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男人竟背负着那骇人的兵器从二层一跃而下,棍子撞击在横栏上,木屑横飞,落地的时候发出轰轰的响声,感觉整个地面都在抖。
九尺铁棍,分量自然不轻。
那男人却单手举了起来,仿佛只是扁担一般,酒楼的空间也只够他半截棍子在身前,却已足够。
那棍子直直的捅到海天的鼻子前,只差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海天鼻子忍不住嗅嗅,那兵器之上混杂着陈年的味道。
陈年的,血的味道。
原是凶器一件。
说书人脸煞白煞白,看这架势,看这兵器,惊得脱口而出:“七大兵器之一的——九界亡魂,你是沧海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沧海一笑人设图~~
12
12、不打不相识 ...
江湖之中,盛传着“三魂七魄”之说。
所谓三魂,乃是神器“魂杀”,毒粉“夺魂”,圣药“还魂”。
所谓七魄,乃是武林正宗为了对抗魔窟的三魂打造出来的七大兵器。
这三魂七魄之中,尤以神器“魂杀”最为珍奇,常有言到,得神器者得天下。
许多年前,冷空侯正是看准了这一点,领着一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们闯魔窟、夺神器,一举结束了正魔两派多年厮杀打斗的对立局面,一统江湖。
二十年前,天通山一役,圣女清琊带着绝密的毒粉跳崖自尽,掌有圣药配方的药神钟无圣殉情而去,从此“三魂”只剩一魂在人间,自然是被新一任武林盟主收入囊中。
而那七魄,则纷纷落入形形色色之手,成为江湖一大谈资。
殊不知,一场提前安排好的杀人婚礼,却引发出一场开启武林新时代的闹剧。
那从天而降的抢亲少女洒下一把毒粉,悄然拉开了新格局的序幕。
仅仅两个月之间,七大兵器在各地纷纷现身,老江湖们预言,离三魂七魄再现人间的那一刻——
不远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谁也说不清,总之,这将是一件足可以媲美当年冷空侯一统武林的大事。
这些,海天当然是不知的,也满不在乎。
就像横在他面前的这根粗壮的棍子,便只是跟棍子罢了,海天打量了半天,抬眼瞧了瞧那令众人闻风丧胆的“沧海一笑”,眨了眨眼,说:
“倒是根不错的擀面杖。”
擀面杖?
擀面杖
沧海一笑那结实的肌肉都在颤抖,本是有些邪气的脸,此刻阴沉得愈加恐怖,那棍子慢慢向前推出三寸,低沉着声音说:“我赏你三寸薄命。”
此话一出,说书人带头抛投鼠窜,在场群众纷纷倒退,场面一时失控。
这纷纷扰扰之中,海天站定在那里,鼻尖离棍子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却是一动不动。
“那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惹怒了沧海大神,完蛋了,完蛋了!”说书人扯着嗓子喊着:“九界渡亡魂,三寸开杀戒!”
九界亡魂这兵器甚是有趣,分为生死两截,如若用前半截出击,只是致残不致死,若过了棍子中间的那生死界,便是一去地狱九界,永不复生。
现在,沧海一笑推出身前的那部分棍子,已经过了生死界三寸,戾气不言而喻。那说书人喊得撕心裂肺,沧海一笑微微一侧目,棍子侧过海天的大头,轻轻一扬,一道尘土就直直沿着他耳边冲了出去,将那说书人打飞好远——
沧海一笑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是狂妄不已,斜眼看看海天。
看,这愣头青已经被大爷俺吓傻了。
谁知海天却是掏了掏耳朵,说了句:“砂土进了耳朵,好痒。”
沧海一笑倒吸一口气,满腔怒火都被这有眼无珠的愣头青给勾了起来,棍子向前一捅,那海天向后一跃,见着棍子又多出一段来,过了那中间线足有一尺。
沧海一笑持棍的姿势,似不那么轻松了。
“九界亡魂出一尺,天涯海角寸草不生”人群之中不知有谁这样念叨了一句,一时间小小的酒楼肃杀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那沧海一笑发声大笑起来,满屋子人顿时都向后拥去,踩踏无数,嚎叫连连。
棍子自西向东横扫过来,挥出的圆形戾气四射开去,顿时木屑横飞,一片狼藉,而圆心之中的沧海一笑稳如泰山,那棍子使在手里就好像他身体的一部分——
海天依旧立在那里,一动,未动。
片刻之后,酒楼再度肃杀,捂住眼睛护住头的看客们偷偷瞄着,情不自禁放下了手,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再也合不拢——
一片东倒西斜的桌椅板凳之中,他们二人并立着。
沧海一笑持棍的模样永远那么雄姿英发,而海天那愣头青永远那么平庸——
他只是,那样,手一抬,赤手,空拳,握住了九界亡魂。
从此,地狱再深,都在他鼓掌之间。
那姿势说不上优雅,甚至没有杀气,如若后人想编排个什么段子,连此时此刻他迎击的招数都叫不出名字——
“他便只是那样接住了。”
花哨的名字,骇人的故事,眼花缭乱的招数,天花乱坠的武功,都在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下灰飞烟灭。
沧海一笑愣在那里,手未离棍,掌心却是一阵酥麻。
这是英雄对决的一刻,江湖无人不知的沧海一笑被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赤手空拳给挡了一招——
难道,九界亡魂要再多出几尺,那更深的怨念就要倾巢而出?
