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福笑道,“大娘帮我洗几个土豆蒸了碾碎,再有香菇之类的也寻些出来泡上,再寻一个小石磨,一只鸡来。”

这些东西厨房倒是现成都有的,看这姐儿年纪虽小,但做事却很清楚,那丫鬟很快找了人来帮手,给念福准备齐全了。

“不过我有件事可得提醒你,我们夫人自有孕后,就不吃荦的。不管怎么做,就是吃不下去。”

“无妨。”念福笑着让人把鸡拆了,留下鸡腿鸡翅另有用处,只把那鸡胸肉拆了撕细,又将泡好的冬菇切丁,加了胡萝卜丁一起炒香,加水焖煮,最后放入蒸好的土豆泥,搅拌成糊,又放入石磨中磨了一遍,再将那磨碎的汁倒入锅中复又煮开,再加盐、胡椒粉调味,最后装碗,用几片碧绿的香菜叶子,在粥面上摆出一朵小花的造型,让丫鬟送进去了。

“别告诉夫人里面加了鸡肉,只说吃了通肠胃的,让她试试再说。要是夫人肯把这碗都吃了,早饭也不用再吃别的了。”

这一碗粥,闻着倒是挺香,看着也挺美,丫鬟将信将疑的端进去了。县尊夫人见了,果然有些意动,尝一口觉得还不错,入口鲜香,又不油腻。不知不觉一碗就都吃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便觉肚痛,她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等到入房后出恭了一回,只觉浑身轻松不少。

当下便带了三分笑意,“这是哪家厨子的手艺,端的是好。”

丫鬟总算是松了口气,欢喜回道,“夫人可知,那粥里还加了鸡肉的,这么多天,您可算是开了荦了。”

县尊夫人听得诧异,而县尊大人已经高兴得击掌相庆了,“这个厨子居然让夫人吃下肉了?快叫进来,有赏!”

可话音未落,却见方才还没事的县尊夫人又吐了。

得,县尊大人空欢喜一场,他不怪自己多话,反怪厨子手艺不精,“好好的怎么让夫人吃吐了?该罚!”

第20章 佳偶天成

(设了630的闹钟,说要早起,然后到点醒了,然后按了闹钟,想,我就闭一会儿眼睛吧,然后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840了。掩面~~~继续求推荐,求收藏,今天更新字数不少哦…)

余大娘真心觉得倒霉。

头一次来虽然无功,可也无过。哪象这一回,抱着满满希望而来,结果却是叭唧一下摔到地上,还要挨罚。

“这可真不关我的事!这丫头也不是我们家的丫头,不过是从外头请的…”余大娘还没来得及把念福完全推出去,赦令就来了。

丫鬟玉簪出来道,“我们夫人好心,在老爷那里替你们求了情,说是自己吐的,不关旁人的事,若是为了这个罚人,她心里更加不安宁。于是老爷便发话说,要你做出夫人能吃得下又不吐的菜来,否则不许走。”

听了事情经过,念福心内腹诽得厉害。果然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这位老爷可不傻,看出自己有点办法,又知道夫人心善,所以想双管齐下,让夫人吃得下饭。

不能说他做得错了,可他下完令,只管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念福却很是犯愁。听玉簪说,她家夫人都怀孕四个多月了,可愣是一两肉也没长,反而望着人就消瘦下去。若是再这样,怕是就算撑到分娩,也是绝计生不下来的。

这丫头很是自责,“方才都怪我多嘴,明明夫人都吃下那么一大碗肉粥了,可我一说里头有鸡肉,她就全吐了。”

可听着这话,念福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给人做饭说来简单,烧好你的菜就是。但真要让人吃得好,却还得多琢磨点客人心思。

好比县尊夫人明明喜食辣椒,之前吃豆腐花时却弃辣而选甜,念福就估摸着她是不是遇到孕妇常见的便秘问题了,所以才特意煮了一道鸡茸蘑菇土豆浓汤。

这菜不仅好消化,富含营养,那土豆更是缓解孕吐,润肠通便的好物,所以县尊夫人吃得很满意。但她早不吐晚不吐,为什么偏偏在听说里面有鸡肉时才吐?那能否认为,让她吐的根本不是肉的问题,而是她的心理问题?

