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凤离修眉顿时一凝,握着扇柄的手微微一顿。便在此时,萧胤身子一拧,向前扑倒,躲过了这一击,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手中利剑忽然从斜里刺出,刺到了姬凤离的左肋上。

花著雨惊骇地捂住了嘴,姬凤离淡淡转首,清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花著雨脸上,眸光如炬,似乎要灼烧到她心底。

萧胤的剑慢慢抽离,花著雨看到鲜红的血从姬凤离的身体内冒出,将白衫晕出一大片血花。心中蓦然一紧,她惴惴地地抬眸,姬凤离已经淡淡将目光移开了。

唐玉不满地看了花著雨一眼,“你是不是傻了,让北帝小心,你是不是不想离开这里了?”言罢,他快步朝着姬凤离奔了过去。

花著雨也尾随茬唐玉身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夜色深沉,火光黯淡。

姬凤离白衣清隽,冷傲如霜,凤眸微微阖住,敛住了摄魂清光。他伸手捂着肋部的伤口,唇角兀自带着浅笑,“不知,北帝可否还要切磋下去?”

萧胤身形摇了摇,道:“本帝认输,若非他提醒,本市恐怕就败了。本帝说话一言九鼎,这就放你们离去,明日,我们战场上见!”

“好!”姬凤离淡淡应了一声,在唐玉的搀扶下,朝外慢慢走去。

第101章 吻,压倒

花著雨站立在原地没动,回望萧胤。

只见他紫衣猎猎,神情冷峻,他迎着花著雨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小子,我们战场上见,总有一日,本帝还会将你掳到这里来的。

花著雨心中酸涩,唇角却微勾,漾出一林缥缈的笑意,转身随着姬凤离和唐玉向外走去。

萧胤说的对,再相见,或许就是战场上了。

战场上,没有所谓的兄妹,也没有朋友,更没有情人,有的只是两军对垒的敌人。

心中,不是不悲凉的,毕竟,他曾护她爱她。原本,她以为,南北朝是可以融洽共处的,他们之间,怎么着也能做朋友的,因为他们之间,牵连着锦色。可是,这一切,终究是在今夜化为泡影了。

三人出了府,便有几十黑衣人迎了上未,姬凤离今夜前来,也带了接应之人。那些人都是骑着马的,从隐蔽处风驰电掣奔了过来。

一匹马朝着姬凤离奔了过来,在幽暗的夜色中,花著雨看出此马毛色俱红,隐约闪着金黄,就连眸中都是一片火色,这是一匹不折不扣的火驹,极其神骏。

没有比花著雨更清楚,一匹好的马儿对于战场上的兵将是多么重要了,花著雨一见此马便极是喜欢。以前,她在战场上经常骑的那匹马叫追电,是一匹白马,只是胸前却有一大片红毛,乍看好似一片血色,又好似一记闪电。自从她回了禹都,那匹马便给了康小四。今夜一见这匹火驹,花著雨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追电。

这匹火驹极通人性,到得姬凤离面前,似乎知悉姬凤离受了伤,前蹄一跪,便矮了下去。姬凤离从白衣上撕下布条,将伤口简单缚住,缓缓上了马。火驹恢恢低嘶了两声,便直起了身子。

没有多余的马,他们来时应当是一人一骑。花著雨正想着如何从城内的北军手中抢一匹马骑。就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一道声音从身后头顶传了过来,“把手给我!”

淡如轻风,醇如美酒。

风声呼呼,空中数支火箭御风而至,当当钉在府内的屋檐上,每一支火箭上,都掺有浸满了油脂的布条,风吹,火起。

在忽明忽灭的火光下,花著雨回首看去。

黯淡的光线映出姬凤离修长挺拔的身姿,苍白面庞上那双长眸格外地黑,深邃地凝视着她。他一手拉着缰绳,俯身探着另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夜风卷起他宽大的衣袖,衣袖便在花著雨眼前曼卷如云。

纵然是两人之间仇深似海。但是,这一刻姬凤离这一句:把手给我,令花著雨多少有些震动。

她缓缓伸出手,却在快要触到他的手掌时,眸光忽然一凝。她看到姬凤离肋下方才缠住的白布条,已经被鲜血染战了红色。

萧胤那雷霆一剑显然刺得不轻,从明天火光里,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如若再一路策马,再是失血过多,恐怕伤势更加严重。她虽然恨他,但是,也清楚地知晓,现在,姬凤离绝对死不得!

