一会儿之后,发现尊贵强大睿智无比的太子爷,这会儿又在……走神。

他微叹:“到你了。”

提醒之后,太子爷回过神,微微抬起头,冷艳的面容上噙着淡淡笑意:“瑾宸,你说,她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若是儿子,叫什么名字好?若是女儿,又该叫什么名字好?”

百里瑾宸无言,轻呼:“哥。”

太子爷挑眉,低下头看棋局,落子。懒洋洋的轻应了声:“嗯?”

百里瑾宸:“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三遍了。”

太子爷手一抖……

澹台凰看完红色锦囊中的内容,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惊悚,当然也没忘记感叹那妖孽的心思,真是腹黑强大,网罗万物!正准备烧掉,却无意中看见背后一行字,定睛一看:知道你会忍不住打开,小狐狸,记得想爷!

张狂霸道,未卜而先知。澹台凰禁不住勾唇笑了笑,心尖有点甜。

处理好了这些东西,便吩咐了下人准备东西沐浴。然后回床上去睡大觉,当然,睡觉之前也没忘记去通知楚末吟赶紧离开。她差点忘记了,楚玉璃几日之后出兵,楚末吟留在这里不安全。

楚末吟听她来嘱咐,也只是笑道:“不必担心我,皇兄早就吩咐了我最晚明日离开!”要是知道今天晚上澹台凰要唱那种令人做噩梦的歌,昨天她就走了!

于是,大家都安然睡觉了,只是听了澹台凰歌的人,今天梦里都很不安然!第二天澹台凰还没起床,楚末吟就已经先走了,即墨离送走了自己的悍妇未婚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澹台凰一大早,起床之后,洗漱好了就去准备找即墨离自取其辱!下棋!

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了飘飞的白色衣角,谪仙一般的国师大人正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一出来,还没打招呼,便伸出一只手开始神神叨叨的掐算:“今日煞星于东,黑气弥漫。偏偏客星之气,还欲夺主星之光华,看来是有人心怀鬼胎,住着人家的地儿,还想算计人家!”

笑无语在笑,但澹台凰能看见他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抬眸看他,双手环胸,不算友好的问道:“你知道我想算计他?我觉得,若是我今日去找他下棋,输了又不走,他大概也能猜到我想做什么!只是笑无语,这闲事,你会管吗?”

笑无语轻笑,收了手,几乎称得上是认真地道:“他的事,对我来说,不可能是闲事!任何人想伤他,也必须踏过本国师的尸体!只是唯独这件事情,本国师不会管,你尽管去做,本国师此来,也不过是陪着他面对罢了!”

“嗯!你不管,我就放心了!”澹台凰点头。

笑无语表达玩自己的态度,便转身,先走了,走了没几步,那正往即墨离房间去的澹台凰,忽然叫他:“笑无语?”

国师大人眉心一跳,直觉就她没什么好话要说,加快了脚步。

但她讨人嫌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通过你的话,我看见了你们之间四射的基情,还有男人和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砰!”国师大人脚下一滑,摔了一个狗吃屎……

☆、【094】澹台凰,本王将追求你!

笑无语摔成了狗吃屎,澹台凰没去扶他,因为在她心里笑无语这就是心虚的表现,心虚之后摔了一个狗啃泥,那都是上苍因为他不肯诚实的面对国民和自己的内心而给他的报应。按照神棍学说,她要是把笑无语扶起来,反而等于与老天爷为敌!

