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你?”他强自镇静着,嘴唇合羽动着,过了良久,这句话才颤抖着问出口。女子抬眸望向他,一双水墨清眸中,神色复杂至极,她低声呢喃着说道:“我原本是要给相爷一个惊喜,没想到。。。”
两行清泪从眸中淌了出来,沿着脸颊慢慢滑落。
“四儿。。。。”姬凤离迟疑了良久,终于颤抖着伸出手,将容四脸颊上的泪水一一檫去。长臂一展,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没事了!”
他搂着她站在那里,一瞬间,所有的侥幸和期盼都没有了。他浑身的力气好似乍然被抽干,悲伤和绝望奔涌而出,在他胸口凝结成冰,彻骨深寒。
怀里的容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使力一把推开姬凤离:“相爷别管我,我没事,你走吧!”
容四转身缓步走到帐篷内的床榻上趴了下来,心底深处,一片沉沉的哀凉。
昨夜,她原本是要偷偷去见相爷一面,给相爷一个惊喜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满怀欣喜地走到帐篷门口时,竟然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暧昧的声音。她捂着嘴,躲在帐篷外,过了好久,她看到一个身着军服的男子衣裳不整地从帐篷内走了出来。她没看到他的脸,但是,她却从他凌乱的衣衫上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如同一声晴天霹雳,雷的她几乎昏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对她而言,皎皎如同明月的相爷竟然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一刻,她宁愿自己没有来到军营,没有见到这一幕。她真的很想将那一瞬的记忆挖去,可是,就算饮了酒,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甚至不可抑制地在脑中一遍一遍地想象着相爷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情景,她几乎快要崩溃了。
她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她,可是,她依然喜欢他,总期盼着有一日,他会喜欢上她。可是,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夜化为泡影。
他喜欢的是男人,这一辈子,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她了。
这样的打击,让她痛苦至极。
姬凤离在帐篷内凝立良久,才缓缓挪动脚步,走到床榻前,一字一句沉声问道:“四儿,你愿意。。。还愿意做我的夫人吗?愿意原谅我吗?”
容四怔怔坐在床榻上,过了好久,都没有反应。
相爷的这句他竟然要娶她了吗?她对他的爱意,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也坚决地回绝过她。话,比昨夜她看到的,还要让她震惊。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有忽然这么说?他不是。。。
容四从床榻上抬起脸,有些懵懂地望着姬凤离。看到他眸中那深沉的哀痛,她瞬间有些明白了。其实,相爷,恐怕也不愿深陷这一段禁忌之恋中吧。
“我。。。我可以吗?”她犹自不相信地颤声问道。
姬凤离沉重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容四抹去眼角的泪,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投入到他的怀抱里。
姬凤离抱着她,心底深处却好似破开了一个大洞,似乎有风灌了进来,又冷又空,空落落地没个着落。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头还有些热,想要再歇息一会儿。可是,却睡不着,脑中不时浮现平老大带来的消息:容洛来了。
容洛此人,在世人眼中,那是很神秘的。
花著雨对他,也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是,从那几次惊鸿一遇中,花著雨感觉此人,似乎有意无意对于赢疏邪是很感兴趣的。
梁州城外,他带着阿贵救了浴血奋战的她,彼时,她是赢疏邪的身份。京陵的明月楼里,他对她敌意很浓,破坏她和皇甫无双的计划。但,彼时,她是元宝的身份。后来,在青城,他又去竟价要买所谓的丹泓。
这些,都令她不得不疑惑。
南白凤容洛,为何要这样做?
看来,这一次,得想办法查一查这个人了。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恹恹于睡,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宝统领,你在不在屋内?”
花著雨扬声问道:“何事?”
“相爷有令,命宝统领即刻收拾行装搬去虎啸营。”外面的侍卫高声说道。
花著雨应声说道:“我知道了!”
这倒省的她去请示了,方才平老大还担心姬凤离不肯让她搬走,却不料人家就来撵人了。
找来的女人没有给他解媚药,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如今看来,肯定是没有了!
