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对儿子没有那么疾言厉色,平和的说道:“竞尧,妈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正因为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我受够了,不想再妥协,不想我的后半生还有这么窝囊的过!”
唐竞尧沉默不语,杭语茉则是不好开口,这时候若是唐部长愿意服软,劝一劝妻子,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他一向强硬惯了的,哪里会服软,听她把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说得那么不堪,心下更是怒不可遏,当即说道:“好啊!离婚是吧?我还怕了你不成?离就离!”
顾新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后悔畏惧,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些衣物,对竞尧和语茉说道:“我暂时先去你们那里住几天。”两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带着顾新先行离开。
已是小年,外面由远及近传来爆竹声,听起来分外热闹。屋子里除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有唐部长和几个佣人。佣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在唐家做了几十年的张嫂手里拿着个包袱,挪到唐部长跟前,期期艾艾的说:“部长,夫人身边哪能没我照顾呢,我不放心,想跟去伺候夫人。”
唐部长眼皮也不抬,喝道:“滚!”
张嫂讪讪的走出去,司机老张忙迎上来,压低了嗓音问:“怎么样?”张嫂努努嘴,说:“让咱们滚呢!”老张急道:“你是去照顾夫人的,我还得给部长开车呢!”张嫂瞪他一眼,准备一个人先走。
老张还在犹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哗啦啦”杯盘碗盏落地的声音,接着响起唐部长的吼声:“滚!都给老子滚!”老张瑟缩了一下,让张嫂上车,先送她去夫人那里。
这个时候,还是先别去触部长的霉头了!
顾新先前知道唐竞尧搬到了“繁华里”,只是从未来过,这回来便先住在次卧。语茉简单的做了一顿晚饭,三人相顾无言的吃完晚饭,语茉洗好碗,想回对门儿去。
晚饭前顾新就发现了两人不对劲,想私下问竞尧,因此并未拦着。等语茉出去,顾新的脸沉了下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竞尧正要抽烟,被顾新一把拍掉,唐竞尧静默了两分钟,才说道:“语茉要和我离婚。”
“什么?!”顾新惊得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怀孕
顾新听了个大概,眉头紧锁,说道:“我虽然和语茉相处不多,但也看得出来,她是个善解人意又识大体的好女孩,若只是因为杂志封面,断然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的,更何况,你们还有小宝。”
这正是唐竞尧奇怪的地方,刚开始她说离婚,他只以为她在闹,可是那样子哪里像在闹,根本就是铁了心的,连小宝她都能置之度外了!
唐竞尧想不通,暂时不再去想,既然事有蹊跷,那他就去查,总能查到真相的!他又想起之前在唐家发生的状况,问顾新:“您怎么也要和我爸离婚呢?”
顾新脸色一沉,摆摆手说:“不要提了,我也只是在气头上,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说着,她神色黯淡,又道,“竞尧,你记着,不管一个男人在外面多风光,可他若是让妻子伤心了,他就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唐竞尧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心头一滞。其实关于唐部长的风闻一直都很正派,但唐竞尧并不是不知自己父亲在外面有个所谓的“红颜知己”,这也是他们父子不合的原因之一。如今母亲既已知晓,能让唐部长收敛一番也好。
顾新暗自神伤了一会儿,站起来拍拍儿子的肩,说:“我去看看语茉。”
“谢谢妈,”若是母亲能劝语茉回心转意,那就最好不过了。唐竞尧坐在沙发上,想着母亲方才的话,又想着语茉的态度。其实,语茉和顾新是同一种性格的人,平时都很柔顺,能忍则忍,不是忍到一定地步,是不会发作的,就像顾新在唐家时那样。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遗漏不知的呢?
唐竞尧正冥思苦想,忽然听到顾新在外面喊道:“竞尧,竞尧!快来语茉晕倒了!”