所以这项扶人起身的伟大任务,就交给夜星辰来做了。

她一路上哼着小曲儿,扯了摄政王府的不少花草,泼妇骂街一样在半路上以自言自语的模式诽谤了即墨离此人的种种,充分的即墨离展现着自己的蛮不讲理和凶悍。

其中类似于“即墨离这么大了还没有女人要,是不是不行”之类的话不知凡几,让摄政王府上上下下都为十分摄政王殿下羞耻,恨不能找个袋子把自己的脸给装着。

即墨离在自己房中听着下人禀报的这些话,性感的薄唇也是一再抽搐,直觉这女人现下的反应是不简单,绝对不单纯的是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抓自己过过嘴瘾,但这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想不明白!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明白君惊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陷害他!明明是君惊澜对不起他南齐在先,他都没算账,对方还又算计过来了。

正在他沉吟之间,下人进来禀报:“摄政王殿下,退婚的国书已经发出去了。相信不日之后楚玉璃就会收到!”说这话的时候,下人的心里是非常开心的,楚国的那个公主啊,别说摄政王殿下能不能消受了,他们现下想起她日前重重凶悍泼辣的行为,也表示不能忍受啊,要是以后有这样一个王妃,他们都不想活了,退婚好啊!

“嗯!”即墨离随意的应了一声,容色依旧淡淡,南齐和楚国的联盟必须存在,楚玉璃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跟他计较,正好他那皇帝侄儿对自己不放心,让楚玉璃再选个年纪合适的公主,直接嫁给皇帝,也算是皆大欢喜!

摄政王好心情的盘算完,又好心情的把自己研究了数日的这盘棋下完,随后又好心情的端起茶杯准备饮茶。

喝了一半之后,门口冲进来一个下人,禀报:“启禀摄政王殿下,那个恐怖的女人来了!”

“噗——”即墨离的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这么多年良好的宫廷教养之下,今日算是他人生里第二次如此失态!第一次是那个女人突然狼吼唱歌,第二次是今天!他发现自己的形象似乎就跟那女人有仇似的!

嗯,她来做什么?

素来睿智沉稳的摄政王,这会儿竟然没往自己素来敏锐的政治上面想,而是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某女昨天用晚膳的时候,说了还要教他唱歌的言辞!这般一想,他雾中花一般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瞬间的空白……

随即飞快起身,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面掀翻了不少东西,茶壶滚落到地上,还有水渍就这样洒落在他的衣摆。

但他此刻根本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自己的绅士风度,当即便对着下人吩咐道:“就说本王有事,不在王府!”

下人顿时变成一张苦瓜脸:“殿下,小的是从院门口进来通报的!”他很理解摄政王殿下不想见那个恐怖女人的心,但是他身为一个守大院的,不可能连殿下有没有出去都不知道啊,现下已经说了进来禀报,再出去说不在,不是明显的骗人吗?

他这样一提醒,即墨离也很快的反应过来,他又慌忙道:“就说本王正在沐浴!”那女人总不会在他沐浴的时候,非要见他不可吧?

下人默默的扭过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这会儿快到中午,说晚浴吧太早,说晨浴吧太晚,您沐浴个啥玩意儿?难道您也打算学习北冥的那位太子殿下,兴致好的时候一天沐浴数十回吗?

下人这样一看,即墨离也很快的了解到了自己这个说法的不合理性。

正当他蹙眉,想着应该再想个什么托词,把澹台凰那个恐怖的女人拒之门外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进来了!正大刺刺的要从自己的正门进入。

即墨离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认命了一样,对着下人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他早就该料到了,这个凶悍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按常理出牌,也不可能按照礼节在门口等待,所以门口的守卫也根本不可能拦住她,她站得不耐烦了,自然也就进来了!

她是笑着的,即墨离也是笑着的。

一个笑得奸诈,一个笑得虚假。

下人们很快上前,将即墨离刚刚起身不小心牵动的桌子板凳全部都收拾好,即墨离也十分有礼的微笑道:“虽然让姑娘家等着本王,有些失礼,但是本王这一身,看起来也更加失礼!请容许本王失陪片刻,换身衣服再来!”

他这般说着,看着自己衣摆上的水渍。嗯,一般来说,男子说了这样的话,表示自己的要换衣服,姑娘家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起身告辞,道自己下次再来。即墨离这样幻想着……

但澹台凰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她很好说话的挥挥手:“去吧,去吧,我等着你!”

