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说着,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折扇,立刻打了开来,兴致勃勃地要让荆田玉题字,荆田玉拿着扇子,又端详了钱程片刻道:“阿程,世人只道我字写的不错,却不知我在画技上浸淫多年,只是我从不在人前显示而已。”
钱程又惊又喜,心想:这可好,买一赠一,这下我这把折扇可值钱了。“田玉你看着办,把这折扇正反面都填满了就行。”
荆田玉哂然一笑,把折扇放在案几上,叫了一个小童在桌上把各种绘画的赭石、朱砂、胭脂都铺了开来,取出了珍藏的墨和砚台。只见他凝神静气了片刻,提起笔来,时而奋笔疾书,轻挑慢拢,时而沉思,时而皱眉,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钱程站在旁边,看着折扇的画缓缓地呈现在她面前,一个白衣人站在一叶扁舟上,岸上红花绿叶,江南山水灵秀的神韵和白衣人的轻灵跃然纸上,就算她这种不懂画的人都看着十分喜爱。
“阿程,听得你一直很想家,只盼这幅画能聊解相思,”荆田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只盼着哪一天,真的能和你一起去江南看看。”
他的目光深邃而温柔,柔的仿佛要把人溺毙在这一汪深潭里,钱程的心忍不住扑扑乱跳,半响才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大事不妙:怎么回事?难不成田玉他也…断袖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人都误买了废章,令醋心惊肉跳,,待我再去和元芳琢磨琢磨其他妙法…
告诉大家一个悲催的消息:某醋昨日期待鸡血加身,结果,悲催的卡文了
44 章
钱程再一次落荒而逃,回到钱府,对着折扇长吁短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连晚膳也食不知味,害得钱多一个劲儿地埋怨厨房的狗二叔,也不知道多动动脑筋,整日里就这几个菜,害得大人都没胃口。
这个晚上钱程一夜没睡好,梦中酷酷的裴子余和温柔的荆田玉交替出现,时而泛舟湖上,时而山间赏枫;不一会儿,韩欢也出现在她身边,笛声悠扬,魅惑风流…她一手拉着一个,后背靠着一个,正在心花怒放之时,却看见前面景恒之飘然而至,吓得她立刻正襟危坐。
忽然,一阵白雾飘过,眼前的人仿佛都变了个模样,裴子余眼神冰冷,把剑抵在她的胸口;荆田玉从她手中夺过赠与她的折扇;韩欢眼神哀怨,仿佛在控诉她这个负心薄幸之人;景恒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来——廷杖…钱程差点没吓晕过去,正想求饶,几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钱程急了,四处呼喊寻找,忽然半空中响起了一阵诵经声,旋即有个声音缓缓地说:“施主不必再找,他们都已经被施主伤透了心,皈依佛门去了。”
钱程大怒,正想和那老和尚理论一番,却从梦中醒了过来,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冷飕飕的,一摸,后背的内衣都被冷汗渗湿了。
上朝的时候,钱程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一语不发,尽力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幸亏裴子余和荆田玉都有要事,一个上折奏请京城防务事宜,和禁军统领就将领、队伍的调度向景恒之请示,一个则就弹劾了福王府,指责福王藐视大理寺,公然抗拒办案,藏匿凶手。
朝堂上争论得热火朝天,钱程破天荒地没去落井下石,心里暗自忧虑:这满朝文武难道没有一个看出来吴启远的狼子野心吗?
散朝的时候,钱程瞅准机会,小安子的声音还没落呢,便蹿出殿外,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准备钻到马车上回府销声匿迹,却没想到身后景恺之追了出来,叫道:“阿程,阿程你怎么跑得像个兔子似的,等等我。”
钱程心里暗自叫苦,深怕碰上那两人,只好答道:“府里有些事情,恺之你要是着急,便一起到车里说话。”
景恺之钻进车里,不免嘲笑道:“阿程,你这马车赶紧要换换了,太寒酸了,不如我把我府上的空置的一辆给你。”
钱程心喜,刚想点头答应,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恺之,你,你不会也断袖了吧?”
