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夫说道:“这个出血点位于天柱穴。”
宋安然不懂医学,完全是一脸懵逼。
霍大夫也没心思同宋安然讲解医学。霍大夫直接告诉宋安然:“总而言之,这两个地方的异常,都值得重视。联系到陛下身体突然好转,头痛症减轻的情况,老夫才会认为陛下已经中毒。只可惜,老夫自认为熟识毒理,这次却连陛下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就连陛下是不是真的中毒了,老夫也只有五成把握。”
宋安然皱眉深思了片刻,问道:“霍大夫,你说陛下中了毒。世上有什么毒药能治好头痛症?下毒人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治好元康帝吗?”
霍大夫说道:“夫人,你将毒药想得太简单了。目前看来陛下的身体的确好转,头痛症也的确减轻了。可是谁能确定这不是一种迷惑手段?
或许这种毒药的特性,就是让人乐极生悲,先让人高兴,接着毒药发作,又将人一朝打入地狱。真到了那一天,老夫敢肯定,陛下的身体肯定无药可救。
至少老夫认识的人里面,没人能看出这种毒药,更别说解毒。”
宋安然端起茶杯,遮掩住眼角余光。
宋安然想起颜宓当年的分析,那个隐藏在宫里面三三番两次下毒,掀起腥风血雨的神秘人。
如果真如霍大夫所判断的那样,元康帝中了毒,还是一种很神奇的不知名的毒药,最大的可能就是隐藏在宫里面的那个神秘人动手了。
宋安然嘴角微翘,时隔这么长的时间,那位神秘人终于按耐不住性子,要进行一场血腥的收割。
这番猜测,宋安然没有告诉霍大夫。
宋安然对霍大夫说道:“多谢霍大夫及时将此事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调查。不管是不是中毒,都要调查清楚这里面的内幕。霍大夫你先回去,翻翻那些孤本,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类似毒药的描述。另外,此事还请霍大夫烂在心里头。这件事情太过凶悍,霍大夫万万不能受到牵连。”
霍大夫说道:“多谢夫人关心。老夫心愿未了,所以老夫比谁都珍惜性命。夫人放心,这件事情,老夫会一辈子烂在心里面,对谁都不说。就如夫人所说,此事凶险。请夫人一定要小心。又需要的时候,夫人尽管开口。”
宋安然再三感谢。霍大夫今天送来的消息,犹如及时雨,对宋安然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霍大夫临走的时候,又告诉宋安然,“今天老夫出宫的时候,陛下身边的刘公公一个劲的追问陛下的病情。还问老夫头痛症是不是真的能够无药自愈。以老夫多年练就出来的眼光来看,这位刘公公分明也在怀疑陛下的身体好转得太蹊跷。这位刘公公不简单啊。夫人以后遇见这位刘公公,一定要多加小心。”
宋安然含笑说道:“多谢霍大夫提醒,我会当心的。”
宋安然送走了霍大夫之后,在书房里坐了小半个时辰。
然后宋安然命人准备马车,她要回一趟宋家。
这么大的事情,宋安然必须要和宋子期商量。
如果元康帝没有中毒,考虑到元康帝身体好转,以前制定的计划都需要推翻重来。
如果元康帝真的如霍大夫所说中了毒,过去制定的计划同样需要推翻重来。
总而言之,局势既然已经发生了变化,自然要随机应变。
宋安然急匆匆赶到宋家。
宋子期不在,还在衙门办公。
宋安然干脆命人去衙门将宋子期请回来。
宋安杰倒是在家。宋安杰见宋安然表情凝重,于是担心地问道:“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点事情。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见了父亲,如果父亲认为有必要的话,到时候我会如实告诉你。”宋安然没有隐瞒。
宋安杰皱眉,什么事情搞得神秘兮兮的。
宋安然没有多做解释,她在耐心等待宋子期。
宋子期接到消息后,就赶回了宋家。
宋子期见到宋安然,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宋安然跟着宋子期到了外院书房。
宋安然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对宋子期说道:“父亲,陛下可能中毒了。”
宋子期表情明显很震惊。他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将事情说清楚。”
宋安然将霍大夫的分析判断如实告诉了宋子期。
宋子期紧皱眉头,“霍大夫就凭这两点依据,就敢断定陛下中毒,是不是太过儿戏。”
宋安然替霍大夫辩解道:“没有断定,只说有五成的把握。”
顿了顿,宋安然接着说道:“父亲,不管霍大夫的判断是不是对的,我们都要改变策略。陛下身体如果好转,行事风格肯定会改变。到时候陛下会比过去难对付十倍。如果陛下真的中毒,那么父亲也该早做准备。如果某一天发生不测,父亲也能从容应付。”
宋子期紧皱眉头,仔细回想最近这段时间元康帝的言行举止。
