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一说,让有些大臣点头称是,却也有人不甚赞成。

高显瞟他一眼,默然不语,眼中也看不出是何情绪。只是多看了那个既不跪地求情,也不附合晋王的齐王,他的三子高长信一眼,然后下令行刑了。

“不要啊!”

当念福赶到时,已经迟了。九五之尊亲自下令,还有谁敢拖延?

铜钱粗的铁鞭在半空中抡圆,带着凌厉的风声就向人身上抽去。念福眼睁睁的看着鞭子无情抽向那个清华高洁的男人,瞬间在雪白罪衣上带出一道血痕,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好痛!

那鞭子虽然不是抽在她的身上,可她仍觉得象是抽在了自己心口上一样。这一刻,念福不知为什么,宁愿那个挨打的人是她。

“不要,你们不要打他!”

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孩的哭喊,沐劭勤忽地浑身一震,竟连自己身上的痛都忘了,焦急的大喊,“祝丫头,是你来了吗?不要看!快闭上眼,不要看!”

钟山随后赶来,把念福生生拖了开来,拿袍袖捂着她的脸,不让她再去看那残酷的一幕。

“二、三、四…”

伴随着每一记鞭子落下,那实实在在的皮肉相击的声音不断刺痛着念福的耳膜,心口也一次比一次更痛。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做坏事的不挨打,反而要打一个这样明白事理的好人?

全是自己的错,全是她的错!她只想着要讨公道,却无辜的伤害了这样一个好人。全是她的错!

当第十下鞭子终于落下,那一身白衣已经快被鲜血染透了。

行刑完毕,念福终于泪眼朦胧的冲到了沐劭勤的身边,双膝跪下,泣不成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想害他挨打的,她真的不想的!要是早知道会害他受这么重的刑罚,她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傻丫头,不关你的事…”从刑架上放下的沐劭勤唇色苍白,却竭力微笑着,“我没事,真的…也不是很痛…”

早已召集到场的御医赶上前来,“姑娘,还请让一让,让我们替国公爷治伤吧。”

“没事…你们且等等。”沐劭勤不顾伤痛,仍旧安慰着内疚哭泣的女孩,“好啦好啦,快别哭了。你看大夫来了,我没事了。”

念福狠狠抹去止不住的眼泪,“那你…你先治伤,我…我不吵你了。”

男人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柔声哄着,“好乖。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么?”

“我,我叫…念福。”

“念福啊…”男人温柔的眼睛亮了亮,“真是好名字。好啦,念福,叔叔这会子没力气跟你说话了,你先回家好不好?别瞧着叔叔,叔叔不疼,真的,叔叔过几天伤好了就再来看你,好不好?”

念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他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惦记着自己?自己害他当众挨打,受这么重的刑罚,他怎么半个字也不骂她,反而还说要来看她?

可就算是听着她的哭声,沐劭勤也实在没力气安慰她了。御医看他疼得不轻,全靠一口气硬撑着,若是时间一长,只会有害无益,索性一针扎下,让他睡去了。

瞧着御医把他抬进宫里,钟山把念福扶起,“别伤心了,他会没事的,这事真不怪你。要不是那个县主闯祸在前,怎么会惹来这些事?”

话虽如此,可让念福怎么安心?

第208章 绝情

以至于回了家,念福还在自责不已。

问明缘由,欧阳康让人都出去,才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不已,“对不起。如果不是要帮我出气,也不会让你这么内疚。”

念福使劲摇了摇头,“不关你什么事。当时你都昏迷着,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

欧阳康深深的看着她,“你的决定也是因为我。如果你错了,那就有一半的责任在我。可做错了事,光哭,光知道内疚有用吗?”

念福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欧阳康温柔的笑了笑,“知道没用你还哭?不如我们做点更有用的事情吧。唔,你看,我受伤他带了那么多东西来看我,现在他受伤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去看看他?”

念福想想,有点犹豫,“可我们哪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人?”

