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皓月惴惴不安,低头站在她背后。
那属下说,到达罗浮山后直接去了飞云顶,他是怀揣唐老夫人的亲笔信笺去拜访海琼子的,但守观弟子言说,海琼子早在年前便离开了宫观。因见他是唐门老太太的心腹,素华带他进了神霄宫。他见到了海琼子的徒弟们,甚至去了后山。
“老夫人交代要寻访的池青玉已经不在罗浮山了。”那人道,“后山空空荡荡,确有竹林小屋,但遍地萧索,并无人迹。”
“他去了哪里?”蓝皓月用力呼吸,才忍住了眼泪。
他踌躇了一下,道:“听说是跟着他师傅云游四方,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转,即便是神霄宫其他弟子,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蓝皓月失魂落魄,她不明白为什么池青玉连岭南也远抛不顾,如云烟般彻底消失不见。
唐老夫人挥手让那人退下,他却又犹犹豫豫地抬头看了看,道:“还有,那位姓顾的道长托我转告蓝姑娘一声。”
蓝皓月一震,“什么?”
“他说,当初你们一意孤行,最后却让小师弟伤得极深,池青玉已经痛悔过去的选择,在离山之前正式出家。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去找他了。”
蓝皓月呆住,浑身冰冷。
那人退下了,唐老夫人抬头望着她,道:“皓月,虽然之前备受坎坷,但如今他远去云游,你留在蜀中,只能算是最好的结果。你若是真的不想再害他害己,就这样,让他回到以前的岁月吧……”
“最好的结果……”蓝皓月念了一句,想要努力释然,却终忍不住落下了泪。
她就这样留在了蜀中。
身边的人再也不提及岭南,除了清明忌日之外,她甚至连衡山都不会回去。听说,烟霞谷中原本跟随父亲习武的人,有的转投万淳达门下,有的则背负行囊离谷返乡。只留下几名在谷中多年的仆人丫鬟,还在守着旧屋。
这一年七夕,青城派张鹤亭亲自上门为儿子张从泰提亲,在与唐旭坤把酒言欢之时,提到了厉星川。
厉星川回到青城后没多久,他的师傅杭幼峰便得病亡故,因厉星川屡次在本门危难之时出力,众人都以为卓羽贤会将他收归门下,但不知为何,卓羽贤却迟迟未收厉星川为徒。虽如此,以往由杭幼峰掌管之兵刃锻造等事务,现在已经交给厉星川主管。
唐旭坤颔首道:“这年轻人在短短时间之内声名鹊起,倒也是个人物。”
张鹤亭抚着短须,笑了笑,“确实,确实。”
“但他毕竟入门较晚,又出身平凡,不管如何努力,还是略有欠缺。”唐旭坤举杯道,“小女能嫁与令郎,也算她的福气。比起厉星川,从泰更稳当可靠。”
张鹤亭与之对饮完毕,见四下无人,便叹道:“可惜本派之中俗家弟子历来地位不如道家弟子。”
唐旭坤道:“鹤亭老弟,你们青城派向来是道家为尊……不过,依我看来,如今卓掌门的弟子大多平凡,他们想要登上掌门的位置,都不足服众。”
张鹤亭唇边流露出微笑,目光烁烁,“只是派中有一大批长辈还是固守执念,觉得要入道才可执掌青城。唐兄,等到你我联姻之后,必要时还需仰仗你唐门的实力。”
唐旭坤轻咳一声,笑而不语。
对于这门亲事背后的含义,唐寄瑶并没有想太多。她乐得将此事与蓝皓月分享,首先便找到了她房中去。窃窃告知完毕,唐寄瑶叹道:“皓月啊,我听爹娘的意思,像是还很满意张从泰,也不知他到底哪里好,为人一本正经,长得也算不上好看。”
蓝皓月心知她其实早已中意张从泰,便道:“但是他是张鹤亭的儿子,也是青城派的后起之秀,不是吗?”
唐寄瑶撇撇嘴,拨弄着桌上花枝,望到蓝皓月枕边放着的那个锦盒,不禁蹙眉:“皓月,你还将那枚珠子放在枕边……难道你不会难过吗?”
