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我也明白,一头是这些人,一头是那些人,你是关心则乱。”邱亚拉看看阴影中沉睡着的Allen,说:“反正我没这劲儿想那些乌七八糟的。照我说,你干脆也甭想——想也没用,你能做什么?难道胳膊肘儿还真能朝外拐?”她说着,慢慢的躺下去。

屹湘给她拉好了被子,说:“您睡吧。”

邱亚拉躺下后好久没有出声。屹湘坐在床边,正要给关了床头灯,邱亚拉翻了个身,说:“记住,谨言慎行。过些日子,会定调的…这不好歹报上都没消息嘛?”

屹湘点了点头。

她在黑影中穿过病房,走到阳台上去。

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强劲的风声马上掩盖了病房内姑姑的鼾声,和Allen匀净细微的呼吸声。她从前常常这样,听听那风声,即便是在夏日里,也有三九天寒风过顶的感觉。

此刻,听这风声,便透骨的冷。

她在这强劲的风声中朝下面望去。

三月里在东京,他在几乎同样的高度,是不是看到了她离开的背影?

她是看到了他的——落地窗边,吸着烟的一个模糊的瘦削而高大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就在她上车的一刹那。她知道自己的背影冷漠而孤绝。那一刻,他的也是一样…

她看着楼前空地上,缓缓的,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七)

车子停稳后,好久没有动静。好像就是在那里要停留休息片刻便离去似的。

屹湘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将窗帘拉好,看看在沙发上沉睡正酣的Allen,轻轻的抚摸了下他的额头。

她关上病房门出来,这才看了眼手里的手机。是滕洛尔的来电,她进了电梯才接通电话。

滕洛尔说Vanessa我能不能见见你?

屹湘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变了形的自己,说:“我想现在我们不方便见面。”

滕洛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屹湘想,滕洛尔并没有明白的说出她知道了什么。有太多的可能性,存在于这一刻。

滕洛尔说我就是想见见你。有些话最好当面说。

屹湘想,在机场看到滕洛尔的时候,她就猜到,滕洛尔不会没有下文。她曾经想过也许更大的可能会是芳菲打这个电话,可是对她来说,无论此时面对谁,都势必处于一样的“无话可说”境地,何况她确实什么都不想说。于是她说洛尔,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情。

她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大楼的门已经上锁,她跟值班室的师傅说:“我父亲在外面,您能不能让我出去见见他?”

那中年男子看了她一会儿,很痛快的起身给她开门,说:“快一点儿。可不能开太多的特例。”

屹湘道谢说好的我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朝着那辆黑色轿车走去。还没有走到,前面车门已经开了。她微笑着跟父亲的老司机和老秘书打招呼,说:“廖叔叔、李叔叔,我爸在车上吧?”

她看到这架势,心知这两人同时下车来当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特别尊贵。显然是她的来意不但父亲已经猜到,而且身边的人也都知道这父女二人的脾气,有心让个空间给他们。果然这两人笑着一个说“我们俩站这儿抽口烟”一个说“等下你爸爸还要去开会啊”,就往旁边走了两步。

“湘湘。”邱亚非推开车门,屹湘还没有叫他,便被他的样子弄的一愣。

“爸,不舒服嘛?”她急忙伸手去触父亲的额头,温温的,湿漉漉的。她几乎立刻出了一身的冷汗,紧抓着父亲的手。

邱亚非见她紧张,摆摆手说:“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你回来了,怎么不给爸爸打个电话?”

屹湘仔细的看着父亲,确定的确没事,才放了点儿心。

“哥说您忙。”她回答。父亲的手被她握在手掌心里,按摩着手上的穴位,她低了头,说:“再说,我觉得还是不在这个时候打扰您的好。”

邱亚非的手被女儿粗糙的手指尖来回的按摩着,一会儿就有种气血流通后的温热从肌肤表面渐渐渗进骨肉中。他看着女儿额上的刘海儿轻轻的晃着,紧绷的小脸儿上,分明是隐忍不发的脾气——就算是忍着,这说出来的话,也很带劲儿了。他眉目舒展开。要是这时候没有脾气,还真就不是他邱亚非的女儿了!

