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湘跟着笑。
“上回跟你说的事情,可要提上日程了啊。”郗广舒拿着一柄小小的银剪,从根上剪了一小条枯叶。“那小伙子也是最近刚回国休假。你看看,这个周末行不行?”
屹湘盯着桌子上这盆“晨星”,兰香馥郁浓厚,却像母亲的话,让她头晕。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五)
她扯着衣袖握在手心里揉搓着,继续听母亲说。
“…性格很好,从业务能力到待人处事,都是这一茬儿里面拔尖儿的——对了,爸爸也知道他,我跟他提的时候,爸爸就说这个小伙子还不错——你看,别人的意见可以不考虑,爸爸的眼光总差不离儿吧?”郗广舒将手里的小银剪搁下,喷壶掂在手里,看了沉默的女儿一眼,又补充道:“照片在我书桌左边抽屉里,你去看看。怎么不说话?”
屹湘说:“好。”
郗广舒用手背蹭了下女儿的下巴,说:“洗洗手,我们吃饭。”
“嗯。”屹湘说着站起来,“我先回房拿点儿东西。”
“好。对了,今天崇碧还说,你叶伯母问起,哪天你有空,过去他们家吃顿便饭,看你的时间。你记得跟崇碧说说。”郗广舒凑近了她侍弄的兰花,闲闲的说。
“就我?”屹湘已经走到了门边,听母亲这么说,问道。
“就你。”郗广舒笑了,“怎么,你还当不得这一顿饭啊?瞧你把崇碧打扮的那个漂亮劲儿的。”
“那还不都是该做的。”屹湘开了门。去叶家吃饭?没的受那个拘束做什么。不过,看母亲这个意思,不反对她去。“您是不是想让我吃点儿回来啊?崇碧整天在咱们家麻烦您。”
郗广舒笑着,说:“这儿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屹湘看着母亲精心的侍弄着兰花,这么温和的跟自己说着话,好像令她很愉悦。
“还有,我没跟你说吧?”郗广舒抬头,看着屹湘说:“那小伙子叫阮尧。你在仙台的时候,就是他在帮忙找你——去吧。”郗广舒说完,依旧去修剪兰花。
屹湘倒没想到自己跟这位父母认可的对象还有这样的渊源。在那样的混乱之中,留下来的记忆除了惶恐还有疼痛,倒把他和他的电话忘的几乎一干二净…她笑着说:“妈妈,您真是太懂得把最重要的话留到最后说这个道理了。我真的还就非去不成了。”她说着人便出了门。
吃完晚饭她要走的时候,到底被母亲揪住,塞了一个信封到她的手里。嗔怪的看着她。她拿着信封往外走,听母亲在身后唠叨:“电话号码在信封里…周六下午,别忘了。”
她硬是将母亲推回房里去,关了房门,不要她再送出来。一个人快快的穿过院子走出去,又快快的发动起车子。信封被她塞进了包里去。
车子要出巷口的时候,后面一辆银色的corvette追了上来。屹湘下意识的减速,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样子熟悉的车子。此处暗了些,她没看清车牌,也没等来鸣笛。出了巷口那车子迅速的超了她的车,车里的人在超车的瞬间看了她一眼。
屹湘认出来,是粟茂茂,并不是叶崇磬。看来,这款车子在京城里虽然少见,但是同好者也并不是没有。
她撑着腮,仍不疾不徐的开着车,眼见着粟茂茂的车子迅速消失在车流中,心情有点儿沉。
血缘的关系,茂茂长的像菁菁。那时而活泼、时而乖巧、时而温柔、又时而鬼精灵的性情,尤其像。想必,也是个让人爱恨之间都不忍释手的女孩子吧…
她的车子开的越来越慢。
到住处的时候,看看电子钟,竟然比平时足足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楼下的保安开玩笑问郗小姐今天是不是“被”夜游车河了?说着将两个纸盒子交给她,说是一位先生送来的。
屹湘接过这两个挺沉的盒子,一看上面的封条就明白这些是陈太让家本带给她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抱上了楼,进门坐在地板上就喘粗气。家本的电话打进来,告诉她其中一个盒子里有两张邀请函,“月中的五周年庆典,特别给你的邀请函。”
屹湘没有立即答复,家本那边好像也很忙,只说了句再通电话便挂了。屹湘开了箱子查看,里面色色都是她在美国用惯了的些东西,从吃的到用的,甚至还有穿的。她呆坐了半晌,望着这些并不值钱的零零碎碎,委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只知道陈太细心,却不知道陈太对她用心到了这种程度…她随手拿起一盒化妆棉,翻过来一看,made-in-china,赫然在目。想笑,没笑出来。
她拨了电话给陈太,电话里跟刚刚起床的她聊着天,顺手将家本给她的邀请函和刚刚从包里拿出来的信封放在了一处。
信封还是打开了,她看到了那张照片。
陈太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她看着照片里那个微笑着的人像,吸了口气,说:“有啊,要去相亲了。”
那边陈太立即很有兴趣的追问她究竟。直到收线,都兴致盎然,完全忘了她是自己极力想要推到外甥身边的女子了。
屹湘忍不住想笑。她再把照片拿近些,看着。
阮尧,是吧?