蓝皓月怔了怔,侧过身,低声道:“有什么难过的?只是外祖母将它送给了我,我珍视而已。”
唐寄瑶静了一会儿,坐下道:“若不是你重孝在身,我想老太太一定也会忙着给你找夫婿了。”
蓝皓月垂下眼帘不语。
“等到三年孝满,你已满二十了,要是现在再不考虑这事,可就有点太晚了……”唐寄瑶本要谈到往事,但想了想,终于还是按捺了下来,只道,“厉星川离开唐门时,你都不去送一送他,不过他是个爽朗的性格,肯定不会介意。听说他现在在青城颇受器重,当日是他一路护送你回来,等你有空时,是不是应该去谢谢他?”
蓝皓月蹙着眉,道:“表姐,他走之前我已经道过谢了,又何必再去?”
“真是木头人。”唐寄瑶略感失落,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回头道,“皓月,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去青城。”
蓝皓月愕然,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院中碧叶成荫,鸟鸣悠悠,她缓缓走到窗前,失神地伸出手,放下了帘子,将那满庭繁华遮在了外面。
整半年时间都在给唐寄瑶置办嫁妆的忙碌度过,年末,张从泰骑高头大马,带众多跟班,锣鼓喧天地到蜀中迎娶唐寄瑶。
唐寄瑶出嫁那天,天降大雪,浣花溪四野皆为白茫茫一片,如同银装素裹。她身着艳红嫁衣,披狐裘斗篷,在丫鬟的簇拥下走出闺房。红盖头上流苏摇摇坠坠,晃出了欢悦的花。
张从泰携唐寄瑶叩拜唐老太太与唐旭坤夫妇等长辈,老太太与其余人等见张从泰年轻英武,身材挺拔,皆微笑颔首。喧嚣之中,炮仗冲天而起,孩童们捂着耳朵偷笑,互相推搡,忽而又拥上去缠住张从泰要见面礼。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大笑,蓝皓月独自站在一边,因丧期未满,她还是不能身着华丽衣衫,只穿着淡色罗裙,亦不施粉黛。那些欢声笑语就在身边,但不知为何,在她听来,却始终如隔云端,恍惚渺远。
小时候,她曾与唐寄瑶等表姐妹们一起做过扮新娘的游戏。她总是会抽到签子,羞涩地被她们抹上胭脂水粉,戴着大红花,套上姑妈的裙袄装成要上花轿的样子。她也曾偷偷地想过,以后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总该是温柔体贴,言笑晏晏,才不负大好青春,共此一醉。
忽而想到了一年前的那个雨夜,因被鬼医困在小屋,她曾在黑暗中抚着池青玉的脸颊,悄声告诉他,母亲在世时曾请人替她算过命。命理中说,她会有一个夫君,那人年轻英俊,武艺高强,会好好待她……
可是他却说,这只是你的命数。
离开了池青玉后的很多日子里,她都会想到过往的点滴,时至今日,她也不明白在他离开义庄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就真的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流星一样,倏然出现在她的世界,又倏然隐没于茫茫苍穹,找不到半点痕迹。
或许,那一场荒唐痴狂的经历,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梦。正如外祖母所说,只因贪图一时欢娱,却害死了父亲,最后连他也孤身远离,再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好像都觉得小蓝表现比较奇怪,不知道看了这章能不能解释清楚。她肯定是不会任由池子无缘无故走掉,但是当时蜀中的外祖母身体不好了。我想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应该做不到抛下外祖母去找小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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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辜负花开又一重
唐寄瑶跟着张从泰去了青城山。唐门少了她的身影,蓝皓月身边少了她的聒噪,生活变得冷清。
老太太嫁掉了一个孙女,便想着要替皓月提前订下婚事,好让她一出丧期便尽早嫁人。蓝皓月很明确地表示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但老太太与唐旭坤、慕容槿等人还是顾自忙碌,恨不能将现今江湖中还未婚配的年轻男子个个招到眼前审度。当日她与池青玉的那段私奔经历除了唐门与衡山派的人之外也并没旁人知晓,她虽失了父亲,但毕竟是唐老夫人心爱的外孙女,因此亦有不少人登门打听。但她始终沉默。
“你究竟想要怎样呢?”唐老夫人望着她,只觉无奈。
“只想一个人清净。”她低头道。
“真是冤孽!”老夫人想到了故去的女儿,重重叹息。
