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语茉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脸,又看了看面前的牛排,顿时气闷起来。
唐竞尧见她没反应,皱起眉头,按下呼叫铃。经理大约就等在门外,顷刻就敲门进来:“唐先生有什么吩咐?”
“这一份,也不好,换!”
经理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杭语茉又好气又好笑,安抚的对经理说道:“不用了,他只是耍小孩子脾气,你先出去吧!”
经理不敢听她的,只是看向唐竞尧。
杭语茉叹了口气,继续切盘子里的牛肉,唐竞尧轻抿嘴唇,对经理点点头,经理屏着气退出去,及至他们用餐完毕,这口气才松了下来。
杭语茉一边喂这位挑剔的大少爷,一边抽空给自己填饱肚子,脑子里却在想小宝。虽然这对父子俩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但是遗传基因的强大令她不得不拜服。
这位大少爷在家务方面的动手能力极差,小宝遗传到了——至今仍无法将自己的校服叠的平整,总是有褶皱,和当年某人不会叠衬衫一模一样!
在吃的方面,旁边这位需要人喂的大少爷不吃一切带异味的食物:韭菜,大蒜,芹菜,萝卜,葱、生姜等等。小宝亦然,吃肉丸能将里面剁得细碎的姜末吐出来!和当初某人把汤里的葱叶一点一点挑出来也是如出一辙!
如果这两人一个不是自己的爱人,一个不是自己的儿子,她真不知会如何忍受得了!
唐竞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暗中观察发现她一会儿蹙着眉,一会儿嘴边噙着笑,眼神是无奈,也是宠爱。
他觉得浑身的细胞都疏散开,懒洋洋的如坠云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顺眼起来,口中的牛肉果然美味无比…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杭语茉发现了他赤裸裸的目光,思绪从小宝身上拉回,眉目收敛,变成了一贯的安静淡然。
原本生动的感观又再次变得无趣,唐竞尧轻哼了一声,移开目光。刹那,又变得冷厉。
她方才想的一定不是自己!
两人沉默无言的用完晚餐,唐竞尧原本还安排了别的节目,此时,已是兴味索然。
汽车驶入别墅的地下停车库,杭语茉交还钥匙,说:“我先回去了。”
唐竞尧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放她走,径直打开车门,吩咐道:“衣服换回来。”
杭语茉瞬间窘迫,低着头小跑上楼,又听到他在楼下说:“顺便帮我放洗澡水。”她在心里腹诽:这霸道的男人!手脚却麻利的换下衣服然后去浴室放热水,最后再深深的鄙视自己:奴性!
换好衣服他刚好出现在卧房门口,叫住正要出门的她:“你让我怎么洗?”他举了举吊着夹板的左手,语气正经,表情无辜。
杭语茉狠狠的瞪他,他却挑起一边眉毛,轻佻的笑道:“怎么?我有哪里是你没看过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耍完小孩子脾气之后又开始耍无赖了吗?
好,成全你!
杭语茉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把他拉到自己跟前,就见这男人惊讶的看着她,她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杭语茉冷笑着解开他的领结,抽掉领带,解开纽扣,一颗一颗,极其缓慢。
指尖若有若无的划过他渐渐展露的胸膛,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越绷越紧,只要她抬眸,就能看见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从前她最喜欢亲吻这个地方,只因这里是他的敏感带,嘴唇落下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发出闷哼。然后,紧紧箍住自己,仿佛想把她嵌进血肉里去。
卧室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杭语茉的脸越来越红,停止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趁他屏气凝神,她迅速逃出卧室,关上房门。
唐竞尧抬起的右手定格在空中,如果不是她逃得快,他定要困住她,向她索吻。
快速的洗了个澡,头发还没擦干就出来了。
幸好她还没走——大约是不放心他这位“独臂侠”——正伏在楼梯栏杆上打电话。他出来时她正话别,只听到一句:“…要乖哦,宝贝,亲亲。”
他没错过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表情,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温柔甜蜜。
这么晚了,她能和谁打电话?他记得,言仲逊的飞机要中途转机,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吧?
