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抱只小猪仔儿般,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来。
一色两只脚悬空的时候,惊恐的神色闪过,不知如何的全身又在抖,竟死死抱住海天的脖子。
越缠越紧,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
“猪猪。”
“猪猪”
“快喘不过气了。”
海天站在那里,依旧四平八稳,脸却憋得通红,随时要断气似的。一色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松开手,皱紧了眉头,故意飙高了声音:
“放我下来,谁准你的脏手碰我的?”
海天回答得如此自在:“她”。
一色瞪大了眼,看着无筝点了点头,竟一时语塞。
海天侧脸冲着无筝眨眨眼,没有说话;无筝只是摇头,也没说话。两人便心有灵犀。
沧海糊涂着,“喂,你们这群怪人,一个玩自残的,还有两个装哑巴。”
海天终于有些一丝笑意,“抱歉,我们只是习惯如此了。我说的是,无筝,放么?她回答说,你敢放下来就去死吧。”
无筝嗔怒:“我哪有那么霸道。”
海天不再抢嘴,只是会心地与沧海挤眉弄眼着,沧海挠挠后脑勺,“了然。”
一色在他最温暖的怀抱中,却觉着离他好遥远,离他们都好遥远。
要走多少的路才能找到这样的同伴,要交换多少个眼神才能如此心有灵犀,要经历多少风雨才会这般信任。
这些,都不该是她的世界。
她一早就走在另一条路上,是她总是妄想要逃。
可命运如何能挣脱得开,她每次挣扎,都是连皮带肉的撕痛,指尖离那扇光明之门,总有一个记忆的距离。
那记忆,千山万水,日日夜夜,跨不过,渡不过。
一直都在。
永世相随。
她不再挣扎,她像一株马上要被连根拔起的植物,贪婪着最后温暖。
已经逃避了这么久,这一次终于要勇敢的去面对早该面对的人和事,就算是一去不返,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只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她不想连累这些人。
他们是好人。
如果她不是一色,如果她不曾满手沾满鲜血,如果她不曾身陷修罗界,那样,他们可能还会是朋友。
“我回魔窟去。”一色如此违心的说,“你们要跟我一起不成?”
“哦,我看你死死盯着兹元那条路,还以为——”海天话音未落,无筝抢白,“你去哪里我们不感兴趣,我们是要去兹元的。”
一色瞪大了眼睛,看着板着脸的无筝,总觉得她似乎有些狡黠的笑意。
“你们说什么胡话?去哪里做甚!”
“本来就打算好的,是吧,海天?”无筝给了海天一个眼色,海天这一次没能心有灵犀,傻傻的“啊”了一声,无筝脸色一沉,踩了他一脚,他抱着一色颠了一下,“是,是,娘子说的对。”
无筝整理好表情,说:“冷公子也会去兹元参加那寿宴,我要去抢男人。”
海天面不改色地跟风道:“那我就去帮着娘子抢人。”
沧海喷笑,“那我去摇旗呐喊好了——我们该叫做红杏出墙小分队?”
一色恨不能挠死这什么红杏出墙小分队,“你们不要闹了,知道那是什么虎狼之地么?”
“魔窟都闯过,难道一个林府会吃了我们?”无筝挽挽碎发。
“恩,而且我们也不能让猪猪你一个人去闯虎狼之地。”海天把实话说了出来,无筝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我分不清你们女人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沧海一旁哈哈大笑起来,那大棍子指向兹元的方向:“正好,我本来就打算去南宫闹一闹,现在大小龟蛋都去了兹元,那更不能错过了!”
一色抽抽眉毛,龟蛋?这说法好粗俗。
无筝却懵懂不知中。“乌龟蛋么?兹元还有这食材?”
海天点点头,“应该大补的。”
一色要厥倒过去了。
这是怎样一群不靠谱的人哪!
这或许也是,她这辈子碰上的最靠谱的
同伴。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jj抽搐之际,俺终于凭着制冷效果一流的武侠冲到首页月榜了!
我的眼睛要哭成荷包蛋了!
嗷嗷嗷,谢谢所有人,打分的,留言的,扔地雷的,给长评的,乃们都是好人,嘤嘤嘤。
还有单纯为我贡献点击的大善人们啊,叩谢叩谢!
ps 心情一好,笔下生花,这节我很满意。
16
16、与子之约,如约而至 ...