模样可够俊的呢。
…
她如期赴约,见到阮尧本人,才觉得其实母亲的形容、包括照片,都不足以将阮尧出色的外表表达出来。
阮尧实在是出色。
斯文俊秀,而且沉稳,这并不意味着他死板无趣。坐在她对面,阮尧侃侃而谈,从容淡定。为了让两人的初次会面尽量显得气氛融洽,他话题也尽量的选择跟她的职业和求学背景相关的。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做了功课的,然而又绝不夸夸其谈。
屹湘听的多、说的少,也不太动问,倒是打量着阮尧的时候,很有点儿探究的意思。
“Vanessa?”阮尧叫屹湘第三声的时候,屹湘才听到。
“对不起。”屹湘说,“我刚刚有点儿走神。抱歉,最近休息的不是很好。”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阮尧笑道。
屹湘盯着阮尧袖口的那一粒青花瓷袖扣,问:“你喜欢古董饰品?”
阮尧抬了一下手腕子,笑问:“这个么?是我父亲送我的礼物。考进外交部的时候。”
“袖扣,男人唯一的首饰。有人这么说。”屹湘微笑。
阮尧笑了,说:“这是你的专业知识。我只是觉得这个好看——搭配的还好?”
“很不错。”屹湘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她自己想想,也许是她见了阮尧以来说的最聚精会神真心实意的话了。“有一件事,我得谢谢你。”
阮尧看着她的眼睛,笑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用客气。其实,那是我的工作,对你来说,并不算特殊照顾。再说,你也没接受。”
“话是那么说,还是让你费心了。”
“当时不是费心,是担心。”阮尧说,“还担心你的家人。得不到确切消息,最担惊受怕的是他们。”
屹湘沉默。心里酸酸的。她掩饰的拿起杯子来喝了口茶。
阮尧看着她,继续说:“而且,你的语气比当时的状况还恶劣。”
“抱歉。”屹湘觉得脸热了。
“没什么。你肯定有你那么做的理由。所以,”阮尧摆手,“你就别再说什么抱歉啊对不起了。再这样,我不好意思了。”
屹湘看着阮尧,说:“好。谢谢你。”
“这个也不用再说了。”阮尧笑笑的,抬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谈谈天气都比说这些客气话好很多,是不是?”
“那后来,有没有人再去麻烦你?”屹湘问。
阮尧想了想,说:“你指的是那几个理直气壮的报上你的大名要我安排住宿的学生嘛?”