花著雨颦了颦眉,没有去拉姬凤离的手,而是足尖在地上一点,纵身跃了起来。身姿飘逸如落雁般坐在了姬凤离前面,从他手中接过了缰绳,一夹马腹,马儿便得得奔了起来。

花著雨隐隐感觉到后背似有若无地碰触到了姬凤离的身子,心微微一抖,身子顿时变得僵直。方才一个冲动,怎么忘了,两人共骑一匹马,难免身体接触,心中不免有些后悔。遂冷哼道:“你别乱动,不然看我把你摔下马去!”

她的声音沉冷如冰,极是犀利。

背后的人身子明显僵了僵,然后,她感觉到姬凤离的身子微微向后挪了挪。

胯下的马儿似乎有些不满,低低嘶鸣了一声,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花著雨眸光一凝,这才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横,姬凤离又不是她的部下,怎地一到了战场上,就忘记隐忍了。这可是人家的马儿!

不过,马都不满了,前后的人却似乎并没有着恼,唇角勾着,风华无双的笑意,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马腹,温柔低语道:“遂阳,听话!”

花著雨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一拉缰绳,马儿又开始奔了起来。

遂阳真不愧是好马,奔跑的速度快如惊雷,带着花著雨和姬凤离在阳关的街道上奔驰而过。

南朝的大军还在攻城,隐约听得到城门处动静极大,号角声,战鼓声,呐喊声,撞击声,各种声响交杂石一起,撼天动地。

待他们奔出城门,便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南朝大军,火把的亮光映亮了半边夜空,照得眼前一片亮堂。

一出城,花著雨便拍马向南朝大军那里奔驰而去。

身后忽然传来箭矢破空的厉响,一拨马头,一簇簇羽箭,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如雨丝一般密集。

透过密集的箭雨,遥望到下阳关的城楼上。只见北朝的弓弩手拉满了弓弦,森冷的箭正直直对着他们。而萧胤端然凝立在那里,一袭玄铁盔甲裹着他高大的身形,挺拔如松。城楼上黯淡的火光,映得他脸色沉沉,看不清神色。

萧胤不愧是北朝皇帝,说话一言九鼎,他遵守诺言,在出城的一路上都没有动他们。如今,他们已经安然出城,而他,也在这一瞬出手了。

这么快,便在战场上再次相见了。

花著雨手中没有兵刃,密集的箭雨多数都被尾其后的护卫们挡住了,但还是有几支箭冲着她和姬凤离射了过来。

那箭很快,势如破竹。

身后一阵轻响,只听得刷的一声,姬凤离手中那柄素白的扇子飞了出去,在空中盘旋数圈,将飞来的箭一一击落,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花著雨当下不敢犹豫,赶马快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南朝阵地,远离了城楼上北军的射程和萧胤的视线所及之内。

早有兵将一拥而上,迎了过来。

肩上蓦地一沉,姬凤离的身躯沉沉靠了过来,背心处有愠热的浓体透过她身上厚重的军服浸了进来。花著雨心中随之一沉,深知是姬凤离方才击落箭雨时用了内力,使得刚刚凝结的伤口又再次流血了。

姬凤离头靠在花著雨肩头上,温热的呼气吹拂在她脖颈间,这今花著雨极不舒服,她不适地动了动肩,靠在她身上的姬凤离便被她从马上碰了下去。

蓝冰正从南朝军队中大步迎来,见状飞身纵跃过来,一把将姬凤离接住了。花著雨坐在马背上,从火把的微光里,居高临下看清姬凤离身前的白衣都已经染红了。

虽在战场上见惯了鲜血,但是,这一刻花著雨的心脏,竟是微微一滞。

或许是白衣和红血互相映村,看上去太过触目惊心;或许是姬凤离俊美的脸色太过苍白;也或许是因为这伤是因为救她。总之,花著雨心中有些沉重!

