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沈妍萱塞她手里的纸条塞进了垫子下面,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走了出去,低头行礼。
原先是装着不敢抬头看,现在却是不想看。
君殇也侧头看向了她,察觉到她身上忽有些升腾的气息,平静的眼眸底下微暗,看着她,又看了看她位置前面的那其中一碟点心,目光一闪,对随侍在旁的影三传音道:“去查一下她桌上那碟芙蓉糕。”
正欣赏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王妃欣赏得津津有味的影三闻言一愣,随之悚然一惊,顺着看向了那碟芙蓉糕,眼神格外严肃。
怎么回事?主子让他去检查那碟芙蓉糕,莫非是发现了那里有什么问题?
那…好像少了一块,被王妃给吃了?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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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那啥,小汐儿说,给她黄金万两,明天就发威给你们看!o(≧v≦)o~
第五十二章 庸脂俗粉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沈妍汐确实不会作诗词,而前世留存在脑海里的唯有大量的医术毒药,那些个文雅的、风花雪月的古诗词真真是少得可怜,就算是想要剽窃一下先人的智慧,她也是绞尽脑汁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么一首还算符合目前主题的诗作。
其实,她本不愿意浪费这大量的脑细胞去搜魂儿似的想诗词,本想着沈妍萱送上的只要不是太差,她就节省点精力照着背出来就是了。可结果,那诗是好诗,却是一首情诗,那是能在现在这场合里念出来的吗?
东临还算是开放,男女大防没那么严厉,但也没开放到堂堂官家千金光天化日之下念情诗也无妨的地步,尤其这是宫中赏诗会,在场的都是放眼整个东临都最尊贵的人,她还有个未来王妃的身份摆在那儿,情诗一出,她的清誉还要不要了?皇上太后都在上头盯着呢,小命要不要了?
果然还是不能抱希望于处心积虑不想她好的好妹妹,只好探底儿的在脑海深处挖了挖,勉强挖出这么一首诗来。
她不记得这是那位大人的诗作,也记不得原本题目为何,只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首诗,便毫无负担的吟诵了出来,声音清浅软和,如林间的雀儿,似隐在烟雾缭绕中的琴音,让人忽觉耳目清明,恹恹的精神都不由为之一振。
从太后皇上,到朝臣家眷,皆在这轻喃细语般的吟诵中失神,御花园内刹那静默。
君殇正在思索着那盘芙蓉糕的问题,他虽看似无心实则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自是没有错过她咬牙切齿之际抓了芙蓉糕来吃时的那一瞬停顿和诧异,乍然听到她这一首诗,也是不由得怔了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他直觉的以为,她并非那淑婉娴静的大家闺秀,女子该会的她大都不会,不该女子会的她反倒是多有涉猎甚至可说颇为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等文雅之事绝对是她最不擅长的!
不得不说,七殿下真相了,却抵不住沈姑凉剽窃前世先人的千古绝句,刹那惊艳全场。而七殿下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乍然听说顿觉诧异和不可思议,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花开时节动京城”,他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越觉得韵味深长。
待到她这个花儿真正绽放的时候,可是会震动京城?
他不禁有些期待,又莫名的有些郁郁,似不愿意她当真倾情绽放于众人眼前。
“好!好一个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沈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啊,一个是大方雅致知书达理的美人,一个是出口成章满腹诗书的才女,真真是把哀家的那些个孙女们都给比了下去。”
太后抚掌而笑,毫不掩饰她的好心情和对沈妍汐的称赞之意。而其他人也纷纷回过了神,不禁神情有着些微的别扭古怪,谁都没想过她真的能作出诗来,而且,还是这般的…好!就连太后都如此的不吝夸赞,那原先还等着看好戏的人们不禁又觉得,也不过如此。
沈夫人被指名,忙站了起来恭敬的应答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这孩子自幼在外头长大,臣妾也不曾多加教导,平日里也就识几个字而已,哪里会有满腹的诗书?今日兴许是碰巧而已。”
太后娘娘如此大张旗鼓的称赞,还将萱儿也一起牵扯了进去,怕是要引起其他夫人小姐们的不快和排挤,她哪里敢真的受了这称赞?
