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领命。”主将秦方,副将木正流声若洪钟,答得响亮。想他们平日里领兵驻扎在雷县的山林之中,鲜少有机会参与实战,这手早就痒得不行。
此番,遇到北狼国这群狼子野心的,不杀个痛快不算完。
点齐兵马,直逼秀水村而去。
此时的秀水村内,一片诡异的寂静,明面上的主事没见到派出去的死士跟暗卫回来,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这个在琴郡管辖内算是富裕的村落,毕竟乃是他们主子苦心经营了十余年之久的地盘,一时间叫他如何舍得就此舍弃。
也正是由于他的不舍,他的一时侥幸,终是酿成了今日的惨剧。
撤退得太晚的他们,大大小小的出路几乎彻底被金凤国的军队封死,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
要么自杀,要么被杀。
村口位于东方,秦方与木正流正率领三千精兵来势汹汹的进攻,西北两个方向同样布满两千精兵,最能掩护他们逃命的玉华山,同样被五千精兵堵得死死的。
活路,别说是门,就是窗都没有。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就是金凤*队压倒性的胜利,短短不过两个时辰,潜藏在秀水村内的北狼国探子便一一被诛杀。
虽然墨寒羽有过指示,对有些人要留活口,但那些人又怎能允许自己落到寒王之手,眼见大势已去,就咬破嘴中毒囊自尽。
如此,既避免了更多秘密的暴露,也算是死得其所。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几方人马将秀水村彻底的清点一遍之后,聚在村口向墨寒羽禀报具体情况。
秀水村是一个较大的村落,共有236户居民,共3200多的人口,其中包括了北狼国的死士300余人,暗卫400余人,受过训练的士兵1500余人,专门刺报情报的100余人,其余的便是这十余年间,陆陆续续嫁进村里的女人,还有十岁以下的孩童共900余人。
单单是这份数据递到墨寒羽的手里,便让得他周围的气息骤冷,空气都似要为之冻结。
不得不说,北狼国的谋算很深,深到令人胆颤的地步。不难想象,倘若金凤,北狼两国开战,那么这支具有不弱战斗力的军队就潜藏在星殒城之外,将会带来怎样不可预知的危机。
若非有幽夜得寒王指示将调动军队的令牌交给温绍宇,而温绍宇又自雷县调来一万军队,只怕还没有那个能力将秀水村整个全部拿下。
一万寒王手下的军队pk二千多北狼国的军队,胜利自是不用多说,单单就凭人数也能将北狼国狠狠的压倒。更何况,寒王手下无弱兵,北狼国的死士已是折损得差不多,暗卫虽有不少,但却水平只是稍胜普通士兵一筹,又在有所折损的情况之下,双方对战也只是能抵挡一阵罢了。
想要取得胜利,甚至是逃出围剿,压根就没有丝毫可能。
墨寒羽将呈到手中的清点数据看过后,转递给温绍轩等人传阅,每个亲眼目睹这份数据的人,莫不都是狠抽一口凉气,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十多年前,秀水村就因天生地理位置极佳,使得在此地安居的百姓生活过得非常的富足,应了那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古话。
明溪河河水清澈,水势平缓并不湍急,河里生长着各种野生的鱼类,可供村居打渔去卖换取银两;玉华山亦可说是一座宝山,山里不但生长着许多珍稀的草药,还时常有野猪,野兔,野鸡等并不算凶猛的野兽出没,既能打来自己吃,又能打去卖。
因此,秀水村的村民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都生活得极为安乐,乃是琴郡管辖境内出了名的村子,附近许多村子里的姑娘都以嫁进秀水村为目标。
然,谁曾想,早在十一年前,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已经被杀,换成了北狼国的人顶着与死去村民相同的面貌,重新生活在周围村民的眼中。
经过十余年的经营,秀水村俨然成为北狼国潜藏在金凤国的一大秘密武器,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尖利的刺刀刺向金凤国。
除去目前歼灭在秀水村里的军队之外,那些人这些年肯定不只培养出这些人,显然还有被送去别处的人,但线索已断,再无从查起。
前往秀水村之前,温绍轩将他和宓妃从黑袍人口中审问出的情报都告诉了墨寒羽,其中提到的信息,与清查出来的数据几乎没有太大的出入。