如此一来,本就被撼动得不成样子的酒楼就要尸骨无存了。
沧海一笑手中的棍子悄然移动着,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那生死界的缓慢移动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见他棍子一收,身前只剩三尺,大掌挥在空中,朗声笑道:
“做俺兄弟吧!”
海天眨了眨眼,似是犹豫,又起口:“这酒楼被你砸坏了,你赔么?”
沧海一笑并四周围观者一并趔趄,他那棍子豪爽的指向已经快要坍塌的二楼:“白银千两,悉数奉上。”
说罢,又是露出爽快的笑容:“做俺兄弟不?”
“成。”
双掌一击,英雄相惜。
打完一仗,交了兄弟,沧海一笑提出要喝酒庆祝,并钦点了拜把子的地点,在屋顶上——
“通风,人少,敞亮,自在。”
沧海一笑看着木然的海天,试探地问:“难道兄弟你觉得不好?”
“好是好,只是尚有一事——”海天默默抬头看着那屋顶,怅然地说,“我不会轻功。”
沧海一笑手中的酒坛咔嚓一下碎了。
兄弟,你只手挡下九界亡魂,居然不会轻功?你丫的是玩我啊玩我啊还是玩我啊?
是夜,俩人终于到了屋顶,月亮好大,夜风好凉,一切都如沧海一笑理想中的一样——除了,屋顶边上那碍眼的梯子。
想他一个亲手毁了酒楼的大英雄,跑到人家小街坊里面借梯子,那户主的眼神流露着掩不住的古怪
闪得他恨不得举起九界亡魂朝着自己脑袋瓜子上敲一下。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抵如此?
沧海一笑跑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碰上这么个怪人,不免想起来都要哈哈大笑。
“你是真的很爱笑,才要叫一笑么?真是古怪了,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姓沧海的。”
“咳,沧海一笑不过是个江湖名讳,你只叫俺沧海就好。”
“沧海?真巧,我叫海天,我们还真是兄弟。”海天倒也极好打交道,既不刨根问底地纠缠着问那九界亡魂,也不打听沧海的身世,这让沧海愈加舒心起来。
“对了,兄弟,你当真不知道南宫仁是谁?”
“南宫我倒是听过。”
“哈哈——有趣,不愧是俺弟兄!”沧海一口喝下半坛酒,“那南宫仁是个小龟蛋,他老爸就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大龟蛋南宫楚!”
南宫楚不是武林盟主么?当初把五个厉害的家伙都打败了,得到神器下山来,这段子说书人总爱讲——
虽然偶尔也有人发发牢骚,可从没有人这样痛骂,可见,沧海的确不同凡人。
“呵呵,你这说法,倒是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碰巧,她的兵器也是什么七大兵器之一来着——”
“哦?可是漠北第一美人朱离?”
“呃,她是魔窟圣女一色。”
海天说完,一侧身屋顶人已不再,小心翼翼探头下去,沧海摔在地上四仰八叉。
“——你居然是圣女的朋友?兄弟啊,你太深沉了。”
“不算得朋友,她男人被我娘子给抢亲了。”
沧海在地上抽搐了几下。
早有耳闻魔窟抢亲的乱局,这乱局之中横空出世的女子,以失传二十年的紫色魔粉,翻开了江湖新的一页。
想不到,想不到,此人竟是弟妹!
“弟妹如今安好?”
“不算太好,一色本告诉我娘子人在魔窟,我去接她却不见人,真不知是如何了。”海天挠挠头,“我只好这么一路走一路打听了。”
“那女人——还真歹毒得够劲儿!”沧海哈哈大笑,“她明摆着是叫你送死去的啊!”
