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千乐摇摇头,疑心自己只是看错了,本不想告诉赫连珈月,只是抬头看到他的眼睛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家主,我刚刚似乎看到海大人了。”
“赫连海?”赫连珈月挑起眉。
丁千乐点头,“可是只是一晃眼,他就不见了,我怕我看错了…”
“没关系。”赫连珈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顿了一下,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就怕他不来。”
丁千乐怔怔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他了。
两人回到奔月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赫连珈月精神不错,倒是丁千乐看起来很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令丁千乐感到惊讶的是,柳秋月竟然也在。
她坐在楼下大堂里,仍是一脸受气包的委屈模样,白依依在一旁不停地轻声劝解些什么,表情却很是气愤。
“怎么了?”丁千乐疑惑地问。
见到丁千乐,白依依叹了口气道,“秋月被她大舅母赶了出来。”
丁千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并不感觉意外,从常理上来讲,一个妇人如果若无其事地收留一个间接害了自己丈夫儿子的女人,那才叫奇怪吧。就算柳秋月当真没错,错的是她的丈夫儿子,但在那妇人眼中,柳秋月大概也是属于红颜祸水一类的吧。
“自己相公儿子做错了事,却把责任推到一个弱女子的头上,嫁祸不成还恼羞成怒!”白依依拍了一下桌子,忿忿地道,“简直岂有此理!”
柳秋月只是默默垂泪。
陪着家主在街上逛了一整天的丁千乐早已疲惫至极,所以看到家主施施然在一旁坐下的时候,便赶紧也一屁股在她们对面坐下了。
刚坐下,掌柜乌河就极有眼色地上了茶水。
道过谢,丁千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抬头便见白依依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她发表些什么意见,只得舔了舔唇,看向柳秋月,笑问,“那…柳姑娘有什么打算?”
谁知柳秋月闻言,愣了愣,哭得愈发的厉害了。
白依依瞪了丁千乐一眼,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头,低声咕哝了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丁千乐轻咳一声,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安慰一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柳秋月。
白依依怕丁千乐越哄越糟,没有再等她开口,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秋月别哭,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家不去也罢,你就跟着我吧,你比我大些,我认你做姐姐,你以后就跟着我,等以后我介绍爹和哥哥给你认识。”
“这…这怎么好…”柳秋月红着眼睛嗫嚅。
“没关系,就这样。”白依依豪爽地又拍了拍她的肩,“不哭了。”
“嗯。”柳秋月抹了抹哭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终于绽出一丝笑来。
在白依依的极力挽留之下,无处可去的柳秋月答应暂时留在奔月楼,这场面极其温馨和谐,但不知道为什么,丁千乐就突然觉得有哪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大出来,只得作罢。
“千乐。”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赫连珈月突然开口。
丁千乐回头看他。
“我累了,回房歇息吧。”赫连珈月神色淡淡地道。
丁千乐点点头,对白依依和柳秋月道了一声歉,便随着赫连珈月上楼了。刚踏上二楼,便见之前在柳秋月外祖母家门口见过的那个领头的黑衣卫正准备下楼。
见到赫连珈月,那黑衣卫拱了拱手,“赫连家主。”
赫连珈月浅笑着点了点头,便拉着丁千乐与他错身而过。
“在下谢安。”那男子突然在身后扬声道。
赫连珈月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拉着丁千乐进了房间。
张天师的劝告
虽然有些好奇一直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黑衣卫为什么突然间要对家主示好,但见赫连珈月一副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模样,丁千光便也没有多想。
回到房间头一桩事便是喂兔子,可是待丁千乐从柜子里取了胡萝卜出来准备喂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竹笼里的小白兔不见了…这几日她随赫连珈月出门闲逛,都是将小白兔留在客栈,晚上再回来喂它的,一直相安无事,想不到今日回来,竹笼里竟然就空空如也了。
“怎么了?”见丁千乐对着竹笼发呆,赫连珈月走了过来。
“小兔子不见了。”丁千乐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竹笼,发觉自己竟然有些伤心,毕竟小白兔那么可爱,一路行来也有了些感情。
赫连珈月淡淡瞥了那竹笼一眼,“没事,回头我帮你把它找回来。”
“可以吗?”丁千乐将信将疑地看向赫连珈月,他们都出去一整天了,小白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丢的,要怎么找?