同时也证明,黑袍人没有对他们说谎。
作为领头人带领暗卫死士在雷县外围杀温绍轩,温绍云的黑袍人,其真实身份乃北狼国专司为皇朝训练死士的首领之一,名程晃。
程晃其人,墨寒羽查证之后,知晓他乃北狼国洪武大将军的庶长子,自十岁被秘密送入北狼皇宫之后,此后便再无他的消息传出。
宓妃亦是在审问他,近距离与他接触的时候,方才惊讶的发现,这个口中叫着她‘小娃娃’的阴森诡异男人,其实真实年龄不过才三十岁。
但程晃却因修练邪功,以至其形似六十岁老头,性情随之大变,整个人从里到外皆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那种仿如自炼狱中渗透出来的阴寒之气,很难不让人心生惧意。
怪只怪,程晃过于自信,满心以为由他亲自指挥死士击杀温绍轩,温绍云兄弟两人,那是胜券在握,因而整个过程中他都隐在暗处看戏,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直到沧海,悔夜五人合阵,宓妃赶到,他才方觉自己错失了击杀温绍轩跟温绍云最佳的时机。
倘若他没有自视甚高,而是一出现就直取温绍轩跟温绍云的性命,即便有沧海三人拼死相护都不可能阻止得了他。
毕竟,在当时的情景下,沧海,悔夜,残恨三人皆被死士团团缠住,温清等侍卫一个个也都身受重伤,能力十分有限。
偏他真就那么诨,把事情办砸了,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自己也落到宓妃的手里,更在宓妃非人的审训下把主子在金凤国潜藏最大的据点吐露而出。
如今秀水村全军覆没,程晃觉得自己是国家最大的罪人,哪怕宓妃不杀他,他也不会苟活,只恨他没有能力再传出消息,告诉要主子万分小心这丞相府的嫡小姐。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他此生的梦魇。
每每回想她的审训手段,饶是他这自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也没有自她身上扩散出来的气势骇人,从脚到头生生打了几个寒颤。
他对她的那种惧怕,是从骨子里扩散出来的,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宓妃承认,程晃是个历练了无数生死,无数厮杀,无数血腥而最终存活下来的人,身上不但带着戾气与死气,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但却偏因他遇上了她,注定了他就是要一败途地的。
前世为特工的宓妃,能活着傲立在黑暗世界的巅峰,她的双手沾染的血腥岂会比程晃少,她所经受的训练,又岂是程晃所能企及的,她为抗审训所饱受的折磨,更是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程晃遇到宓妃,倒也败得不亏。
“木副将,留下一千士兵随你留守秀水村三日,务必探查清楚还有无漏网之鱼。”
“秦将军,你且率领剩余的士兵返回雷县驻定,若无调动,不可妄动。”
“是,王爷。”秦方抬眸拱手称是,神情恭敬而肃穆。
金凤国百姓有云,当兵的没有不想当寒王手下兵的,当将军的更没有不想当寒王手下将军的。
虽然秦方跟木正流目前在雷县统领着驻扎的两万士兵,并没有追随在寒王的麒麟军里,但作为曾经追随过墨寒羽的人,他们是打骨子里崇敬寒王。
雷县的这批驻军,虽未归于麒麟军,但同属墨寒羽带领,因此,两位将军对寒王就更是忠心不二。
“绍轩,可否将程晃交给本王。”墨寒羽与温家三兄弟是好友,私底下都是直接称呼名字,倒是不讲身份之别。
“程晃本就该由王爷带走。”他跟绍云此番追着线索到流枫镇,目的无非是想找出半年前围杀他们兄弟的幕后之人,谁曾想会牵扯出北狼国这等大事。
看了那些数据,温绍轩不得不在心中暗叹,北狼国的手伸得真远,远到几乎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难想,这件事情报到皇上面前,将会引发怎样的震怒。
十余年前,秀水村就已非秀水村,那时正值国内亲王叛乱,皇上派兵镇压,星殒城外兵荒马乱,正好给了北狼国可趁之机。
当年叛乱之事发生之时,温绍轩已经九岁,早已记事,唯一的妹妹就是在那一年,挺身救母被叛军首领一掌打中胸口,身受重伤的。
那一年的记忆,温绍轩记得格外的清楚,妹妹的身体自伤后,反反复复不见好,体质也是越来越弱,终导至五岁之时,引发高热,烧坏嗓子成了哑巴。
如若当年没有年幼妹妹的挺身而出,他不知道现如今父亲还在不在,而他和两个弟弟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那咱们就先赶回驿馆休整一日,后天一早起程回星殒城。”