兹元,林府。
离林若风的五十大寿不过十天了,宾客陆续上门,其中不乏权倾朝野的政客名流,也有些财大气粗的商贾之辈,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武林中人。
林若风,外号林老妖,是个各行各业都玩得转、黑白通吃的家伙,三教九流都说的上话。他这一办大寿,满座宾客就是一个小天下。
他这一票亲朋之中,最有分量的,自然就是武林盟主南宫楚。
说他们是八拜之交也不过分。
其实这林老妖也有过些历史污点,当年冷空侯暴毙、武林大乱的时候,这家伙投机倒把干了不少损事儿,甚至为魔窟打过工,如若不是靠着和南宫楚的这层关系,也不可能迅速洗白。
如今,一初出江湖的小字辈儿们都当他是武林名宿、江湖前辈那样来尊敬,殊不知他背地里曾是那番模样。
这其中也包括年轻有为的冷楚寒,和此次呼声最高的南宫仁。
他们此次前来不仅是随团,还是外调。考虑到林府的安全问题,南宫楚特意将爱子和“高徒”借出来当林老爷的贴身护卫。
“你知道,我们这般风口浪尖上的人物,难免遭人眼红。本是大喜的事,若是有人浑水摸鱼来捣乱,闹出些不愉快的事儿就不好了。犬子愚钝,但为人却正派,也粗粗有些拳脚功夫,还请林老弟多多提携。”
南宫楚这番话说的极为艺术,既给足了林若风面子,又成功把自己的儿子推到了这众人面前,借此机会结交权贵,为他未来的康庄伟业铺路。
林若风这般鬼精鬼精的怎么会不知道南宫楚的用意,“宫主实在太谦虚了,谁人不知道少主一举挫败那魔窟圣女,斩断了七大兵器之一的无骨神鞭,救回了他的同门师兄?此般禀性和武艺,实在令人欣慰啊!”
“哈哈哈哈——”
两个人互相吹捧,南宫仁一旁洋洋得意,冷楚寒另一旁沉默不语。
救回同门师兄
他冷楚寒竟然要南宫仁出手相救么?太笑话了。
“——至于我这个徒弟么,他初出江湖,这次也吃了点苦头,总算没有什么大碍,少男少女总是爱胡闹嘛!”南宫楚把自己儿子推荐一番后,又点名叫着冷楚寒近身来,“谁叫他生了这样一副模样!”
说着仿佛是解围的笑话,实则却是暗中的嘲讽,南宫楚开了这个头儿,在座的也就不再避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是啊,冷公子着实英俊不凡啊,莫要说是圣女,就是老婆子我看着都心喜——”
“可惜你这老婆子也不敢和圣女去抢,我女儿都放出话来,要为了他与那魔窟势不两立,我这做爹的自然是赞成的!”
“有时候这皮囊也是武器啊,若不是贤侄生的这样好,那魔窟早就对你下了狠手了!”
冷楚寒面不改色,在这叽叽喳喳之中依旧挺直了胸膛。
他越是这般淡定,南宫楚心中也不淡定。
这个男人十足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天赋异禀、抱负过人,却甘于受辱,能屈能伸——
将来仁儿的一番事业,怕就要毁在这冷楚寒的手里。
不除,不行。
在厅堂被嘲讽一番后,冷楚寒若无其事地领命护院,手下有百八十号高手在院中候命,说是“全凭调遣”,可是他们看待冷楚寒的那神情,掩不住戏谑。
“不才冷楚寒,南宫弟子,此次受林若风老爷委托,愿与各位兄弟一并护院。”冷楚寒说完这番话,凤眼微抬,下面居然有吹着口哨,还有最大胆的直接喊出来:
“冷美人,兄弟们也愿与你耍耍。”
哄笑一片。
突地,一声凌厉的喝斥窜出来,南宫仁颐指气使地走进了庭院,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奴仆般,指指点点:“大胆的家伙,你们长眼睛了么?敢对我南宫仁的师兄这样讲话!”
众人噤声,正是不知如何接下去的时候,南宫仁突然扑哧一笑,上前拍拍冷楚寒的肩,“你们也不怕那圣女窜出来和你们抢男人,你们可知道,那圣女要和我拼命,就是因为我这样——”
南宫仁一边说着,一边勾住冷楚寒的脖子,故意下流的勾肩搭背,“这样了一下——”
冷楚寒眉毛紧蹙,却是一声不吭,四下嚎叫并着粗俗的口哨声,最最下作的,就是混杂其中的南宫仁的笑声。
“师兄,我早就和圣女暗订良缘了,你可着实不该插一脚进来。”南宫仁在笑过之后,很小声得附在他耳边说着,阴冷无比。
冷楚寒一语双关地回答:“我从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
“谁叫师兄你——”南宫仁突然嘹亮地大声说:“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哈哈哈哈哈——”
“你个南宫仁,不要欺人太甚了!”