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蓝皓月回到唐门的第三年年初,青城派来人送了喜讯:唐寄瑶生下了一个儿子。
孩子满月之时,应着张从泰夫妇的盛情邀请,蓝皓月随唐旭坤去了青城。
这是她自从丧父之后,第一次离开唐门。唐旭坤探望过女儿外孙之后,便与张鹤亭一同去了别处交谈。唐寄瑶好不容易将孩子哄得入睡,将之交给仆妇照顾,才有空陪着蓝皓月出了屋子。
时为晚春,两人沿着曲径缓缓而行,远处峰峦叠嶂,飞瀑似雪,宫观掩映于繁茂苍翠的林木之间,恍若仙境。
唐寄瑶虽做了母亲,性格却没改,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大通,倾诉完毕,却见蓝皓月站在山道边,望着远处山峰出神。
“皓月,你在想什么呢?也不与我说话。”唐寄瑶顺着她方才眺望的方向望去,只见浮云幽幽,苍松森森,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此时自风中传来悠扬钟声,想来是上清宫那边开始晚课。唐寄瑶侧身望了望后方,道:“我去看看筵席有没有准备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蓝皓月一怔,“天色晚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唐寄瑶指了指林下的石凳,“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坐着就好。”说罢,便顾自朝着另一条小径疾步离去。
暮色渐渐浓重,山间晚风送来缕缕馨香,伴着幽远钟声,蓝皓月坐在了林中。透过枝叶间隙,依稀可见雾霭中的宫观檐角,恍惚间忆起了多年前的那次岭南之行。
在罗浮山的夏夜,她也曾这样静静坐着,听空旷山峦间响彻钟磬。那时候,她只是想要得到一点点温柔,哪怕他为她稍稍驻足,愿意与她一同走上一段,她便会由衷地欢乐,像是一个小孩子,看到了自己喜欢之物,便想要拥入怀中。
或许,只有在那样的年纪,只有在不知世事的时候,才会仅仅因着心中懵懵懂懂的感觉,不辞辛苦地追逐未可期许的梦。
钟声萦回不止,山间清流潺潺,她久已麻木干涸的心,在这样静谧幽远的夜幕下,涌着难以言说的酸涩。忽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渐渐接近,她怔然回身。
松风含露,幽香浮动,有年轻男子一身素蓝,站在不远不近的石径上,朝她微笑点头。
“蓝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是你?!”乍一眼望去,蓝皓月险些没认出他来。厉星川留给她的印象,总是一袭墨黑劲装,腰佩双剑,目光清朗,唇带笑意。而现在,他身着斜襟长袍,以玉帛束发,比以前更多了几分蕴藉沉稳,倒不再像是闯荡江湖的少侠了。
厉星川见她目露讶异,不觉笑了笑,负手走至近前,“一别两年有余,你竟不认识我了。”
蓝皓月局促道:“你换了装束,我不太习惯。”
他轻轻抬起双臂,看着自己的身影,又望向她,“是么?你却没怎么变化。”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道:“可是表姐却说我跟以前大不一样。”
“我觉得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厉星川目光柔和,打量了她几眼,忽又侧身道,“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她,她叫我带你去山腰上的圣灯亭,她和从泰在那边等你。”
蓝皓月蹙眉不解,“为什么忽然又要去那里?”
厉星川笑道:“那就不得而知了。她只是这样告诉了我。”
蓝皓月心中疑惑,但还是跟着厉星川朝半山而去。青城山楠木丹梯长达千级,可称曲径通幽,厉星川带着她绕林过桥,一路上总有碧清溪流欢悦流动,不离左右。
古木掩映间,有朱红亭子微露一角。厉星川抬头道:“那就是圣灯亭了。”
蓝皓月凝眸望去,却不见唐寄瑶夫妇的身影,四周除了远远溪流之音,便只有风吹碧叶沙沙作响了。“可惜还没有到夏天,不然可以看到一种奇景。”厉星川一边走向亭子,一边不无遗憾地道。
“什么奇景?”蓝皓月不禁问了一声。
他淡淡一笑,指着亭上匾额,“此处之所以叫做圣灯亭,便是因为每到盛夏雨后,从这望向山间,常常会看到无数光亮闪烁漂浮,正像是神仙燃灯一般。”
蓝皓月半信半疑,又问起唐寄瑶的下落,厉星川也诧异道:“她说是会在这里等你,却不知又去了何处。”
蓝皓月无奈,只能坐在亭中。厉星川本是站在她身边的,看她神色有些不安,便心领神会地离她远了一些,负手站于亭边,独自望向远山。
夜色如梦笼着轻纱,不知名的虫儿唧唧吟唱,蓝皓月却觉得气氛略显尴尬,不由想请他去寻一寻唐寄瑶和张从泰。抬头间,正望到他沉静背影,沉沉夜幕下,他的蓝衣近乎苍黑,在微风中微微扬起,刹那间竟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蓝皓月的心忽忽一震,此时却听他惊喜万分地道:“你看!”