“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意识到自己思绪飘远,温绍轩温柔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扯唇淡淡的笑说道。
“正好明天带妃儿逛逛琴郡。”温家二哥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自己的宝贝妹妹,时时刻刻都记着要将最好的一切捧到宓妃的跟前。
半年多时间不见,在妹妹身上发生了好多事情,他都快要好奇死了。
“我记得明天是赶集的日子,街上应该很热闹,我们带妃儿去挑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带回家。”温绍宇不落自家二哥之后,忙接着就开口。
至于今晚么,当然是回驿馆好好养足精神。
“怪不得温小姐那般看重你们三个哥哥,放眼这天下,像你们这么疼妹妹的哥哥还真是不多见。”溥颜听到温家双胞胎的提议,俊脸带笑眼神中却满含几分羡慕之色。
他是孤儿,无父无母,若非有幸被师傅捡回天山,现在谁知他在哪个角落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妹妹自是用来疼的。”
“就是。”
温绍云话落,温绍宇立马傲娇的附议,他们的妹妹就是用来疼,用来宠的。
谁敢欺负他们妹妹,就等着被他们往死里揍,哪怕时隔半年之久,他们仍是没有忘记郑国公府里那个混蛋。
只等他们有时间了,便是半路堵着那人,给他套黑布袋,暗地里揍他一顿也是好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那么祸害他们的妹妹。
“咳咳…”墨寒羽坐在马车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冰冷的心微暖了几分,幽深沉静的黑眸荡漾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倘若他有那样一个妹妹,也会捧在手心里疼的吧!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温家的三兄弟跟穆家的三兄弟,渴望像他们那样生活。若他没有生于皇室,会不会…
“寒羽,你没事吧。”车外,传来温绍宇关心的询问声。
“无事。”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又隐隐透露着某种下定决心之后的坚定。
就这样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一搭没一搭愉快的谈话声中,距离琴郡的城门也越来越近了。
…我是可爱分割线…。
是夜,月凉如冰,大雪纷飞。
昏暗的地牢中,淡淡的烛火拉长了光影,投射在墙壁之上,模糊了轮廓,更添了几分阴寒之气。
黑牢中,程晃披散着长发,只着残破的中衣,浑身是血犹如耶稣般钉在十字架上,空气中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与腐臭的味道。
负责看守此处地牢的人,乃寒王亲兵,其余人等不能擅自进入此地。
宓妃则不需要遵守此项规定,她的去留寒王的亲兵管不着,也不敢管。
且不说关押在地牢里的这北狼国专司训练死士的首领之一程晃,是宓妃亲自抓回来的,单就是王爷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
死士的嘴有多硬,亲兵们是知道的,想从死士嘴里套出东西来,更别提有多难。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她不但让死士的首领都开口了,还让死士听到她的名字,就控制不住的浑身打颤。
以至于让得这些守在地牢外的亲兵们都禁不住好奇,究竟这温家小姐到底用什么手段折磨他了。
“温小姐。”
“我进去看看。”宓妃冲当值的六个亲兵点了点头,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月光下越发的白晳剔透,仿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六人不懂手语,也不太看得懂宓妃比划的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他们猜到宓妃的来意。
咳咳,那什么手势的意思,大概就是要进去的意思吧?