屹湘转眼看了看父亲的表情,见父亲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她松了松手上的劲儿,说:“姑姑状况不错,医生说最多再有一个周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这儿没什么事,您快回去吧。赵叔叔说您等会儿还有会要开…”

“湘湘。”邱亚非心平气和的叫着女儿,“你这是撵你老爸走啊?这么多天不见,没话跟老爸说啊?”

屹湘看着父亲消瘦而憔悴的面容,因为连续熬夜而显得发红的面颊和有血丝的眼睛,这都是肝火很盛的表现——她看着父亲就想到另一张憔悴消瘦的脸。胸口不断翻涌的气浪,让她有些困难的压制着自己不要立即爆发出来。

只是她再忍,也不能在父亲面前忍了。她咬了会儿牙关,说:“我不撵您走,您也不上去不是吗?我在上面站了那么久,这车子就停了多久,我知道我不下来,今天、明天、还不知道有多少天我都见不着您。我就是有话跟您说见一面也难…我不撵您走,要跟您说什么?爸,我要说的,早就说过了;我没说的,您也心知肚明。我不是那么不懂事儿,拿那些话现在再来给您添堵…可是爸,我看着哥,看着您,看着我妈,我害怕…我知道你们爱我,可我不知道的、不让我知道的也太多了。”屹湘转开脸。

“你想知道什么,湘湘?都可以问爸爸。”邱亚非温和的说。

“我能问吗?”屹湘望着月光下泛着薄光的水泥地面,惨灰。要问什么,从何问起?

“当然。”

“爸,我想见个人,请您允许…”

“你要见谁,随时可以。不用我同意。”邱亚非温和的说。这么温和的不带感情倾向的语句,轻易的就出了口。显然他是经过斟酌和深思的。

屹湘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不愿意再打您的脸。”心里一潮一潮的涌动,都冷冰冰的。她知道父亲一定会这么说。这是对她的信任,也是一种胜券在握。

“我以前也不愿意,但是没能做到。您放心我是您的女儿,无论何时都会跟您步调一致。只不过有些东西,该还的,我要还回去。”

邱亚非静静的看着女儿的眼睛。

他沉吟片刻,说:“湘湘,亚宁的事,我有数。”

“但是?”屹湘听出父亲语气中的一丝犹豫。

“我留了余地,他却没有给自己留余地。”邱亚非说着,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湘湘。”

“等等,爸爸。”屹湘说。

“好。”

“…他没给自己留余地…意思是,不该他扛的,他都扛了,是吗?”屹湘看着父亲。

邱亚非沉默。

“我…还能再见到他嘛?”她问。

邱亚非伸手,按了下屹湘的肩膀。

屹湘的肩膀随着这一按,塌下了一寸。她睁大眼睛,不让眼睛里有些什么东西流露出来,她点着头说:“我应该明白了…您路上小心。”

“湘湘?”邱亚非仍握着屹湘的肩膀。屹湘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但是他也不知此时该如何往下说。

“再见,爸。”

她总还算明白。对父亲来说,也许这一仗会赢,但赢的会不够漂亮。因为,最重的打击,竟然打到了原本也许最不重要的一颗棋子身上…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偏偏又是最致命的。

她木然的站在车边。

邱亚非看到屹湘站在原地不动。若不是她那僵硬的表情,这简直是父女俩最日常最普通的一次道别。车子启动了,他以为也许屹湘会追过来,但她脚下生根一样,没有任何表示。他最终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些回去,将车窗上的白纱帘拉上了。

快开到大门处,李秘书说:“湘湘还在那儿呢。”

邱亚非合上眼帘。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倔强的女儿还在那儿。

他竟长出了口气,问:“那边怎么样了?”