赫连珈月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保证道,“当然,只要你想要,我就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
听他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丁千乐竟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连脸颊似乎都有些热了起来,她轻咳了一声,胡乱点了点头,“嗯…那个…逛了一天街有些累,我先去洗个澡。”
“好。”赫连珈月微笑。
丁千乐有些慌乱地避开了赫连珈月的视线,转身去拿干净的衣服和毛巾,然后低头匆匆走出了房间。赫连珈月看着她的背影,总是漠然的眸中透出了一线笑意,随即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竹笼,眼中的那一线笑意逐渐淡了开来。
能够解了他的封印,倒也算是有些本事。
奔月楼有专门的洗澡间,洗澡间内部划分为一个一个的小间,中间有间隔,里头放着大大的浴桶,分男浴和女浴,每日都有专人负责清洗,还算整洁卫生。丁千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颇为惊讶赞叹了一番,觉得这个洗澡间的设计感十分现代,于是总疑心是不是有其他穿越人士来过这里。
为此,她还特意咨询了奔月楼的掌柜乌河和厨子柄叔,这才得知这奔月楼原本的主人并不是乌河,而是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在败光了家业之后,才把奔月楼给卖了,让乌河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在洗澡间的门外,丁千乐碰见了白依依和柳秋月,她们正说说笑笑地相伴而来,十分要好的模样,丁千乐见此情形倒稍稍有些讶异,想不到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她们竟然已经好到如此形影不离的地步了。
“丁姑娘。”见到丁千乐,柳秋月停下脚步,十分礼貌地称呼了一声。
丁千乐笑了笑,打了招呼,和她们一起走了进去。
虽然隔着小间,但彼此间还能传话,于是丁千乐一边舒服地泡着澡一边听白依依跟柳秋月描述凉丹城的繁华,听得柳秋月又惊又羡,当下白依依又拍胸脯保证会带柳秋月去凉丹城玩,顺便带她去见一见爹和哥哥。
正听她们说笑着,丁千乐突然感觉眼前一暗,似有一道黑影掠过,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抽过一旁的衣服裹在身上,手脚利落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一日密林遇袭之后,她的身手似乎有了很大的长进。
…可是还没有等她自恋完毕,她便感觉有什么冰凉粘腻的东西贴着她的脖颈飞了过来,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啊!”就在这时,隔壁也传出了一声惊叫。
柳秋月的声音?
丁千乐怕她出事,赶紧裹了衣服冲出小间,出了小间的门一看,她傻眼了。
柳秋月那个小间的房门碎了一地,而且大概是因为冲击力太大的关系,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已经碎成了木屑,赫连珈月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面,柳秋月光溜溜地被他揽在怀里,身上竟是一丝不挂。
唔,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厢,白依依听到声响,也裹了衣服匆匆跑了出来,在见到赫连珈月揽着一丝不挂的柳秋月的时候,立时大怒,当下也不管双方是否力量悬殊太大,直接甩出黑丝便向着赫连珈月的面门直抽了过去。
这样拙劣的攻击,赫连珈月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他神色淡淡地躲过了白依依的黑丝,顺带着松了手。他一松手,柳秋月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光溜溜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搁浅的美人鱼,相当的养眼…只是那“啪”地一声,听得丁千乐牙根都疼了…
那一下定是摔得不轻吧。
“可恶!你这登徒子!”一旁的白依依见状赶紧收起攻势,拿了衣服上前裹在了正瑟瑟发抖的柳秋月身上,然后咬牙切齿地回头瞪向赫连珈月,“我倒不知道赫连家主竟是如此龌龊,你祸害了乐乐还不够,如今还想来染指秋月么?!”