不然,都这个时辰了,人家金尊玉贵的小姐跑这里做什么。
“温小姐请。”
眸光掠过语气恭敬,态度良好的六人,宓妃身影一动,如一缕寒风吹进了地牢。
算那寒王识趣,没有对她或者对她的哥哥们下达不许探视程晃的命令,否则…
在宓妃看来,程晃是她抓来的,也几乎是她两个哥哥用命换来的,他们想要审训程晃,即便他身为王爷,也绝不能阻拦。
索性,某王很识趣。
“你还来做什么,我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以再告诉你了。”静得诡异,静得可怕的夜里,哪怕是宓妃走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依旧引得程晃努力睁眼,眸光怨毒的望向她。
这个女人,是他生平遇到最难缠的女人,也是最令他恐惧的女人。
宓妃挥手示意看守牢房的人都出去,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她原本就是哑巴,不说话怎么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程晃的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挣扎间扯动绑住他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极为清晰,极为刺耳。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他是洪武将军府的庶长子,便是占了一个长字,他的身份仍是低贱的。
因此,父亲丝毫不心疼的将他送进了皇宫专门训练死士的炼狱,将他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魔鬼。
为了生存,他努力的,小心翼翼的活着,学习一切能让他活着的技能,就算是成为棋子,他也不要沦为一个弃子。
明明他不过才三十岁,可为了不再让别人肆意的将他踩在脚下,他不惜一切代价的修练邪功,终于,他成功的将别人踩在了脚下。
然而,年不过三十的他,却形似六十岁老人,性格也越发变得阴沉,诡异,喜怒无常。最后,仍是落到如此境地。
有谁,又有谁,曾记得他是谁?
“为什么要杀我哥哥?”终于,在程晃快要被自己翻涌的思绪吞噬之时,宓妃开口了。
什么国,什么恨,她统统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她的哥哥而已。
“你…。”
程晃以为宓妃会问北狼国的事,会问秀水村的事,但怎么都没有想到,她问他,为什么要杀她哥哥?
在她眼里,北狼国潜藏在金凤国的一支军队,竟然都不及她哥哥分毫?
“便是北狼国灭了金凤国,本小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敢打我哥哥的主意,那就得死。”
话落,宓妃再没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息,周围空气瞬间凝结,温度骤降,强大,凛冽,如同泰山般沉重,令人窒息的威压,犹如风暴般铺天盖地的充斥在昏暗的地牢之中,比那外面的冰雪都要冷上几分。
本就身受重伤,又历练严刑烤打的程晃,猛的眼前一黑,血气上涌,狠狠的吐出几口血来,整个身体被汗水浸湿,好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
此时此刻,程晃才意识到,站在他面前这个看似恬静无害的女人,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之前,她来审问他时,身边跟着她的两个哥哥,她有所顾忌,因此,她根本就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没想到啊,没想到…
哈哈,程晃啊程晃,你败得不冤。
“你已是一枚弃子,除了死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回答本小姐的问题很难?”宓妃很有耐心,也很有信心,她会知道她想知道的。
交待秀水村一事之时,程晃只字未提是谁指使他刺杀温绍轩三兄弟的,她也没有着急着要他马上就开口。
“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但求死个痛快。”
他这一生,或许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既然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过得那般安稳,快活呢?
他不得好死,那他便允许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也一同下地狱来为他陪葬。
“好。”宓妃转身往外走,很快又带着守在地牢外的六个亲兵进来,提笔在洁白的纸上写道:“你们将他所说的,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
六个亲兵呆了呆,半晌后反应过来,怔愣的只知点头。
其中一个握着笔,手都一直抖个不停。
谁能告诉他们,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温家小姐到底都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居然能让程晃把事情全都交待了?