杭语茉吃晚饭的时候就不太舒服,忍着吃下一点之后想回来好好休息,谁知洗漱的时候只觉胃里一阵阵翻涌,还没来得及掀开马桶圈,就蹲下去一股脑儿吐了个干净。吐完之后,她才觉得舒服了些,可是洗手间一片狼藉,她只好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下。
等她打扫好,站起来时大约起猛了,头晕眼花的就要倒下去。情急之下她抓住了洗手台,才堪堪站稳。她只以为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扶着墙想回卧室,谁知还没走到床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唐竞尧火急火燎的跑过去,就看到语茉上半身伏在床边,下半身倒在地上。他上前抱住她,发现她的小脸煞白,即使是在昏迷中,眉头还是紧锁的,显然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的心一阵阵揪痛,一面后悔自己下午不该跟她吵架,一面大步下楼,连电梯也等不及,上车开往最近的医院——圣心医院。
圣心医院是宋家的医院,宋三的身孕已经六个月,在许二的强烈要求下虽然白天还正常上班,但晚上已经不再值班了。因此,唐竞尧到了医院找宋三没找到,只好打了个电话给许二,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和病房。
检查的结果让唐竞尧呆立当场。
“病人是由于妊娠期血压过低引起的晕厥,她最近可能比较劳累,且情绪变化过大。另外,病人的妊娠期大约六周左右,但孕酮值较低,有先兆流产的风险。”
唐竞尧呆呆的看着病床上孱弱的小女人,几乎不敢相信,她又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并不安全…
输液管里的点滴一滴一滴的顺着皮管流进苍白皮肤下的血管里,唐竞尧转身,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竞尧,你这是做什么?别惊着了语茉。”顾新心里也是喜忧参半,看到儿子这样,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唐竞尧握紧双拳,一点也不在意手上的痛,咬牙说道:“我真是个混蛋!”
他真是个混蛋,下午他竟然和她吵得那么厉害!他怎么就不让着她一点呢?从前就是她一直让着他,他怎么还是让她难过呢?甚至还那么蛮横的拖她下楼,如果她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
顾新让张嫂来照顾语茉,原先张嫂以为顾新和唐竞尧住在原来的别墅那儿,结果追去发现没人,又不想回唐家,正要回自己家时被顾新找到,她连忙赶来医院,接手照顾语茉。
而许二和宋三听说语茉住院了,也过来看望,得知情况,宋三和主治医生沟通了一番,建议病人现在最好静养不要移动。尤其是孕酮低的情况,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必须躺在床上,不能下床。
都安排好之后,顾新和张嫂先回“繁华里”帮语茉把日用品都带过来,这一晚就由唐竞尧看护。
唐竞尧坐在病床旁边,握着语茉的手,一夜未眠。
语茉期间醒来过,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再次清醒已是第二天早晨。
她轻轻一动,就听到唐竞尧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两个黑眼圈。杭语茉嘴唇翕动,轻声说:“渴…”
“我去给你倒水,你别动。”唐竞尧倒了杯水,先试了下温度,然后才放进吸管,递到她唇边。“温度刚好,你别起来,就这么喝吧!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乱动,只能卧床静养。”
语茉狐疑的看着他,一是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细心了:二是奇怪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至于这样吗?
她喝过水,想要坐起来,谁知他又阻止了她:“你现在不能乱动,除了上厕所,必须躺床上!”
杭语茉红了脸,羞恼的说:“我就是要上厕所。”
唐竞尧一愣,掀开被子,抱起她说:“我抱你去。”
杭语茉目瞪口呆,到了卫生间门口,她才问:“我到底怎么了?”
唐竞尧看着她,尽量放柔了声音,缓缓说道:“茉茉,我们又有宝宝了,但是它现在不太稳定,所以…”
杭语茉的神色变得震惊,继而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双手覆住。几乎一瞬间,热泪盈眶,口中低喃:“宝宝…”以前怀小宝时,她就是到了三个多月才发现的,现在这一个,她怎么还是那么糊涂啊!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她和唐竞尧已是剑拔弩张,一个小宝她已不知该如何安抚了,现在又有了一个…
她抬头看向唐竞尧,却看到他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这下子,她连耳朵根都红透了,小声的让他放自己下来,等他出去了才闭上眼小解。然后,顺便洗漱。可是没想到,洗漱的时候干呕的厉害,听到声音的唐竞尧在外面敲门,很是焦急。
胃里只有一些水,杭语茉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头又晕晕的,唐竞尧抱她回床上,叫来了医生。
“这是孕吐,正常现象,如果吐的厉害可以吃药。”
语茉连忙摇头:“我不吃药,忍忍就好了。”怀孕的人还是别乱吃药了,万一影响到孩子怎么办?