景恺之怔了一下,忍俊不禁地道:“阿程,你又搅乱了谁家的一池春水?造孽啊造孽。”
钱程悻悻地说:“我有苦衷的,恺之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我不懂,只是你放心,我景恺之喜欢的是娇滴滴软绵绵的女子,对你这种硬邦邦的男人可是半点兴趣也无,要是哪天你变成了香喷喷的美娇娘,我抢也要把你抢过来。”景恺之笑嘻嘻地说,“阿程,你可不要在断袖这条不归路上走太久了,还是和我一起流连花丛吧。”
钱程顿时放下心来,左右她也不可能会在这京城回归红妆,恺之这里暂且可以放心。“恺之,你让这么多女子翘首以盼,只怕哪天被人生吞活剥了。”她取笑说。
“风流非我欲也。”景恺之一摇折扇,晃着脑袋说,“你可知我为何到现在还未娶妻?”
钱程摇摇头,猜测说:“莫不是你的心上人被人抢了?或者天人永隔了?”
景恺之拿折扇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呸了一声:“胡言乱语!我只是想着,若是娶了妻子便要真心实意地对她,一身一世一双人,万万不可再花天酒地,娶妾风流。”
钱程吓了一跳,这个风流王爷居然有这样的想法,在这个社会真是世所罕见。“恺之,你是那个康王景恺之吗?不会被人掉了包吧?”她大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一定要娶个十个八个,左拥右抱,才不负你风流王爷的美号。”
景恺之却没有笑,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不知名的某个地方,良久,才幽幽地说:“我的母妃是父王的一个宫女,偶尔被临幸后才有了我,她活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就郁郁而终,皆因整日里看着父王风流快活,以泪洗面才早早离开了尘世。阿程,我在我母妃床前发过誓,一定要对我的王妃一心一意。”
钱程的心一颤,她早知道景恺之的出身低微,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想必他当时孤身一人在宫中,不知道有多孤苦可怜。“恺之,都过去了,你母妃见你现在喜乐安康的模样,一定心里很高兴。”她安慰说。
景恺之笑着说:“是啊,也得亏是皇兄得了这天下,可以让我这闲散王爷在这大乾有一席之地。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有三五好友,把酒言欢便足矣,若是有一天,我碰到我的意中人,便为她敛尽风流,从此琴瑟和鸣。”
钱程不由得有些神往:“恺之,不知道你命定之人何时会出现,真想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
“你还会看不到不成?”景恺之笑着说,“难道你还会突然失踪不见了?”
钱程心里一跳,掩饰地笑笑:“当然不会啦,我能去哪里。”
“这就好,我们可要做一辈子的好友,不然有了妻子没有阿程,岂不是也很无趣。”景恺之摇头晃脑地说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你呢,你心里可到底喜欢谁?莫不是真的想左拥右抱不成?”
这句话问得钱程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她自从大学毕业进入娱乐圈之后,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家底在经纪人这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看惯了圈内人的离离合合,更见惯了各式各样的潜规则,少女时代对爱情的向往早就渐渐地淡去。
圈内人都知道她这个王牌经纪人喜好男色,偶尔也会有一些想要入行走红的男星送上门来,却不知她其实有贼心无贼胆,只是喜欢嘴上吃吃豆腐。
到了这大乾之后,这么多优秀的男子围绕在她身边,她每日调戏,只觉得快乐无比,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他们动了真感情,她是不是有足够的真情来和他们回应?昨夜的美梦,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明她的潜意识里居然会存着左拥右抱的念头?
如今景恺之的话仿佛一道惊雷,把她从那些个美梦中惊醒:钱程啊钱程,你居然会如此卑鄙无耻!你以前最鄙夷男人三心二意,现如今,你居然也想做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不成!这世上,不论是子余、田玉还是韩欢,每一个人都值得一个女子真心实意地对待一辈子!你即不能全心全意,又不知自己今后魂归何处,便不可再去招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阿程,你怎么了?”景恺之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景恺之笑道:“恺之,想不到我还需要你这风流王爷来点醒我。”
景恺之有些茫然:“我点醒你什么了?”
“没什么,”钱程快活地说,“总而言之,我要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景恺之有些惊讶:“怎么,你这个铁公鸡居然要拔毛?这等大好事情,我一定要叫上子余和田玉做个见证。”
“没问题。”钱程慷慨地说,“到最贵的酒楼,点最贵的菜,上最贵的酒!”