虽然他们心有疑惑,但不会蠢得问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程晃倒也没有失言,一字一句将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就连死亡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看着手中布满了朝中不少重臣名字的满满的两张纸,六个亲兵心肝都在打颤,脸色也是异常的凝重。
在程晃的交待中,他只说接到上面的指示要他,不计代价一定要取温家三兄弟的性命,但对方是金凤国中的谁他并不知晓。
对方行事小心谨慎,不露马脚,跟程晃接触的人都是北狼国的人,因此,他是真的不知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但可想而知,对方的身份必是非富即贵,并且权势应当也不小。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记住你的承诺。”
宓妃相信程晃没有骗她,看来只有回到星殒城,再慢慢寻找那幕后之人。
她相信,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除非那人不会再对她的哥哥下手,否则她总会抓住那人的。
“告诉你们王爷,若无其他要再审问程晃的,给他一个痛快,并且厚葬于他。”宓妃在纸上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快步出了地牢。
仰头迎视黑空中高悬的,淡淡的明月,任由雪花散落在她的脸上,宓妃深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决心。
现在的她,还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她要变强,一定要变得更加的强大。
任何意欲伤害她在意之人的人,她绝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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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45】生性凉薄赏花大会
翌日,大雪初歇,暖暖的红太阳早早升起,将整个琴郡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雪景之中,寒风冷,却挡不住琴郡人外出的热情。
昨夜里,宓妃自地牢回到房间,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在软榻上打座了一整晚。
后半夜的时候,她便听到动静,寒王回来了,她的三个哥哥也回来了。
远远的,她就有听到二哥跟三哥的争论声,一个说要来看看她睡了没有,睡得安不安稳,一个则是说时间太晚了,明天再说,莫要打扰到她休息。
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最后还是大哥出面,说时间的确太晚,吵醒她不好,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寒气,要是过给她,害她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还是什么都等天亮了再说。
最后,两人觉得大哥所言有理,也就没有嚷着要来看她。
昨个儿从白天到夜里,一直都下着大雪,而且是越下越大。
他们从秀水村赶回来的路上,若非是遇到大雪封路耽搁了些时间,又怎会弄到下半夜才回到驿馆。
从相府出来,宓妃身边只有剑舞跟红袖,并没有带丫鬟,现在剑舞红袖都昏睡着,驿馆里的侍女被宓妃下令不许靠近她,因此,起床之后洗漱什么的,都得自己动手。
好在,宓妃并不是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自己收拾自己也难不到她。
很快她就将自己打理妥当,长及腰下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依旧是一条额链别在发间,泪滴状的蓝宝石坠在眉心,一张白色面纱掩面,露出那双黑白分明,但却灵气逼人的眸子。
舍弃了纯白色的衣裙,今日宓妃换上了一件湖蓝色拖地长裙,虽是抹胸的样式,领子却微微立起,露出雪白如玉肌肤,凸显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大片大片的秋海棠在裙身上绚丽的绽放,非但没有显出繁乱,反而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之感。
白色绣蝴蝶的水玉腰带,点坠在蓝色的衣裙间,犹如点睛之笔,令人眼前为之一亮。
女人天生爱美,宓妃也不例外,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起身出门。
腊月里的阳光难能可贵,柔柔的,暖暖的,照在身上特别的舒服,最是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裙身上绽放的海棠花在阳光的折射下,随着宓妃轻移莲步间,竟犹如长在枝头,徐徐盛开的秋海棠一模一样,栩栩如生,似真的一般。
转过回廊,宓妃先去看了看沧海,悔夜五人的情况,确定他们没有大碍,这才准备去寻大哥二哥三哥他们。
怎知,她前脚刚出了沧海他们的房间,后脚就看到三个哥哥急匆匆的朝她走来。
想必是在她的房间没有看到她,这才到这里来找她。
“大哥,二哥,三哥。”嘴角勾起明媚的笑意,宓妃快步奔了过去。
“妃儿怎生起得这般早?”温绍云看到美丽动人的妹妹,心情极好。
果然,世上只有妹妹好。
“妃儿可用过早膳了?”
“沧海他们恢复得如何?”
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宓妃满头黑线,比划道:“一下子问三个问题,我要先回哪个。”
即便是隔着面纱,见她鼓着腮邦子,三人莫不宠溺的笑出了声。
“妃儿想跟哥哥们一起用早膳。”眨了眨眼,一手抱住一个哥哥的手臂,又对没有第三只手去抱的三哥俏皮的道:“我要喝三哥亲自盛的粥。”
“好。”温绍宇点头,突然就不吃醋了。
兄妹四人和和美美的一起回宓妃的房间用早膳,另一边,原本昨晚就要将名单呈给寒王的亲兵,等了一夜都没能等到寒王传召,一等就等到了这个时辰。
温暖如春的内室,檀香袅袅,气息清幽,墨寒羽看着手中满满两张纸的人名,俊脸之上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倒是盯着另一张纸上的字,微微有些出神。
溥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纸上的字,端得是笔走龙蛇,大气磅礴,却又暗藏锋芒,娟秀雅致。
好字,真是顶好的字。
若非知道这样的字出自温宓妃之手,他不禁会想,能写出这样一手字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女子,写得这样一手字,真叫人意外。
“这字,真是她写的?”
