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如意毫不犹豫地承认。

“被你喜欢着,也挺幸福的。”格陵兰坐到如意身边,抬头看着天花板,“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人们都无能为力。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代表什么,只要继续自己的感情就好了,更多时候,有情人是不成眷属的。”

“是啊…”如意自嘲地一笑。

期待以久的那一刻终于要来临,如意站在宫门外,绞着手指,看上去很是紧张与焦急。她略施脂粉,穿着一套粉蓝色长袖及膝裙,领口点缀着些珍珠,头发被随意绾成一个髻,旁边并排插了六根银发钗。王尔德站在她前面,穿着接见外宾的正式皇家礼服,半长的金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

“你的仲父,我是不是也应该叫他‘仲父’?”王尔德回头问。

王尔德叫北顾“仲父”?紧张的如意忽而被他的问题逗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仲父比王尔德还小四岁呢,王尔德到时候一定叫不出口。“你看到他的时候还愿意叫,那就叫‘仲父’吧。”如意回答,用手掩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通向宫门的大道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民众,一见到马车出现,就伸长脖子、瞪圆眼睛想看个清楚。

马车前方有两匹用来开道的黑马,后方则有几十个侍卫保护马车的安全。

渐渐驶近了…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马车在十米远处停了下来,开道马往左右两边移开,几个侍卫站到马车门的两旁,一个侍卫在马车前放上了走下马车用的小阶梯。

如意的心狂跳起来,因此不得不用手扪着自己的胸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心就从里面跳出来。

修长又不失结实的手指慢慢撩起马车的门帘,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从里面探出来,光线照到那张俊颜上,北顾整个人走出马车,斜阳将他劲瘦的影子拉得更加修长。

另一个地方,雨情发抖地捏着手中来自媚珍的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个如意!你大概想不到,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丑事…什么仲父,呸!我看是奸夫才对吧?!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还口口声声叫着什么‘仲父’,你完蛋了!”忽然,雨情留意到信上的一行字:“但是北顾一直坚持他与如意确有亲戚关系,不知道是何居心”,她更加鄙夷地说:“当然不能承认了,否则怎么偷情呢?哼哼,如意,你真有能耐,原来先抢我妹妹的丈夫,再来抢我未来的丈夫,小妖精!你们看着好了,我迟早有一天捉奸在床,你如意就算再怎么受宠,秽乱宫廷,也难逃一死!”

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穿着一套黑色紧身礼服的北顾还是那么英姿飒爽,流海垂至脸颊,并不见刻意梳理的痕迹,所以多了一丝随性。北顾迅速扫视一下前方迎接他的一行人,看到特别突出的王尔德之后,他跨前一步,将右手按在左胸上,微微一鞠躬,不卑不亢,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仍然是一副谦和的表情,只是唇边浅浅的笑纹稍暴露了他此刻戏谑的心理。

“你仲父没来?”王尔德还不断朝马车里看,他回头想再问个清楚的时候,只见如意已经奔了出去,张开双臂向那个年轻人跑去。他来不及叫住她,她就当着众人的面,扑进那个人的怀里。王尔德的脑袋忽然就这么短路了…

“仲父——”如意双手勒住北顾的脖子,抱得死紧。

直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把王尔德的思路连接上,他才一个箭步上前,粗鲁地拉开他们两个,怒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放手!”如意挣开王尔德的手,躲到了北顾身后,探出头道:“他就是我仲父!”

“什么——”王尔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几岁啊!怎么可能是她的仲父呢?对!她一定是没说清楚,这男人说不定是她仲父的代表。“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他低吼。

“我来说。”北顾拍拍如意的头,然后清了清嗓子,用秦丹话说:“我是如意的仲父。”

如意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秦丹话呀!她居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地学的?可是听他的发音什么的,一点也不像初学者。

“你是她仲父?!”王尔德后退几步,有点失态地扭曲着脸,像见到妖怪一样,“怎么可能!你…你今年几岁?”

