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升级的系统,将除了设计部成员,连Josephina也没有权限进入。

“怎样?”她问程程。

“还好。就是都说,好像有点儿保密太过了。”冯程程微笑。

屹湘说:“这还过?下次出差带你回总部,让你看看什么叫武装到牙齿。Vincent让Laura隔着玻璃对他喊话,也不让Laura进他跟设计师开会的房间。”

程程咋舌。

“每位设计师离职,是公司里离职最麻烦的,只是律师谈话便要很久,签署各种保密协议就不用替了。”屹湘笑着。想到自己上次一时冲动辞职,一直在家里等着律师上门呢…“虽然说咱们不是IT公司,用不着这么夸张保护技术秘密。不过公司运营,设计就是生命,小心些总不为过。”

冯程程点头,说:“是的。两年前公司出过这样的事。”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看屹湘。

屹湘眉尖一蹙。

程程小声说:“后来事情爆出来,汪小姐震怒。差点儿影响到她当季的设计发布,幸好当时她有备案。之前汪小姐还蛮信任那位设计师的…”她声音低低的,说到后来竟好像不太好意思。

屹湘问:“后来呢?”

“后来那位设计师去了51Woo任职。听说还做的蛮成功的。我们都说,搞不好当初那就是51Woo派来潜伏的…”冯程程说着自己都笑了,“郗小姐你不要笑我,我《潜伏》看多了。”

屹湘正听的入神,程程忽然说到“51WOO”,她心头就是一震——巧也是太巧了些吧?

“什么潜伏?”她问。

“一个电视剧。”冯程程顺带着解释了两句,然后看看时间,又催她:“到时间去杂志社拍照了。你不要迟到,让人家说你耍大牌。”

屹湘最头疼这种访问。可是呢,公司的决定,不能不配合。昨天人家主编亲自上门做访问,照准了提前送来的采访大纲提问题,多余的话半句都没问,也让她不得不配合到底——说穿了不过是选几套自己喜欢的衣服拍几张看得过去的照片,当自己木偶也就可以了。

她出门之前看了眼Josephina的办公室门,紧闭着。

这几天Josephina心情不好。长沙分店开张之后,运营上似乎出了些问题…她把两份文件交给Josephina的秘书,只说“汪小姐问起,就说我去拍专辑了。”

她转身下楼。

冯程程追上来给她塞了一个文件夹,说:“摄影师拍的三个候选首席模特的硬照,让您过目,尽快定下来,他好拍摄新专辑。”

“原来的首席呢?”屹湘问。

“回家带孩子去了。”程程笑着说,“没办法。一个模特连生孩子都不怕,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新首席选了好久,汪小姐都不能满意,说气质不够。您看看吧,若是这三个都不中意,您自个儿上阵我看也是可以的。”

屹湘挥了下文件夹,上了车说:“我倒是认识一个绝世佳人符合要求,只可惜人家是绝对不会来给咱拍照的。”说着叹了口气。

小李坐在前面笑,说:“郗小姐也是见惯了美人的,若是这么讲,那就真的是绝色了。”

屹湘说:“说的是什么呢…也专心带孩子,据说这回又要生,还一生就是俩呢…”车子一开,她翻开文件夹,打头第一份资料,回形针夹了三张硬照,她拿起其中一张来,“滕…洛尔。”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二)

她继续看着资料,比较起来,另二位候选者的履历要辉煌的多,比起这个滕洛尔来,显然也更加符合常规的LW首席模特的规格。

滕洛尔的履历表填写的十分简单。并且,相关从业的记录,空白。显然如果她不是空降的,就是被摄影师从街上捡回来的…会是那一种情况?这个大学只上了一个学期便长期休学的女孩子?她倒是有一个名校傍身。

屹湘又看了一遍滕洛尔的照片。酒醉后的跋扈、清醒时的柔媚、微笑时的爽快…黑白照片中有一张是她的侧脸,不知道是角度的原因还是怎么,竟然看上去很眼熟——屹湘看了一会儿,原来她安静下来,样子很美丽。尤其是那对眼睛。