“回溥颜公子,这字的确是温小姐亲笔写的。”他们六双眼睛,亲眼看到的,错不了。
其实,初见宓妃字时,他们也吓了一大跳,实难想象这样的字,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而且还是出自一个满星殒城都明指无才无德的哑女之手。
试问,谁家无才无德的姑娘,能写出这样一手字。
那些个背地里毁坏人家名声的人,估计是对人家羡慕嫉妒恨,不然怎就把人家的名声给传得那般不堪。
口不能言,又不是人家温小姐自己想的,那都是意外。
“咳咳…”被亲兵那目光看得有些窘迫,溥颜尴尬的轻咳两声,话锋一转,道:“你不打算去证实一下名单的真假?”
墨寒羽难得抬眸,给了溥颜一个目光,冷声说道:“在她眼里,除了她的哥哥能让她分出一丝心神之外,对谁她都可以视若无睹。”
她那样的人,心性坚定,且生性凉薄。
她那样的人,其实跟他是一样的人。
“幕后主谋要杀她哥哥的人,程晃也不知情,她根本没有必要伪造这样一份名单。”一个不可能理会旁人生死的人,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不然干嘛要花精力去弄这样的一份东西,难道只为给他或者给皇上添堵。
墨寒羽相信,宓妃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
因此,无论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还是出于直觉,墨寒羽都是相信宓妃的。
程晃给的这份名单是真的,而且,就算北狼国在秀水村这步暗棋是十一年前,趁着金凤国叛乱时埋下的,若真的无人做为内应,又如何能如此的顺利,如此的神不知鬼不觉。
有些人就是无论站得再怎么高,拥有的再怎么多,也还想要得更多。
“我也没怀疑它的真实性。”诚如墨寒羽所言,温宓妃看似温柔乖巧,恬静安然,实则冷心冷情,生性凉薄。
天下苍生都不及她哥哥的一根头发丝儿重要,要她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又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她又不是傻的。
“按照温小姐的意思,给程晃一个痛快。”话落,剑眉微微一蹙,在亲兵即将出门的时候,又道:“厚葬了他。”
“打算怎么做?”溥颜知道,这份名单若是呈到皇上的面前,将会引发怎样的朝堂动荡,又有多少人会被牵扯出来。
他更知道,这些年来皇后,太子一党,明明暗暗究竟有多少次想要置墨寒羽于死地。
这份名单之上,不少都是太子一党的人,倒是一个除掉他们的好时机。
“回星殒城再说。”墨寒羽眸光闪了闪,将名单收好,起身道:“今个儿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天气的确不错,是该出去走走。”溥颜本想出口的调笑被墨寒羽一个凌厉的眼神骇住,只得话到喉间又换了句,憋笑憋得实在难受,一张俊脸都憋成了猪肝之色。
心说,师弟,你丫的目的会不会太明显。
敢做,居然还不准人家笑,好可恶。
昨日,温家三兄弟才说要带温小姐出门逛街,你也要去,不正好应验了那句…
“你到底去是不去?”在溥颜局促的目光中,墨寒羽越发的感到不自在。
他,真有表现得很明显?
“去去去,当然去。”收起满脸的调笑,溥颜赶紧跟上墨寒羽的脚步,生怕会被他抓住机会,死命的压榨他。
这厢刚到驿馆门口,那边温绍轩三兄弟带着宓妃也到了门口,“王爷这是要出去?”
温绍轩注意到墨寒羽的目光落在挽着他手臂的宓妃身上,不由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挡了挡,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水。
“嗯,趁着天气好出去透透气。”意识到自己举动过于突兀,墨寒羽略微有些尴尬,又道:“你们也要出去?”