放眼望去,本只是沉睡于夜色中的群山间不知何时竟起了点点光亮,那微光初看时好似静止不动,但随着清风徐来,不多时便上下起伏,有时亦会盘旋飞舞,好似夏日的萤火虫一般。渐渐的,从山峰最幽暗之处浮现出越来越多的光点,忽生忽灭,闪烁不已。这些光点随风飘散,又随风积聚,不多时,山谷间便犹如银河璀璨,又似天界华灯纷纷降落人间。
“这就是你说的圣灯?”蓝皓月为这奇妙恢弘的景象吸引,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厉星川却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始终都微微仰起脸,望着那幽谷间的光亮。“没想到竟会在此时出现,你看像不像天上的星辰?”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道。
“像极了。”蓝皓月走到亭外,今夜月色宜人,一轮圆月正如冰轮,高悬暗蓝天幕间,与山影深处的那些光点相映成辉。
“你喜欢这里吗?”厉星川侧过脸问她。
蓝皓月愣了一下,道:“青城山是个好地方……”
厉星川又往四周望了望,似乎在确定有没有旁人走过,稍后才道:“可惜看似宁静,实则却波澜暗涌,争斗不止。”
蓝皓月蹙眉,“你在这里过得其实并不如意,是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你很聪明,我很高兴。”
她不太明白他这两句话之间的意思,正想追问,厉星川却抬了抬下颔,示意她望向远处。此时那些璀璨光点又渐渐飞散,如烟花盛放后留下了道道痕迹,曳着长长的光影朝着更远更深的山谷飘飞。
“那么快,就消失了……”蓝皓月失意地望着渐渐远去的光点。
“很多美好的东西都难以长久。”厉星川说罢,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若有所思地侧转了身子,便在她身后道,“也正因太过虚无缥缈,才会难以把握。你觉得呢?”
蓝皓月默然不语。
“但若是你喜欢,这青城山每年都会有圣灯漂浮,我可以与你一起来看。”他依旧带着微笑,似乎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也不会在意。
蓝皓月在青城山住了三天便准备返回蜀中。临行前,厉星川专程从铸剑阁赶到山间,趁别人不在,交给她一封信。蓝皓月不解道:“你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而要写在信里?”
他笑了一下,道:“等你回到蜀中再看。”
蓝皓月本待再问,见其他人已经过来,便只好将信装入行囊。
一路上,唐旭坤时常皱眉思索,返回唐门后,他便去拜谒了老夫人,仿佛有什么重要之事。蓝皓月本想跟随,却被慕容槿叫住。“皓月,他们在商量事情,你先不要进去。”
“只是去看望寄瑶,舅父怎么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蓝皓月纳罕道。
慕容槿不经意地往里屋望了一眼,淡淡道:“寄瑶在青城可不是仅仅相夫教子的。”
蓝皓月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虽住在唐门,但已经远离江湖事,即便是唐门与其他门派之间的关系,她也不怎么在意。此事过去后没多久,唐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日益不佳。蓝皓月取来神珠想要送还给外祖母,却被告知先前已经用尽其中灵力,如今没了效用。
众人忧心忡忡,遍寻良医,蓝皓月没有办法找人来疗治,只能守在外祖母身边。“你不要总是待在家里不出去。”唐老夫人在偶尔有精神的时候还不忘劝她,“我已经老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杀伐果决,如今只想看着你好好出嫁……”
唐韵苏得知老夫人的心愿后,便迅速罗列了数位年轻人的名字呈送上去。这几人都是平素与唐韵苏夫妇关系密切的世家子弟,其中不乏精明伶俐之人,最能见风使舵。
这份名单才刚被老夫人过目,唐旭坤便匆匆赶来,“母亲,皓月生性单纯,这些人太过世故,只怕与她并不合适。”
唐老夫人望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我上次从青城回来,便向您推荐了一人,您不记得了?”