“不会吧,她还把她那根鞭子的残骸给我了,叫我当做信物上门去——只是没想到,那些女人一见着鞭子的尸骸,竟然都喊打喊杀,追着我不放,我便只好把那鞭子留给她们了。”
沧海听到这话,一个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精光锃亮,“兄弟,问你一句,那无骨神鞭,可是你斩断的?”
海天点点头,沧海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跃而上,蹲在海天身边,满脸兴奋,身后那根沉重的棍子仿佛无物,“你把那神鞭留在魔窟?”
“是啊。”海天点点头,“她们说神鞭是她们魔窟的,埋也要埋在那里,我一想确是这个道理——”沧海打断了他,“嘿嘿,兄弟,你可知那神鞭如今在谁的手里么?”
“不在魔窟?”
“你是白听那些说书的段子了?如今那神鞭残骸在南宫,江湖人人都知道斩断鞭子的是南宫仁!”
“我也纳闷,会不会是魔窟的人把我当成了南宫仁?”
沧海拍拍他的肩,“兄弟,你太天真了吧。”
“实在不懂。”
沧海眼中精光逝去,戾气毕露,“南宫楚,血魔姬,总算让爷找到你们私下窜通的证据了!”
自言自语完,沧海又看看海天,“我要去闹一闹,你可跟我一路么?”
“去哪里闹?”
“自然是南宫,对了,弟妹护送的那个男人冷楚寒,听说日前已经从龙门镖局起身回到南宫去了——说不定,弟妹也和他一起呢。”
海天心中不知为何刹那间闪过一张脸,那张脸原是淡淡一抹的无筝,正俯身撒着香料,表情云里雾里,看不真切,谁知道一抬脸,却是色彩浓艳的一色,正打着鬼主意,两眼放着身材,说,喂,杀猪的,你还欠我一碗面。
猪猪,你是否也跟去了?已经五十天,你没有再杀人了吧?
等我和娘子汇合了,一定如约,为你做一碗海天楼出品的十全大补汤面。
看着海天满脸的温柔与笑意,沧海推推海天,“怎么,想弟妹了吧?”
海天眨眨眼,“为何这么说?”
“你方才的表情骗不了我,那是男人想女人时候的表情——”
海天一刹那面如死灰,连九界亡魂当头劈下来也不至如此。
想念猪猪么?
好似,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
海天自己也懵懂着,总觉得,不知为何,明明肃杀一片的圆月夜,竟有些燥热。
作者有话要说:几条支线马上就要汇合了,哇卡卡卡哇卡卡卡
特别感谢小西和狮子的长评,让病中的鹅子感受到了支持与温暖,爬起来码出今天这一节,希望能坚持日更。也感谢每天都留言的读者们,祝卜卜考个好成绩,hanyanwyf 不要再纠结是鞭子还是棍子的问题鸟
还有,在本文出场的小景(清琊)、观音蛋和涛涛(沧海一笑),爱你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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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不是冤家不聚头 ...
海天出门前,他爹就嘱咐过,外面不比山里面,山里面跑得是没心没肺的野兽,外面走的是没心没肺的禽兽,野兽硬的是皮肉,禽兽硬的是心肝。
这些话海天窝在海天楼里面杀猪的时候并未体会,那时天天面对的仍旧是无筝,食客也纷纷夸他厨艺好,江湖似乎也没有爹说的那般险恶。
可自从一色出现后,生活就大大不同了。
海天楼被一把火烧了,他还稀里糊涂闯了一次魔窟,这些暂且不说,这一路平白无故的受了不少白眼,笑他愚钝笑他无知——
好在,这些人大多只说不练,如若真抄起家伙要和他火拼的,也都败在了他的刀工之下。
自打和沧海结拜了兄弟,日子就舒坦起来。沧海是个老江湖,人脉广,朋友多,到了哪里都有人提着酒壶要为他牵马接风,海天也就跟着改善了一下待遇。
“呦,沧海大神,你这怎么换了个跟班?原先那鬼灵鬼灵的小兄弟呢?”
“别提了,那家伙偷鸡摸狗,太有损我沧海一笑的名声了!”
“是是是,沧海大神,这位新来的兄弟似乎很面善啊,武器也很别致——这菜刀看着很不一般——”
“呵呵,他是俺新结拜的弟兄——”
每每这时,海天才会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戴着个斗笠,一身稀里哗啦不成体统的野人打扮,手握一把菜刀,横出一句:“我是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