他的心狠狠抽痛,在她看到自己后表情即刻变换时更是怒不可遏。
“和谁打电话这么热络?言仲逊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你在哪里?这么晚了不回去,他就不会有什么想法?还真是大方!”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原本穿着睡袍该是无害的,可他水汽氤氲的眸子,极度阴沉。
杭语茉皱眉,别过头,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谁说没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得诡异,“既然他都不在意了,你就留下来,陪我。反正我们抱在一起滚过也好多次了,多一次也无所谓。”
“你…”她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已被一股大力甩在了墙上,后背撞到墙上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发出声音,他就已欺近,柔软湿热的唇覆盖住了她的。
杭语茉脑子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砰”的一声断了,在被他灼热气息包裹住的同时,竟然意外的忘记了抵抗,甚至配合的开启了牙关。唐竞尧的眼里骤然闪过神采,闭上眼,舌头探入,攻城略地。
昏黄的走廊壁灯下,两个曾经的恋人,唇齿相依,意乱情迷。
唐竞尧愈渐沉迷。
杭语茉却已清醒。
她猛地推开他,唐竞尧185的个子竟被她170不到的小身板推得退后好几步,靠到了栏杆上。
这女人的力气怎么就变得这么大了!
他当然不知道,她有时候需要一手抱五岁的小宝一手拎购物袋,疾步走在加州忙碌的街头。
单亲妈妈的臂力都不会小,就是这么抱小孩练出来的!
杭语茉摸了摸红肿的嘴唇,狂乱的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慌乱间,顾不上被她推出去的唐竞尧,朝着楼梯的方向逃命般的飞奔。却在逃到楼下客厅时被唐竞尧抓住了,他一言不发的把她按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又压了过来。
杭语茉顾忌着他受伤的手臂不敢挣扎的太厉害,这就又给了他可趁之机。他凌乱而急促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脖子上、胸前…久违的触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如果不是摸到她脸上的泪水,他一定…
唐竞尧直起身,看了她一眼,转身上楼。
在楼梯拐角处听到开门关门声,他的身体僵住,狠狠闭上眼,又倏的睁开,拿起钥匙解开夹板上的三角巾,开车追了出去。
谁知她会那么巧就打到一辆车,他只看到她上车的背影。汽车急刹,停在路边,唐竞尧坐在车里,彻夜无眠。
杭语茉把唐竞尧的电话设置了黑名单,不再去他家,也不去上班——既然合伙人不愿意看到她,她刚好可以把买房的事落实。
卖掉美国那边的基金和债券,总算凑足了首付,谁知买房的手续颇为麻烦。她是外地户口,用公积金买房,需出具各种证明,包括单身证明。她国内的户口本上,的确是单身的。
开这些证明就足足花了她一个礼拜时间,与经济人谈妥,签购房合同,就等着下礼拜一去过户了。
周五夜晚,杭语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走廊过道上的灯又坏了两盏。这里是单身公寓,多数租给了她这样的“白领”,物业几乎不管事。好在,她就要搬走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忽然顿住。
靠在门侧的身影是熟悉的,因周围昏暗看不清脸,只看清了点在他指尖的烟,忽明忽暗。
听到脚步声,唐竞尧转过头,声音里也是疲惫不堪:“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呃,当然,也许没什么人在等。不过,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啦!么么哒
搬家
昏暗的走道里,除了高跟鞋声,还有谁的心跳声。
“你喝酒了?”杭语茉走过去,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唐竞尧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把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淡淡道:“喝了一点。”
喝了一点怎么会说胡话?