可这又说不通了。哪一个当妈的不想可着劲儿的多吃点,吃好点,给肚子里的宝宝多点营养,而这位夫人却是见不得半点荤腥?若说她是想在丈夫面前撒娇,那也未免太矫情了,而且玉簪也说,这已经是关系到她的生命问题了。

念福忽地想起,余大娘来时曾提到过,这位县尊夫人年轻貌美,而县尊已老,娶她也是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于是,念福开始华丽丽的展开联想了。

余大娘却在一旁催促,“你别光出神,赶紧想个法子再做点吃的呀!”

念福不悦的睨她一眼,语带讥讽的道,“大娘方才不是还说,我跟你又不是一家人,这会子我做不出来,自有我挨罚,你急个什么劲儿?”

这一下,反把余大娘给拿住了。悻悻的磨着牙,躲一旁生闷气去了。

打发了她,念福把玉簪往旁边请了请,“好姐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家夫人从前有什么爱吃的菜?我再做了给她,可好?”

玉簪很是为难,“真若说我们夫人从前,就是喜欢辣的,可眼下非得忌口,根本不能吃。”

念福听得也开始犯愁,要说辣妹子其实不难伺候,多少经典川菜湘菜都很家常啊。麻烦的是她现在既有身孕,又有便秘症状,再吃辣的无异于火上烧油。可不做辣的,给她做什么呢?

正想着办法,一个婆子拿着两个烤得微焦的橙子过来了,“夫人嫌这两个烤得没味儿了,你们谁要吃谁就拿去吧。”

念福却是心中一动,“府上还有橙子?”

那婆子倒不小气,顿时递了给她,“这是外头孝敬我们老爷的,姐儿拿着尝尝,听大夫说,这样烤过的还能治咳嗽呢。”

念福有主意了,“拿几个新鲜的给我,给你们夫人做道点心。”

橙子也能做点心?婆子很诧异,“我们夫人可不吃酸的,嫌倒牙。”

念福笑道,“保管做出来的不酸,还要一节藕,府上有会做藕夹的吗?”

这个很家常,谁不会呢?余大娘赶紧凑上。万一做得好了,她也有功劳不是?

这样的劳动力,不利用白不利用。念福选了一段大小适中的藕节,让她刨皮洗净,然后切了一段小指厚的,竖切成半圆形,然后再横剖至尾相连,成一个半圆的夹心状拿去蒸熟。再让余大娘蒸了点芋头,加冬瓜糖、枣泥、桂花等物,和熟猪油一起拌成八宝芋泥馅,夹在藕间,再去炸制定型。

这边等橙子取来,她选了几只,留下两只让人放案板上揉搓,其余都让人去皮取肉了。等那两只揉搓得软了,就在顶上切一刀,取个顶盖,把里面的瓤掏出来,然后跟之前的果肉一起用纱布包住,拧出橙汁,再加鸡蛋和糖打散,倒进那两只空橙子里,把盖盖上,用牙签封好,上笼去蒸。

不一时,两样东西都已得了。

念福把那黄澄澄圆滚滚的橙子用小碟子固定,摆在盘中,旁边将炸好的藕夹竖着立起,在那半圆形的顶上夹上几根菜叶切成的小耳朵,顿时生出不一样的感觉。连余大娘都觉得这样一摆出来非常可爱,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上前咬一口。

当然,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念福摆好盘,让玉簪送去,“告诉你家夫人,这两样可都是素的。要是她问起名儿,你说这道小点叫佳偶天成,是我和我娘为想念我爹做的。”

玉簪端着走了,送到县尊夫人跟前,她果然就吃了。只是吃着吃着,她忽地再看看这两样东西,就怔怔滚下泪来。

夹藕、甜橙,便是不说,又会很难猜吗?

玉簪不知何故,顿时就慌了,“夫人可是吃着不好?”

夫人摇摇头,拭了泪幽幽叹道,“她怎么就想起做这个?”

玉簪忙道,“听那沐姐儿说,这菜是她和她娘为想念她爹做的。夫人要不要叫她进来,问问来历?”

县尊夫人没有反对,玉簪就把人带走了。余大娘想跟上,被直接刷下了。

“又不是你做的,跟去做甚?”

等见到念福,县尊夫人和气的问,“你今年几岁?这手艺是哪里学的?”