唐竞尧也不希望她吃药,可是看她难受的样子又心疼,医生看了觉得好笑,就说:“早上起来先吃点饼干,这样可以缓解孕吐。”听了医生的话,唐竞尧立马打电话给张嫂,让她带饼干来。
张嫂一大早就买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公鸡,现杀了熬汤,熬了两个小时之后再把鸡肉取出,过水去油,撕成鸡肉丝。洗好大米,和鸡肉丝一起放进高压锅焖,一个小时之后,粘稠喷香的鸡丝粥就成了。
除了鸡丝粥,还有其余清爽的小菜:酸酸辣辣的白萝卜丝,碧油油的黄瓜条,秘制腌调的海蜇丝,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纵然孕吐的有些厉害,杭语茉看到这些立马吃了一碗粘稠的鸡丝粥,小菜的也吃得七七八八。
顾新点头笑道:“我就知道让张嫂来照顾你是对的。”
张嫂自豪的说道:“那还用说,我别的不会,这伺候人吃饭,那可是老本行。夫人你就放宽心,我一定把少奶奶养得白白胖胖,再给您填一个大孙子。”
顾新笑道:“男女不论,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这时,医生来查房,看到早饭,笑道:“能吃就好,营养一定要跟上。”杭语茉也是这么想的,自己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血压低,也是之前照顾爸爸累着了,现在一定要好好调养。
顾新和医生出去说话,张嫂收拾好准备回去做午饭,唐竞尧依旧陪着语茉。
“昨晚你妈妈打电话来,我暂时没告诉她你住院的事,免得她两头挂心。”
杭语茉点头,说了声“谢谢”。唐竞尧苦笑,又道:“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客气吗?”他见语茉别过头去,心底长叹,道:“快躺下休息吧。”
又过一会儿,护士来给语茉打黄体酮:“侧卧,裤子脱一下。”
唐竞尧想帮忙,语茉推他:“你出去。”虽然他们曾经很亲密,但是当着他的面被打屁股针,她可做不到。
护士笑眯眯的说道:“家属就请先出去一下啦,你在这里她紧张,一紧张这针就打不进去了。”
唐竞尧也有些尴尬的样子,只好先出去避了一会儿,等护士出来他再进去。进去就看到语茉在揉打针的地方,他忙道:“痛吗?我来帮你揉。”
杭语茉瞪他一眼,没有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安胎
晚上,杭母又打电话来,语茉接了:“妈,我没事儿啊,昨晚有点累先睡了。爸爸还好吗?你和小宝都还好吧?我这儿还有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回去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小宝呢?”换了小宝接电话,小宝还是话很多,语茉大多数只是微笑倾听,不知小宝说了什么,语茉抬起头看来唐竞尧一眼,说道:“爸爸在这里,要他听电话?好。”然后她把电话递给唐竞尧。
唐竞尧接过来,和小宝说了几句,又看着语茉,嘴角上扬,语气温柔的说:“我会照顾好妈妈的,明年一定给你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隔着电话,语茉仍能听到小宝的欢呼声,不由得心头酸涩。
唐竞尧和小宝说完,语茉又和杭母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然后松口气:还好没引起杭母的怀疑。
可是她高兴的太早了,第二天下午,杭母就带着老伴儿和外孙出现在病房门口。
一看到她杭母就数落开了:“发生这么大事,你竟然还瞒着我们!要不是小宝听爱尔说了你住院的事,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啊!竞尧也是,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到和她一块儿隐瞒了!”