杭语茉手里拿着门钥匙,指尖描画着冰冷的钥匙圈,好像要把它捂热了。也不抬头,低声说道:“很晚了,快回去吧!”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又斜靠在门边,就这么望着她,毫不避讳。
杭语茉抬起头,拒绝:“不方便。”
唐竞尧笑了笑:“好,”他慵懒的站直了身子,往旁边挪了几步,却并不急着就走。
杭语茉踌躇半晌,决定当他隐形人,径自开门正要进去。脑后却伸来一只手,不客气的把住门——他的手臂已去了夹板,行动自如。另一只手带上她的腰际,顺势推进了门里。
“唐竞尧!你干嘛?”杭语茉气急败坏,瘦弱的小身板费力的想把他挤出去,又记着不能让他开灯,如八爪鱼似的上下挥动着手臂,却不期然的把他抱了个满怀,怎么都像是欲拒还迎的引诱。
他在她头顶“噗嗤”笑出声来,缠绵悱恻的唤了声:“茉茉。”醇厚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酒气,熏得她陶然欲醉。
她的片刻失神,让他逮住了机会按下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客厅明亮起来,眼前的景致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差错,眼前所有的布置,都如他们在加州时租住的那间公寓。米色的墙纸,橘色的沙发,碎花窗帘…就连沙发上那个加菲猫的磨毛抱枕,都一模一样。
他的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到这个女人脸上,她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是被人撞破秘密的惶恐和不愿承认的倔强。
唐竞尧伸出手指抚向她的唇,帮她把可怜的下唇从牙齿里解救出来。杭语茉慌得往后退了两步,露出了玄关的鞋柜。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双男士拖鞋上,所有柔和的表情刹那收敛,嘴唇紧抿,眉峰微蹙,眼神冷若冰霜。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冷笑,“你把屋子布置成这样是不是在缅怀跟我在一起的日子?可你又公然让别的男人进入这里,难道你的身心是分开的吗?心里想着我,身体又跟他纠缠不清!是不是六年前也一样,睡在我怀里,心里却想着他!”
“唐竞尧,你…你住口!”杭语茉气得面色通红,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他怎么能这么猜度她呢?她在他眼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唐竞尧不理会,继续控诉:“你又在得陇望蜀?以前跟我在一起,觉得他好,所以甩了我;现在跟他相处的不好,又想着我了是不是?还是说,他在床上满足不了你…”
杭语茉狠狠抬起手,对着他英俊的面庞打了下去。
一记耳光,两个人都愣住了。
唐竞尧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杭语茉垂下眼睑,嘴唇颤抖,连声音也跟着颤抖:“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你、你欺人太甚!”她步履蹒跚的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借着水流的哗哗声,痛哭流涕。
他误会她、侮辱她,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打了他。
许是不愿意她在他心里变成了那么不堪的女人吧?
但也许,六年前她拉言仲逊来做挡箭牌的时候,她在他眼里就已经变成了毫无廉耻的人了。
她抬起头看镜子,镜子还给她一个头发凌乱,双目红肿,眼神悲怆的女人。
走出洗手间时,唐竞尧已经走了。
也许触景生情太伤人,她每次回到这里,何尝不是恍惚的以为回到了六年前?
她走进卧室,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相框上。相框里,是她和小宝在草地上没心没肺的笑。心里涌起的情绪,分明庆幸,却又怅然若失。
幸好,他没有进卧室,没有发现小宝的存在。
可惜,他没有进卧室,没有发现小宝的存在。
趁这个周末,杭语茉约了房东退房,把租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等到周一上午去办好过户手续,下午就请了搬家公司把东西都搬了过去。
唐竞尧在家呆了一个礼拜,周一去上班,又是容光焕发的样子。在大楼门口遇到乔琪,乔琪惊喜的看着他:“唐总,您的手臂没事啦?”
他淡淡的“恩”了声,目不转睛的等待电梯。
乔琪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她早已习惯,就算那天她不顾面子的表现被他委婉的拒绝,她还是如扑火的飞蛾。如果她对他的感情那么轻易就能收住,三年前她就不会放弃家里安排好的工作到这里来接近他。
既然他说他只喜欢看到她工作时的样子,那么,就把在工作中最好的状态展现给他看吧!
至少,她还有机会每天都能看到他。
中午的午餐,唐竞尧破天荒的在大楼里的餐厅用餐,这里不光有唐盛的员工,整座大楼其他公司的人也会在这里吃午饭。
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嘉和律师事务所的人,可惜没有杭语茉。
以她俭省的性格应该不会到外面去吃午饭,也不会麻烦的跑回家。
嘉和的合伙人庞律师意外的看到了他,连忙过来打招呼:“唐总,您也来这儿吃饭?这儿的套餐还不错,您不尝尝?”
唐竞尧扫了他一眼,点头:“恩,是不错。”
庞律师笑道:“您的手这是好啦?没想到您还是位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呢!小杭照顾的还好吧?”