于是即墨离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后,认命了,去换衣服了。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早就说过,她基本和男子没什么区别……

他去换衣服,澹台凰便坐在首位上吃水果,刚刚一口咬下去,忽然想起南宫锦说的孕妇在少吃生冷的东西,然后十分郁闷的吐出来了!当妈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无聊的坐了很一会儿,即墨离才算是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她十分不雅的翘着二郎腿坐着,即墨离有点无奈的叹息,这女人!可这叹息之下,已然没有先前的浓重恶感,和不能接受的感觉了,这只能说明在澹台凰的锻造之下,他的心理已经逐渐变强大了!

澹台凰看他回来了,当即咧嘴一笑,开口道:“摄政王殿下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吧?”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只是来找他下棋的,这一招叫先声夺人,令他自乱阵脚!

果然,即墨离腿一抖,脚步很有点在原地僵住的迹象,抬眸看着澹台凰,冷锐的眸中有一丝丝不自觉的忧虑,她不会是真的来教他唱歌的吧?

不想学习唱歌,于是只能装傻:“本王不知,还请女皇陛下明示!”

这会儿屋子里面就他们两个人,也不必担心暴露了澹台凰的身份。澹台凰看着他那貌似镇定,其实有点脚软的模样,坏心眼儿的转了一下眼珠,开口道:“我是来教你唱……”

果然,话说了一半,即墨离便开始有了一点要流冷汗的迹象。

满意的看到他被吓成这样,澹台凰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道:“今天还是不了,改天再教你吧!嗯,上次你说如果我能在棋盘上赢了你,你就会将午夜魔兰给我,所以我们今天还是先对弈一局如何?”

“好!”说起下棋,即墨离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眼神一扫,下人便很自觉的送上棋盘,和棋子,两人对坐!

即墨离率先落子,不用教唱歌了,所以摄政王殿下也心情平静了,便也于此刻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女皇如此,不觉得是在做无用功吗?”

这话,说得是这盘棋,也是澹台凰来求午夜魔兰的行为!

术业有专攻,论起下棋,他即墨离自认天下间无人能及。

澹台凰听了,也落下一子,她虽然下棋不如即墨离,但也算是学过,不算顶尖,但已经是上成。这一子落下去,十分扎眼的,有点凌厉而势不可挡的落在中间,随后笑道:“摄政王此言差矣,这世上的事,从来不在能不能做成,而在你肯不肯为做成它而努力!若是去做了,好歹也有一分希望,总好过直接放弃不是?”

她这般一说,即墨离冷锐的眸中闪过半屡深思,旋而化作笑意。的确,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只是:“今日这一局,女皇输定了!若是本王没料错,后日女皇前来,便要找本王赌心!可这主意,不是女皇的吧?”

有主见,从漠北之事也能看出她有实力,但谋划这方便,似乎是弱了些。

早就知道一定会被他看破,所以澹台凰听着他这话,也并不慌张。澹台凰自然也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讽刺自己是个没头脑,什么都要别人教的花瓶,她不甚在意的一笑:“我虽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但也绝对算不上蠢!”

她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

正是那个红色锦囊里面装着的,原本准备烧了,但是看着纸条后面那一小行字,便没舍得烧,只收好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不是决策,不是计策,而是资料。

从即墨离出生,到为摄政王多年,所做的事情,和身边发生的事情!君惊澜只挑选了几件事情写在上面,但是一叶能知秋,单单凭借那几件事情,澹台凰就能看出很多!

即墨离此刻也有些微愣,纸条上面只是他的资料,那便说明来求午夜魔兰,这最重要的一步棋,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而君惊澜也猜到了她能摸索到,所以很放心的只给了资料!

这微愣只是片刻,他很快的收回了眸光,轻笑道:“是本王失礼,小看女皇了!”

的确是小看了!这个女子,粗中有细,不若她外表那样大大咧咧,心思极为细腻,论起谋划,也似乎并不比他们差。沉吟之间,又落下一子,已经缓缓在棋盘上摆开了这个大局,南齐之局!