等话出了口,方才意识到说错话,俊美无双的脸骤然一红,赶紧迈步离开。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宓妃没忍住笑出了声,露在面纱外面的双眼,弯弯的,晶亮晶亮的,煞是可爱,她怎么突然觉得这寒王,挺可爱的啊!
那啥,她铁定是脑子突然抽了一下。
“妃儿…”温家三兄弟异口同声的唤道,语气宠溺却是不见丝毫责怪。
“王爷的身子弱,适当到外面走走,晒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健康。”溥颜无语望天,怎么都觉得自己这番解释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话说,他干什么要解释了。
金凤国地处浩瀚大陆东南方,地理条件好,且四季分明,气候总体偏于温暖。
皇城星殒城位于金凤国版图的西南方向,气候条件既以南方典型亚热带季风气候为主,夏季高温多雨,冬季温和少雨;又偏融合了北方温带大陆性气候,局部以高原气候为主,冬季寒冷,夏季温热。
因此,星殒城的夏冬两季,夏季极热,冬季极冷,春季较短,秋季最为舒适。
然,就整个西南方来说,夏季虽热,但时常有雨;冬季虽冷,但也仅仅只有腊月与正月能够欣赏到冰天雪地的景观。
云梦沙漠与梦幻鬼雾林隔开了金凤国,梦萝国与琉璃国,而琉璃国与北狼国之间,横亘着蛮荒山脉,虚无之海又分开了北狼国与梦萝国。
换言之,金凤国背靠云梦沙漠,东接虚无之海,南有梦幻鬼雾林,北有蛮荒山脉。自建国至今,占据着浩瀚大陆最好的位置,却也是最容易引发战争的位置。
整个西南方向多山川,丘陵,盆地,其中更不乏高山峻岭,甚至在如此复杂的地形地貌之下,还有平原地带。
琴郡,如其地名一样,自古以来便被世人称之为古琴之乡。
又因其乃是盆地地貌,在地图上,甚至是站在高处眺望它,其形犹如一精雕细琢的玉盆一般,模样很是精致小巧。
琴郡土地肥沃,许多名贵珍奇的花卉都能在此地养活,故而又得百花乡之名。
宫中司乐局所用古琴,莫不皆出自琴郡,每年进贡入宫的花卉,十之二三亦是出自琴郡所有。
纵观历史几百年,琴郡出了不少风雅之人,被世人争相传颂,甚至是载入史册的至少都有五人之数。
人与人各不相同,但没有意外的,那些人都有一架七弦古琴。
故而,世人皆以拥有一架产自琴郡而又出名的古琴为荣。其中,尤以各大高门贵族的闺秀为最。
驿馆建在琴郡最为富贵的一条大街尽头,从正门出发,坐马车不出一刻钟就到了繁华喧嚣的正街之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宓妃初来之时,除了知道自己是谁,父母兄长是谁,大概的家庭背景之外,并没有再接收到原主的其他记忆。
后来去到药王谷,宓妃翻阅了几乎与金凤国有关的所有藏书,什么史册啊,什么游记啊,什么地理杂记啊…能找来看的,她都大致了解了一番。
除此之外,对于其他三国的某些书籍,她也有曾翻阅,不说记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至少不会一问三不知。
此时,听着大哥温柔细腻的声音,一点一点向她介绍琴郡的风土人情,宓妃哪怕心知肚明,断然也是不会明说的,这种待遇跟享受,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虽然,今日跟三个哥哥的出行,多了一个寒王墨寒羽,一个溥颜,甚至是还有一个离慕,的确是让宓妃心里挺不痛快的,不过倒也不影响她的兴致。
别人之事,与她何干。
如果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便要计较,那她活着得有多累。
“今天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生如此热闹?”透过窗帘看向外面,宓妃习惯性的比划起来。
一般情况下,宓妃很乐意扮演一个乖巧,恬静的哑巴角色,而事实上她的嗓子也的确还没有好,本就是一个哑巴。
假如没有寒王等人在场,她倒也不用比比划划的用手语,直接用千里传音说话便好。
但是,无论是上一次在城北狩猎场,还是这一次在雷县,她的风头已然太甚,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她尚无绝对的实力之前,适当的显示出自己的弱势,那才是生存之道,王者之道。