“你这会子怎么糊涂了?我记得上回过节,那些不值钱的供果我也觉得送了没用,可你和钟山都说我,送礼不在乎轻重,在乎的是一份心意。后来王大哥和耀祖都说,很谢谢我们的这份心意。尤其是宝儿,你上回专门捏了小兔子给他,他开心的说了多久?”

念福懂了。

再看欧阳康一眼,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的道,“你真好。”

有什么风雨都愿意跟她一起承担,有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愿意跟她一起来解决。有这样的男朋友,真好。

欧阳康捏捏她的手,眨了眨眼,“那你把辣萝卜给我拿一碟来好吗?或者炸土豆,我还没尝过是个什么味儿呢。天天喝粥,我嘴里淡得都快没味儿了。”

念福顿时变了脸,将手一甩,瞪起他道,“还躺着不能动呢。就想吃那些了,少做梦!在你伤好之前,别说辣的,一应酱料都不许见。要是敢在脸上留下印子,我就不要你了!”

欧阳康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皮相乃身外之物。何必太在意?求求你了,给点好吃的吧。这天天喝粥,连茶叶都不给。全是白水,真真是要人命了!”

“我这可是为你好,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行,只是眼下,休想!”念福断然拒绝,甩下他下楼去了。

她要去给沐大叔弄吃的,唔…顺便也捎上楼上那个小子吧。老这样憋着,万一他跑去偷吃怎么办?

说来欧阳康也真是可怜,为了怕留下疤痕。一应发性的有颜色辛辣些的调料全不许见,每天粥碗里除了点绿叶子,全是白卡卡一片,看多了人都难受,可何况是吃了。

对了!蘑菇!

那可是天然的鲜味素,味道又好。还能增强免疫力,不管怎么煮都好吃。而且上回罗武给她的那朵小蘑菇并不是发性的香菇,只是普通的草木菇,菜性平和,正适合受伤的人食用。

上回不是让罗长去寻些干牛粪来么?弄到没有?

瘦子一听顿时精神道。“早弄来了!一直搁那墙头晒着呢,还有你说的干稻草和锯木沫儿,也叫人每天扫了收起来了,都存了一大麻袋了!”dboy。

念福去捣鼓她的新发明了,旺财闻风而动,跟去山洞了,身后还跟着一串孩子。扛牛粪的扛牛粪,搬稻草的搬稻草,提锯木沫儿提锯木沫儿,连小胖妞也跟在最后面,和罗小言一起吭哧吭哧的抬了只打满了清水的水桶。

其实种蘑菇很简单,捡一只废弃的马槽,在里面铺上干稻草,再把拍散的干牛粪跟锯木沫儿,以及从前长蘑菇的烂木头敲碎混在一起,然后浇上水就行。念福怕眼下温度低,还在面上盖了点干稻草保温,择个合适的位置,摆上就完了。

小胖妞感觉很神奇,“这样就能长出吃的来?”

说实在的,念福也不太能肯定,没具体操作过,天知道行不行,不过总得试试吧。

“没好之前,谁也不许来偷吃。尤其是你!”

想起小胖妞的偷菜行为,念福又开始磨牙了。

“我…我们去还水桶!”小胖妞见势不妙,拖着罗小言跑了。

心里却想着,如果这里真能种出吃的,她到时候不偷吃,偷点去看舅爷爷行么?听说他挨打了,她很想去看看他。

平国公府。

本来沐太后是想把弟弟留在宫中养伤的,可沐劭勤醒来之后,说是不合规矩,坚决的要求回了自家。

太后娘娘不放心,直到太医院院正亲自保证会派两位御医日夜坚守国公府,确保国公爷万无一失之后,沐太后才勉强同意放弟弟出宫了。临走前,又让人搜罗了一堆的珍稀药材给他送去,皇上高显没吭半声,反而又往里面添了不少好料。

说来沐劭勤挨这个打也是替他,替他的大梁王朝立威,虽说闯祸的是他家闺女,但肯主动站出来受罚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给再多的赏赐也不为过。

等沐劭勤回了家,谭夫人松了老大口气。好了好了,天塌下来终于有高个子顶着了,风雨过后是晴天,没事了,没事了。

可还等她安排下人把宫里的赏赐收进屋,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就把她叫进屋子里。

“宣太后懿旨!谭氏忝为平国公夫人,却未能恪守母责,教导女儿,着革去品级及一应俸禄待遇,从即日起,闭门思过。”