“滕美杏回来了。”李秘书说。

邱亚非嗯了一声。

滕美杏是董其昌轻易不会动用的一步棋。看来为了保住董亚宁,他是所有的力量都要用上了。

白纱帘后,光影重重,忽明忽暗。

他原本是想借着探访下妹妹、见见女儿而缓解下紧张沉重的心情,此时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紧更沉。

他也是个父亲,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父亲黑色的车子消失在黑夜中,屹湘听到有人叫她,说要锁门了姑娘,快些进来吧。

她迅速的跑了过去,钻进玻璃门去仍是没有停住。她没有乘电梯,而是一路跑进了楼梯间。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她的脚步声很轻,感应灯都没有亮起来,只有安全通道标志那绿莹莹的亮光,鬼火一样指引着她,耳边有粗重的喘息声、而且越来越粗重,似乎有什么在跟着她…楼梯好像怎么爬也爬不到尽头,胸口的刺痛越来越剧烈。她应该停下来休息,可她不能停。

绿莹莹的亮光处,那字迹愈来愈模糊。

“嘭”的一下,脚下打滑,她整个人扑在楼梯上,头顶的灯亮了。

膝盖骨碎掉一样的疼。

她扭曲着双腿,坐在台阶上,大口的喘着气,胸口淤积的那团气,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给爆掉。

楼梯间里再次黑了,只剩下绿莹莹的鬼火,在跳跃。

她湿淋淋的脸上,则不住的往下流淌着热乎乎的液体…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八)

黑洞洞的楼梯间里响起悠扬的音乐。大提琴低回悠扬的唱起。

她听着觉得很遥远。一时也听不出是什么曲子来。

绿莹莹的鬼火一般的光渐渐清晰,音乐声戛然而止。

她反应过来,是口袋里的手机在响——不知何时,手机铃音被换成了音乐?她总是使用那种单调的默认铃音的。手机在手掌上,屏幕处亮的刺目。她眯了下眼,似听见笑声…晚上坐在姑姑床边说话的时候,Allen似乎是拿了她的手机玩了一会儿的。

她想起Allen和姑姑来,意识到自己出来太久了,急着起身。膝盖骨处咔吧一声细响,伴随着便是尖锐的疼。她吸了口凉气…打进来的这个电话,来自叶崇磬。她一边走,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回去。

大提琴音再次响起,她接通了。也许是楼梯间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叶崇磬喂了一声便问:“你没事吧?还好吗?”

她看着那安全通道标记,黑洞洞的空间里唯一的亮,回答:“没事。还好。”

叶崇磬沉默了。

她也知道自己欲盖弥彰,更知道叶崇磬这样的沉默,显然是不信她,可也只好跟着沉默。

叶崇磬片刻之后便叹了口气,说:“晚上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太闹腾了,散了席才看到有一个你打来的电话…”

“我没有…”她忙说。

Allen那可爱的小脸儿出现在黑暗的视野内。她走的脚步重了些,灯光驱走了黑暗。她眼睛被光亮刺着,热乎乎的有些什么在涌动。

她每走一步,膝盖都在疼。越疼越清醒。

“我也觉得你没有。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数都数的过来。”叶崇磬此时讲话比平时要缓慢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不过我还真希望是你打的。我还是刚刚回家见到崇碧,才知道你回来了。打过来问问你,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还好。”她又说。

“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我知道,只要我问你,你永远是还好。”叶崇磬说。

“嗯。”她应着。喉头很硬。这个字也就是硬挤出来的。她随后掩住了话筒。

“你在哭?”叶崇磬问。

屹湘想说没有。擦了下脸上,湿乎乎的,却真的是两行泪。

“你喝了多少酒?”她反问。有点儿不太像叶崇磬。他总是看穿也不说穿…不是,此时是听出来也不会说出来。他却偏偏说出来了。

“也不算多。四个人,三瓶茅台两瓶五粮液外加一瓶不知道哪儿来的冰酒。我喝的是最少的。”叶崇磬轻声的笑着。还能这么清晰的算计着喝了多少酒。“有话要跟我说?”