澹台凰现下是要办正事的人,所以暂且说服自己抛却了对即墨离这个人的讨厌。这会儿便也一边随着他下棋的步骤走,一边开口叙述:“摄政王乃是太宗皇帝幼子,十年前皇兄登基。四年前皇帝驾崩,传皇位于幼子,封阁下为摄政王!”

这个,是天下都知道的消息。澹台凰说的很平静,即墨离听的也很平静。

然而,澹台凰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冷厉了下来:“然而,摄政王殿下独揽朝政,把控王权这么多年,按理说该是醉心权势之人,却偏偏令人看不出半点想要谋反和想当皇帝的迹象,这世上不可能有人醉心权势却不想当皇帝,不知摄政王能不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

这一问,即墨离雾中花般的面容上绽出一抹笑,眸色冷锐依旧,并未答话。

澹台凰也没准备他答话,很快她又道:“天和元年,你杀了妄图谋反的大将,小皇帝连夜便让你将兵符送去!显然是在昭告天下,对你并不信任,然而你却还是将兵符交给了小皇帝,随后的日子里依旧勤勤恳恳,为南齐谋算!也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满,不是为了权势,按照年龄来算,也不可能发生你深爱着小皇帝的母亲,所以要帮助他这种狗血的事情,资料显示,你和你的皇兄也并无太深厚的情谊,那该是为了什么?”

即墨离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冷锐的眸看向她,不答反问:“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什么?”

若她能步好这步棋,就该能猜到自己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权势,不是为感情,那自然就是……为了南齐的江山社稷!”澹台凰张口便吐出了这句话,随后在他平静的目光中笑道,“即墨离,虽然我很不喜欢你这个人,但因着这一点,我的确敬佩你!你心中无任何私念,只一心为国,尽管皇帝不信任你,尽管天下百姓猜忌你,你依旧故我,做着你认为该做的事。因为你心中太明白,南齐没有你,便没有人能支撑起这个大梁,没有顶梁柱,自然会轰然倒塌!所以你不在意皇帝猜忌,不畏惧天下人议论,只默默的扶持着幼帝,扶持着南齐。因为你对国家的责任,是也不是?”

即墨离,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但也是……忠臣!与其说他忠于皇帝,不如说他忠于他的国家!

否则,在大权在握,小皇帝还各种蹦跶的时候,他早就推翻了小皇帝登上皇位了!反正如今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也不在意多夺位这一条,而且澹台凰也相信,以即墨离的能力,也能和楚玉璃一样,把夺位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给世人病垢!

只单单评价纸条上的消息,就能猜到这些,即便即墨离,也禁不住自嘲般的评价:“女皇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政客!”

南齐的每一个朝臣,都知道澹台凰所掌握的资料,但是那些在政场沉浮了一辈子的大臣们,却没几个能看清他的心思,还整日帮着他那侄儿盘算,要如何除掉自己这个“乱臣贼子”!

他盯着棋盘,此刻黑子和白子交错,尽管他的心已经乱了,但却也绝对不会输。

然而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像是累了一般,累了这倾轧,累了这权谋,累了这伪装,扬手将自己手上的棋子抛了出去,扔在棋盘中间,引出一阵脆响。

随后他收了手,没有看澹台凰,闭上冷锐的眸,疲惫的道:“四年了,本王早已累了!跟自己博弈,跟天下人博弈!独揽大权,万人之上,可无人知本王一生夙愿,不过去一个像漠北草原那样辽阔的地方,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世间权势,与本王无关,南齐政务,本王也不想管!可偏偏本王身在皇家,本王是他的皇叔,没办法不管!”

即墨离,在外人看起来,一个谜一样的男人!没多少人看懂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也没人能看懂他登上如此高位,却为何不问鼎帝位。更不可能有人看看懂,他醉心棋道,不过是逼着自己的统筹天下之局。而他的心,从来向往着自由!