两个人约好了晚上到上岚酒楼用膳,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去了。
钱程叫马车往市集里走,昨日逛的时候,光顾着陪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子了,银子带的不够,自己看中的东西也没买成。
到了昨日买镯子和折扇的那个古玩店里,伙计一眼就认出她来,高兴地迎了上去:“公子你又来啦,今儿个到了好几件稀罕的东西,更有好几副前朝书画大师的孤品,公子不如坐下来细细品看一番。”
钱程点了点头道:“你且把你们店里珍贵点的东西都送上来我瞧瞧,我要去送人。”
伙计乐颠颠地捧出来好几件东西,有从西域贩卖过来的匕首,有一张前朝顾大师画的江南烟雨画轴,还有羊脂白玉制成的扳指…
“公子,你瞧着匕首,就是和我们大乾的工艺不同,上面镶着的猫儿眼真是世所罕见,放眼大乾找不到第二把;这画轴可真是孤品啊,我们老板昨日刚从一个落魄世家收来的,还说着放在这里当镇店之宝呢,小人看公子是个有缘人才拿出来的,再说这个扳指,你瞧着色泽…”
那伙计简直就是舌灿莲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钱程听得叹为观止,拿起了那只扳指,细细一看,色泽温润,中间还嵌了小小的一颗紫色的石头,十分漂亮。她伸出手来,发现这颗紫色的石头和自己手链上的紫色珠子十分相像。
那伙计吹了半天的牛,见钱程没有半分动容,不免有些泄气,嘟囔着说:“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钱程怔怔地看着着几件东西,良久,她长叹一声说:“小兄弟,我现在心情不好,你给个最低价吧,我都要了。”
“公子说笑了吧,买东西的时候怎么会心情不好,我们可是百年老店,从来不欺客诈客…”
钱程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转身欲走,伙计立刻改口说:“当然公子是老买主,必定要给最低价的,我们老板就在里面,我去请了来…”
杀价乃是钱程的拿手好戏,最后钱程以一半的价格把这些东西收入囊中,老板再三叮嘱:“公子可要多带些朋友来,这些东西可算是半卖半送了,老夫想的可是以后的买卖。”
钱程满口应承:“放心,荆府、将军府的主人都是我的好友,就连宫里的采办我也很熟,一定给老板多招揽生意。”
老板指挥着伙计为那几件东西装盒,又叮嘱说:“公子,这画轴可是真正的孤品,一定要送给懂行的人啊,你看这画技,把江南的神韵都画绝了…”
钱程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江南…老板,你可知渭城在什么地方?”
“渭城乃是川中名城,鱼米之乡,大人你来自渭城?”老板笑呵呵地说。
“川中名城…”钱程念叨着,心里浮起了一阵恐慌:天哪,钱平说那钱二婶乃是她从渭城老家带来的,而她一直在那几个好友面前说自己出自江南,这…这么大的一个纰漏…怎么会没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小程子乃这是想干什么?!
45章
钱程飞速地赶回吏部,让田侍郎把吏部存档的三品以上官员档案都取了出来。她自己的文档在第六个,上面赫然写着“祖籍川中渭城,由川中大儒莫上今引荐入试,为崇德二十年间文武榜眼…”
钱程心神不宁,右眼皮突突乱跳,这祖籍必然是以前的钱程为了和岭南王撇清关系而伪造的,这样被她这个外来的魂魄一搅合,只怕有心人一查就会查出问题来。
阴险毒辣的吴启远、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景恒之、还有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花,现在的京城,仿佛就是一个随时能爆炸的火药桶,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后果。
钱程轻轻地合上了文档,心中一阵抽痛,一阵不舍。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吏部,刚刚跨上马车,吓了一跳,只见吴启远的那个鹰钩鼻侍卫文宇正在车里冷冷地看着她。
她怔了一下,神情自若地在榻上坐下,扬声说:“钱多,今儿个大人我有点兴致要看风景,给我绕着城慢慢走一圈。”
车外钱多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马车边慢慢地动了起来。
车内两个人对视了片刻,那文宇冷冷地说:“钱大人,现在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钱程根本不想和他多废话。
文宇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钱程,你休要觉得我们少了你成不了事。”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更好?”钱程反问道。
文宇语塞,冷哼了一声道:“你莫要以为你现在受宠,又有康王、裴子余之流的给你撑腰便了不得了,若是你有异心,我随便放点东西在那景恒之的案头,你可都是杀头诛九族的重罪。”
钱程点点头,神情自若:“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你们手上的一只蚱蜢,是圆是扁都随你们搓了。”
文宇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久,问道:“世子让我来问问你,那泅水的事情弄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