“嗯。”屹湘应着。她推开楼梯间大门。一身的汗,走廊中的温度低,忽然的罩在身上,她浑身寒毛骤然竖起。“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为了亚宁吧?”叶崇磬轻声的问。没等屹湘回答,他说:“找我帮忙,你这会儿能帮上他的,恐怕只有那一样。这几天我忙,抽不出时间来,方便的话,你上来我办公室吧。具体的等见面再谈。”

屹湘听着叶崇磬和缓中变的有些冷淡的语调,咬了下嘴唇,说:“好。我明天再给你电话…你休息吧。晚安。”

叶崇磬没有吭声,也没挂电话。

屹湘说:“喝点蜂蜜水,明早起来再来一杯,不然…”

电话挂断了。

她对着空气说:“…明天早上会头疼的。”

****************

粟茂茂刚进恒泰大厦的大门,便看见一个小巧玲珑的背影,正站在前台处,与接待员讲话。她走近些,听见她跟接待员说我找总经理办公室秘书Sophie小姐,请告诉她我是郗屹湘。

粟茂茂打量着屹湘:一身芥末绿的丝绸衣衫,头上随意的挽了个发髻,看上去清爽无比。

接待员很快便给了屹湘一张卡片让她别在身上,告诉她说:“Sophie小姐一早打过招呼,请郗小姐乘专用电梯直接上去——前面左转,2号电梯。Sophie小姐马上下来。您先请。”

屹湘接过卡片来看,上面印着访客号码,她随手夹在衣襟上,照着接待员的指引往2号电梯走去。

屹湘站定后发觉身后站着人,一侧脸见是粟茂茂,略点了点头,打个招呼:“你好。”她是知道粟茂茂在恒泰工作的。当然也知道粟茂茂为什么会在恒泰工作。

“你好。”粟茂茂一对眼睛仍没离开屹湘的脸,目光锐利到咄咄逼人。

屹湘已经适应了粟茂茂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流露出来的这种不友善。粟茂茂丝毫不掩饰这种情绪,大概不是因为不知道这并不礼貌,而是粟茂茂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更确切的说是为了谁。

打过招呼之后似乎也没有进一步寒暄的必要,屹湘默默的站着,等着电梯下来。就在她几乎忘了身边还有粟茂茂这个人的时候,粟茂茂说:“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们那样。”

她站的位置,距离郗屹湘只有两步。她甚至看得清楚郗屹湘发髻下方落下的细碎头发,柔软的,没有形状的,随意的落着,齐着颈间的丝质堆领…她说了这话,郗屹湘仰了下头,似乎那显示电梯到达几楼的数字,比她说的话更重要。但她知道郗屹湘肯定是听得到的。

“叶崇磬是个受过伤的人,让他真心的再次爱上一个人,算你有本事。但是你要是敢伤害他,我饶不了你。我才不管你是谁。在我眼里,你不单单是配不上他而已。”粟茂茂冷冷的说。

这话,都不止是刻薄鄙夷可以形容了。

第二十六章 霁月光风的辉映(九)

屹湘当然听得出来,粟茂茂话里有话。她缓缓的转了下身,还未开口,先微笑了一下。

粟茂茂看到她精致的脸上这一丝轻笑,皱了下眉。

“茂茂,这里是你工作的地方,在这儿说这些,你不觉得不合适啊?”屹湘听到身后“叮”的一声,知道电梯来了,但她不急着转身,而是继续微笑着看粟茂茂。

粟茂茂抱起手臂。

“叶崇磬,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任何女人都不想放过这样的好男人,包括我。”屹湘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压低。她看着粟茂茂身侧握起的拳,心想要不是风度教养管着,粟茂茂都想动手掐她了吧。不过换了她在粟茂茂这个年纪,听到这样的话,也保不齐早拿大耳刮子招呼人了。她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些。粟茂茂,还是年轻些。正在浮躁的也是说话做事不管不顾的年纪呢。