唐老夫人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缓缓道:“我记得,但我并不想让皓月卷进唐门与青城之间的事去。张鹤亭现在要利用唐门保举张从泰登上掌门之位,你却还想叫皓月也进入青城,是想着把这关系再拉近一层?”
唐旭坤咳了一会儿,低声道:“并非完全如此。从泰虽然行事稳当,但青城派一向尊崇道家,我怕张家在争夺掌门时失势,到时寄瑶也过得不好。若是皓月能嫁给厉星川,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去联络衡山派,让万淳达也暗中出力,一举将从泰推上掌门之位。”
“厉星川?”老夫人道,“难道他不会争夺掌门的位置?”
“他缺少根基,单打独斗怎能站得住脚?”唐旭坤道,“我当日对他暗示过,只要他忠于张家,并帮助唐门在青城扩大势力,以后从泰当上掌门,绝对不会亏待他。如果他偏向卓羽贤那一方,那么他既不可能超过卓羽贤原先那几个弟子,又会得罪张鹤亭父子,岂不是全无好处?”
唐老夫人盯着他,“我要见一见厉星川。”
“是。”唐旭坤恭恭敬敬退下。见他出了门,老夫人回头向屏风后道:“阿槿,你觉得厉星川怎么样?”
慕容槿轻步而出,行礼道:“他虽然与皓月相熟,但毕竟出身低微,我觉得皓月应该找一个可靠的世家弟子。”
“你们个个都有自己的道理……”唐老夫人眉间紧锁,靠在软榻上,“只是,皓月她自己像是已经心如止水了。”
“她喜欢的是得不到的。”慕容槿垂首道,“人生在世,怎会事事如意?”
春夏之交,厉星川应邀来到唐门。还是一贯的进退自如,温文有礼,令挑剔的老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毛病。他在唐门暂住,赢得了众人交口称赞。即便是本想借着皓月的婚事培植自己实力的唐韵苏,面对厉星川那常带笑意的样子,也只能隐忍不发。
蓝皓月却时常回避。厉星川没有穷追不舍,只是在老夫人处陪着对弈闲谈。
数天之后,他准备启程返回青城,老夫人在他辞别时微微颔首,取出一柄玉如意交给他,“阿槿说人生在世不能事事如意,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皓月。”
厉星川稍一怔,随即跪拜在地,“谢老夫人赏赐。”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蓝皓月耳中,她惊慌之下飞奔前去寻找老夫人,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即将离去的厉星川。他从怀中取出玉如意,托在手中,“皓月,我先它带回青城,等你过来时,再送给你。”
蓝皓月急道:“厉星川,你真的答应了?!”
“怎么这样问我?这件事本来就轮不到我是否答应,全在于老夫人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笑了笑。
“那也没有人来问我!”蓝皓月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反是恼怒起来。
厉星川微微叹了一声,“皓月,你还是小孩子性情。连我都没有不答应的权利,更何况你?”他见蓝皓月脸色煞白,忙又道,“上次交给你的信,你倒是看了没有?”
蓝皓月愣了一会儿,才记得当初离开青城山时他确实给自己一封信,但她随手便放进了包裹,回来后见老夫人身体不好,便早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厉星川静静看着她黯淡的眼神,无奈地笑了,“你竟真的看都不看……我要走了,你回去后看看信上所写的再说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蓝皓月惊愕不已,但他没有再解释,背起行囊牵着白马悠悠而去。
蓝皓月回房后翻找出了那封未开启过的信,默默读罢,心生寒意,更添绝望。
厉星川一走,唐旭坤便大力称赞,急着催促唐老夫人准备皓月出嫁的事宜。唐韵苏按捺不住,与之争论起来,在她看来厉星川虽为人滴水不漏,但没有强大的家世,这辈子也无法出人头地。两人一言不合更激化了平时的矛盾,唐旭坤指责她只顾拉拢自己的亲信,她则反攻兄长向青城趋炎附势,失了唐门的面子。
两人就此翻脸,更引得偌大唐门混乱不堪,唐老夫人气急攻心,旧病加重,全赖慕容槿发现及时,才未铸成大错。蓝皓月去服侍之时,不愿回答唐旭坤关于婚事的问题,又使他被唐韵苏激怒后强压下的火气,一下子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