这样真好,她就不用再担忧了。
她从床榻上撑起身来,开始整理东西。她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整理的,只有几件屈指可数的军服,默默地打了一个包,没忘记将昨夜那件破碎的军服也带走。收拾完后,强撑着身子从帐篷内走了出去。
今日的天很晴,太阳挂在正当空,花著雨乍从帐篷中出来,被日头耀得眯了眯眼,良久才定下神来缓步穿过营地。头沉重的好象不是自己的,身体里好象有另一个灵魂在代替着她,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轻飘飘地向前飘去。
从未想到过,她也会被病魔打倒。轻轻叹了一口气,脚下忽然一绊,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侍卫忙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宝统领,你没事吧?”
“我没事。”花著雨有气无力地说道,感觉到搀扶着她的兵士身子一颤,神色顿时肃穆。
花著雨身子僵了僵,有些不解地抬眸看去。
迎面姬凤离带着南宫绝缓步走了过来,他看到她,乍然顿住了脚步。
白衣映着灿烂的日光,竟是冰寒至极,好似三九寒天的白雪。他的容颜也冰冷几如覆雪,只有望着她的目光中,几分痴怔,几分心痛,几分悲伤。。。。
“相爷,宝统领病了,属下能不能去牵匹马过来?”侍卫忙施礼问道。
“好!”他淡淡应道,凤眸中的一应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次望向她,目光便好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那么悠远,悠远的令人再也看不清他眸中的情愫。
花著雨手扶着侍卫的臂膀,稳着身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如之前每一次见到姬凤离那般,只是宽袖中的手却慢慢地握成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陷到了肉里,好久,才慢慢松开,抬眸说道:“元宝谢过相爷!”淡淡的语气里,尽量不带任何情绪。
姬凤离淡淡哼了一声,艰难地将目光从花著雨身上慢慢移开,决然转身从她身畔走了过去,衣袂飘飞,那清冷的白,落雪一般从眼前飘过。
侍卫牵了马过来,扶着花著雨上了马,马蹄得得,驮着她慢慢奔了出去。
得得的马蹄声,好似鼓点,一声声敲击在姬凤离的心上,他骤然止步,遥望着那一人一骑。
“宝统领似乎病得不轻啊。”南宫绝凝眉说道,那苍白憔悴的样子,让人真是不忍心看。
他转首回望相爷,心忽然一凛,相爷眸中的心痛是那么浓烈,好似决闸的洪水一般。然而,也不过转瞬之间,那黑眸中便好似寒潭落雪,一片冰冷的死寂。
“带兵打仗的人,怎么会轻易被病魔打倒呢?”姬凤离淡淡说道,快步走入帐内。
花著雨回到了虎啸营。
虎啸营的兵士们照顾她极是贴心。八个校尉自不必说,端药熬药不遗余力。兵士们更是挤破了头要来照顾她,尤其是当日在峡谷那里,花著雨救下的那些兵士,为此还大打出手。
最后,还是虎啸营的一个校尉生怕影响到花著雨养伤,指派了两名兵士照顾花著雨,其余的都轰了出去。军营里倒是不缺药,好药补药都给她用上了。
花著雨这一病倒,缠绵床榻有半月有余。半月后,当她从帐篷内走出来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站立在小河边,举目远眺,天空高远,远山苍茫,落日浑圆,北地的景色让人顿生一种雄伟壮丽的感觉。
天空中,一只孤独的鹰从云层中展翅滑过,时而盘旋,时而俯冲,似乎在追寻什么,又似乎在期望什么。花著雨瞧着那孤高傲然的鹰,心中顿时弥漫着一种苍凉而萧索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孤独的鹰,翱翔在苍茫云海间。
病了半月,时令已经到了初冬了。北比的风越加凛冽,将她的军服吹得猎猎作响,一场大病,她比之前又瘦了,军服穿在身上,竟是更显宽大了。
病了这么久,这期间南朝和北朝又打了几仗,不过都是比较小的战事,双方各有输赢。军营里大大小小也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最令她惊奇的便是军营里多了一个女人,据说叫容四。
花著雨对这个容四很有兴趣,但不知为何,她又极其排斥和这个女子见面。甚至排斥听到她的消息,她隐约感觉,她之所以留在姬凤离身边,可能和她那夜解媚药有关系。
不知道这个容四和容洛是什么关系,她原本打算查一查容洛的,但是,无奈病重,且听平老大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容洛在军营待了不到两日就离开了。
这让她颇为遗憾。不过,南白凤容洛那般神秘,要想打探他,恐不是那般容易。这件事,只怕要从长计议。
花著雨很快将所有精力投入到练武和训练兵将上。
武功上,她还不够强。
萧胤不知练了什么奇功,她不是他的对手。
姬凤离武功深不可测,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斗千金,她没有和他交过手,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那三枚大铜钱,似乎不好对付。
她想她之所以被并成为四大绝世男子,得益于她的赫赫战功,而在单打独斗上,她还需要再加强。她除了拼命练武,还教导虎啸营的将士排兵布阵。似乎只有这样忙碌起来,她才能将一些不愿记起的事情暂时忘记.