滕洛尔有对好眼睛。

她在滕洛尔的那份资料上做了个标记。另两位的划了叉。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停车场看到滕洛尔的时候,自己目测过她的身高体型。当时只觉得滕洛尔气质野性与温柔掺杂,还是很独特的…她琢磨着,又在那个标记旁边划了个问号。

发掘和培养新模特并不是她们的工作内容。最好就是有现成而且合用的模特拿来便好用。可眼下这候选者,她都不满意。如果有可能,她很想培养自己的模特团队。

恰好今天拍摄的摄影师就是LW御用的摄影师之一Jimmy-Chow。屹湘换了套自带的衣服出镜,在摄影棚里先跟Jimmy沟通了一会儿。Jimmy便笑着说郗小姐给你拍摄还蛮有压力的,还记得第一次跟你开会,那天你总共没说几句话,可是几句话都是在批评我拍的平面广告。

屹湘说叫我Vanessa就好了。然后说:“批评的是广告,不是你——我还看过你拍的菜谱。很喜欢。”

Jimmy-Chow身材瘦削纤细,模样很俊俏,幸亏留着山羊胡子,所以并不显得太“娘”。屹湘见到Jimmy的第一面就知道为什么芳菲说不喜欢Jimmy为人。以芳菲的性格,Jimmy细致到甚至让人自然怀疑他的性向的程度,就算他能把照片拍的透过版面看得到钻石,芳菲跟他也合不来…

Jimmy笑,说看样子人还就是得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论到吃当然是最开心的。既能拍照又能享受美食,多好。

屹湘跟Jimmy聊着,Jimmy手中的镜头跟着她走。两人的态度都很自然。

屹湘问Jimmy,怎么发现了滕洛尔?她坐在一张拍摄用的道具高脚凳上。长时间的站立让她的脚踝有点儿不舒服。

Jimmy说:“在超市。”

屹湘以为他会说是在夜店。不禁微笑,“超市?”

“是啊,当时她正在水果区挑苹果,就没见过那么笨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聊了,一共买四个苹果,非要找四个一模一样的,我站在一边看了她多久、她就笨了多久,而且把能用到的表情都用过了。我就想这女孩子的表现力太好了。跟她聊了几句,难得的是人也大方。约她拍了一组照片,推荐给合适的公司——你觉得怎样?”Jimmy说着,从镜头里看屹湘——她出镜穿的衣服是纯黑色的薄棉衫裤,厚重的颜色轻盈的布料在她身上像是带起了两道不同的气流,在这样的气流中,她眉黑而发乌、唇红而齿白,每一部分都显得更加清晰。她正凝神听他讲话,神态专注,且面部表情柔和,但眼神,保留着适当的深沉和锐利。Jimmy抓住机会,捕捉她脸上转瞬即逝的细微表情。

“做首席模特的话,还是欠了些磨练——我看到她没有所属的经纪公司。”屹湘说。

“没有呢。尚是一个自由人。”Jimmy想了想,“倒是跟我说有兴趣试试,不过我猜是玩玩。”

“看她的样子是有点儿灵气。”屹湘说。

“可塑性很强。”Jimmy说。

屹湘沉默。

两人在摄影棚里只换了两三个地点,Jimmy就说,大概够了。

在一旁陪同拍摄的杂志社主编这时回过神来,问怎么这么快我以为才刚刚开始拍摄呢。

Jimmy笑着说,如果按Vanessa要求的整篇访问只放两三张图,足够了。我保证回头你们看样片,张张都好、张张都想用。主编都笑着说Jimmy你也太自信了。

Jimmy说自信是一方面,也得人家有真材实料。他说着示意主编跟屹湘靠近他些,液晶屏里有刚刚拍摄的照片。

果然主编看一张赞一张,屹湘倒是更客观,觉得有几张不好的,立刻建议Jimmy删除。哪儿知道不但Jimmy不肯,连主编也帮腔不让删除,现场顿时笑声一片…屹湘趁机要求结束拍摄,说自己的情绪已经脱离了拍摄状态。