也不知沈妍汐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先前还唯唯诺诺因为这与六公主的约定而惶恐得连饭都吃不下,现在竟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可真是…
她心里的不满正在澎湃着,顶着来自太后的夸赞,却只觉得这两个丫头没一个省心的。
一个是不看场合的像要给姐姐为难,一个是不打招呼的忽然作出了这般诗作。
真是太过自作主张了!
若是事先告知她一声她定不会让她当堂念出来,宁愿她被嘲笑是胸无点墨的草包,也不让她出这风头,还连累了妹妹也一起被各家闺秀们敌视!
沈夫人这话一出,太后的笑容就微收,道:“哦?沈夫人的意思是说哀家那些精心调教出来的孙女儿,还比不上你家放养在外都不曾好好教导的女儿么?”
这下,是连沈之诲都坐不住了,带着沈家的几个人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惶恐说道:“太后娘娘息怒,臣这两个女儿多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庸脂俗粉,岂能与真正的金枝玉叶相比?能得太后娘娘的一声夸赞,已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分。”
君殇忽然理了下袖子,也没有看着谁,只随口淡淡的说道:“如此说来,本王岂不是要娶个庸脂俗粉为妃?”
就在相距不远的另一席位上,有女子约双十年华,一身的奢华尊贵,亦是捂嘴轻笑道:“若沈相府上的两位小姐都是庸脂俗粉的话,那在场的其他小姐们岂不都成了庸脂俗粉?甚至连庸脂俗粉都…呵呵!沈三小姐可是咱京城的第一美人呢。”
这女子正是其中的一只金枝玉叶,德妃所出的二公主。
沈家众人跪在那儿,顿觉得有无数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身上,尤其是沈妍萱,她不由狠狠瞪了沈妍汐一眼,什么姐妹情深都顾不上演了。
这事态的发展,真真是出人意料,沈二小姐的绝句一首竟引得几方讨伐多方不满,倒也真是有意思。
皇后冷冷的看了二公主一眼,对于她的挑拨自是很不满,但眼下并不是跟二公主计较的时候。
她又看了太后,以及依偎在旁的六公主一眼,说道:“妍汐这丫头自小离家,回来与父母家人团聚也才不过一月而已,又是个体弱的平日里连房门也难得出一步,沈相和夫人自是关切她身子,又如何还会去问她在外养病时可有学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
太后的眼角不可抑制的抖动了两下,亦是看了皇后一眼,面上含着笑,眼底却森森的凉。
沈妍汐在下面揪着眉心目光发冷,这一个两个的真是有完没完?要斗就你们自己去斗,做什么总是要扯到她身上来?没看到本姑娘只是个软绵的病秧子而已吗?
不经意摸到了藏在袖子里的那块芙蓉糕,她眼角一扫,也不知这份礼物是哪位送给她的,必须得返还回去,若是没有回礼岂不要被人责怪失礼?
第五十三章 以后不许下跪
沈家人从老太太到今日只能为陪衬的两位庶小姐全都在怨怪着沈妍汐不该跟六公主起了冲突,不该出这风头,却不去想若没有沈妍萱推波助澜,根本就不会跟六公主起冲突还面临了在赏诗会上当堂赋诗的尴尬境地,若是沈夫人在太后夸赞时没有那许多的心理作祟谦顺应下,也根本就不会引起从太后到七殿下再到二公主这三方对沈家的不满讨伐,也就不会此刻齐齐跪在地上心惊胆战惶恐不安的等候着来自头顶的宣判。
不过极致的失望不抱希望之下,沈妍汐反倒是对她们那怨怪的心思浑不在意,任是再如何的满心怨怪也不能让她的心绪波动上丝毫,反而思绪远走,开始将今日进宫的所见所闻仔细回想,又将有可能看她不顺眼会对她下药且也有那能力在她的吃食上下药的人选在脑海中一一过滤。
这么一想,她顿时发现她拥有的敌人真是好多,好强大!