语茉还在惊讶中,看看二老又摸摸小宝:“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杭母气呼呼的坐到一旁假装不理她,杭父轻咳一声:“你好好说,茉茉都被你说迷糊了。”又转向语茉,“怎么样?医生说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是孕酮低,要卧床静养,观察几天。”
话音未落,杭母就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孕酮低?你、你怀孕了?”
语茉也瞪大眼:“你不知道?那你急着来干嘛呢?”
杭母看向小宝:“是小宝听爱尔说你在她们家医院,没说你怀孕啊!”
小宝倒是喜气洋洋的,抓住语茉的手兴奋的说:“妈妈你怀孕啦?那我就是要有小妹妹了哦!那爸爸没骗我哦!”
一直插不上话的唐竞尧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不骗你。”
这下杭母也不生气了,立马站到病床边,扶着语茉让她躺下,问了好些话,又嘱咐了一番要注意的地方,最后略带嗔怪的说:“你说你多糊涂,两次怀孕都不知道。”
语茉勉强一笑,没有言语。这两个孩子来得真是…怀小宝的时候正和唐竞尧闹分手,父亲生病。怀这个是在闹离婚,父亲也生病。
说来也巧,杭家人来之后没多久,季云开和江菲夫妇俩也来了,病房里又好一阵热闹。快吃晚饭时,顾新、张嫂、顾华和季度夫妇俩也前后脚到。几家人见面自是有一番契阔,眼看晚饭时间到了,便决定张嫂留下照顾语茉,其余人都去附近会所吃顿便饭。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顾新没有和杭家人正式见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医院,杭父没觉得什么,顾新和杭母却都觉得彼此有些面熟,但人多话多,这一岔就岔开了。
吃过晚饭,杭母回病房照顾女儿,悄悄的问她:“你婆婆是做什么的?我总觉得她面熟。”
语茉一愣,说:“兴许她和竞尧爸爸上过电视,你看见过觉得面熟。”
“哦…”杭母若有所思。
同时,顾新也显得心事重重的,唐竞尧问她怎么了,她也说了和杭母同样的问题,唐竞尧不明所以。
唐竞尧回去休息了一晚上,早上带着张嫂做得紫薯葡萄干粥和咸甜蛋黄酥去医院。语茉这一次怀孕和之前那次完全不一样,之前从来没孕吐过,甚至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而这一次则非常严重,几乎闻到一点饭菜味儿就难受,只想吃粥和甜味的点心,抑或辣味的小菜。
张嫂为此费心不少,刚开始并不知语茉的口味,以为怀孕的都爱吃酸的,便做了一道醋溜鱼,谁知才进病房门,语茉被那醋味一熏,又吐了起来。顾新和张嫂都说,这一胎说不定是个闺女。
唐竞尧倒是挺高兴的,他有了小宝这个儿子,再添个女儿,那就是儿女双全了。
不高兴的是季云开,得知杭语茉又怀孕之后,几乎每晚折腾江菲。这下听说语茉怀的可能是个女儿,神经质的在运动时口中念念有词,江菲仔细一听,他念的正是:“要女儿,要女儿,要女儿…”江菲黑了脸,一脚把他踢了下去,禁止他再靠近卧室!
唐竞尧走到病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厌恶的言仲逊。
“我听万和以前的同事说你辞职了,本想去你家,没想到遇上伯父,这才知道你在医院。茉茉,你放心,你只管生下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三人的。”
唐竞尧听了大怒,难怪语茉要跟他离婚,都是这个混蛋在背后撺掇!
他正要进去教训姓言的,可是手放在门把手上又顿住——他想听听,语茉是怎么回答的。
就听语茉说道:“孩子我一定会生下来的,但是…”
她欲言又止,言仲逊柔声问道:“语茉,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之前你不是说过,和唐竞尧结束了吗?”
唐竞尧攥紧手心,脸色铁青。果然啊果然!这件事有言仲逊的手笔在内!