Jimmy跟主编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也不再强求。屹湘便去换衣服。可是她刚刚用过的VIP更衣间居然被人占用了。负责跟进她的杂志社职员一脸尴尬,直说搞错了搞错了,屹湘倒看着更衣间门口这位似曾相识的年轻助理,淡淡的说:“没关系,我倒是在哪儿换都是一样的。”

她说完便要离开,正巧更衣间门开了,她看一眼出来的那个女子,那女子也看到了她,愣了一下,说:“是你!”似乎是有些惊喜,脸上也是明亮的表情。

屹湘淡漠的点了点头,看陈月皓,问:“用好了?”她指的是更衣间。

陈月皓微笑,说:“抱歉,我用惯了这间。”虽是这么说,真没几分抱歉的意思。

屹湘径直走进去,迅速的换了衣服。换回普通的衣服,人也好像接了地气儿,屹湘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开门出来,倒没想到陈月皓并没有离开。

“上次谢谢你。”陈月皓笑着说。双臂互搭,抱在胸前。她两条手臂白皙圆润,肉感十足。今天穿的服饰,又格外的强调她身上的这种特质。那一身的白皙皮肉,真好似要争先恐后的冲破这一层薄薄的束缚。

“不客气。”屹湘说。挪动脚步,打算离开。

“我今天穿的合适吗?”陈月皓似乎是故意的,笑着问。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三)

“不合适。”屹湘头也没回,直截了当的说,“不过加条丝巾在腰上也许有救——听服装师的吧,不要自己乱来了。”她说着人已经走远了,还听到陈月皓银铃似的小声——跟在她身边的杂志社职员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紧接着又跟她道歉,十分担心她不愉快似的。屹湘微笑,说:“小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好不痛快的呢,真是最最微不足道的。

摄影棚外主编跟Jimmy正在跟几个男人说话,见她走过来,都停下来,转头笑眯眯的望着她。屹湘的目光很自然的被站在中央的那位吸引过去,愣了一下,便问:“怎么你已经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还真是确有其事。屹湘微笑。没料到她以为还在万里之外的人,这会儿竟就真切的站在她面前。

“我以为你还得等几日。”她说。

“给你电话的时候,都已经准备行李了。”邬家本笑道,“已经到了两日。沙尘都吸了一点点了。”

Jimmy跟主编都惊讶的看看他们,一前一后的说:“咦,你们认识。”

“我们何止认识。”邬家本看着眼前的屹湘。气色真不错。大概是因为要拍照,化了妆的缘故,跟以往见到的时候,样子不太一样。他笑着,也不管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暧昧。

屹湘此时对邬家本已经有点儿了解,他这么讲话,倒是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她问家本:“可也是来做访问?”家本倒还是那副打扮,只是比平时显得更精神一点儿。

主编先笑了,说:“邬先生算我们五分之一个老板。”

屹湘抬抬眉,邬家本学着她的样子,也抬抬眉,说:“所以我得全力以赴拼销量。中文版处女访问当然要留给自家的杂志。”

屹湘笑了。

邬家本心念一动,提议:“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大家拍摄都辛苦,午饭我请。”说着看屹湘。

主编则说:“邬先生我们不要吃工作餐。”

屹湘笑道:“如果大伙儿都能吃的来辣,我倒是有个好建议。”她一说,Jimmy立即拍手说“我知道是哪儿”然后自告奋勇去打电话订位子了。屹湘跟主编说,今天的工作人员都请上,“我谢谢大家,这几日都辛苦了。”

主编笑着答应,先去安排了。

剩下屹湘跟家本二人站在一处,屹湘问:“陈太好么?”