念福偷瞧这位夫人,不过是二十许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可眉目间却有股浓浓的郁色,想来生活并不开怀。她心里多了几分底,便温言回道。

“回夫人的话,我快十五了,因姥爷开着豆腐店,常听些南来北往的客人说些新鲜事儿,这些吃食便是这么胡乱学来的。”

县尊夫人发现不对劲了,“你怎么跟着姥爷过活?”女子出嫁从夫,若是还跟着外家过活,不是被休弃,就是有问题。

念福回道,“我娘是在战乱中与我爹相识,由姥爷主持完的婚,奈何又在战乱中离散,所以我们母女至今仍跟着姥爷过活。”

县尊夫人半晌不语,然后才缓缓道,“那你们母女也真是不易。”

“确实不易。”念福觑着她的神色道,“不过我娘常说,人总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县尊夫人的眼神飘忽起来,“是啊,你们还有希望。好好活着,说不定哪天还能遇上…”

念福大着胆子道,“我倒有个不肖的想法,说出来夫人别见笑。”

“你说,没事。”

“我是想着,就算我爹已经不在了,我也要和我娘好好活下去,这样我爹在天上看着才欢喜,要是我和我娘天天愁眉苦脸的,甚至于活不下去,那逝去的人如何心安?”

县尊夫人怔了怔,忽地道,“那若是你爹真的去了,你们就忍心把他一人孤零零的扔在那边?”

念福和善一笑,“夫人,不知您信不信缘分,只我是信的。我娘常说,她今生能和我爹做夫妻,是有莫大缘份。而我能跟我爹做父女,自然也是有缘。若是我爹当真去了,我必不甘心,此生连他一面也没见着。想来他也是如此,等到投胎转世时,说不定就会求了阎王老子,再来到我们母女身边,另结一种缘。怎么能说就把他一人扔下了?就好比夫人眼下怀的这个孩儿,为什么天下那么多的人家,他偏偏投胎到您怀中?足见是大机缘的。”

县尊夫人浑身一震,不觉伸手抚上几乎看不见的腹部,“大机缘?”

“是啊。有些事,我们凡人无法参透,恐怕只能等到进了黄泉才得明白。若是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白白错过了有缘人,等到了黄泉,又哪有后悔药可吃?”

县尊夫人一时听得呆了,好半晌才让念福下去,又交待下人,“好生看顾那女孩子,莫难为了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玉簪退下,奶娘上前守着,心中却在为自家夫人垂泪。

这县尊夫人本姓黄,也是大户人家的好女儿。跟表哥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双方家长也成人之美,早早给他们订下亲事。本以为终生有托,谁料风云突变,天下大乱,表哥死在了战乱之中,而黄氏也错过了女孩一生最美好的花信。

因不忍心看年迈爹娘为自己生生愁白了头发,不得以,唐氏以二十多岁的“高龄”嫁给了年过四十的唐县令。

比起英俊多情的表哥,唐大人既老且丑,更加利欲熏心,为了迎娶黄氏不惜伪造发妻身故,实则那老妻仍在家中侍奉长辈,照顾儿女。

黄氏心知肚明,却苦于无法言说。她明白,若自己苦苦相逼,前妻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前妻留下的那些已成年的儿女必将恨自己入骨。可自己若不相逼,就得接受这荒唐的命运。这对于才二十多岁,仍心怀梦想的青年女子来说,该有多么的残酷?

所以当知道自己怀着孩子时,黄氏彻底绝望了。她觉得,这孩子是自己背叛爱情的罪证,所以她可劲儿折腾自己,吃什么吐什么,但求一死。

但是,今天念福的话,却仿佛给她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如果表哥在天上,并不希望她死呢?又或者说,这孩子就是表哥投胎转世,来跟她另结一种缘?

见她心意已动,奶娘垂泪上前低语,“老奴自是知道夫人心事,可表少爷已然过世,夫人眼下不仅要为自己活,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活,还要为家里的老爷夫人,兄弟姐妹们活。只有您活得好了,才能让家人放心,让九泉下的表少爷真正瞑目啊。”

县尊夫人闭目落泪,却道,“跟厨房说,我想吃面。”

当念福接到新任务时,就明白这位夫人已经想通了,可她却真的真的很想吐槽啊!

难道生活真的就象强*,当你无法反抗,只好学着享受?啊呸!她要求反攻。

第21章 涨工资啦

(呃…要是什么都不说,会涨推荐和收藏吗?⊙_⊙这是在可耻的卖萌…)

欧阳家。

当看到早上出去,晚上就回来的余大娘时,三太太不高兴了,“怎么?还是不行?”