旷野上,溯风猎猎。
几十个骑兵排成一种箭矢形的队形,两侧斜开,形成一种尖锐的箭头形状,后面一环防守另一环,疾速向前奔出。
这是一种利于突围的队形,军队中的兵士们常用的,但是花著雨在这队形的基础上,又结合了五行八卦,威力瞬间加强。战场上,并非兵多将广便可以取胜。有时候阵法是会起关键性作用的。
花著雨率领这五十个骑兵向前奔去,六个校尉率领几百名兵士朝着他们围了过来,一圈又一圈,围得密不透风。
“宝统领,我们能冲出去吗?”花著雨的左测右测也是两名校尉,有些担忧地问道。
花著雨凤眸一眯,冷喝道:“在战场上,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她身体伏低,紧紧贴在马背上,呈现疾箭般的姿态,这样既可以避免被地方乱箭射中,又可以防止从马背上摔落,并且还很利于疾驰。
手中的银枪并不闲着,带着凛冽的疾风,将疾刺而来的兵刃一一格开。
身后几十名骑兵跟着她左转,右转,疾驰。。。
几十名骑兵的队伍,在重重包围中,左突,右突,最后,就好似一支利剑撕破了布幕一般,从包围圈中胜利地冲了出来,带着凛冽嗜人的攻势,疾驰而出。
队伍成功突围,花著雨一勒缰绳,拔马回身。
夕阳将最后的光影眷恋地照耀在她身上,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添了一抹嫣红,冷冽的凤眸中,闪耀着一抹孤傲倔强的光芒。
“宝统领!我们也要练这个队形!”兵士们举着兵刃高呼道。
“对啊,我们也要练!”众人齐齐喊道。
花著雨喘了一口气,将额边的汗水轻轻拭去,背后的军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病了这些日子,身子虚了不少,还需要再练才行。
“相爷来督军了!”不知哪个兵士忽然喊了一声。众兵士顿时神色一震,朝着远处望去。
花著雨在听到“相爷”两个字时,整个人已经化身一支出鞘的利刃,锋芒凛冽。她放下拭汗的手,在马上侧首,眯眼朝着远处望去。
远处的高坡上,果然有两道人影御风而立。
其中一道白影,卓然而立,白衣飘逸,似乎在那里站了好久。
花著雨冷冷笑了笑,正要将目光收回,忽然眸光一凝,停驻在姬凤离身侧那抹红影上,毫无疑问那是个女人,这个军营里,除了女人,没有人会穿红色衣衫了,这应该便是那个叫容四的女子,没想到,两人竟然双双来督军了。
花著雨眯眼淡淡瞧着,心中有些五味陈杂,一如当日在阳关城外瞧着萧胤身侧的温婉一样。可惜,距离有写远,她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样。
自从她搬到虎啸营后,听说姬凤离也从军营里搬了出来,搬到阳关城内居住。这个容四据说也随着一起搬走了。
花著雨盯着那一白一红两道人影,心中爱恨情仇不断翻涌。
她微微扬唇,一抹孤傲的笑意在唇角绽开。
姬凤离,你与我之间。
要么,你的鲜血,盛开在我的刀锋之上。要么,我的热血,喷洒在你的素扇上!