什么?谭夫人听得旨意,犹如五雷轰顶,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她是国公夫人,便按例享受平国公一样的品级。当然这品级有实有虚,有些人只发一身朝服和朝廷敕封的宝册,但太后娘娘是真疼弟弟,捎带着也给了谭夫人一份相应的待遇。不仅有钱有田地,还有朝廷定期发放的补助以及仆役。

可眼下全收回了,那也就意味着,谭夫人除了一个平国公夫人的虚名,将不再保有御赐的任何私产。而她的娘家原本只是小户人家,靠她那点微薄的嫁妆怎能支撑起原有的繁华?

卢妈妈也快要晕过去了,她的儿子就是替谭夫人管着御赐的田庄。眼下全都收回了,她儿子还有什么事做?没有事做,又哪有那样快活的日子可过?

皇命如山。

几乎是顷刻之间,平国公府上下便换了片天。

除了原先指定那些服侍平国公的人手不变,谭夫人苦心经营的铁桶江山瞬间打破。连那个不可一世的管家也不例外。谁叫他也是宫中御赐的下人呢?

侥幸留下的下人们这才胆战心惊的想起。不管国公爷是不是疯子,这个国公府从来都是姓沐,不是姓谭。

如果说太后娘娘确实是动了怒。可从她如此顾惜亲弟就可以看出,国公爷在她面前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如果没有国公爷的首肯,太后何至于做得如此绝情?

可当谭夫人哭着跪求到沐劭勤跟前时,他只淡淡说,“我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府上刚闯了这么大的祸,难道不应该趁机消减人手,清静度日?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谭夫人给噎得无言,扯出儿子作借口,“就算妾身受些委屈没什么,可成冠还小,他要怎么受得住?”

沐劭勤有些不耐烦了,“真要受不住。就让他往来处去吧,我必不拦着。”

谭夫人蓦地心惊,再也不敢多说一字了。

沐成冠虽有个沐姓,却从来没有入过沐家族谱,也没有经过正名。她怎么能指望沐劭勤对这样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外路来的孩子心生怜惜?亏她从前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国公府,等到真正大事临头,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依附大树的菟丝花,沐劭勤才是这个家的根基。

她黯然告退了,瑞安让人抬着她,也来沐劭勤面前吵闹了。

“爹!爹你怎么能让女儿到宝光寺去带发修行?我不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关的都是些后宫有罪的嫔妃,就算我有错,爹你不是都替我挨过打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爹,你去求求皇上啊,求求太后娘娘,他们要是不答应,你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他们肯定会不忍心,收回成命的!”

沐劭勤一直看着她,目光清冷如寒夜月光,直到瑞安自己承受不住,才问,“爹,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就见病榻上的男人一声长叹,“此刻,我真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瑞安一惊,“爹…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沐劭勤有点寒心,“你犯了那么大的错,不思如何悔改,从头到尾却只想着要如何逃避责罚。眼下我代你受了这样重的鞭笞,你自来了没有半分安慰自责,反而还要让我去替你求情?”

略顿了顿,压下心头的火,他淡淡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爹,就好好回去养伤,等到伤好之后到宝光寺去清清静静的反省反省,好好收收你那暴戾的性子!等你改好了,我自会接你出来,再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可你要是不知悔改,可别怪爹对你无情!”

“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难道忘了…”

“你又想说你娘了吗?”总是清华淡雅的男人头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我是亏欠了你娘,也曾经亏欠过你。可你若真是我的女儿,我更有责任管教你!你若是不服,日后等下到阴曹地府,咱们一起找你娘评评理。若是我错,我来生做牛做马的还你!够了吗?”

第209章 托女儿的福【粉红340+】

瑞安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啰嗦。等到下人把她抬下去,沐劭勤才对旁边的御医说,“让二位看笑话了。”

御医忙道,“国公府不必如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县主只是年纪小,磨砺磨砺也就好了,您别往心里去。”

沐劭勤笑得有几分苦,但真的往心里去了吗?