念福在一旁暗暗翻了个白眼,瞧这问话的领导水平,啧!

只见余大娘喜笑颜开的道,“没有没有!还是沐姐儿有办法,一去就给县尊夫人开了胃,我们是伺候了晚饭才回来的。县尊夫人体谅,说沐姐儿还有母亲长辈要照管,又是年轻姑娘,不好离家在外,所以才让我们回来。还说以后不用每天去了,只让沐姐儿留了几个菜谱,说回头要是吃着腻了,再请她去。”

三太太听得这才欢喜起来,再看着念福的脸色也慈和起来,“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是来府上当差。”

念福应了,却是不走,反而道,“太太对我家有恩,本不必如此客气。若是只为县尊夫人召唤,我还是回家帮忙吧,有需要时来叫我一声就成。家里现在每天要做豆腐,少了我还真忙不过来。”

啊…呃?三太太忽地会过意来,敢情这丫头是在跟她谈条件呢!若是真让她平日都在自家忙活,只等县尊夫人召唤才去,那欧阳家成什么人了?若是传到县尊府上,她这脸还要不要的?

三太太不是不明白,她只是想装糊涂,把念福这事就这么给揭过去的。依旧把她算作自家打短工的丫头,每月也就五百文的事,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是不肯吃这个哑巴亏,要跟她秋后算账了。

不过再一琢磨,这丫头本是自己赶走的,让她去县尊府上帮忙,她也二话不说就应了,现在事情也漂亮的解决了,这会子想谈点条件也属正常,况且后面还有用着她的时候。

所以三太太虽然有点不爽,但还是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哎哟,是我忘了,没把话说清楚。眼下既是我们府里请了你来,自然不能跟从前一样,往后你每个月就拿一两银子的份例吧。”

念福紧接着问,“谢太太抬举,只是这么高的工钱,那我照管什么呢?若是和从前一样只管烧火,只怕旁人要怪罪的。”

涨工资是应该的,可工作职责也要明确!你不能给我一两银子,就把人当牛马使唤,那样算下来,自己还是亏的。

三太太耐着性子道,“火就不用你烧了,你以后就只管县尊府上和吴先生的菜式吧,早饭不用你管,主要是午饭和晚饭。”想想有点亏,又道,“唔…若府上有什么招待饮宴或是想吃点什么特别的,你也帮着余大娘想些新点子。珍珠,你带她下去领两身二等丫鬟的新衣,既在府上干了,出门总得有个样子。”

OK。念福并不贪心,这样的工作待遇已经不错了。说实在的,她跟蕙娘一天到晚的沿街叫卖,辛苦不说,还真心赚不了这么多。

她这边跟着通房丫鬟珍珠退下,那边三太太细问余大娘在县尊府上的经过。只可惜关键场合余大娘不在,也不知念福到底是怎么跟县尊夫人谈的,只知道她送了一道鲜橙蒸蛋和芋泥夹藕之后,便打动了县尊夫人的心。

“不过,那县尊夫人倒是赏了不少的东西。夫人您瞧,这些布匹可都是好东西。还有这些鲜货,全是人家孝敬县尊大人的,都是拿钱买不着!”

余大娘也藏了点私心,没说沐姐儿懂规矩,没主动要,反倒显得是她弄来这些好玩意儿一样。三太太再看一眼礼物,心里也高兴了。虽说给念福涨了点工钱,但光这些礼物都值十几两银子了,如此算来,自己倒也不亏。

如此一想,对于念福要求涨工资的小小不快也就烟消云散,反而大方的拿了两匹不太起眼的布道,“你也辛苦了,这个赏你,这个给沐姐儿。”

见三太太终于有了个笑脸,余大娘也想学着念福谈谈条件,于是腆着脸求起一事,“太太,既是不让沐姐儿烧火了,那厨房可就差了一个人,要不要再补一个进来?”

三太太顿时又不高兴了,“从前厨房本也没这个人,怎么眼下似乎离了她还不成?”

余大娘没想到碰一鼻子灰,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这不是我要偷懒,只是邹嫂也刚走,那儿还有一个缺没补上呢。您看,是不是先加一个?”

三太太心说这还有完没完了?讨好县尊夫人的又不是你,人家沐姐儿办完了事来提提条件也就罢了,你凭什么也跟着凑热闹?让我掏腰包给你做人情?做梦!