沉默了片刻后,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此事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此事,你可以告诉颜宓,除颜宓外,其他人面前,你需要守口如瓶。”
“安杰那里也要瞒着吗?”宋安然问道。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安杰暂时还不适合知道这类隐秘事情。不过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亲自告诉他。”
“我听父亲的。”
宋安然离开宋家,直接回到国公府。
宋安然给颜宓写了一封信。将这里的情况通过密信的方式告诉颜宓。
另外,宋安然还让白一给刘小七传递了一个消息。同样是用密信的方式。
给颜宓的信,已经发出去了。给刘小七的消息,也送了出去。颜宓那里,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有消息送来。
如今最最关键的还是在宫里的刘小七。
刘小七身为内侍监总管,每天伺候在元康帝身边,肯定对元康帝的情况了如指掌。
现在宋安然将霍大夫的猜测告诉了刘小七,不知道刘小七会怎么利用这个消息。
消息在第二天送到宫里。
刘小七用密码解开了宋安然的密信,得知密信内容,刘小七大吃一惊。刘小七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元康帝有可能是中毒。
刘小七毁了密信之后,表情变得分外狰狞。
究竟是谁,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元康帝下毒。而且这种毒药也十分的诡异,竟然能够调理好元康帝的身体,还能治疗头痛症。摸过这个毒药果然是乐极生悲吗?
刘小七丝毫没有怀疑霍大夫的说法。霍大夫猜测元康帝中毒,刘小七在某一瞬间,就认定了这个判断。
中毒是最合理的解释。除了中毒,刘小七想不出别的解释。
刘小七在房里走来走起,眉头紧紧的皱着。下毒的目的是什么?下毒的人是谁?什么时候下的毒?
刘小七越想,脑子越是混乱。,
刘小七干脆找了个借口,去翻元康帝的起居注。
刘小七从三个月前开始翻。刘小七清楚的记得,元康帝的头痛症,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减轻的。
翻完了过去三个月的起居注,刘小七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刘小七不甘心。他坚信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刘小七开始从半年前的起居注犯起。
刘小七很聪明,记忆力超群。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也能一眼记住大部分的内容。
刘小七翻得很快,一页一页的翻下去。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刘小七总算从其中找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内容。
刘小七呵呵冷笑一声,别管你隐藏得多深,咱家总有办法将你抓出来捏死。
刘小七心中有了怀疑的对象,不过并没有记着动手。刘小七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势要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颜宓给宋安然回信。在信里面,颜宓说宋安然的消息很及时,很重要。
不管元康帝是不是真的中毒,颜宓都要调整自己的策略。不能继续用以前的忽悠手段。就算要用忽悠,也要高明的忽悠。
颜宓在信里面叮嘱宋安然当心。
无论元康帝是真的好转,还是中毒,迟早元康帝都会对晋国公府动手。
颜宓不怕别的,就怕元康帝狂性一发,直接命人攻打晋国公府,杀了晋国公府上下所有人。所以颜宓决定派两百个亲兵回京城护卫晋国公府。
这两百个亲兵都是百战老兵,他们会化整为零,分批回到京城。颜宓在信里面让宋安然好生安顿这些亲兵。这些亲兵忠诚没有问题,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宋安然见到这封信,心里头有些惊慌。真的到了决定生死的时刻了吗?元康帝图穷匕见,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对晋国公府下手吗?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就算元康帝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对晋国公府动手,宋安然也不怕。
反正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宋安然不介意早一点面对这种局势。
只是苦了孩子们。万一失败,到时候孩子们岂不是要跟着他们受苦。
宋安然去看望两个孩子。夜深人静,两个孩子都已经入睡。
垚哥儿睡得很沉,四肢摊开,被子踢在一边。