杭语茉一时没有说话,言仲逊眼看着自己的心愿就要达成,只是没想到语茉会在这个时候怀孕!他心里有些发急,蹙眉说道:“语茉,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还想和唐竞尧貌合神离的相处吗?你忘了,唐家人是怎么对你们家的?若没有唐家当初的恶行,伯父就不会被气得进了ICU,你也不会…”
“不要说了!”语茉咬紧牙关,忍着哽咽,身子微微颤抖。
唐竞尧听着觉得不对,当年,又是当年!除了那五百万,还有什么?难道最初的源头就在唐家?
“语茉,对不起,我不想逼你。可是你想想,如果你一定要和唐竞尧在一起,你势必会面对他的家人。难道,你真的能安心面对曾害得你险些家破人亡的仇人吗?”
“不要再说!仲逊,我求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唐竞尧再也不想听下去,大步走进,脸色阴沉的说道:“言仲逊,你出去!”
二人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闯进来,都有些惊讶,也有些害怕,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都听到了什么?
唐竞尧冷冽的目光落在言仲逊脸上,冷冷说道:“茉茉的身体不能受刺激,你听到没有?我请你出去。”
言仲逊偃旗息鼓,低声对语茉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走出了病房。
唐竞尧忍着疑问和怒气,把早饭放在床头柜上,慢慢扶起语茉,说道:“来,先吃早饭,今天张嫂做得紫薯粥,还有甜咸两种蛋黄酥,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语茉听他的语气温和,应该没听到什么,稍稍放下心来,靠在软枕上,说:“都可以。”唐竞尧依言把早饭一一摆放在她面前,由始至终都没有露出疑点。及至护士来打针,他才走出病房,让人着手调查六年前唐家和苏州杭家工厂有关的蛛丝马迹。
转眼,就是过年了,语茉在医院也住了将近一个礼拜,家人商量过后,决定让她出院,回家过年。
“繁华里”早已准备好了除旧迎新,春联、福字都贴好了,小宝还在门把手上挂了个小红灯笼。
张嫂在厨房里欢快的忙碌着,不时和搭把手的顾新说句话。
“以前过年都冷冷清清的,今年倒是热闹,小宝这孩子可真招人疼,刚才还说谢谢我,辛苦了呢!到了明年啊,又添新丁,肯定更加热闹。”
顾新笑容满面,笑着说:“我也许多年没觉得这么热闹了,未嫁时在顾家,人也多,顾华就是个麻雀性子,到哪儿都叽叽喳喳,顾迟呢,皮猴儿似的,老爷子拿他都没办法。后来嫁进唐家…”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沉寂下来,似乎感受到了那座老房子里的枯燥沉闷,悠悠叹了口气。
竞尧的爷爷是个刻板的老古董,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唐正就是按照这个模式教育出来的,在唐家的饭桌上,别说说话喝汤的声音了,就是汤匙触碰碗盏的声音,都是要不得的。
而他们夫妻之间,交流甚少,就算是刚结婚的那几年,也是沉默相对的多。顾新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唐正的话更少,两人共处一室,也安静的针落可闻。那种死寂到绝望的氛围,如今想来,竟有些不寒而栗。
饭菜很快做好,大家围坐在一起,欢欢喜喜的吃了顿年夜饭,吃完了就一起看春晚。
看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张嫂开门一看,原来是司机老张。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吃过饭没有?”
“吃了,我来接你回去。”老张点点头,又向顾新打招呼,“夫人。”
顾新走过去:“老张来了,家里谁做的年夜饭?你们部长一个人吃的?”
老张神色尴尬,说道:“做是有人做,可是部长一个人也没吃,就出去了,我送了他才来的。”他当然没说唐部长又把桌子掀了的事。
顾新脸色微微一变,问:“他去哪儿了?”老张低下头,支支吾吾的,顾新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榕湖小区吧?”老张的头垂得更低了,张嫂愤愤的掐他。顾新只觉无力,叹道:“你们回去吧!明天在家好好陪孩子们,暂时不必过来了。”
“夫人…”张嫂很是担心。
顾新笑了笑:“我没事。”
老张和张嫂便先走了,顾新站在阳台上,看万家灯火,听爆竹声声,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