“别打量我不知道!那邹嫂我都听说了,原就不是个会做事的。多她一个少她一个根本没区别。依我看,眼下厨房这些人手就足够,你要管不了,我这就换个人去!”

给劈头盖脸这么一训,余大娘灰头土脸,讪讪而退。却不妨念福已经领了新衣回来,站在门外把最后几句都听见了。余大娘更觉没意思,把布分了她一匹,借故溜了。

念福又进去跟三太太道了谢离开,珍珠跟这小姑娘没什么冲突,便好意提点了一句,“今儿这事你可别到外头去说了,省得余大娘忌恨。”

念福谢过,心想这珍珠姑娘看着倒是不错。听说三房除了一位少爷,至今并无庶出子女,想来三太太治下还是极严,在她这样人手下讨生活,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念福心里暗暗划下一个可结交线,却吸取了上回赏钱事件的教训,并没有过多的跟人套近乎,只是态度和善的道了谢,留下好印象,就家去了。

倒是珍珠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叹息,她倒不求母凭子贵,若是能跟蕙娘似的,有个贴心的闺女,下半辈子也算是有点指望了。否则,等到自己人老珠黄,还有什么想头?

忽地就见院中丫鬟趁着天色已暗,引着一个小厮鬼鬼祟祟的进来,珍珠还怕是有什么苟且之事,顿时沉了脸要上前质问。

却不料那丫鬟冲她摆手,悄声道,“是太太让引人来的。”

珍珠定睛细看,才认出来的不是旁人,却是大少爷身边的书僮白宣,正望着自己笑得讨好谦卑。

珍珠顿时明白了,心里对这种卖主之人颇为不屑,面上却淡淡的,只道,“正好太太那儿没人,快进去吧。”

丫鬟领着白宣进去了,珍珠本想跟过去听听,可想想又觉无趣,终归自己回了房。

那边三太太听白宣说了欧阳大少和念福巧遇的经过,倒是有些咂舌。原以为二人是暗中勾结,眼下看来倒真是巧遇了。只不过这位素来清高的大少爷肯替念福出头,还想把她举荐给县尊大人,也算是对这丫头有心了。

如此一想,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好比一样东西,明明是她看中了,想拿来使,偏偏旁人也看中了,也要拿来使,这就让三太太不高兴了。

可念福毕竟是人不是东西,三太太还要想想这事要怎么处理才好,就没心思再跟人说话。

“难为你跑这一趟,这事我心里记下了。”示意丫鬟拿了钱打赏白宣,三太太想打发人走了。

可白宣却单膝点地道,“奴才虽然在大房伺候着,心却是向着三太太的,要是太太赏脸,容我跟着庆哥儿,奴才便是赴汤蹈火,也是情愿的。”

三太太倒是笑了,“你一家子可都是大房的人,怎么想着到庆哥儿这边来?你不怕你老子娘骂你?”

白宣笑道,“奴才不懂事,可也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大少爷虽是欧阳家的主子,二少爷也是欧阳家的主子,大少爷年纪已大,用不着奴才操心,倒是每每冷眼旁观着,二少爷那儿,还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至于老子娘,虽是长辈,可他们也都是欧阳家的人,只要太太张口,哪个做奴才的敢违背呢?”

三太太笑着看他,“看不出你还有张利嘴,想来这些年跟你们大少爷没少学。行啦,你且去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白宣道谢,拿钱走了。只觉晋升有望,浑身骨头都轻了三斤。却不知三太太背过身却冷了脸,“这样无情无义的贱胚子,还想来带坏庆哥儿,没门儿!”

扛着匹布回家的念福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荷包,这是她从县衙离开时,玉簪私下塞给她的。因在外头,又有余大娘,她也不好意思打开来瞧,直到家中才取出来。

却见里面塞了两只一两的小银锭,全家人顿时喜出望外。有这二两银子,念福又能重新在欧阳家上岗,还涨了工钱,家里的生计暂时是不愁了。

蕙娘当即决定,“这布和银子都留着给你置办嫁妆,你在欧阳家赚的银子也是一样。家里的吃穿,娘去卖豆腐也能挣得出来,如此过上半年,差不多能有个七八两银子,好歹也可以给你置办几件嫁妆了。”

其实念福对那侯家亲事还存有顾虑,无奈全家人一致通过,她反对也无用,便只问道,“如今娘也不好出门做生意,怎么赚钱?”