宋安然摇摇头,这小子同阳哥儿一模一样,都喜欢四肢摊开睡。
宋安然替垚哥儿盖好被子,又停留了片刻才去看望筝丫头。
筝丫头卷着被子睡觉,睡相同样不好。筝丫头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不知道她做梦梦到了什么美梦,真想同筝丫头分享一下。
宋安然撩起盖在筝丫头眼睛上的头发,又摸摸她的小脸蛋。
宋安然笑了起来,这她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无论多大的困难,她都会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如今对手换做高高在上的元康帝,宋安让同样无所畏惧。宋安然甚至浑身兴奋,激动,一种和高手对决的快感充斥着全身。
宋安然自嘲一笑,她和颜宓果然是同一类人,都是天生反骨,永远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
宋安然轻蔑一笑,不管元康帝何时发狂,元康帝要战便战。反正宋安然同颜宓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宋安然退出筝丫头的卧房,回到书房继续沉思。
宋安然将元康帝身边的人手梳理了一遍,同元康帝刚登基的那会相比,元康帝势力大涨。
同时,这么多年,三大国公府除了晋国公府外,吴国公府同定国公府的势力纷纷遭到蚕食,势力大不如前。
以客观的立场来说,忽略元康帝那暴躁易怒的脾气,元康帝的政治手段还是很高明的。这么多年,颜宓联合定国公府,吴国公府,对元康帝严防死守,可是元康帝还是从三大国公府身上咬下一整块肉。
如今的元康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恢复了清醒的元康帝更是难缠。
宋安然写写画画,寻找突破口。
废纸一张张的丢弃,全都丢入火盆里面销毁。
宋安然写的这些内容,任何人都不能看,连喜秋她们也不例外。
宋安然熬夜忙碌了两个时辰,脑子里总算有了点明确的思路。这会,宋安然也累坏了。
捶捶腰背,揉揉眉心,宋安然感觉自己的体力真的比不上十几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别说熬一晚,就是连熬两个晚上,也没问题。
颜宓的两百亲兵陆续潜入京城。宋安然接应了他们,一部分安置在国公府,一部分安置在外面。
这些亲兵都是人才,宋安然自然不能浪费了。肯定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宫里面,刘小七还没消息传来,宋安然也不着急。
忙忙碌碌,一年又过去了。孩子们也跟着大了一岁。
开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颜老太太的身体有些不好。国公府上下所有人瞬间都紧张起来。
宋安然将霍大夫请来。霍大夫检查了颜老太太的身体,开了药,让颜老太太好生将养。同时告诉国公府的人,不用太紧张。都是老年人常有的毛病,吃两天药就能好转。
霍大夫的这番话没能让国公府的人轻松下来。颜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她这一病可说不好。
送走了霍大夫之后,大房,二房,三房分工轮流守在颜老太太床前。
颜老太太见大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当即说道:“老身还死不了。无论如何,老身都会撑下去。”
“母亲切莫说死,这话不吉利。”二老爷赶紧劝道。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老身比你们更关心国公府的未来。无论如何,老身都会争一争。你们都退下,不要围在这里。老身看着你们就烦。”
颜老太太挥手,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就连宋安然也被赶了出去。
宋安然苦笑一声。其实颜老太太心里面也是怕的,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颜老太太将大家赶走,只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她虚弱的一面,整天为她操心。
宋安然叮嘱丫鬟好好照顾颜老太太,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禀报。
丫鬟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宋安然走出上房,白一就找了过来。
白一先是瞥了眼其他人,然后凑到宋安然耳边,压低声音对宋安然说道:“夫人,吴国公不好了。恐怕大限已到。”
宋安然惊住。吴国公要死了吗?终于到了这一天吗?宋安然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
吴国公一旦过世,吴家后人根本担不起吴国公府的重担。到时候,元康帝肯定会趁机收拢吴国公府手中的兵权,全方位的打压吴国公府。