“好。就是你走了之后,说屋子里只有她跟墨菲,显得空荡荡的。奇怪呢,你没去住以前,还不是只有她跟墨菲。让我给你带了一堆东西。晚些时候我遵照她的指示都交到你手上去。她好像生怕你不是回了家,而是去了什么非洲部落。”家本忍不住笑,见屹湘脸上温柔到暖意十足的表情,“真的,我给她解释说北京什么都有,而且屹湘是回家呢,家里自然什么都好。她却说这些年毕竟是在国外呆惯了的,猜你回家反而会水土不服——她担心的有没有道理?”

屹湘笑。邬家本讲话如此迂回婉转,其实不过是想像她那样,问一句“你好么”?她于是说:“有道理。不过,已经解决了。倒是你,等下吃这餐,千万留神。我上次就是被辣到,一夜无眠。”

说到水土不服,她想起早上自己刚刚起床,就有人按门铃,她以为是母亲让人来送药,但不是,陌生人,说是送水。她开了门请人上来,送来的是几箱矿泉水。正是她喝惯了的那个牌子。她这些天肠胃敏感的状况早已改善,几乎忘了找水这回事。却不想叶崇磬还记得。

屹湘想着,这一早繁忙,竟然没有空出时间来给他打个电话表示感谢…

邬家本见屹湘说着说着便停了,不由得深看了她一眼,说:“很奇怪,我每次来北京,都像是回到家一样,从来没有什么不适。也许上辈子,我是在这里生活过。”

两人一起走出了摄影棚,外面光线强烈,屹湘遮了下额头。

家本看着她光滑的没有一丝饰物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顶针戒指。屹湘留意到,笑道:“我也有一只呢。”

“没见你戴出来。”

“穷的时候卖掉换面包了。”屹湘说。

邬家本抬头。

“开玩笑的。我不喜欢戴戒指。”屹湘攥了下手,笑道。的确是。十根手指都光光的呢。

“那以后求婚,用钻石顶针。”邬家本说。

“…”

“开玩笑的。”邬家本笑出来,“其实,我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还想跟你单独吃饭。这是实话。”

“我知道。这也是实话。”屹湘看着家本微笑的面容,平和的说,“改日吧。”

****************

叶崇磬抿了一小口茶,看看Sophie。Sophie对着他双手合十。会议室里若不是满满的坐的都是高级经理们,Sophie怕是要做个鬼脸儿给他看了——叶崇磬转过头去继续听报告。

他把杯子往旁边推了推。直到会议结束,他都没再碰杯子。

散会后,Sophie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声不吭,只剩下仍在翻文件的叶崇磬和她的时候,她听到叶崇磬问她:“今儿的茶是谁给我泡的?”Sophie在他身边工作了几年,他什么时候要什么样的茶,她都精准掌握。

Sophie果然这回做了个鬼脸儿,微笑。

叶崇磬平时一本正经的,公事私事交代下来总是要求严格,他自己也是一丝不苟,不过对Sophie偶尔犯错,并不认真生气责罚。何况是这样的小事情。

“嗯?”叶崇磬把手里的文件放到Sophie手中那一大摞上。

“粟小姐。”Sophie说。

叶崇磬沉默。

“粟小姐刚刚非要帮我泡茶,实在是拗不过她。”Sophie没说,粟茂茂上来软硬兼施、若磨硬泡,她若是不急着进会议室,就算粟茂茂如此这般她也不会轻易缴械投降——眼下的状况证明了以后她要严防死守;粟茂茂连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还想抓住老板啊?她自顾自的腹诽,见老板沉默,小声说:“粟小姐说,她从今天开始上班。”她抱着一摞材料跟在老板身后走出来。老板身高腿长,她跟的很辛苦。

忽然叶崇磬回身,从Sophie手里把那摞文件都拿过来,对着Sophie说:“去,给我查一下,谁把她给招进来的。”

“是。”Sophie答应着。手里一轻松,脸上就笑了。看着高高大大的老板轻松的拎着资料三五步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顺手把资料拍在了她的桌上,Sophie眼睛都笑弯了。