她收回目光,一声令下:“下一队,列队!”
立刻便有另外五十名兵士按照花著雨教导的队形集结起来,花著雨策马奔入到队伍中,带领着兵士们练习阵法。从利于攻击的队形,到便于防守的阵法,都一一练习。
她策马在队伍中疾奔,孤傲的身影恰如空中翱翔的鹰。
这一日,北风凛冽,天色阴沉。
南朝得到探子回报,萧胤亲率大军向距离阳关百里的襄鱼关攻去。襄鱼关地形比阳关险恶,驻军虽不多,但萧胤要攻克却也不易。
阳关城地势虽平坦,但驻有南朝重兵,不管萧胤攻打那里,都是不易。
花著雨隐约感觉到,这么久以来,萧胤都没有大肆攻打,这一次,不知是否有了良策,她隐约感觉到不安。
姬凤离和王棱即刻调兵遣将,一方面派兵驰援襄鱼关,一方面又派兵加紧守卫阳关,力图这一战,将萧胤彻底打垮,断了北朝南下的野心。
第107章
秋风渐盛。站在高坡上,南望,山峦染黄,云淡风冷。北望,长空万里,一片萧索。
花著雨一身甲胄从训练场上策马进了军营,到了中军帐前,腾身从马上跃了下来。抚了抚马儿的鬃毛,缓步向中军帐走去。
她是被兵士从训练场上喊回来的,两日前,王煜已经派唐玉率领五万兵马前去襄鱼关截击北军,余下的十三万兵马在阳关训练阵法。当然,不光是她在训练虎啸营,听说姬凤离也早就在秘密训练阵法。
方才,她带领着虎啸营兵士们习练了一会儿阵法,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她站在中军帐前,抬袖榛了擦额前的汗水,才在兵士的带领下缓步走入帐篷中。
帐篷内除了姬凤离和王煜、蓝冰,便是各个营的统领,其中包括南宫绝。
姬凤离坐在桌案前正在埋头看地形图,听到兵士禀告宝统领到了,握着地形图的手微微颤了颤,却并没有抬头。
王煜看到花著雨进来,笑道:“宝统领,这几日你的阵法练得不错。”
花著雨锋锐的目光从姬凤离身上扫过,淡淡凝注在王煜身上,勾唇笑道:“大将军过奖了。”
“好了,人已经到齐了,本将就说一说,方才相爷和本将对于接下来的战事研究了一番,决定走一步险棋。这一次,北军联合了西凉军队,肯定是要对阳关发出总攻了。我们和北军已经僵持了不少时日了。这一次,相爷的意思是,派出一队精兵,悄悄绕到北军后方,抄北军的后路,扰乱北军的攻势。南北夹击,彻底退溃北军。”王煜沉声说道。
花著雨凝眉思索,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只是却是一步险棋,走得好,南朝兵士就能大获全胜,若是走不好,这队精兵就危险了,还有可能全军覆没。因为这是孤军深入到北朝境地,一旦被北朝发现,那是没有话路的。不过,想起来,似乎也就这个计策比较好用了。
“这个计策我们能想出来,北军一定也会提前提防的,我们如何顺利抵达北军后方呢?”南宫绝问道。
帐篷内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姬凤离脸上。
姬凤离负手从椅子上起身,示意南宫绝和蓝冰将地形图挂起来,他缓步走到地形图面前,伸指从阳关到连玉山再到东部的戈壁滩一路划过:“要想绕道北军后方,必须经过连玉山,最近的路是直接翻过连玉山到北朝境地。但这条路北军防守肯定很严,我们容易暴露。所以,只有走连玉山东部,绕道东燕的戈壁滩,再向北绕回到北朝境地。”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一个统领问道:“相爷,我们绕道东燕是不是太危险了,毕竟东燕的路连我们并不熟识,何况,那块还是戈壁滩,没有粮草补给,还要提防东燕和北朝发规。”
姬凤离眯眼道:“所以,必须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且人欺不能太多,否则容易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