被点名的丁千乐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唔?又关她什么事了?
原本垂着头的柳秋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红着眼圈拉住了怒火中烧的白依依,小声嗫嚅道,“别这样依依,是赫连家主救了我…”
“真的?”白依依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柳秋月,担心她只是跟丁千乐一样屈服在赫连珈月的淫威之下不敢说实话而已。
柳秋月点点头,哽咽道,“刚刚我正在里头沐浴,突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黑影,那黑影圈住了我的脖子,十分可怕,所以我吓得惊叫了起来,是赫连家主突然出现才吓跑那黑影的,不然的话,恐怕我已经…”
说到这里,她又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十分后怕的样子。
白依依闻言皱了皱眉,有些别扭地看了赫连珈月一眼,虽然有几分别扭,倒还是十分坦然地道了歉,“对不住,是我错怪你了。”
赫连珈月却是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直接转身走出了小间,走到了丁千乐身旁,上上下下将丁千乐打量了一番,才道,“没事吧。”
丁千乐摇摇头。
“我在房间听到你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赫连珈月轻声问。
…明明是循着千乐的声音找来的,却是冲进柳秋月的房间呢,赫连珈月眯了眯眼睛,又瞧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的柳秋月。
似乎是察觉到了赫连珈月的视线,柳秋月瑟缩了一下,默默地垂下头去,白依依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狠狠一眼瞪了过来。
“嗯。”丁千乐犹豫了一下,才道,“和柳姑娘一样,我正在里面泡澡,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黑影,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的脖子,那感觉…十分的奇怪,所以才忍不住叫出声的。”丁千乐一边说,一边有些心神不宁地想,那个奇怪的黑影…似乎和那个新嫁娘失踪事件中的黑影有些相似之处呢…
赫连珈月却是点点头,没有再细问,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好”,便牵着丁千乐的手走出洗澡间,回房去了。
因为这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丁千乐一时有些消化不能,于是晚上难得地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反反覆复地想了许久,那个长得像赫连海的男人,突然失踪的小白兔,还有那个出现在洗澡间的奇怪黑影,看似毫无关联的三件事,却在时间点上有着奇妙的联系,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怎么了,睡不着?”感觉到丁千乐有些混乱的呼吸,赫连珈月侧了个身,伸手便将她勾入怀中。
“嗯。”丁千乐动了动,十分自然地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睡姿,“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心里不太安稳。”
赫连珈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
拍着拍着,丁千乐紧绷的神经便渐渐舒缓了开来,慢慢地竟是睡着了。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丁千乐披了衣服下床,却听到柜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打开柜子,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昨天不见了的小白兔竟然好端端地待在竹笼里啃里萝卜…
见丁千乐看它,小白兔抬起红红的眼睛瞪了她一眼。
丁千乐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侧头看了一眼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赫连珈月,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些许。
心情似乎骤然就明媚了起来。
手脚利落地洗漱之后,丁千乐便下楼去给他准备早膳了。
听着丁千乐开门走出去,又轻轻带上房门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赫连珈月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也是带着一抹笑。
蹲在竹笼里的小白兔忿忿地咬了一口胡萝卜,真是可恶,他们要谈情说爱,它凭什么要当炮灰啊!它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好不好啊!
这厢,丁千乐一踏进厨房,便愣了一下,厨房里除了正在忙碌着的厨子炳叔之外,柳秋月竟然也在。此时,她正低头擦拭着食盒,因为低着头的关系,露出了一截白皙柔美的后颈,那姿态看起来甚是赏心悦目。
同样是干活,美人就是不一样,擦洗东西也像绣花一样姿态优美。
…只是,美人手中的食盒貌似有些眼熟?