今日澹台凰这一番话,咄咄逼人的问,勾出了他心中所有的疲累!忠臣,即便忠臣也会累,他所有的付出,在外人眼中看来都是图谋不轨,他想要扶持的人,却因为不信任而一次一次拆他的台!若他心中无所求,或许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掌控到不需要他,南齐也能站立的时候,他安然离开!

可他偏偏有所求,他无时不刻向往无拘无束的日子,过最简单平静的生活。在自己真正想要的,和责任之间来回挤压,原本就极为痛苦,而即墨西和一众朝臣还在努力的给他找堵,最终疲累感堆积。今日被澹台凰这般戳破,他便也不伪装了!

随后他睁开眼,冷锐的眸中,闪过一丝向往,很熟悉的,澹台凰曾经在东陵的皇宫看见过的神情。然而很快的敛下,微微垂眸,雾中花一般的声线响起:“本王若是没料错,不日之后楚玉璃会出兵攻打南齐!并传信给皇上,表示愿意与他联手,除掉本王!而代价,恐怕是南齐的土地,矿产或财富。这些年以来,皇上与本王之间的矛盾,都只限于国内,本王只当他年少无知。但,倘若……”

这般说着,他猛然睁开半阖的眼,眸色凌厉冷锐,沉声道:“倘若在他心中,即便出卖南齐的国土,也要除掉本王!那本王就能放心的说服自己一走了之,这江山倾轧,富贵泼天,都留给他人操心去,本王也不必为国迎娶自己不爱的女子一生相对。离开南齐之后,本王去寻一块牧场,百只牛羊,过自己的自在日子!”

随后,他看向澹台凰,询问:“女皇可还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本王的东西?”

澹台凰一怔,登时明白过来,当日她求棋,他要求的就是这些,那时候是答应了的!如今旧话重提,自然不可食言!她点头,随后道:“自然记得,牧场,牛羊不在话下!那么按照摄政王这么说,这个局,你是赌了?”

赌心!赌楚玉璃出兵之后,小皇帝的选择!

即墨离沉吟着点头,终而轻笑:“本王赌了!若皇上即便舍弃国家利益也要除掉本王,那便算本王输,午夜魔兰,给你!”

说完这话,澹台凰感觉自己面前这个人,似乎已经卸掉了一身的防备。很简单,很纯粹,那层笼着他的雾,也慢慢散了。

“即墨离,其实对于你来说,这一天的来临,你已经等待很久了,对吧?”澹台凰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棋子,下棋这一局,不到最后也能自己下不过,即墨离已经不下了,她也没必要再下。

这一点,即墨离承认的很坦然,点头而笑:“的确!本王有时候,也很想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他向往自由,和楚长歌一样喜欢自由,但澹台凰知道他们两个人不一样。楚长歌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意,无所欲无所求。但即墨离不同,他有责任心,有忠诚,更加贴近生活,他也有所求,想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楚长歌,恐怕连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是什么都不清楚。

澹台凰很快的将他们分析完,也禁不住有点感叹,皇家的人,除了楚长歌那样的奇葩,竟然还有即墨离这样堪比商朝纣王皇叔比干的忠臣,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实属难得。只是即墨离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给小皇帝去挖。

不,其实小皇帝这么多年来的敌意和针对,早已将他的心挖得鲜血淋漓了!

正在她思索之间,即墨离忽然开口了,这一次的称呼不是女皇,而是直呼其名:“澹台凰,昨日你唱得歌,虽然古怪难听。但歌词却是洒脱而不受束缚,唱出了本王想要追求的心声!”

澹台凰纳闷问:“你是指哪一首?”不是那条神奇的天路吧?汗!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他轻轻的吟出了这几个字。

呃,的确很巧!这首歌也是澹台凰的最爱,许巍的《蓝莲花》。洒脱,自由,无拘无束,不过昨天唱,是巧合。

他又接着道:“迄今为止,你是唯一一个能猜到本王心思的人!”