好象有,又好象没有。

他觉得自己应该很难过的,可事实上,他只是失望的情绪更多一点。因为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念福,那个总能牵引他心扉,带给他阳光和明媚的女孩。有她为自己哭过,有她为自己难过,有她那样的心疼自己,好象其他人的种种全都可以无视了。

谭夫人的事,太后没提,确实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他一直记着仇呢,是她要抓念福报官的。从前,他不跟她争,是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好争的。可眼下不一样,那个姓祝的小姑娘象是有一种神奇的魔法,能把他全身的斗志都激发出来。

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对她好,对她更好。

可是,有谭夫人当着这个家,总是碍手碍脚的不能随心所欲。他可是堂堂的国公爷,需要去与一帮子下人去勾心斗角,想干点什么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吗?

那未免也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所以等到这个机会,他毫不犹豫的把整个家宅清洗一遍。至于剩下的人,他还用担心他们分不清主次,认不清家主吗?

瞧,宫里的赏赐这不就都捧进了自己院里,问他要如何处置了?

“东西收好,府上一切事情照旧,好生约束着下人,不要乱了方寸。”

是。下人恭顺的应着,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沐劭勤躺在床上。开始想着,要弄些什么东西给那个小狐狸呢?

冬天到了,真想把这只小狐狸毛茸茸的包起来,一定很有趣吧?

念福不知道,她曾经恶趣味的惦记过她娘的事情。现在也有人惦记上她了。

离着平坦宽敞的官道不远处。沿着山势是弯弯曲曲的陡峭的民用山道。触手可及的距离,却生生把人隔成两重天。

前些天刚下了雪,路上都结了冰。极是难走,也根本没什么人经过。一只小松鼠大摇大摆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在还没有人迹的雪上欢快的跳来跳去,寻找着掉落的果实。

忽地,有吱吱呀呀的木轮转动声传来。小松鼠吓得三下两下又爬回了树上,扒在树干上看着过来的行人。

那是一家三口,衣衫简朴,多有补丁,每个人的头脸都包着厚厚的大头巾。抵御着寒冷的天气。两位老人家坐在独轮车上,一个生着一双漂亮丹凤眼的年轻妇人推着车,吃力的往山上爬。

忽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去。

“小心!”车上老爹大急,顿时从车上跳下。可一个不稳,扑通摔了个屁墩。

“爹!”那妇人倒是倔强,宁肯单膝摔下跪着,但仍是在狭窄的山道上把车稳住了。然后赶紧扶起那老伯,“你怎样了?”

施老爹摔得半天爬不起来。蕙娘也不敢硬搀,只能让他先坐那儿缓缓。施大娘急得也赶紧从车上蹭下来,“老头子,你没事吗?蕙娘啊,你摔得怎样了?”

活动一下疼得钻心的膝盖,蕙娘还要强自欢笑,“我没事,也不是很疼。爹,你说你好好坐着不行么?这样突然蹦下来,有个好歹怎办?”

“你爹不也是心急嘛,怕车太重了伤到你。”施大娘又着急又心烦的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白雪皑皑的青山,“哎哟,这个破路真是不让人活了!连出钱也没车夫肯走,这得走到哪一天啊!”

施老爹此时疼得缓过劲来,搭着女儿的手,慢慢爬了起来,“别想了,这山路不能走了。再走下去,万一失脚滚下去,那可怎么办?”

施大娘嗔他一眼,“那不走还能回去啊?”

施老爹往底下一指,“咱上官道走去!你们看,咱们走了这么些时也没什么人,索性就过去走得了。到时遇到人就避一避,万一给抓到就说是上京寻官宦人家亲戚的,人家看咱们这么老头老太太,也未必真好意思赶咱们走。”

说得是!蕙娘也觉这山道走得太恼火了,有地方雇车还好些,可这雇不到车,万一赶不到村镇,难道一家子还半夜呆在山上等老虎?

“走,下去!”