“丁姑娘,早。”仿佛是注意到了丁千乐的视线,柳秋月抬起头,羞羞怯怯地打了个招呼。
“早。”丁千乐笑眯眯地跟她打了招呼,便准备去洗米炖粥,转身却见她跟炳叔租的那个炉子上已经煨着粥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啊…对不住。”见丁千乐盯着那炉子看,柳秋月赶紧洗了手走上前,红着脸道歉,“昨天晚上赫连家主救了我,我十分感激,也不知该如何报答,所以便一早起来做了南瓜粥和一些小点心…”说着,惴惴不安地看了丁千乐一眼,又讷讷地道,“是我自作主张了…”
银月巫女 第32章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丁千乐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没事,反正我也是要做的,你做了我倒省事。”
听她这样说,柳秋月似乎才放下心,面上立刻绽出一丝笑容来,又赶紧拿小盘子夹了一块小点心出来递到她面前,“丁姑娘,你尝尝我做的点心,这是桂花糕。”
看着盘子里的桂花糕,丁千乐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跟柳秋月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那桂花糕做成了花朵的形状,看起来晶莹软糯,卖相极佳,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在柳秋月期待的目光下,她夹起桂花糕咬了一口,桂花淡淡的香味和糕点浅浅的甜味相得益彰,口感相当好。
“很好吃。”眯着眼睛,丁千乐真心诚意地赞道。
柳秋月便笑了起来,那笑容自嘴角微微绽开,如同被风吹开的花朵一样娇艳逼人,连丁千乐一时都忍不住看呆了。在丁千乐发呆的当口,柳秋月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准备好的点心和南瓜粥放入了一早擦洗干净的食盒里。
丁千乐陪着提着食盒的柳秋月走出厨房,还未到大堂门口,便差点被人给撞上了,好在她现在身手还算敏捷,总算是拉着柳秋月险险地避了开来,抬头一看,竟然是一身白衣的张天师。
柳秋月见是他,似乎是十分害怕的模样,一下子躲到了丁千乐的身后。
“哎呀,冲撞了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张天师觑了柳秋月一眼,大概是忌讳着凶猛的白依依,没有与她为难,只是咧了咧嘴,冲着丁千乐笑出一口白牙来,还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大概自觉很是风流倜傥。
丁千乐忍住笑,摇头表示不介意便要继续往前走,没想到那张天师竟是两手一伸,拦住了她。
“有事吗?”丁千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躲在她身后的柳秋月大概真的被他打怕了,一下子揪紧丁千乐的衣袖,十分紧张的样子。
“先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小生感激不尽,为了报答姑娘,小生有一言相告。”张天师又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文绉绉道。
“先生请讲。”丁千乐被逗乐了,点点头,故作一正本经地道。
张天师看了躲在丁千乐身后的柳秋月一眼,突然敛了笑,一把拉过丁千乐,十分严肃认真地压低了声音附耳道,“速速离开尚水县,此乃不祥之地。”
闻言,丁千乐愣了一下。
张天师留下这句劝告之后,又看了柳秋月一眼,便十分潇洒地摇着扇子走了,大概自觉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衣袂飘飘的,连走路都带着风。
丁千乐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回头便见柳秋月似乎被他吓得不轻,正苍白着面孔站在一旁发抖,便上前拉了她,安慰道:“没事的,他走了。”
柳秋月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跟着丁千乐继续往前走。
虽然这位张天师看起来各种不靠谱,但不知道为什么,丁千乐竟然觉得自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有些心神不宁。
尚水县是不祥之地?这话倒也不错,毕竟家主是因为这里有妖物作乱才来的,可是…总觉得张天师话中的意思不是那么简单…
一路走一路思索着,刚踏进大堂,便又差点被人给撞上,那是一个矮胖蓄须的中年男人,他似乎正有急事,看也未看她们一眼,便推开丁千乐急匆匆地闯进了奔月楼大堂。