座下的逐阳看到主人坠马,恢恢叫了几声,前蹄一扬,便要将花著雨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花著雨蹙了蹙眉,飞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相爷,您怎么受伤了?”蓝冰急忽喊道。

姬凤离浓密的睫毛垂落,掩住了睥内绝色光华,在蓝冰的呼喊下,黑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并没有睁开眼,只是,唇角边,却勾起一丝淡淡的苦笑。

唐玉也大骇,快步走上前去,撕开姬凤离胸前简单缚住的伤口,脸上神色顿时大惊:“赶快派人抬担架来!”唐玉低首吩咐身侧的兵士,声音低沉的,话气竟是微微颤抖。

虽然唐玉没有说什么,大约是顾及刭这是战场,对面的城楼上是北军。但是,花著雨却从唐玉的语气里感到情况不太好。

两个小兵飞速抬了担架过来,蓝冰将姬凤离放在上面,扶着送了回去。

蓝冰临去前,冷冷地瞧了花著雨一眼,掩不住眸中的复杂之色。

唐玉斜睥了花著面一眼,冷声道:“相爷是为了你负伤,你倒好,还让相爷从马上摔下来。”

花著雨被蓝冰那复杂而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心中发毛,如今又被唐玉的话说的心中极是沉重,她忙随了担架后面跟了过去。

战场的后方有胆驻好的帐篷,姬凤离被直拉抬了进去,早有人去传了军医过来。花著面没有随着进去,她站在帐篷外,看到军医进进出出止血敷药。

花著雨也感染了他们的紧张,不由得担习姬凤离会不会因此丧命。眼下关头,姬凤离若是身亡,对南朝大军着实不利。她很想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是,帐内伺候的侍卫对姬凤离的伤情都不敢透露半分。虽然姬凤离不是主帅,只是监军,可,谁都明白,他这个监军的真正价值。在战场上,这样的关键人物的病情伤情那是决不能随意传扬的,花著雨也明白。

但是,她还是非常想知道。如果他没事,她就不在这里吹风了。这北地的夜晚,还是极冷的。

半个时辰后,花著雨终于看到两个军医脸色凝重地从帐内走了出来。花著而又等了一会儿,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心想姬凤离肯定是没事了,不然那两个军医也不会离开了。

她槎了槎手,转身离开了。只是,才走出不远,就听得身后有人喊她:“元宝,你过来!相爷让你进去!”

花著雨黛眉颦了颦,顿住了脚步,回身慢腾腾地走了回去。一时间,她有些怪自己动作太慢,该早点离开的。如今,不知姬凤离叫她做什么。

蓝冰瞧着花著雨慢悠悠地踱了过来,皱了皱眉头,他眯眼低低对她说道:“那一剑伤及了肺腑,若是再深点,相爷就没命了。你可知道,这都是因为你,元宝!”

花著雨顿住了脚步,背不知不觉地僵了僵。

这部是因为她!

方才,唐玉那么说,现在蓝冰又这么说!

她承认事实是这样的,本来,她对姬凤离是非常感激的。但是,人人都这么说,倒好像她欠了他多大一个人情一样!

她欠他吗?

她也曾经用她的血将姬凤离从阎王手中救活,如今,她被他救了一次,如此便算扯平了。

所以,她并不欠他的!相反,他还欠她的,别的不说,他还欠锦色一条命!

帐莲内烛火明壳,大帐内一角有一个红泥小炉,上面的砂锅里,正熬着药,热气袅袅,弥漫了一帐浓郁的药香,带着些微清苦的气息。

厚厚的手织波斯毡毯上,如烟似雾的帷慢被金钩挂起,姬凤离便躺在毡毯上,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望了过来,一双凤眸如同万丈浑潭,眸底颜色似夜暗沉。望着这样一双瞳眸,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沉沦其中。

花著雨定了定心神,将视线移到了姬凤离身上,那袭沾满了鲜血的白衫已经换下,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再没有血色渗出。

花著雨慢慢走到床榻前,清眸一弯,笑道:“相爷,方才可把元宝吓坏了,你的伤没事了吧。”

其实,花著雨心中是极其疑惑的,她不明白,姬凤离为何要救她。

就在方才,还在阳关的地牢内时,她还在发愁回来后,姬凤离会如何惩罚她这个所谓的北朝挥子。想不到事情来了十大逆转,他竟然去救她,还因此受伤。

任谁都是想不明白的!