澹台凰打断:“等等,等等,君惊澜和楚玉璃他们应该也猜得到!”为什么她觉得这货话的走向,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即墨离轻笑:“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

“所以……”男人和女人怎么了?

他又笑了声,雾中花一般动人的声线响起:“所以,澹台凰,本王将追求你!”

☆、【095】太子妃要广招美貌夫侍!

“哈?”澹台凰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一下,以至于发出的这个音节,也是前所未有的*。除了一个“哈”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摄政王殿下见她一副已然呆傻的模样,显然是没明白或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话,于是很热心的重复道:“本王说,本王将追求你!自然,是否接受是你的自由,本王绝不勉强,也不强迫。”

说追求,是他自己的决定,而是否接受,也全凭女士决定!这话说得十分绅士而有礼。

澹台凰听完这话,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又轻微的抽搐了几下,早知道告诉即墨离最后一招是她自己想到的,代价是换来这么一句话,她就骗他说自己其实是个啥都不知道的草包,一切都是君惊澜在指挥好了!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的出风头,出风头虽然很有面子,但是也容易惹麻烦!

她咳嗽了一声,严肃的道:“那个啥,我已经名花有主,所以……”

“你嫁人之前,本王应该有公平的竞争机会!”即墨离应对从容,笑意朦胧。

这下倒好了,好端端的把女汉子澹台凰给搞尴尬了,直接跑了以后见面更尴尬,最好是这会儿解决掉!随后她忽然想起自己肚子里面的小包子,很快地道:“对了,我怀孕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这话令即墨离一怔,旋而似乎是认真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的模样应该不像是说谎,于是开口道:“谁的?”

“当然是君惊澜的!”澹台凰理所当然的说着,端起茶杯喝茶。

即墨离沉吟了片刻,雾中花般的面孔,忽然到了她跟前:“你告诉他,孩子是我的!”

“噗——”澹台凰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别说她不可能这么逗逼了,这种话要是对君惊澜说了,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直到今天她才晓得即墨离也是个逗逼!

茶水喷出去之后,她赶紧擦了一把,无语的看着他道:“你开玩笑的吧?你别忘了,我可凶悍了。谁要是娶了我,那等于是舍己为人,为万民除害啊!”

澹台凰这是一边劝即墨离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不要让彼此尴尬得以后没有办法继续做朋友,甚至话都没办法平静的说。一边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他写给君惊澜的那封犯贱的书信,一时间整个人都是不好的,忽然有点想揍人!

即墨离微微蹙眉,的确是有点奇怪她为何有如此清醒的自我认识,此等观念甚至能与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对她的看法不谋而合!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开口道:“本王已经习惯了你的性情,只将你当成一个男人看待就足够了!”

这不知道是深情还是刻意在贬低澹台凰的一句话,成功的让澹台凰的嘴角又抽搐了几下!她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很不女人,但是也不至于被完全当成个男人吧?要知道这女汉子的前提,也是一个“女”呢!

不过现下正是贬低自己,以达到让对方放弃可笑念头的时候,她自然不会纠结这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貌似很拜金的自我污蔑道:“要是这场赌局你输了,你就要去漠北草原放羊了!我这个人向来嫌贫爱富,是不可能嫁给牧民的,所以还是……”

话没说完,被他性感的声线打断:“若是这般,本王可以放弃先前的打算,为你继续留在南齐做摄政王!”这话一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然而他也很快的回过神。

澹台凰没想到这丫能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般男人不是都讨厌嫌贫爱富的女人吗?想罢当即便拿出自己的杀手锏:“要不我教你唱摇滚乐吧?”

这话一问出来,毫不意外的看见他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这抽搐只是一瞬,很快他便道:“本王的确想学学,那首关于自由的歌,如何唱!”

于是澹台凰彻底被他打败了!僵笑着站起身,选择了直接拒绝,虽然直接拒绝有点伤面子,但是没办法了!她起身挥了挥手:“那个啥,我拒绝你的提议!为了避免以后见面尴尬,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说过!好了,我先回房吃饭了,你自己开心!”