“真的去找你了。他们帮我回到东京,我无以为报。”屹湘说。
“才不是无以为报,你是故意的给我找点儿麻烦吧?”阮尧笑着说,“我知道,当时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你讨厌我。”
“是。是有点儿。”屹湘承认。
说到这里,好像两人又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屹湘看了看时间,阮尧便会意,说:“你是不是还有事情?那我们再联络。”
屹湘点头。
但她直觉阮尧不会跟她再联络了。于是很客气的跟他握手道别。
阮尧走的时候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得体,将他简单朴素的名片留了下来。屹湘说她再坐一会儿,阮尧也没有坚持一定送她回家。
阮尧走后屹湘就呆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直到桌上的茶都凉了,她还是不想动。
“郗小姐?”侍应生过来。
屹湘抬头,刚要说自己马上结账,就见侍应生微笑着说:“那边的先生问,您要不要过去一坐?”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六)
屹湘略皱眉。
侍应生随后稍稍转了下身,伸手示意屹湘朝对面雅座看。
隔了两重珠帘,她辨认对面雅座里的人。
刚刚她虽然全副精神没有都放在阮尧身上,也没有特别注意别处。
此时对面雅座束手而立的叶崇磬,真有些意外了。
她一时没有移动,只是看那身长玉立的叶崇磬,对她稍稍的歪了一下头,无声的询问她是否乐意过来一坐。叶崇磬闲闲的模样,真正是一副趁着周末闲暇的时刻、特地选了半壁这样舒服至极的地方来品茶似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抽了银包出来。
侍应生笑,说阮先生走的时候结过账了。
屹湘点点头。
阮先生,阮尧。怎么他刚刚离开,她却好像觉得这次会面,已然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似的…刚刚打开的银包又收回去,人也跟着便站了起来,朝对面走去。
叶崇磬也往前走了几步,亲手替她打了珠帘。
屹湘道谢。
进来一打量这间雅座,比刚刚她所在的那间小一些,却更显得精致。桌上茶具茶桶密密的摆着,空气里氤氲着各色的茶香,混合起来有股子深深的醉人的味道。像陈年的酒。
屹湘说:“好香的茶。”说着话,看看桌边位子上,显然叶崇磬另有朋友在,于是并没有贸然就座。
况且她今天穿的有点儿过于正式,总有些不得便的感觉——叶崇磬见她特地换了合体的茶色的套装,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倒觉得她额外显得神采奕奕起来。于是莞尔一笑,替她挪开了椅子。
“请坐。”叶崇磬说。
“谢谢。”屹湘过去,“好巧。”她轻声说,看看叶崇磬,他也坐了下来。不知道刚刚她跟阮尧的会面,他看到多少又听到多少。想到这儿,她微微侧了下脸,看着外面。应该,听不到什么吧…
“我偶尔跟朋友约在这里。”叶崇磬说。看出屹湘有些不自在,却只当没有见到,问:“喝点儿什么茶?”
“我喝了不少了。”屹湘坦白的说。好像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喝茶似的,刚刚一杯接一杯的。茶再好,却也有些饮不知味。
“我想你是没精神品茶——试试,这是新上市的茶。别处喝不到的。”叶崇磬给她倒了一杯,又将面前的九九果盒往她面前稍稍一推,说:“先吃点儿东西…茶虽好,不喜欢也别勉强。”
屹湘只觉得他最后一句话里有话,捻了一颗松子,想要说什么,见叶崇磬很自然的在收拾着面前凌乱摆放的茶具——她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灵活的左右晃动间,茶桌上渐渐的布局清晰起来;他像是忽然间意识到,将原本卷到手肘处的袖子落下来,手腕上那枚银色的素表只露出弯弯的一道浅沿…她想自己也是太过敏感了,叶崇磬话里未必有什么暗示,于是“嗯”了一声,抿口茶,瞟一眼对面座上的外套,问:“不会打扰你们谈事情?”
“正经事总是见面三分钟内就说完了——剩下的无非是在一起扯闲篇儿,今儿主要是来试试新茶…说着就回来了,你认识的,都不是外人…”
屹湘心想怎么就“不是外人”了,心念未了,外面脚步声轻轻近了,珠帘一动,身边一阵微风过,就听叶崇磬笑道:“你这电话也打太久了。”
随着清爽的微风,是爽朗的笑。
屹湘听到,瞅着面前茶杯的眼神便一黯。只是再抬眼间,脸上便挂了矜持了礼貌的微笑,眼睛里也是柔波闪闪,望了董亚宁——那董亚宁比上回相见,发型大变,修剪的几乎贴着头皮的乌发根根直竖,对着光,发根处似有金光,金针似的,让他气质中刚猛决断的部分,纤毫毕现。
冷兵器似的一个人,又显得清瘦些。
叶崇磬示意屹湘试试别的茶。她微笑点头。
“我这手机不能开。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董亚宁坐下来,将手机按在桌上,拿起茶杯来喝一口,那是叶崇磬刚刚替他换的一杯,他饮下去,两道浓眉一拧,说:“老金还就跟我吹说这茶有多么多么好,我喝着倒真不如‘墨宝’。”他说完,才看了屹湘一眼,眉目舒展开来,略点了一下头。
“品茶也该从淡至浓,‘墨宝’浓烈,你一上来就喝过那个,其他的什么还压得住?不过,‘墨宝’果然是你的茶,别的不喝也罢了。”叶崇磬转头问屹湘:“屹湘,你觉得呢?”