姬凤离修眉挑了挑,水墨一般的瞳畔中,闪过幽幽亮光:“原来是吓坏了,本相说呢,不然宝儿肯定不会让本相从马上栽下来的!”

“是啊,是啊!”花著雨颇为尴尬地说道。

姬凤离淡淡打量了花著雨一眼,清冷而深邃的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令她着不清他的神色。

“蓝冰,传令下去,鸣金收兵!”他忽然开口,却不是对花著雨而是对站在门边的蓝冰说道。

“是!”蓝冰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花著雨心中微微一动,阳关一面临山,地形险恶,而且城池坚固,当初萧胤攻破阳关就用了不少时日。如今,他们要想夺回阳关,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姬凤离如今收兵,说明他也知道和关并不好收复。那么,他今夜仓促攻城,难道真的是为了救她?

“相爷,不知相爷今夜为何要救属下?相爷不是以为属下是北朝的探子吗?”花著雨问道。这个疑问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姬凤离闻言挑了挑眉梢,云淡风轻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本相觉得好玩!如此而已!”

觉得好玩?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因为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相爷还有事吗?无事的话,属下要告退了!”花著雨笑吟吟地说道。

“药好了!”姬凤离并不答她的话,反而侧躺在地毡上,随手拿起一卷书,低眸看了起来。

花著雨眉头一蹙,目光流转,在帐内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帐内一个侍卫也没有。炉子上的药果然已经咕嘟咕嘟开了。她只得走过去,将药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旁边的桌子上有碗。”淡若流泉的声音再次低低传未。

还真当地做侍卫使唤了,花著雨只得从桌案上拿了碗,将药倒进了碗里。花著雨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回身道:“相爷,药放这里了,属下告退了!

“端过来!”姬凤离墨疃盯着书,淡然说道。

花著雨心中着恼,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萧胤那一剑怎么就不深一点,直接让他昏连几天多好。

不过,看在他将她从北朝救了回来,她就勉为其难地忍一忍。

她端起药碗,径直走到姬凤离面前,抬于欲将碗送到他手里去。可是,这厮侧躺着一动也不动,根本就不伸手去接。

花著雨眯了眯眼。

他不动,她也不动!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他盯着于中的书卷,她盯着手中的药碗。

也不知谁在考验谁的耐性,所幸这碗她用锦帕垫着呢,端着也不烫。

如此僵持了片刻,帐篷内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异样了。

良久,姬凤离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眸望向她。

花著雨睫毛眨了贬,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轻轻勾起唇角。

有句话叫:回畔一笑,百媚横生。

花著雨这一笑,也是明眸皓齿,灿烂如春晓之花,端的是倾国倾城,看的姬凤离心头一跳。

“元宝,你不知道怎么服侍病人吗?”紧紧盯着花著雨的眸中,有光凛冽,似火在燃。

原来,真的是要她服侍他喝药啊!不过,她的服侍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住的。

“相爷早说啊!”花著面跪坐在毡毯前,拿起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大勺药,送到了他唇边。

姬凤离张口吞了下去,修眉微微皱了皱,这药应该是很苦的,光闻味就知道了。而且,可能还有一点点烫,不过,晾了这一大会了,应该是能受得住的。是以,花著雨不不管苦还是烫,一勺接一勺速度飞快地喂他,姬凤离倒是毫不推辞,一口接一口地喝了下去。不一会儿,一大碗的药就见了底。

倒是不知道,姬凤离这么喜欢喝药,这么苦的药!花著雨闻着味就想吐,别说喝了。

花著雨起身正要将碗放到桌上去,头顶上的发髻,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身子一僵,她不敢再动。她扮男装时,一向是头顶上梳一个发髻,用木簪箍住的。花著雨伸手摸了摸,原来是挂着帐幔的金钩勾住了她的头发。

花著雨一手拿着碗,另一手抬起在头顶上摸索着去解,但是,解了半天也没将金钩弄下来。

姬凤离看见了,凤眸中漾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掀开被子,扶着一侧的床柱,慢慢地站起身来,缓步挪到花著雨面前。

“我来!”他淡若春风地说道,伸手去替她解被挂住的头发。

他紧紧依在花著雨身侧,两人距离很近,她能闻见他身上那干净的带着药草的气息,隐带一丝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