一家子调转目标,偷偷摸摸上了官道。

且喜一路平安,这日走到天黑,寻着个小小市镇,倒也有间客栈。不过客栈已经住满,伙计说实在想住就只有柴房。

那也没关系,反正还省钱。去要了个火盆,把屋子生得暖和了,蕙娘去烧了一大锅米饭,就着些老咸菜一家人就这么用起了晚饭。

有个客人家的使女到后院来洗小孩尿片,听他们说话,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是哪里人?”

“怀安。”

“哦,那倒算是半个乡亲了。”这使女笑道,“我家老爷曾在你们那边当过官儿的,你们若不嫌弃,我家倒有些剩菜,你们要吗?”

好啊!穷人没什么好讲究的,蕙娘也不嫌弃,当即跟去端了剩菜来。没想到这家人条件不错,剩的一些菜还挺好的,有鱼有肉,捧回来热热,把好的都往爹娘碗里挑,“你们吃。”

“你一路最辛苦,才要多吃点。哟,这还有块鸡脖子呢,给你!”

一家人推让着吃了晚饭,蕙娘又去打水给二老泡脚。

天寒地冻,在外头折腾了这些天,全家手脚都生出了冻疮,泡一泡虽会痒得钻心,可比不泡痛得钻心要强。

抹了点冻疮膏,让二老先歇下,蕙娘正要收拾了去睡,忽地听见客栈那头传来小孩的啼哭声。

这是怎么了?她才要去瞧瞧,忽地就见那个刚刚给了她剩菜的使女急急跑到后院厨房来打热水。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家小主子忽地就闹起来了,白天也闹过两回,吓得我们不敢走,好不容易才哄好的,眼下怎么又闹起来了?偏这鬼地方,就一个大夫,听说是去喝喜酒了,得要两三天才回来呢,你说急人不急人!”

蕙娘是个热心肠,顿时放下东西擦了手道,“那我跟你去看看。”

那使女也是病急乱投医,当下就把她带过来了。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夫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正在落泪,见有人进来,一个大娘忙问,“这位娘子可懂医术?”

蕙娘摇了摇头,那大娘眉头一皱,嗔怪的看了那丫头一眼。

蕙娘却道,“我虽不懂医术,却也养过孩儿,略知道一些小孩儿的病症,要是夫人不嫌弃,就让我帮你瞧瞧吧。反正你现在也寻不着大夫,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年轻夫人觉得那死马二字大为刺心,可这话粗理不粗,反正现在也没好法子,只得请她上前,“那就请大嫂帮着瞧瞧吧。”

蕙娘抱起孩子瞧了瞧,又用额头抵着他的小额头试了试温度,然后从衣襟上取下一枚缝衣针在火上烤了烤,也不问人,就径直用两拇指在小孩眉心由内向外按捋了几次,再揪起小孩眉心,拿着小针快速的挑破小孩娇嫩的皮肤,放出几滴黑血来。

年轻夫人吓一跳,“你干什么?”

倒是那位大娘年岁大些,较懂得这些事,“夫人莫怕,她这是在用乡下的土法子治病呢。”

果然就见那黑血放出来之后,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渐渐安静下来了,蕙娘抱着又拍哄一时,孩子就乖乖的在她怀里睡着了。

“放心,没事了。你这孩子应是路上受了风,有些头疼畏寒,我给他挑了血,今晚是不怕了。你要不放心,回头等大夫回来,好生看看再上路吧。”

年轻夫人安下心来,忙忙道谢。

可蕙娘却摇了摇头,“别客气,也算是半个老乡,相互关照是应该的,你家这丫头方才还给了我们不少剩菜呢。不过说真的,你们带这么小的孩子上路,可真是太遭罪了。”

听使女说蕙娘是怀安人,年轻夫人也觉亲近几分,只是人家救了自己孩子,却只给些剩菜,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一面打发人去取财帛,一面道,“我家老爷上京考核去了,我一个妇人只好带着孩子回娘家。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日后也好相报。”

蕙娘爽朗笑道,“真别客气,我姓施,夫家姓沐。咱们相逢就是有缘,别提什么报不报答的。”

年轻夫人听得诧异,“你家莫不是有个女儿叫做念福?”