“挺好。”屹湘说,“我的意见可做不得准。我对红茶尤其没有品味可言。”
“靠直觉就好。直觉往往最准确。”叶崇磬拿起另一把茶壶,浅浅的倒了一杯给她,“再试试这个。”
“没有那个好。”屹湘将面前的几杯茶摆在一处。叶崇磬果然如崇碧所说,善用玻璃杯盛茶汤——她看一眼他们刚刚在讨论的“墨宝”,那色泽浓的果真如墨似漆。
“那我们不理这个舌头有问题的。”叶崇磬随手便替屹湘斟了小杯“墨宝”。屹湘握在手里,没有立刻就饮。
董亚宁端起杯子。清亮的目光在屹湘跟崇磬周遭一转,饮一口茶,抬手拿了手机和外衣,说:“我该走了——晚上这顿又逃不过了。先进了这么多涮肠水,这会儿简直前胸贴后背,等下我可要来顿饕餮大餐。你来不来?我一个人对付那帮虎狼,犯怵。”
叶崇磬笑了下,说:“这几天财经版头条都是你,也该得意忘形一下。我就不奉陪了,难得清净的喝杯茶。”
董亚宁眉开眼笑的,说:“你自个儿不来的,那就别怪我有好酒好菜不想着你、只惦记着你的钱了啊。”他说着站起来,外衣搭在手臂上,看了眼屹湘,也对她点点头,说:“我先走一步,回见了。”
“再见。”屹湘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董亚宁人已经甩脱珠帘走了出去,他瘦削而高大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槅扇外,一会儿,不见了。珠帘稀里哗啦的乱晃一气,惊涛骇浪一般。她低头看下表,说:“叶大哥,我也该走了。”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七)
叶崇磬问:“开车来了吗?”
“没有。”这儿距离她的住处步行也不过三五分钟,她干脆就走着来的。穿着高跟鞋一路走过来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想想自己此番也真是有勇气。
她拿起“墨宝”来,喝了一小口。那苦涩顿时淹没了她每一颗的味蕾。她慌忙咽下去。只有一会儿,一股甘香却随着茶汤落下之后升了起来。
“我送你吧。”叶崇磬很自然的说。
“不用。我不耽误你了。”屹湘顿了顿,说,“我另外有约。”她仍端着茶杯,一小口,又饮了一小口。还是苦涩,却回味无穷。
真的,整个下午饮过的茶,此时仿佛全都云开雾散般的消失了似的。
“好霸道的茶。”她说。
叶崇磬看着屹湘饮了“墨宝”之后的反应,此时才说:“小心,这茶会上瘾的。”
屹湘放下了茶杯。口中茶香越聚越浓艳,人的精神都跟着提振了似的。会上瘾?她有些相信了。
叶崇磬跟她一起站了起来,说:“就载你一程好了。去哪儿?”已经不容拒绝。
“不远。打车也就是起步价就到。”屹湘说,看叶崇磬已经穿上外衣要走,“就是我得先去拿点儿东西——今儿是我师父的寿辰…”她慢慢的说着,走在叶崇磬身前,往大门方向去。
叶崇磬从侍应生手里接过一个小纸袋,门外他的车已经停在那儿,他替屹湘开了车门。上车将纸袋递给她。
纸袋很轻,屹湘打开一点,里面的锡纸包上贴着白色的小标签,“墨宝”。她看向叶崇磬,“给我的?不是说会上瘾?”
叶崇磬点头,“有一两样欲罢不能的嗜好的话,日子过的更有滋味。”他看着前方,董亚宁的车子就在前面。他鸣笛。董亚宁今天换了辆新车。果然人逢喜事的样子,宝马香车看起来跟他的人一样有精神。董亚宁的车子飘来飘去,像是在玩儿飘移似的,他动了动眉,说:“这人真是,车开成这样——难不成醉茶了?”