还用查啊,粟茂茂怎么进来的,她门儿清啊。不过她得组织一下语言去跟老板汇报。

叶崇磬进门便看到了自己办公桌上多了一只水杯。

第九章 没有浪花的海面(四)

他坐下来。

搁在面前的这只杯子不是普通的马克杯——没错,他正在用而且是用了很久的那么一个杯子也是这个,但这样公然的而且自作主张的把自己的照片印在杯子上硬是逼着人用…真是强人所难。

Sophie进门。这回用他的杯子重新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到底怎么回事?”叶崇磬平静的问。粟茂茂进公司,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过,作为竞争对手银行的所谓的“太子女”,她实在是不适合来这里工作。尤其考虑到她的动机,他实在不能不觉得这事情很不妥当。

Sophie见老板斯斯文文的拿起杯子来,一口茶喝的慢条斯理,轻声说:“粟小姐是循正规程序考试进的公司。她在总行这次招考的管理培训生里成绩非常好。不但笔试成绩好,面试成绩尤其好。而且,无论从履历还是专业,她也无可挑剔,所以…”

叶崇磬听着,眼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漂漂浮浮,问:“我没记错的话,这次招考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是的。考试是去年12月份举行的。”Sophie说。

叶崇磬心想,难怪。粟茂茂颇有一段时间不来“骚扰”他,去她父亲那里上班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原来是另有打算。但她怎么就那么顺利的通过了人事部的资料审查?

Sophie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接下来便说:“叶先生,您知道咱们银行的招考,初试的资格审查向来比别家要宽泛。粟小姐当初报考的时候只写了一部分社会关系,也顺利通过了。她进入面试名单之后,才开始严格的背景调查…”

叶崇磬问:“董事长知道这件事?”

Sophie点头,说:“知道。董事长说这事无伤大雅,粟小姐既然考,就该给她机会。我们银行一向公平,不拒绝任何人才的加入。”

叶崇磬明白了。

他放下茶杯,转了转杯口,看Sophie一眼。

Sophie说:“我没跟您多嘴,是因为,其实我也觉得,虽然您不至于干预这件事情,但是粟小姐能考进来,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对公司来说也不是坏事。”

“今天她第一天上班?”叶崇磬问。

“是。提早半个小时来,先上来央求我把礼物送进来,见我要泡茶,说要帮忙的。”Sophie说。她看着老板的表情,“叶先生,如果您不喜欢…”

“下不为例。”叶崇磬说。

虽然他没讲哪一样“下不为例”,Sophie领会得他的心情,显然对于老板来说,粟茂茂的行为过界了,而她也过界了。

“对不起,叶先生。”她说。

叶崇磬见Sophie清秀的面孔上泛红,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于严肃了,于是说:“出去做事吧。”

Sophie无声的退了出去。

叶崇磬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将粟茂茂送进来的那只杯子放进了抽屉里。上午剩余的时间,他都在专心做事情。仿佛粟茂茂给他带来的小插曲已经过去。快到午饭时间,Sophie提醒他今天没有工作午餐,他可以自由安排。叶崇磬听Sophie的语气,好像也在替他松一口气似的,便问Sophie今天午餐怎么解决。Sophie说自己除非工作需要外出就餐,否则一定在员工食堂。

叶崇磬想了想,说那今天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吧。

Sophie笑着说叶先生,好像食堂换了承包方,您还是第一次要去试试菜呢。想了想又说,我得去修改MSN签名,说叶先生今天会去食堂吃饭,女职员们请务必盛装出席…

食堂用午餐的时间十分繁忙,叶崇磬跟Sophie排队取餐的时候颇等了一会儿。Sophie怕叶崇磬等的不耐烦,笑着说这次食堂换的这家餐饮商比先前的好太多,所以留在行里用餐的员工会多很多,“董事长也经常下来吃饭。”她说。

叶崇磬听着Sophie话音未落,已经看到了伯父叶居德,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细嚼慢咽的用餐。他于是取了餐点便带着Sophie一起过去,坐在了叶居德的对面。