都是美人惹的祸啊!
她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跪得酸疼的膝盖和腿,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站起来。
沈家几人现在已成为了宫中的几方势力争斗的借口,没斗出个结果之前就得继续跪在。
太后,皇后,德妃,主要就是这三方斗得最是厉害,太后和德妃都想着用打击沈相府的方式来打击皇后,毕竟沈相夫人可是皇后的亲妹子,沈相也一直都与太子很是亲近,倒是背着个祁王未婚妻名头的沈妍汐成了沈家的一个另类,但却是一个能用来打击君殇的极好的突破口。
所以挑刺、敲打、为难,真是不遗余力,明明脸上笑得比谁都好看。而皇后以一敌二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心里对沈妍汐这个自小就被赐婚给了七皇子的沈家异类,却是越发的不满不喜欢了,那就是哽在她,靖平侯府和左相府之间的一根刺,每呼吸一下都觉得难受。
沈家几人包括左相沈之诲在内,现在可是谁也插不上嘴。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不外如此。
而身为多方争斗之一的君殇,却是在刚才那一句对左相的不满之后再没有开过口加入到这一场发生在女人间的明争暗斗,神情漠然的就好像那正遭了无妄之灾的根本不是他未婚妻,只是冷眼看着那三位可说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唇枪舌战,淡漠的眼眸中隐有讥诮讽刺闪烁。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些女人更无聊更恶毒的生物了!
他侧首看去,正好看到那丫头在小心的揉腿,不由眸光一暗,忽然站了起来。
这突然的动作让太后等人都齐齐噤了声,齐刷刷转头来看着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竟是脸色微变如临大敌,好像在防备着某人会扑上去将她们给咬死了似的。
莫名的,沈妍汐就有了这样的错觉,悄然抬头看到刚还斗得不亦乐乎任由她跪着的那些人此刻都这般戒备惊惧,差点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七殿下似乎是厌烦了这无休止的明争暗斗笑里藏刀,霍然起身也不管旁边那些人都因他的动作而作出了怎样过度甚至是可笑的反应,视若无睹、旁若无人的绕出座位直走到了沈妍汐面前,抓着她的手臂就将她给拉了起来。
他的动作真是超级粗鲁,不像扶人倒像是在提起一件东西,扯得她让肩膀都隐隐作痛,毫不怜香惜玉。
卧槽!你轻点会死啊!?
沈妍汐的腿已麻,又被这般忽然用力的扯起,站起后不由一个踉跄,顿时眼前一黑,牙根一阵阵的发痒,抬起头来面上怯怯目光却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七殿下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神情却依然淡漠,声音更是能冻死人,“你既是要成为本王的王妃,往后不许再向别人下跪!”
殿下,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做出这种行为,说出这些话真的没关系吗?
沈妍汐闻言不由愣了下,心头的那一口郁气也为之略微消散了些许,然而下一秒,她看到他抓着她手臂的爪子收了回去,然后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细细擦了起来,就好像是刚抓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我草草草!
怒气忽然勃发,直冲头顶而去。
这个魂淡,她一定要杀了他!
剥皮!抽筋!拆骨!碎尸万段!
她手指一动就有一线灰色的粉末超他弹飞过去,却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他正好擦好了手将那帕子随手一扔,恰好就挡下了那灰色粉末随着帕子一起飘落到地上,点滴也不沾染到他的身上。
啧,他这是在挑衅吗?还真是从没有谁能躲过本姑娘的下药!
不过旁边的那些人倒是对七殿下的言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惊诧,最多也就是小心的瞄一眼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太后等人,皇上似无奈又似尴尬的咳了两声,对着君殇却依然是笑容可掬的,真是让另外的皇子们又羡又嫉又恨。
“小七这是愿意娶王妃了?”