屹湘看看前方董亚宁那怪里怪气的车牌号,配着那崭新的车子,说不出的张扬。她低了头,将手里的小纸袋叠好放进包里。
“前面左转?”叶崇磬问她。
“嗯。”屹湘说。
“前面也只能左转。”叶崇磬道。
屹湘抬头,叶崇磬在左转弯的时候超过了董亚宁的车,董亚宁车子嘟嘟响了两声,放慢车速,停在了路边。屹湘从后视镜里看到董亚宁正拿着电话在讲,她轻声说:“前面街口的那家糕饼店,我在那儿下车就好了…”
叶崇磬左右看了看,将车子停下来,屹湘开车门,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弯身对着车内的他说:“叶大哥?”
叶崇磬挥了挥手。
屹湘往糕饼店里去。
叶崇磬降下车窗,看她挪着小碎步疾走,鞋跟又高又细,走起来快不来。他转开脸,看着董亚宁的车子仍停在后面…有好一会儿,亚宁才开车过来,经过的时候,按了两下喇叭。随后风驰电掣的去了…
屹湘进了糕饼店,店员见了她,立刻将她提早订的两盒点心拿出来给她看。
屹湘对着纸条子上的点心单子核对。师父不爱吃西式点心,偏爱这家的糕点。潇潇告诉她,他每年都在这家攒两盒点心给师父送去,师父都十分欢喜。潇潇还说,师父每逢寿辰喝美了酒,反而会塞给他红包…屹湘看着店员将点心盒子里摆好的花色点心亮给她看,随后蒙上糯米纸,再盖上盒盖,用红色的纸张包裹好,一张方方的“寿”字放在最上头,端端正正的,彩带系好了,两个盒子摞起来,双手递给她。
屹湘拎着点心盒子走出店门。手里沉沉的,倒让她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低着头,听到车子响,侧脸一看,叶崇磬正开着车子慢慢的走在一边。
已近傍晚的阳光充沛而温暖,温暖中又有些薄薄的凉意,透过并不密集的嫩枝叶落下来,斑斑驳驳的罩在车子上、罩在车内那个人身上,而他的样子,似是不经意的,并不像是专门在等她、却分明又是在等她。
她走着,他缓缓的开着车子,像两道平行线,只是平行线慢慢的在靠近。
屹湘终于走到路边,说:“我前面马上就到了。”她抬手,指着前面那片暗灰色的旧旧的小区。
“嗯。”叶崇磬点头。一伸手开了车门,“那我送你过马路。”
说着,他停了车。
屹湘听到警笛声,回头看了一眼,骑着摩托车的警察在马路对面转了个向,她忙钻进车里,将点心抱在胸前,“哎呀,警察。让你乱停车。”
“我哪儿有乱停车。”叶崇磬笑着。可警察真的过来了,他只好停下。
“我盯了你有一会儿了。先生,谈恋爱也不带这样的,乱停车影响市内交通状况,你可是要挨罚了。这儿也不准停车,你还停车上人?”交警对着叶崇磬敬了个礼,嘴皮子利索的说着话,拿出相机来,拍了照,又填了罚单。
“警察先生,不是的…”屹湘歪了头,看着交警。
“不是什么呀?”交警单子已经填好,看着屹湘,倒笑了,说:“得了姑娘,下回别这么拿着,他要让您上车您就赶紧的,省的拿着劲儿还多掏两张老人头。有这空儿去喝杯咖啡不挺好?回见您呢!”他说着将罚单贴在叶崇磬前挡风玻璃内侧,敬了个礼骑上摩托车便走了。
叶崇磬似笑非笑的看着罚单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又看屹湘,说:“我说什么来着?”
屹湘憋的脸都红了,这都什么呀!真是的…她看着叶崇磬。怎么,怎么叶崇磬,私底下,是这样的?
叶崇磬在前面十字路口左转,开到了小区的入口处。年长的看门人看到屹湘,哟了一声说“是给你师父来过生日的吧”?
屹湘点头,在簿子上签了名。
又听老人家问:“多少年没见你了呢,这回是带着老公来给师父贺寿?”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八)
老人家笑眯眯的看着车子里的这对漂亮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