就算有容玉在西北牵制元康帝,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元康帝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元康帝。同理,吴国公府也不是十年前的吴国公府。
第371章 吴国公死
吴国公确定已经病入膏盲,药石无效。现在还活着,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这个事实对晋国公府的打击,犹如晴天霹雳,让人完全招架不住。
三大国公府里面,吴国公是晋国公府最坚定的盟友,两家这些年来一直是共同进退。至于定国公府,因为是外戚,自有别的想法。
如果吴国公真的过世,朝堂必定会经历一次地震级别的震荡,武将这边会来一次大洗牌。总而言之,吴国公过世只会便宜了元康帝,晋国公府则会连带受损。
宋安然心中有些慌乱,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
宋安然问白一,“吴国公的病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之前不是说只是老毛病犯了。”
“启禀夫人,大夫说吴国公身上暗伤太多,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
言下之意,吴国公以前表现出来的强壮,多半都是装出来的。吴国公一直强撑着身体,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被病痛纠缠的身体。
如今吴国公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或许一天,或许几天,吴国公就会与世长辞。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对白一说道:“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请霍大夫。让霍大夫给吴国公诊脉。我要第一时间知道确切的消息。”
白一小声地说道:“夫人,容家没有请霍大夫。”
“容家没有请霍大夫不要紧。你告诉容家人,是我请霍大夫上门替吴国公检查身体,容家人不敢拒绝。”宋安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白一点头,“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请霍大夫。”
宋安然心中很是烦乱。
见二房和三房的人还在周围不肯走,宋安然心里头突然生出一股怒火。不过转眼间,宋安然又压下了怒火。
颜老太太生病,二房和三房担心,紧张,也是情有可原。
宋安然长叹一声,吴国公一旦过世,京城局势势必发生震动。到时候晋国公府要如何避开这场祸事?
宋安然叫来喜秋,让喜秋将吴国公即将过世的消息告诉老国公。希望老国公会想出好一点的办法。
接着宋安然又想到了颜老太太的身体。万一颜老太太又个三长两短,加上吴国公过世,那晋国公府真的危矣。
宋安然当机立断,赶紧回到遥光阁,给颜宓去信。
颜宓必须抓紧时间处理江南的事情,以便随时回京策应。
宋安然在信里面写了吴国公病入膏盲,颜老太太偶感风寒的事情。还写了自己的担心。宋安然希望颜宓能过做出正确的判断。
信件写完,宋安然命人送出去。
白一带着霍大夫上吴国公府。得知霍大夫亲自上门给吴国公看病,容家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就将霍大夫请了进去。
白一理所当然地跟在霍大夫身后,一起进了吴国公府。
吴国公府躺在床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枯瘦的老人,完全没有征战沙场的威武形象。回想起吴国公曾经的形象,再对比现在的形象,让人不由得生出英雄迟暮的悲凉感。
霍大夫面无表情地的给吴国公检查身体。
之前的大夫并没有说错,吴国公身体上暗伤太多。当年带兵打仗受伤,没有好好治疗,故此留下了暗疾。
如今,吴国公年纪大了,曾经还能靠身体素质硬抗的暗疾,段时间内全都发作起来。加上天气乍暖还寒,吴国公一下子就病倒了。
吴国公的病情来势汹汹,短短时间内,就摧毁了吴国公的健康,让吴国公走到了最后关头。
吴国公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只可惜容玉诈死躲在西北,吴国公府后继无人,只能将爵位传给无能的后人。想到在他死后,吴国公府就要被元康帝拆分,吴国公府的荣光不在,吴国公就很不甘心。
可惜人争不过命。现在没有时间让吴国公怀念过去,他要在临死之前安排好所有事情。无论如何,总要保住家人的性命。
吴国公却没想到,晋国公府会派霍大夫上门替他诊治身体。
不过一转眼,吴国公就想明白了。
吴国公府一垮,晋国公府的好日子也不剩多久少了。
从晋国公府的立场来看,自然是希望吴国公长久活着,替晋国公府挡在前面。
人就是这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