此时正是早膳时间,楼下大堂里坐着几名正在用膳的黑衣卫,丁千乐认出其中有一名正是之前跟赫连珈月打过招呼的谢安。
“朱大人,一大早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见着那矮胖蓄须的中年男人,谢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扬眉道。
“…谢大人。”那男人愣了一下,原本就因为赶路而汗湿的额头又有汗珠子争先孔后的冒了出来,只一愣神,他立刻又挤出一脸的笑来,“真是对不住各位大人了,若不是有要紧事,下官也不敢打扰诸位大人用膳啊…”
这在官场上混出的人精,纵使心中正叫苦不迭,面上却还是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叫人看不出一丝不妥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尚水县的县太爷朱礼成。
他此番赶到奔月楼,要找的也不是黑衣卫,而是赫连家的家主赫连珈月。原因无他,只是新嫁娘失踪事件才不过一日光景,尚水县又出了一桩大事。
县太爷朱礼成一大早起床发现他最宠爱的小妾滟云歪着脑袋死在了他怀里,目眦尽裂,口鼻流血,死相甚是惊人,那模样吓得县太爷差点尿了床。
这事本来就应该算桩大事,更何况是发生在县太爷身上,于是县太爷大怒,勒令全体衙役不得休息,全力追查此案。直至他的心腹师爷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此事极为蹊跷,很有可能不是人力所为的时候,他才开始觉得后怕。
尚水县本来也算是富庶一方的鱼米之乡,可自从出了妖物作乱事件后,他的日子便开始变得日益艰难起来,上怕面对圣上的迁怒,下怕面对百姓的质疑,这般折磨之下,累得他的腰围生生地减了几圈,于是自黑衣卫来到了尚水县之后,他便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之打点,希望他们能够早日解决此事。
只是几天下来,黑衣卫指挥使迟迟不露面,他手下几名黑衣卫除了发现一个渴血症患者之外似乎又一点进展都没有,如今那妖物竟然已经近在咫尺,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怕。
在这样的当口,师爷提醒了县太爷一桩事情,此次因妖物作乱事件来到尚水县的,并不止黑衣卫一拨人,还有…赫连家的主人,当朝国师赫连珈月。
在朝为官的,几乎无人不知黑衣卫一向是与赫连家过不去的,表面原因是黑衣卫的主人长公主淳于红叶因赐婚不成,与赫连家主赫连珈月反目成仇,当然,这其中具体原因也无人真去深究。
虽然只是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但朱礼成在朝中也颇有耳目,自然也是晓得一些个中门道,一个是受宠的公主,一个是病弱且被阎凤九分了权的国师,站队的选择一目了然,因此才会出现赫连珈月一行人初到尚水县被刻意怠慢的事情。
然而,县太爷小妾的死亡事件压垮了尚水县百姓最后一根脆弱的神经,也让县太爷朱礼成原就不太坚韧的神经“嘎蹦”一下断了。
在生死面前,官路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尤其是在看了宠妾狰狞的死状之后,他觉得还是保命比较重要,于是才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没有见着赫连珈月,却一头撞见了先前接待过的黑衣卫…
想到这里,他已经是汗出如浆了。
“哦?发生什么事了?”谢安不耐烦他这样弯弯绕的说话方式,直截了当地问。
朱礼成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子,也不敢坐下,只得苦着脸回禀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夜里,下官的小妾死了…”
听他将整件事情说了个大概,谢安的眉头已经拢到一起去了,尚水县这一桩接着一桩发生的事情着实透着一股子的诡异感,他们一贯是与人打交道的,对涉及妖物的案件实在没有经验,指挥使大人又是一贯不管事的,一到尚水县便没了人影,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
虽然如此,作为下属的他也不好抱怨什么,更何况指挥使大人一向是直接听命于长公主的,行事哪里容得下旁人置喙。
正是为难的当口,谢安突然看到了领着柳秋月走进大堂的丁千乐,当下神色一动,起身抱拳道,“千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