蕙娘却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娘自有办法。”

原来过年各家菜品消费巨大,她们母女卖了几天豆腐,今天没出门,还有人家找上门来要,幸而早上做豆花时有多,蕙娘便压了两盘豆腐,也很快就卖了。

后来还是施老爹想了个主意,反正那开酒楼的宋大娘也开业了,不如就在自家和她家各设一个代销点,那边给宋大娘一点分红,蕙娘也不用跑,那边也能多一个销售渠道。

蕙娘觉得好,请隔壁李大娘陪着,去找宋大娘谈了一回,那边很好说话的答应了。知道她家艰难,也不要蕙娘的分红,只让她把供应酒楼的豆腐等物算便宜点便是。

念福知道原委,也能放下心来了重新上岗了。

第22章 表哥表妹

(看过请丢几张推荐票票吧,要是肯出来冒个泡就更好了,星星眼等着~)在欧阳家的第二次上岗还算顺利,因为已经在县尊府上露过脸了,所以当她穿着二等丫鬟的新衣再回到厨房里时,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是高看一眼的。

念福知道,这时候再拿出那种小白花的姿态,未免就让人觉得矫情了。反正邹嫂已经卷包袱滚蛋了,厨房里也没有人那么明显的针对她,所以她也可以让这朵小白花显得坚强一点,告诉大家过年那几天是如何跟蕙娘做了豆腐四处去卖,如何吹皴了脸,冻伤了手,然后怎样又遇到余大娘上门,才又回了府上。

这样的故事大家还是爱听的,在同情念福之余,也多了一抹敬佩。这姑娘不管她们是不是喜欢的,起码人家肯跟家里大人一起挑起生活的重担,就这一点,就可以作为那别人家的小孩,去教育自家的小孩了。

只有一人对念福的归来有点不爽。

看春桃提着一篓炭进来,念福快步上前帮她抬了放下,“要不你到灶上帮忙,这里有我。”

春桃不大高兴的瞧她一眼,“太太都说了,不让你干烧火的活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念福却笑着捅她一记,“都是一个厨房的,做什么这样见外?眼下正是忙的时候,我帮你盯着火,你帮着准备灶上的东西,大家都得便,何苦难为自己?”

看她和颜悦色的样子,春桃也不好再闹情绪了。其实她也知道这不关念福的事,可就是心里不爽。想她好不容易才升到案上帮忙,冷不丁的念福走了,她又降了回去。等念福再来了吧,人家居然直接越级升职了!这让她如何好想?心里便憋着股气。

念福明白她的心态,职场中总有这样一类人,不怪自己没本事,反而老是妒忌别人。如果她不回来,春桃只会自认倒霉。可念福一来,她就觉得该是自己压她一头。也不想想,人家能去县尊夫人那儿露脸,你露得了么?

不过念福肯帮忙,却不是怕了春桃,而实在是——咳咳,好吧,她实在闲得有点无聊了。除了花点小心思把菜品摆得更漂亮些,她这几天完全无事可干,闲得手心都快长草了。反正炭已经搬来了,她不过是伸手往炉灶里加一加,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再有,春桃心眼又不深,职场上还是需要搞好这些同事关系的。

于是,被顺了毛的春桃高高兴兴上灶忙活去了,念福也在厨下找到了事做。厨房的人还觉得沐姐儿有眼力劲,肯顾大局,无形中又给她刷上几个好感度。

一时间厨房里是煎炒烹炒,忙得热火朝天。

正准备装盘上菜之际,忽地有人来传话,“舅老爷家的表小姐来了,老太太那边让多加一份饭菜。”

“知道啦!怎么偏赶这时候来?”余大娘虽嘀咕着,但还是迅速的分出一份客餐。

欧阳家的客餐一般是四菜一汤,外加四道小点,一道甜汤。别的东西都好说,只那甜汤却不够了。

余大娘想想,“沐姐儿,要不你把那天在县尊府上做的鲜橙蒸蛋再做一遍吧?”