他好像对于君殇松口有了要娶妃之意很满意和欣慰,只可惜君殇却对他的关心并不为所动,冷漠得没有半点感情,看过去的眼神却冷冷的淡淡的,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父亲。
他漠然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一眼沈妍汐,然后直接转身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的就离开了。
那一眼,让沈妍汐忽然一怔,总觉得似有什么要从他眼底冲开封印喷薄而出,一时间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发起了呆。
“呦,七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呢?难道是微臣还是赶迟了,赏诗会已经提前结束?”
忽然在万花丛中响起了一个慵懒清越的声音,一袭红衣艳丽无双,似乎是正好往这边而来却与离去的君殇在半途相遇,尚且半隐在花丛之间看不真切面容,也不知来者何人。
沈妍汐在猜测那人身份,听到了这熟悉声音的大臣们却是皆都精神一震,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子,就像是迎接洪水猛兽一般。
对他们而言,若说七殿下是冰冷、是淡漠、是天生尊贵难以靠近,那么来者就是卑劣、是无耻、是阴晴不定的恶鬼!
这家伙不是说有要事急需处理请假不来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看着群臣的反应,还有那半隐在花丛中的身影,沈妍汐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右相楚离!
第五十四章 右相楚离
据说请假不来的右相楚离却忽然出现,顿时就让御花园的气氛也跟着一起越发的诡异了,许多大臣甚至是禁不住的神情紧张,另一部分则或平静或嗤笑。
真不知道右相大人究竟是曾经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以至于一出场就有这等威慑力。
大臣们紧张,有闺秀千金却是粉面含春、激动万分,连连转头眼巴巴的看着那边,刚还因为七殿下就要这么离开而觉得失落,没想到右相大人竟忽然就出现了。
右相楚离,那可是能与七殿下相媲美的梦中情人、如意郎君,多少闺秀眼巴巴盯着右相夫人的位置,就如有多少闺秀盯着祁王妃的位置一般。尽管七殿下早已有了定下婚约的未来王妃,不过右相大人可是始终没有妻妾入府,也没有未婚妻什么的。
沈妍萱转过头来满脸嫉恨的盯着沈妍汐,这个该死的臭丫头,她凭什么能让七殿下亲手将她扶起来?七殿下他明明从不近任何人的三尺之内,谁触碰谁死!
什么年少俊杰的右相大人,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再尊贵,能跟七殿下相比?而且那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还是爹爹的死对头,总跟爹爹做对!
这目光中的嫉恨太浓重,沈妍汐再是迟钝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一份不善,不用转头去看,就能完全想象得出来,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的沈三小姐,此刻是怎样的狰狞模样,所以她真心懒得回头去看一眼,只看着君殇的背景即将消失的那个地方。
她倒是更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右相大人究竟是何模样,能如此与君殇说话的,她倒是还第一次见。
看此刻满座的朝中大臣,王公贵子,哪个见了七殿下不是敬畏有加、退避三舍的?无论神态还是言语或者举止,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生恐冒犯惹怒了他。就连皇上都是宠溺过度,对他的冷淡漠然、不尊不敬没有半点要责怪的意思。
她眼前好像晃悠悠飘过了一辆金光灿灿、奢华无比的庞大马车,顿时勾得她心中悸动、眼冒金光,狠狠咽了下口水。
可惜她只能看到他那半隐在花丛中的一个影子,若只看这半边身影倒是确有些雅致之态。
君殇因为突遇楚离而停了脚步,看着这无论笑得有多灿烂都掩饰不住满身阴桀恶鬼之气的男人,面上淡淡的连一丝表情也欠缺。
风起,吹动满园的姹紫嫣红,彩色的花瓣飞扬而起,从他身上轻拂掠过,刹那绝美如画,他就是那画中的天降谪仙,天生优雅、淡然出尘、清冷风华,刹那迷了无数人的眼,痴痴看着他冷冰又漠然的离去,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却依然久久不能回神。
沈妍汐按压下略微加速的心跳,不禁暗骂了一声:妖孽!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看向了在君殇离开之后终于从花丛里现出身形的楚离,这位传说中少年高中,从此平步青云,直至如今,短短八年便权倾朝野的右相大人。
楚离在无数注目中察觉到两道格外奇特的视线,不由顺着看了过去,正对上了沈妍汐的目光,顿时眉头轻轻一挑,那古怪的感觉却更强烈了。
怎么觉得,她看过来的这个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大块人形珍宝?