“董事长。”叶崇磬跟Sophie一先一后的跟叶居德打招呼。

叶居德抬眼看到他们,示意他们坐。Sophie乖巧的说自己跟其他同事一起。叶崇磬便独自坐在了伯父的对面。食堂里人虽然很多,不过并不显得嘈杂,叔侄俩说着闲话,倒也很愉快。都是难得吃一顿这样简单却也闲散的午餐。

叶崇磬似乎感觉到什么,他抬了下头,往取餐处看一眼,一队穿着银行黑色制服、胸前挂着实习生标牌的年轻人在排队取餐,比起其他安静用餐的老职员们,他们稍显稚嫩和活泼。叶崇磬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叶居德正用手帕擦着手,看到侄子的表情,微笑道:“见到茂茂了?”

叶崇磬转回头,继续用餐,说:“没有。”

“我今天倒是特别留意了一下。这孩子认真工作起来,竟然也一本正经。”叶居德笑道,“之前我以为她三分钟热度,不见得能坚持到最后。就没有跟你提。没想到她连魔鬼面试官都能对付下来,也算有把小刷子。她父亲亲自打电话跟爷爷和我道歉,说这孩子胡闹…依我看,虽然是胡闹了些,倒也不是坏事。”

叶崇磬听伯父提到了爷爷,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这事情爷爷居然也知道。

叶居德微笑,说:“在公在私,粟家跟我们都是极有渊源的。茂茂这孩子算我看着长大的,大谱儿不离。她既然有心,我看让她在咱们这里试试也无妨。你说呢?”

叶崇磬知道伯父问他的意见,也不过就是一问。此时粟茂茂已经入职,他也不能因为不合自己的意思就把她给撵出去吧?

“茂茂聪明,我不怀疑以她的能力会发展的不错。”叶崇磬说。粟茂茂毕竟是粟家未来的继承人。就算是她无心经营,但她有潜质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对她的期许也仅限于此。不会更少,也不会更多。

叶居德看着侄子,也不再对这个话题发表意见。叔侄俩吃完这餐饭,一起出食堂的时候,竟然遇到了粟茂茂。

粟茂茂看上去比平时要稳重成熟很多,穿了制服的原因,她的样子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大。见到叶居德叔侄俩,她规矩的跟其他同事一起回避了一下,只是在擦肩而过的一刻,她眼睛里闪过的一线光芒,显得又狡黠又得意。

叶居德看到,叶崇磬看到,Sophie也看到,只是个个看在眼里,感受不同。

叶崇磬最是声色不动的人,依旧有说有笑的陪着叶居德回了办公室,又聊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没有立即回自己那里去,而是独自走向了吸烟区。

他掏出烟盒来,看了半晌——想起早前在纽约陈太的古董店里买到的那只漂亮的烟盒,买回来就让人送去给了祖母。祖母夸他眼光好,喜欢的不得了,还说他不要总是记得给她买礼物,如果这样好东西不是送给她而买来是送给女友的,她会更开心;听他讲买烟盒的经历,祖母的笑声一直不断…叶崇磬将烟盒塞回衣袋里,慢慢的踱着步子,不消一刻,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阳光装了满满一屋子,他看着东墙多宝格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屹湘接到叶崇磬电话的时候刚刚进了家门。她一边走,一边听叶崇磬说着翡翠原石的事情,没来由的觉得轻松好些。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他正在帮她找好一些的原石。然后,提议去一趟潘家园。可他的语气,缓缓的、稳稳的,让她听着舒服。

“那就周末去吧…不用,我认识路…也行。”她说着话,走到了上房门外,翘脚一看,母亲正坐在里面侍弄两盆兰花呢。她收了线,敲门进去,“妈,我回来了。”

郗广舒摘下眼镜,看着女儿,笑眯眯的问:“跟谁讲电话,这么开心?”

屹湘坐到母亲身边去,“哪儿有开心?工作上的事啦。”

郗广舒依旧笑眯眯的,说:“我倒希望这是工作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