北顾挑高一道眉,轻松地回答:“今年生日过完——二十七。”

“二、二十七…”王尔德叨念着,难看地笑了笑,终于找回了惯有的风度,“你…你好,欢迎来到秦丹。”

“谢谢。”北顾点头道。

如意勾住北顾的手臂,把他往王宫里带。经过王尔德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冲他吐吐舌头。这一动作让北顾看在眼里,他先是瞥了眼毫无反应的王尔德,然后眉心不经意地一皱。

“我…”如意拉拉他的衣袖,“我真的很想见你,所以…对不起。”

北顾低头看着她低垂的长睫,继而抬头仰望高耸的王宫。他以前说过,要复仇,但不是现在。现在,他的任务不再是除掉轩辕文,自己统治国家,在见到轩辕鸿之后,他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北顾了,他的使命有了着落,他不是一个人,他终会将轩辕鸿推上王位…以前一直不能想的事,以前一直禁止的事,以前一直逃避的事,随着他的秦丹之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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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相见了哦,但是他们上是到文章最后才见面的,想看以后的情况,还得等下一章,哦呵呵~什么?想揍我?哈哈,要有耐心~

第十五章

春风不负东君信,遍拆群芳。燕子双双,依旧衔泥入杏梁。

须知一盏花前酒,占得韶光。莫话匆忙,梦里浮生足断肠。 《采桑子》 晏殊

在为北顾到来而举行的自助晚宴上,王尔德不断地用很不信任的目光瞅着北顾,暗暗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虽然如意对他解释过了,北顾小她父亲很多岁,可是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就算父亲还在世,他也只不过比你大十岁!”如意不满地对他喊。真是的,王尔德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任性至极!

“你在暗示我很老?”王尔德挥挥拳头,咬牙问。

对她来说很老了…如意不理他,继续拿着食物。不管怎么样,先添饱肚子要紧,因为紧张,她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烤牛肉、炸鱿鱼、烩龙虾还有…土豆泥,就这样了!她朝王尔德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拿杯果汁,朝着北顾走去。

王尔德气得鼻子都歪了。

“哟,王儿,你的脸怎么皱得跟菊花似的?”国王上前拍拍他的背,打趣道,“是不是在吃那个年轻仲父的醋?”

“我没有!”王尔德不屑地别过头。

国王哈哈大笑,“虽然我也很吃惊,但是…你跟人家的仲父计较什么!你小时候,我有因为你总是缠着你母后而吃你的醋吗?”

说的也是,我为什么要和她仲父计较!如意只是我要征服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吃她的醋,好像我爱上她一样!王尔德甩甩头,放了好几大块牛肉在自己盘子里。“哼,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嘀咕。

北顾坐在一张双人小餐桌前,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他优雅地使用刀叉,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牛肉,时而啜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时而做一个暗示女仆斟酒的动作。如意一路小跑到了他对面,放下盘子,甜甜叫了声“仲父——”

意外地,他没有回应。

如意愣了一下,以为他在想事情所以没听见,她拉了一下北顾的衣袖,不过他竟然收回手,躲开她。如意如同遭到雷劈一般,整个人僵硬得跟石头一样。一阵电击般的疼痛从身体内处直冲心头,好像所有的海水都向她涌来,让她不能呼吸。她想起来了——王尔德已经占有了她的身体。如意毫无神采的眼睛怔怔望着面无表情的北顾——他不要我了…

“请坐。”北顾又啜口酒,唇抵在杯缘说。

如意的眼中擒着泪水,迟迟不肯坐下。她不要他这个样子,她甘愿像小时候一样被他揍顿屁股,可是,再也不会了,他不要她了…为什么?他要她活着,要她等——等、等、等,等来的就是这种下场?早知道他会这样,她就该拼死抵抗王尔德,以死捍卫自己的身体!是的,她忍,她等,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她再也忍不下去、等不下去了…

周围的人大概也发现了她的不正常,纷纷靠上来想看个究竟。

“给我坐下,笑出来!”反正又没人听得懂他说话,北顾干脆命令道,语气强似逼迫。

如意默默坐下,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她的声音发着抖,“你…你为什么要…”

“这里是秦丹,很多人看着我们…”他的年轻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怀疑。

“说谎!”如意的双手握拳按在桌面上,脸上写满被抛弃的悲伤,“你是我仲父,没有人会怀疑…你是因为…因为你嫌我…所以,我连碰你一下都不可以…”

“如意…”

“我不要听!”如意捂住耳朵,“我不听你解释!”