他目光一扫,顿时就对眼前状况以及这个小丫头的身份有所了然,让他不禁觉得有趣,行走若莲步,又洒脱不羁,施施然走进了赏诗会,瞥一眼还跪在那儿的沈家众人,神情语气中皆带着几许佻达,道:“呦,这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左相大人一家子,怎么全都跪在这儿呐?”
此话一出,左相沈之诲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对于这个同他并肩为相却再三为敌的年轻人,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既愤恨又厌恶,甚至是,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
嫉妒他天纵英才、惊采绝艳,嫉妒他仅凭着自己的能力就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嫉妒他年少俊杰、魄力惊人,能毫不畏惧的拒绝公主的示爱和皇上赐婚。
十八年前,他也是少年及第,也是入仕为官,却因被侯府千金看中而欣喜若狂,不惜毁了与表妹的自幼订婚,至今位极人臣,靠的虽也是他自身才学能力,更多的却是蒙侯府与皇后的提携相护。
所以每次看到这个出身比他还略有不如,却仅凭自身就在短短几年时间能与他平起平坐的年轻人,甚至在皇上的眼里,明显是这个能让本空虚的国库充盈,不必担忧钱粮之事的右相,更得圣心,沈之诲的心情岂能不难受,不复杂?
而且这个年轻人言行不羁,性情狂傲,手段狠辣,还处处与他做对!
此刻同在圣上脚下,他站的,他却跪着,他姿态狂肆,他却心中惶惶,又听这似幸灾乐祸的话语,沈之诲更觉得胸口如被重重撞了一记,闷沉得让他心口泛酸,直欲吐血。
沈妍汐却觉得有趣,看着他就似乎看到了他身上有光芒金灿灿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观其颜要看出他是否有什么疑难杂症,或者,给他下个毒,再替他解毒时狠狠敲一笔?
眼珠滴溜溜一转,对于他让左相府难堪之事却是没有太大感觉,倒是她略显灼热的目光让右相大人又侧首看了过来,轻一挑眉,眼中倏然划过一道幽幽流光。
这丫头的眼神怎的这般古怪?竟是让他都莫名的有些心头发毛。
唔…该不会也看上了本相吧?七殿下的未婚妻看上了本相,这个事实怎么这般的让人激动呢?
说来长久,其实也不过是一瞬的事儿,皇上看着下方这个年轻臣子,对于他的不羁无规矩却并没有如对待其他大臣时的那一份威严,而是难得的笑容满面,说道:“不过是些许吵闹而已,倒是你,不是说有急事不来参加这赏诗会了吗?怎的又进宫来了?”
一句吵闹,将沈家几人惶惶下跪这么久给一笔带过了。或许是觉得这确实是吵闹也吵得差不多该结束了,或许也是因为君殇的忽然离席,让他觉得不该冷眼看着沈家被为难,毕竟沈家的一位小姐还顶着祁王未婚妻的名头呢。
楚离悠悠将目光从沈妍汐身上移开,双眼弯着一个惊人的弧度,笑得灿烂却无丝毫暖意,轻抚着袖子说道:“这不是事儿解决了,就想来看看今年又会有哪些个才子佳人嘛!”