粟茂茂说:“我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但是我也没有选个个合适的地方跟你聊天的心情。”

“是啊,我不单是配不上叶崇磬,也配不上跟你平起平坐,是吧?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用什么立场呢?”屹湘问。

粟茂茂脸上红了。

“成熟点儿,茂茂。现在的你,叶崇磬是不会选的。即便是像你说的,我配不上他。”屹湘敛了笑容,黑黑的眼睛里,冷意渐渐透出来。“还有,不管你怎么关心他,也没有权利来跟我说这些话。”

她说完便一转身,看到电梯门口站着的高挑美丽的女子,正是Sophie。

Sophie这才开口:“郗小姐,请。”她侧了身,站在电梯门边。

“谢谢。”屹湘进了电梯。只是一转身的工夫,她已经神色如常。电梯门合上,粟茂茂也跟着消失了——年轻的粟茂茂的红苹果般的可爱面孔,就算在又气又恼的时候,还是好看的。

“不谢。”Sophie说,“叶先生刚刚散会,在见客。要请您稍等。”

“没关系。”屹湘靠在电梯壁上。身上有些乏力。对着粟茂茂竖起全身的刺来,还是花了些力气。多多少少有些后悔。粟茂茂,也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深爱着某个男人难以自拔的女孩子…在她这样的年纪,爱情总是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远远的,高于了其他的一切。包括自尊心,还有理智。

她能觉察到,自己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刺已经平复了。比较起来,这等冷言冷语,真算不了什么。她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

“郗小姐?”Sophie请屹湘跟自己来。只走了两步,屹湘看到迎面而来的男人,看见她,那男人站住了。Sophie照例也称呼了一声“叶先生”。

叶崇磐上下打量屹湘一番,说:“好久不见,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嘛。前些天听说你回纽约了,这是刚回来吧?”

屹湘点点头说是。

“瞧这样子也不是来见我的,我没这么大脸。”叶崇磐双手插在马甲口袋处,似笑非笑的,转脸对着Sophie说:“你主子那法国客人还没滚蛋?真亏了他耐心烦儿,才多大点儿生意,琐碎死人呢。”

Sophie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屹湘见叶崇磐在公司里也还是老做派,真有些叹为观止,还好叶崇磐接着便说自己有事儿,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竟是哼着小曲儿…屹湘愣了一下。

叶崇磐哼的是《坐宫》。

“湘湘,中午有空要不一起吃饭吧?叫上小磬?”叶崇磐已经走远了,隔了大老远却站住了喊道。

屹湘摇头。

偌大的空间里就他们三个人,除此之外全都是密闭的门,叶崇磐旁若无人的喊着,也让屹湘觉得老大不自在。

“那得了改日吧。”叶崇磐挥了下手,敲了敲面前那间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屹湘回身看着沉静的Sophie,发现Sophie的面部表情有点儿奇怪,便问:“他平时也这样?”

Sophie点头,说:“是。”她看看屹湘,没有说出口。叶崇磐是想唱就唱,想跳就跳。业务上借口不懂根本就不管正事儿。累了她的老板。“您要喝点儿什么?我给您准备。”

她们正说着,叶崇磬办公室门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两位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叶崇磬紧随其后。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叶崇磬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游刃有余。他正用流利的法语跟客人微笑着交谈、握手道别。屹湘听出来他们聊的是昨天喝的酒。

屹湘还是第一次在叶崇磬工作的地方看到他,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陌生。她没来由的有些忐忑。联想起昨晚电话中,叶崇磬那语气。

叶崇磬就跟没看到她似的,让Sophie送客人下去,直到看着客人走远,才回身对着屹湘。但没立即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她。

屹湘的目光齐平的落在叶崇磬胸口处。叶崇磬浅蓝色的衬衫上,银色贝壳纽扣紧密的扣着,袖子却卷了起来,严谨中露出些散漫来。她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