就在南宫仁并林家一众笑的猖狂的时候,曾家少爷曾图冲了出来。这曾图乃是武林世家曾凡儒的独子,当初就是他把冷楚寒引荐给了南宫派。
“当初若知你们南宫派如此恃强凌弱,我根本不会把冷公子推入这个火坑!”
曾图不是个练家子,在这一群莽汉面前语气不敢太硬,可是话也不留情面,顿时引来一顿豪横。出面顶撞的自然不会是南宫仁本人,早有那没脑子的出来做替死鬼:
“喂,姓曾的,你一个小白脸说什么屁话,别总把你包养的小倌送到人家南宫去——人家是南方的南,可不是男色的男啊!”
四周又是一片轰然,曾图哪里受得了这个,冲上去就要厮打,对方也不示弱,拔刀相向。正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冷楚寒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分量十足:
“够了!”
他一手钳住曾图的手腕,一手抵住那出鞘的刀,气势凌人,令全场无声。
“何必为了我大打出手?”冷楚寒以退为进,自贬身价,反而令林家那些所谓高手的,有些尴尬。“还请各位英雄豪杰把力气用在看家护院上,不要白白浪费在不才身上。”
如此这般,这出闹剧,总算收尾。
曾图与冷楚寒一并离开,连连汗颜,“枉我比你多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竟比不得你那么沉得住气,真是险些就酿祸了。”
“曾家和林家都是武林大家,如若真为了在下打起来,真是贻笑大方了。”冷楚寒面带微笑,心中不免暗叹,如若那般,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搞不好,变成了两个少主为了他大打出手,他不仅成了小白脸,还是男女通吃。
“代我向曾老爷问好。”冷楚寒作别了曾图,就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到了屋口,却发现门是虚掩的,警觉地握住剑柄,微微推了门,扑的一把毒粉洒出来,冷楚寒早已屏住呼吸,健步窜进去,剑尖离那人不过半分,却是全全愣住了。
屋子里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无筝毫无惧色地看着他,而那剑与她脖子之间,有一根手指,顺着那手指看去,是一个毫无杀气的少年。
站在另一侧的沧海开了口:“怜香惜玉都不懂,真是斯文扫地!”
冷楚寒最后才看到一色,其他三个人都站在阳光之中,靠的很近,只有一色一个人躲得远远,在角落的黑影中,那眸子闪着光亮。
他收了剑,负于身后,低声:“你们怎么来了。”
“冷楚寒,你不能再待在南宫了。”
一色慢慢地从黑影之中走出来。
“你来就是说这些?”
一色点了点头,却也摇了摇头,“我来还有我的私事,只是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有危险,自己保重。”
无筝看看她,当日在山洞里,一色还那么底气十足的说,日后再追冷楚寒,要光明正大,再没有谁欠谁的。
可真到了冷楚寒面前,一色又如此疏远起来,这不似她的风格啊——
无筝的疑虑不是空穴来风,一色的下句话更是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无筝她喜欢你很多年了,她是个好姑娘,你不如和她走天涯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猪猪,你烧还没退吧?”海天忍不住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她不仅没有发烧,还流着冷汗。
“估计是吃了什么毒物了。”无筝点点头。
“我看是头被门夹了。”沧海总结了一番。
一色和冷楚寒同时汗颜,而他们眼中,也直愣愣只有彼此,虽然这彼此,没有半分暧昧。
“你为何说我会有危险?”
“是南宫仁的那个随从告诉我的。”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南宫仁一路追我到海天楼,我把想他烧死在那里——”一色瞪了一眼海天,“只是有人好心办坏事,留了那混蛋一条命。”
冷楚寒点点头,“原来南宫仁是你打伤的,这么说来,你的鞭子——”
一色不言语,只是又瞪了海天一眼。
“看来这一切又是那个老龟蛋搞得鬼!”沧海终于了然,所有人都了然,只是都没有说出口,“冷公子,我可告诉你,那老龟蛋搞出这件事儿来,可不是靠他一个人!那鞭子的残骸本是在魔窟的,如今却在他手里,你可想而知他和血魔姬——”
一提到血魔姬,本是很冷静的冷楚寒厉声喝住:“这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