蕙娘也吃惊了,“夫人还认得我女儿?”

那使女惊喜上前道,“当然认得!”

这位年轻夫人就是唐县丞的夫人黄氏,她自念福开导心结后,平安产下一子。这孩子说来也怪,长得并不太象唐县丞,眉清目秀的小模样还当真有几分象黄氏的表哥。黄氏更加笃信念福之言,一门心思扑在孩子上,眼下又得蕙娘相助,黄氏真是感激不尽。

“我也无以为报,不如就给你们个路引吧。这上头有我家老爷的官印,你们回头再走官道,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到了驿站,人家也会照应一二的。”

这回真是托女儿的福了!蕙娘大喜,连黄氏要送她的盘缠都推掉了,只把这份官引贴身收好,再接下来的路,她更不怕了。

第210章 我也要来收拾你

京城。

当又一场雪降下的时候,念福的山洞蘑菇长出来了。

看着那一丛丛打着伞的小宝贝们热热闹闹的挤满了整个马槽,不止是一帮孩子们,连钟山的下巴也快掉下来了。

这…这居然真的给她捣鼓成了?这不是闹着玩的?这怎么就能真的长出来了?

哈!哈!哈!

身后又响起那标志性的独特笑声,不作他想,全家会这么笑的,除了那个始作俑者,没有第二人。

要是平时,钟山一定会暗自摇头,觉得太过不雅,可是现在,他只想跟她一起,这样放声大笑!

要知道眼下可是大冬天啊!放眼整个京城,就是皇上家现在能未必能吃得上一口新鲜蘑菇。可他们家有,这是什么?这说明他们家要发大财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熊孩子带的头,突然就那么放声欢呼起来,然后一传二,二传三,一帮子大人小孩就肆无忌惮的在山洞里纵情欢呼。

“哦!哦!我们家长蘑菇啦!我们家长蘑菇啦!”

那样喜悦的声音,连关在楼上养伤的欧阳康也听见了,放下手中的书卷,“那边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罗武是个尽职的好护工,念福没发话,一直和连成在楼上寸步不离的守着欧阳康,所以错过了这场见证奇迹的时刻。把窗户推开一小半,探头往那儿看了看,“好象是山洞那边传来的。大少爷你别过来,小心吹了风。”

“我都没事了。走。咱们下去看看吧。”

“不行!”罗武当即关了窗,把他拦住了,“祝姐姐说了,你的伤养好之前,坚决不许出门。要是放了你出门,我就得挨罚,大少爷。你行行好,就别为难我了。”

欧阳大少现在觉得,他家念福有时也挺烦人的。一是吃的管得太严,二是人身自由限制得也太死了。

他的伤口已经结痂,也能下床活动了。只是怕留了疤,所以御医嘱咐要格外注意。可就是留点疤又怎样?男人嘛,只要把脸护好了,适当留几个疤不还显得更有男人味?

可他家念福不依,还敢威胁他说什么要是留了疤就不要他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不管欧阳大少怎么满心腹诽,总之这个楼他是没下去。

不过很快。他家念福就抱着一捧东西,身后追着一串孩子,飞也似的向小楼跑来。“欧阳康,欧阳康!你看哪,我们家长蘑菇了!我今天给你做小鸡炖蘑菇!”

欧阳大少一下子又觉得无比满足,那满肚子怨气也不知消散到哪一国去了。再也不顾罗武的警告,推开他走到窗前,“好啊!你慢着些,当心地下…”

最后一个滑字还没出口,那个兴奋过头的丫头就不知踩到什么,在楼下雪地上摔了狗啃屎。

哦,真丢脸!欧阳大少捂脸。随即又睁开急问,“你怎样了?”

“没事没事。”念福自己从雪地上爬起,拍了拍雪,宝贝般的把她的蘑菇捡起,还嘿嘿直乐,“幸好雪厚,穿得又多,没摔坏蘑菇就好。”

这个财迷!欧阳康恨得牙痒痒,不过一点子东西,她至于么?

后头阿蚕追上来拍手直笑,“羞羞,羞羞!这么大人还摔跤,羞羞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