说完一溜烟跑了!

搞什么飞机,虽然不知道即墨离这货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但是在他的地盘上,忽然被他表达这种想法,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她还是有多远跑多远比较安全!

澹台凰一阵风一样刮走了,而坐在原地的即墨离,也陷入了困顿之中。

方才的话,没多想就说出口了,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说爱上绝不可能,但好感应该是真的有吧?擅博弈者,都会喜欢聪明的女人。澹台凰只看了他的资料,便能看透他,就足以证明她够聪明……

随后他冷锐的眸,扫过方才那盘棋,笑容有点暗沉。

赌这个局是他自愿,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君惊澜和楚玉璃,擅自替他设局!盯着棋盘看了良久,也沉思了良久,思索着是否该回敬一下这两人,毕竟他即墨离,也不是任人算计的软柿子。然而,各种想法都在他心中过了一遍,足足沉寂了半晌之后,他终于抬手,将面前的棋盘掀翻……

黑子,白子,散落一地。

罢了,何必去纠结谁算计谁,一切也不过是为他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值得,或者不值得的答案。这个答案,他也期待很久了,不是么?这报复,根本没有必要!

而且,他报复之后,南齐必然被反报复。届时他若抽身离开,谁来应对?谁能应付?即便要放下俗世一切,到底也不愿意临走给南齐留下祸端。

想必君惊澜忽然楚玉璃在算计之前,也算好了自己是没心思报复的。这般想着,即墨离不禁笑得有点自嘲。南齐国内,该懂他的人,一个都没懂,而不该懂他的,都懂了!

敛了思绪,猛然想起澹台凰方才分析自己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虽然我很不喜欢你”?嗯?

不喜欢,就表示是真的不喜欢,而“很不喜欢”,翻译过来应该就是讨厌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惹人讨厌的事么?摄政王殿下有点疑惑,疑惑之下便起身,决定去探查一番。直接问她是不会说的,那么……

而澹台凰奔出去之后,在花园撞见了笑无语,冲上去就的大声开口:“笑无语,你家即墨离思春了!你快去满足他!”

笑无语:“……澹台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思什么春?”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眼瞅着明日楚玉璃的开战书,就该来了。澹台凰今日却在摄政王府遇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让她看到之后,直接扭头就走的熟人!

此熟人看到她之后,却是不依不饶,飞快的追了上来,在她的背后絮絮叨叨道:“姑娘,你我又见面了!哎,姑娘,你为什么跑啊?上次你用砖头拍了在下的头,在下治了很久,病情才有所好转!姑娘,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为了让赔偿医药费,我只是为了告诉你,为人处世,应该讲求文明!有什么事情我们应该好好说,而不应该直接动手,动手太暴力,它是不对的!哎,姑娘,你走慢点,等我把话说完!”

澹台凰的脸全黑了,妈蛋,真是倒霉,怎么会遇见这个啰里八嗦的男人,上次准备从东陵跑路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怎么又遇见了!还是在即墨离的府邸遇见他了!

澹台凰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埋头往前面走!没想到摄政王府的花园构造很有点复杂,于是那货绕了个道,逼到她前面来了!

澹台凰嘴角一抽,避无可避,终于忍不住不耐烦语气也不太好的道:“话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跟你根本就不熟,那副棋我也还给你了!呐,你刚刚也说了,你被我砸了头,并没打算要我赔偿医药费,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

她说了一般,忽然顿住了。

因为面前那人,眼眸看起来如同雾中花一般朦胧,很像即墨离,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说了这些话之后,他的眼中快速的爬满了水汽,一片氤氲,似乎将要哭泣。

呃……她是不是说得太难听了,刺伤人间的自尊了?看着这丫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掩面而哭,澹台凰的心里终于涌起了一眯眯愧疚,支吾道:“那个啥,你可别哭啊,我刚才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不过这位公子,你刚刚要表达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想告诉我,有事情我们用语言来解决,不使用暴力,是吧?是这样吧!我已经明白了!啊,不知道你还有别的指教吗?”