“你应该冷静。”北顾用餐巾擦擦唇角,站起来,“现在我们无法沟通。”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国王,先行个礼,然后说:“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国王倒是宽容,“哪里的话,你本应该早早休息才是。”

北顾再鞠一躬,走向双开的大门,经过一个站在门外的女人身边时,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看够了没有?”

雨情吓了一大跳,说话有点结巴了,“你、你为什么说、说我在看你…你没有看我,怎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北顾回眸,“我未否认我一直在看你。”

雨情猜不出他这话有什么含义,可是按她平时的思维定势,这男人八成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原来他就是妹妹的丈夫啊,近一看还真是长得巧夺天工,雨情的脸迅速涨红,“你就是轩辕北顾?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请教一下?”北顾似笑非笑。

“我是媚珍的姐姐。”这么说,北顾算她的妹夫了?雨情为这层关系雀跃不已,以后就有了接近他的借口了。

“不愧是姐妹俩。”一样贱。

“那么北顾…”雨情亲热地叫着,玉手搭上北顾的肩膀。“呀——“她疼得尖叫出声,原来她的手被北顾反扭到身后。

“没我的允许,少碰我。”北顾放开她,拍拍肩膀,好像那上面沾到脏东西一样。“我有洁癖。”

雨情狼狈地目送北顾离去。“果然是个容易令人伤心的混蛋男人!”她狠很骂道。根据她刚才的观察,北顾对如意很是冷淡,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暧昧之处,难道这只是妹妹的误会?不行,她还要继续观察!

万籁静寂,月明星稀。

想来北顾并没有给她任何承诺,也许她就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如意站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穿着单薄的睡裙,任秋夜的风穿透她千疮百孔的心。

门被粗鲁得推开,那气息明摆着是王尔德。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仲父讨厌!王尔德刚靠近她,还来不及贴上她的背,如意转身狠狠推他,“滚出去,你!”她瞪着眼,指着外面喊。

“你说什么?!”好心情一扫而光,王尔德勃然大怒,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你知不知道,单凭你这句话,我马上就可以把你砍了?!”

“随你便,总之你不能碰我!”如意毫不胆怯地逼视他。

王尔德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收起怒容,笑了笑,“我知道了…你月事来了对不对?怪不得脾气这么坏。”

“不知羞耻。”如意甩过头,这种人只会用下半身去思考。她不是因为来月事才不让他碰,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愿意被他碰的念头!

“好,好。”王尔德拍拍她的头,“既然你不方便,我就另寻他人…”他耸耸肩,“反正我的妾室多的是。”说着,他还观察着如意,试图在她脸上看见什么吃醋、生气之类的表情,只是…他失望地离开了。这个女人实在是他王尔德的一大挑战,他什么方法都用了,她就是不动心。心里的火没地方发泄,他臭着一张脸走出门去。

走吧,永远都不要来!如意冷哼一声,狠狠捶了下墙壁。

北顾的到来究竟有什么意义?接下来,她又要怎么面对他?如意抓着两边的头发,倒在床上。她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有节奏的三下。阴魂不散的王尔德!如意心里骂道,动也不动一下,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改变主意了,那个讨厌的男人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天!不过他居然会敲门?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一向是直接开门进来,根本不问一下里面的人是不是方便。这是我的地盘——他的逻辑。

敲门声又响起,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奇怪,王尔德为什么没有破口大骂?如意站起来,走到门边,带着极不耐烦的口气,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再也没有来到空气中传播的机会。

北顾倚在门边,一手搭在门框上。

在北顾出发后没几天,郇媚珍就去了首都。每年的贵族聚会,她都会来首都,因此,与女王轩辕文的关系不错。

“哟,真是稀客,欢迎欢迎。”轩辕文很喜欢媚珍,一见她来,就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北顾怎么没有一起来?”

“您不知道吗?他去了秦丹,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媚珍叹口气,“还是秦丹国王亲自邀请的,面子大着呢。”

“秦丹?!”轩辕文心中大叫不好,一拍大腿,“该不是如意要求的吧!”

“正是。”

“完了!”轩辕文握着媚珍的手,“唉!早知道就告诉你,让你阻止北顾了!如意与北顾,其实有很糟糕的关系…”

“什么?!他们真的…”真是一个天大的打击!猜想变成现实的感觉真烂!