第五十五章 六公主发狂
“主子,已查清楚,沈二小姐面前的那盘芙蓉糕中被下了媚药,不止芙蓉糕,另还有千层酥和黄金丝中也被同样下了药。”
君殇刚离开御花园,刚悄无声息消失的影三就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并已经将主子吩咐的事儿给调查清楚,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动的手,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的手。
而这调查结果的出现,让他顿时大惊又大怒,没想到这宫里竟有人对他家王妃做这种无耻下流之事,这简直是半点也不把他家主子放在眼里!
所以他一得知结果就马上赶来向主子回禀了,不过主子怎么竟又中途离席了呢?难道是他不在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王妃可还在御花园内呢。
而君殇听了此话,身上的气息忽然为之一变,生生打断了影三正胡思乱想的小心思,随之便听他问道:“何人所为?”
分明还是那淡淡的语气,却莫名多了份让人惊悸的森冷,淡漠若空无一物的眼眸底下,忽起波澜,涌起诡秘的黑色暗潮,勾魂摄魄。
“咕!”
影三喉结滚动分外响亮的咽了下口水,隐约中似乎看到了尚未回到京城时,在战场冲杀的那个主子,不由神色微变,既惊悸又有着些许淡淡的喜意。
沈二小姐竟能对主子影响如斯吗?这可真是个再好也没有的好事儿,往后定要更加不遗余力的将她拐进祁王府中,必要将她送上祁王妃的宝座!
“属下已查探清楚,今日赏诗会虽是太后主持,但一应准备却皆由皇后打理,而且那媚药与当日靖侯府四小姐所中媚药正是同一种。”
当日跟随王妃,他们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当然也清楚的知道当日是有人先给王妃下了药,然后王妃才反击了回去的,现在金四小姐正被关在金氏家庙之中,也不知是否有再出来的机会。
这姓金的还真是没一个良善之辈,当年沈夫人便将亲生女儿送去庵堂不闻不问十四年,侯府之中毫不顾念亲情的欺辱下药,进了宫还有个皇后娘娘对亲外甥女再次下药,就为了毁她清白和与七殿下之间的婚约!
君殇目光微闪神情莫测,忽然在影三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就见影三的脸上好一片精彩纷呈,然后深深了看了主子一眼再默默的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再说御花园内,沈家有惊无险的起身又重新坐回到了旁边位置上,沉凝的气氛也终于逐渐的缓和,沈妍汐至始至终再没有多说过一句话。眼前六公主的为难已解决,虽过程好像惊心了些,但她现在只看结果,还是好的,倒是因为她的一鸣惊人,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也跟着增加了许多。
她本是不欲引人注目,从来闷声发大财才是她最喜欢干的事儿,可眼前既已出了回风头,她倒反而不在意是否引人注目了。
心态一变,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也在无形中有了改变,尽管她依然安静的坐在沈夫人身旁,默默接受着祖母父母以及姐妹弟弟们的谴责怨怪,却再没有原先那唯唯诺诺怯懦内向的感觉,反而更像是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惜此刻沈家人也并没有那精力和心思来细究她身上忽然转变的气势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是对面位置上的右相楚离,因为先前沈妍汐那古怪灼热的目光而多看了她几眼,觉得这沈二小姐似乎与传说中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空闲过多的关注这个也可谓是人尽皆知的沈二小姐,七殿下的未婚妻,看几眼之后就自顾自饮起了美酒,眉眼间有一丝隐约的忧虑。
他几乎将京城翻遍,却再找不到那丫头的踪影,仿佛那晚在祁王府围墙之下的一遇不过是他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梦境而已。
找不到,他就还得继续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待下去!
他眉心拢起了一个深深的褶皱,身周散发的阴气也不由得越发浓重了,却不知,他苦苦寻找而不得的那个人儿,此刻正坐在他的对面,且还在偷偷的算计着他的千万贯钱财。
“啪!”
忽然响起的声响惊扰了右相大人的思绪,顿时阴测测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到有一只白玉杯子正落在那儿,此刻已是碎裂成了好几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