哭瞎!为什么这个迂腐书生一样的人,还能心理脆弱到想哭啊?这是神马世道!她要是几句话把一个大男人都气哭了,这也显得她太过分了,所以她只能说服自己暂且忍一忍,劝解他一番。

她这话一出,那人眸子里的薄雾,这才慢慢的散了,却还是呜咽道:“在下,在下不过是三次都见着了姑娘,觉得我们有缘,可以做个朋友!”

“啊,好!做朋友就做朋友,你千万别哭!”额滴个娘,一个大男人呜咽着讲话是怎么回事啊!

“好!”那人抽搭了几下鼻子,似乎终于在巨大的心理创伤中平复下来,问澹台凰道,“在下是摄政王的食客,因为棋艺出众,被摄政王欣赏,才留在这里,不知道姑娘是?”

澹台凰第一次见这货,手上就拿着棋,而即墨离在外人面前,素来就很喜欢棋。所以他这话,她还是信的,但也只信一半!一般善博弈者都善心计,此人虽然迂腐,但也很可能就是即墨离的谋臣。

但,很快的,澹台凰颠覆了自己的认识。

在她给自己瞎编了一个身份之后,这人开始拉着她亲切的谈天说地,让她充分的认识到了一个男人碎嘴的极限是多少,如果说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那么她面前这个男人绝对堪比五千只母鸡!

比如他发现摄政王府的谁和谁,似乎有一腿,哪个丫环又和哪个小厮可能有私情,每次澹台凰听得有点不耐烦,想告辞,他就用自己那小鹿一般,满盈着水雾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她又不好意思就这样伤害一个对自己貌似有善意的人脆弱的心灵……

所以听着他杂七杂八说了很多,也让澹台凰觉得这丫是个心理很单纯的家伙!然后不知道怎么,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即墨离的身上,这丫把即墨离天上地下的赞美了一番,充分的表现了自己对摄政王殿下的崇拜。

说了很半天之后,澹台凰实在是没忍住打断了他:“得了吧!我告诉你,你就是被即墨离的表面蒙蔽了!那个人看起来神秘又绅士,其实两面三刀,常常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总是前一刻还笑得开心,下一刻就往人家背后捅刀子!”

澹台凰的这段话,堪称是说得咬牙切齿,但观其貌,像是恨不得将即墨离给一口咬死!

即墨离又装扮成这副模样,又跑出来这半天天南地北的说,自然也都不过是为了降低她的警惕,最后达到诱导她说出这次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的目的。因为用自己的身份来问,她是肯定不会说的!

而这会儿看澹台凰这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并不是单纯的想诽谤自己的名誉,而是其中有什么内情,导致她真的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到底是什么内情?

他做出一副实打实的迂腐书生模样,充满不赞同的摇头,继续试探:“胡说,摄政王殿下并非这等人,姑娘此言必须拿出证据!否则便是诽谤,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不诚无以立足天地之间。你若拿不出证据,便一定要随在下去向摄政王殿下道歉!”

我滴个妈!跟迂腐书生说话就是费力,澹台凰看他一副她不拿出证据,就真的要拎着她去找即墨离道歉的样子,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最终无语的道:“我其实不是个喜欢说人是非的人,但是得罪了我的人除外!即墨离这个人啊,哎,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你看完这封信就明白了!”

澹台凰说完,那君惊澜给的那封告密信拿了出来!这封信她本来是准备撕了的,因为看着太生气,但是考虑到留着,什么时候找即墨离算账的时候会比较有底气,所以就没有撕!

将信件递给他,咬牙切齿地道:“看吧!这是你们摄政王写给我未婚夫的东西,他平日里见着我一副很礼貌,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就这样捅我的刀子!”

那人将信件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眸中冷锐之色越发强烈,最终沉声开口道:“本王没写过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