轩辕文点点头,做出不可思议的样子,“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有人已经亲眼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为什么她就没有证据?

“这个…”轩辕文面露难色,“非常不堪入目的画面,我都不好意思说了——这男女之间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媚珍整个人向后倾,眼睛瞪得像铜铃,“已经、已经到那种程度了?!”

“唉!恐怕是的。”

“那么,北顾去秦丹…”

“我就知道如意那个小骚货一定耐不住寂寞,明明有了王尔德的宠爱了,竟然还想着旧爱!淫妇,真是淫妇!”轩辕文骂道,“万一被秦丹发现,丢他们的脸不说,我们国家的脸也要丢光了!”

媚珍苦着一张脸,十分委屈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呀!”

“我马上命令北顾回国!”轩辕文下定决心,绝对不可以在秦丹面前丢这个人!

“那个王尔德怎么这么傻,让北顾去秦丹,不是引狼入室吗?活生生地给自己戴绿帽子嘛!”一听说女王要命令北顾回来,媚珍就眉开眼笑。

“北顾回来以后,你可得看着点他。这男人嘛,花心一点也正常,可就是不能做出这种离谱乱伦的勾当,太丢人了。”轩辕文以“过来人”的口气说。

“是啊,您说得对。”媚珍点点头。看来,女王似乎不知道也许如意不是北顾侄女的事情。“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您说,如意会不会不是北顾的侄女?”

“不可能,我能肯定他们一定有亲戚关系,除非如意是从外面拣来的。”轩辕文笃定不已,马上否定媚珍的猜测。

媚珍陪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我说媚珍呀,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见动静呢?”轩辕文望着媚珍的肚子。

媚珍倒吸一口气,佯装镇定说:“还不到时间…”天啊,叫她去哪里找一个孩子放进肚子里!她要是再不怀孕,北顾就可以借口她能生育而提出离婚了,可是她一旦怀孕,北顾准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那就更有理由离婚了。

“这不行啊,你一定要用孩子把北顾栓住。”

媚珍无话可说,只能假装虚心地点点头。

如意退后一步,让他进来,由他将门关上,期间,好像还伴随了一声“咔”的反锁声,不过她的心情糟得很,没有听见,就只是向陌生人一样望着北顾。

“生气了?”北顾看了看她微肿的眼睛。

“你这个时候进来,就不怕被人发现了?”想起他今天躲开她的动作,她的心就一阵一阵抽痛,“有没有想过,也许王尔德在我这里,开门看见是你,他会怎么想?”

“他已经走了。”而且很臭的一张脸,好像要去杀人一样。她真有能耐,能把王尔德惹成这样还活着。

“你就这么确定?”如意皱着眉问。

北顾的大拇指向后一指,“我站在门外,看见他离开。”

站在门外?如意搞不懂了。她疑惑地望着他,他已将象征爵位的礼服外套脱去,随意地穿着一件暗绿色单衣和一条合身的皮裤,头发微湿,好像刚洗过澡。“如果他不离开呢?”她自暴自弃地说,“今天是意外,通常情况下,他一旦进了妾室的房间,到第二天早晨才会出去。”

“我可以等到明天早晨。”

如意的身体微微一颤,“为…为什么?”他不是不要她了吗?

北顾长腿一迈,跨前一小步,来到如意身前,“我想,你很有可能胡思乱想,因而又做出什么类似于这样的事。”他拉起她的手腕,上面的疤痕仍旧清晰可见,突兀地破坏了她光洁的手腕部皮肤。

“就是这样?”如意悲伤地凝着他,被他握住的手十分冰凉。

“有人监视我们。”北顾的目光迎着她的眸子,坚定且不容置疑,“我们不能表现得过于亲密,即使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你仲父。”

“我们本来就不亲密。”如意移开目光,她不在乎有多少人怀疑他们,可是她在乎北顾对她的态度。他可以对她冷漠、严厉,可是她不希望他躲开她,“你对女人有洁癖,因为觉得我脏,所以连碰你一下都不可以…就算是以侄女的身份向仲父撒娇,你都不允许…”

“你果然胡思乱想了。”北顾的指尖抚过她手腕上那条泛白的疤痕,眼中流露出少许怜惜,“怪我,给你这样的信号。”

他触碰的地方火灼一般的热,“你不介意吗?”她希望她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