唐竞尧挑眉:“还好,她人呢?”
庞律师诧异的说:“她今天没来上班,我还以为…”说着又皱眉,“也是,你这都好了,她怎么还不来销假。”
唐竞尧却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是我看她最近太辛苦,所以让她休息一天,希望庞律师不要见怪。”
庞律师忙说:“哪里,哪里,唐总真是体恤人啊!”看来唐总对小杭的印象不错,法律顾问的事不知有没有眉目了。他想问,又碍着公共场合,万一传出去就不好了。
唐竞尧心烦意乱的吃了两口饭,心想难道这女人打了自己就想落跑?怕自己追究她的责任?也是,她定是以为自己救了她就逼得她去照顾,这回被她打了定要讨回个公道的。就这么被吓住了?
这样一想,他反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下午开过会,推了不重要的会面,开车去她公寓。
不曾想,竟已人去楼空。
问过才知,租房的杭小姐已经搬走了。
她不会是躲自己吧?
唐竞尧又气又恨,狠狠的砸了下门,不想手臂还未恢复如初,这么一来牵动了伤处,痛的他嘶声吸气,心里更加恼火了。
他恼怒的低头,看到搬家公司落在地上的封条胶带,上面有搬家公司的名称和电话号码。微一思索,唇畔勾出一抹笑意,就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从搬家公司那里问来地址,唐竞尧开车去了“繁华里”,走进了21栋楼的电梯。
杭语茉正在埋头收拾箱子,房门大开,听到脚步声时头也不抬的说:“师傅,还有什么落下的吗?您放那儿就成!”
进来的这位“师傅”皱着眉绕过几个大箱子站到她跟前,杭语茉首先看到了一双锃光瓦亮的名牌黑皮鞋和黑色的西装裤管,她一愣,哪家搬家师傅会穿这个?再往上便是修长的双腿,精瘦的腰身,熨烫平整的衬衫,一丝不苟的领带,以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杭语茉慌得往后一退,带倒了两个小箱子,手肘撑在了地上,箱子里的东西也“哗啦啦”的掉了出来。
唐竞尧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托住她的腋下想把她抱起来,目光却落在从箱子里掉出来的一本相册上。相册的封面是个熟睡的婴儿。他顿时心如擂鼓,放开杭语茉,拿起那本相册。
杭语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跳起来劈手就夺,无奈他仗着身高优势,把相册高高举起。杭语茉跳了几下也没够着,顿时气馁!以前他逗她的时候也是这样,长得高了不起啊!
唐竞尧冲她耀武扬威似的挑了挑眉,然后打开了相册,相册里是同一个婴儿,看样子只有两三个月,或趴或卧,也有靠着靠枕的。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超人、蜘蛛侠、孙悟空…孩子的眉眼依稀与她有些相似,只是还小,看不大分明,及至翻到最后一页,她抱着孩子,眉目带笑,温婉可人。身后站着言仲逊,亦是笑得如谦谦君子,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如此和乐的一家三口,刺得他目眦欲裂,五脏六腑仿佛生出铁丝,不能动,不能呼吸,血液也不能流。只要稍稍一动,铁丝就会穿出来,缓缓的、慢慢的,不让他痛快,就要他记住每一秒的蚀骨钻心。
他们竟连孩子都有了。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还有什么立场站在她的身边?
最后再看她一眼,只看到她眼里的彷徨。
而对于杭语茉来说,他那一眼,悲伤、绝望、痛恨…直印入她心里,仿若凌迟。
作者有话要说:
父子
这一个月来,唐盛集团总部的人每天加班加到吐血,连乔琪那么拼的人都快受不住了!但是没办法,老板带头加班,他们这些打工的,总不能走得比老板早。自从老板的手臂好了之后,他就进入了机器人模式,大堆的企划案放到了桌上,大堆的工作量派发了下去,大批大批的工作人员成了熊猫。
乔琪连续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害得她大姨妈都不敢来了!
可她却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在IPAD里输入行程,去老板家收拾行李,拿证件,准备飞往北美。
天气已经彻底炎热起来,一个月前还需要批件小外套,如今已然短袖短裙上阵了。
乔琪去换登机牌,唐竞尧到外面打电话,另一个助理留下看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