没问题,只要有材料,十分钟就能搞定。念福答应着起身洗了个手,很快就做出两个鲜橙蒸蛋。因为是送到老太太那儿去的,所以多做一个,给老人家也尝尝鲜。

很快,菜已备齐,流水般送到各房主子那里去了。

接下来,厨房众人就可以吃饭了,等主子们用完了饭,才是各房下人吃饭的时间,这一点,厨房倒是比其他下人都优先。

因为关系缓和,所以午饭时春桃特意和念福坐在一处,把自己碗里的大排骨挟给她了,“你吃吧,我还没动过的。”

大户人家这点好,下人们的卫生意识普遍较强,不会做出用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给人夹菜的举动。念福笑着谢过,随口八卦起来,“那表小姐是哪家的?常来吗?”

春桃边吃边回,“是崔家那边的表小姐,因住得近,常来。老太太三太太跟前,都说得上话。”

念福心中暗暗纳罕,大房明显跟三房不对付,她还能左右逢源,这是个人才啊!

此时,被念叨的“人才”忽地很想打喷嚏,赶紧拿手绢捏住鼻腔死死忍住,就听对面的表哥说,“既然上饭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祖母和表妹慢用。”

表小姐正在紧要关头,开不得口,就听老太太轻飘飘一个好字,顿时人就起身走了。

表小姐心中郁闷之极,那位表哥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在出门时,他不小心瞟见下人手上托着的两只橙了。黄澄澄的搁在雪白的小盅里,分外好看。这橙子显然不是生的,还冒着热气,一阵阵的橘香飘过来,令人食指大动。

那是什么?表哥故作淡定的走开,可心里却象有只小猫在挠似的。余大娘断想不出这样灵巧的心思,又是那个沐姐儿做的吧,可她到底究竟做的是什么呢?甜的还是咸的?好吃么?

君子不能馋嘴,可君子很好奇啊。

屋里的表妹不知道表哥心里的纠结,也没注意到那只橙,却是在忍住喷嚏后暗暗揪紧了手帕,埋怨老天不开眼,生生的让她又错过和表哥共进午餐的机会。

倒是老太太对那只橙来了兴趣,“嗬,这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拿来我瞧瞧。”

丫鬟牡丹忙将橙子捧上,小心的揭开上面的小盖,顿时露出一朵用鲜红的枸杞拼成的小花,搁在黄澄澄的鸡蛋上,分外好看。

老太太看着就有了食欲,拿舀了一勺尝尝,只觉甜香嫩滑,还带着天然橙香,不觉赞道,“好巧的心思,琦姐儿,你也尝尝。”

欧阳大少的表妹,崔琦小姐这才注意到那只橙,拿起来一试,也觉好吃,“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瞧这橙子都做得比别家精致。”

老太太笑道,“就你这丫头嘴甜!”

可夸完之后,她也不多说,就开始用饭了。大户人家讲究个食不言饭不语,吃甜点时偶尔开心一下可以,认真吃起饭来再说话就要给人笑话了,表妹也只好跟着暂时关闭了语音功能,不过表哥家的菜真好吃。崔表妹很给力的展开光盘行动,吃得干干净净。

一时饭毕,老太太便露出倦色,不太想说话了。崔琦也另有心事,起身告辞。

老太太笑道,“我老了,精神也不济,你去三太太那儿说说话再走。茶花,送表小姐过去。”

茶花端庄稳重的站了出来,带着崔琦走了。贺嬷嬷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让牡丹拿了美人捶给老太太捶腿,自去指挥小丫头给老太太铺床燃香了。

牡丹见四下正好无人,觉得是个好机会,便抿嘴悄悄笑道,“方才大少爷在门口很是看了那橙子两眼呢,要不要叫厨房也蒸一个送去?”

老太太没抬眼,闭眼安神道,“饭都送上了,还折腾那些个做什么?”

牡丹才觉讨个没趣,却听老太太又道,“难为你竟服侍得这样仔细,就让厨房晚上送一个过去吧,二少爷那里也送一个。”

牡丹重又欢喜起来,敲打得也格外卖力。

一时贺嬷嬷过来请老太太进去安睡,低低道,“这牡丹,年纪也大了。”

老太太淡然道,“女大不中留,都一样。”

贺嬷嬷一听心里就有了底,“老太太既这么说,显是有主意了,是老奴多嘴。”

老太太抬眼一笑,“你这嘴多得才讨人喜欢呐。”

贺嬷嬷也笑,“只要老太太不嫌弃,我就在您跟前多嘴一辈子。”

老太太眼中多了几分温情,“那倒是我的福气了。行了,你也去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