正所谓,慧极必伤,强极则辱,因时制宜的展露锋芒才是成熟的表现。
上一次,她的手段狠辣而血腥,但亲眼目睹过的人,至今都还在床上躺着,一个个吓得不轻,再次见到她必定是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为她的‘壮举’去四处宣扬;
这一次,见过她真正身手的人,该死的人都死绝了。她的三个哥哥肯定不会往外说,他们的侍卫也不会,那便等于没人知道。
常言道,假亦真是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她偏就是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难以看得透她,猜得透她。
有关她的言论在星殒城那是传得沸沸洋洋,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不过传闻归传闻,事实上亲眼看到的又有几人。
假如她又换一副脾气秉性出现在世人的眼中,那么谁知哪是真,哪是假。
即便是有幸亲眼目睹她如何将一个人分尸的太子墨思羽,跟琉璃国的镇南王,他们的说辞又有几人能信。
更何况,以那两人的身份与地位,一言一行都被受各方关注,压根也不屑去与市井小民争论这些有的没的。
毕竟,世人大多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哪怕是人云亦云,说的时候信了,可当他们亲眼看到的与亲耳听到的发生矛盾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故而,宓妃从不担心自己在狩猎场的举动会做得太过,甚至觉得轻了。
寒王与她曾见过的太子不一样,出于本能的直觉,宓妃并不想与寒王有过多的接触,因而在寒王的面前,她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贤雅,恬静乖巧,甚至是隐藏自己的一部分实力。
在有些人的面前,要装,但在有些人的面前,一定不能装得太过了。
否则,就太假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三哥去问问,别着急啊。”温绍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推开车门就径直走了出去。
呈井字形的大街上,车流不息,人头攒动,周围商铺林立,几乎都快赶得上星殒城的热闹喧嚣,但今日却显现出几分混乱。
温绍宇刚跳下马车正准备随便拉一个路人问问情况,不料幽夜已经找人询问清楚,回到马车上向寒王禀报了。
他们此行出来,一共有三辆马车,此时略显拥挤的街道上,他们与其他人的马车都被迫暂时停靠在路边上。
走在最前面的马车,自然是坐着墨寒羽跟溥颜,而他们兄妹四人同坐一辆马车,最后一辆马车里则是坐着非要与他们同行的离慕。
离慕当然是想跟墨寒羽坐同一辆马车,但是人家寒王不乐意。
因此,她也只能又羞又恼退而求其次的独自乘坐一辆马车。
当然,哪怕心里再不乐意,面上她仍然表现得很是欢喜,至于内里如何,那也只能问她自己了。
在这个皇权至上,极其讲究尊卑的时代,宓妃自然不能越过寒王去,故而,他们的马车只能走在寒王的后面,不能越过他去。
“绍宇,听说今日香阳楼将举行赏花大会,挑选三日后进贡的花卉,制琴大师楚师傅将会带着他的得意之作罗雀出席,你们可有兴趣去瞧瞧。”
墨寒羽暗磁清冷的嗓音自马车内传出,带着几分邪魅,几分沉寂,几分雍容。
但闻其声,亦不难猜想那说话的男子,是怎样一个俊美清雅之人。
“琴郡不是每年五月才举办赏花大会,挑选要进贡的花卉么,怎么…”今个已是腊月二十六,怎么着也不该在此时举行赏花大会的。
接着温绍宇未说出来的疑问,墨寒羽又道:“琉璃国镇南王,北狼国大皇子,梦萝国三皇子出使吾国,这年将会过得很热闹。”
语气之中,是满满的嘲讽。
这些人出使金凤国与举行赏花大会有什么关系,正当宓妃心头犯嘀咕,墨寒羽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一般,清冷的嗓音随之又再次响起,“半个月前,琴郡郡守就新培育出能在冬日盛开的菊花一事上书皇上,本也不是什么太重要之事,但梦箩国此番似乎也带来了某种珍奇的花卉前来,故而才有了这场引人注目的赏花大会。”
“原来如此。”
若非他们这些天都在疲于奔波,也不至于连这些消息都不知道。
“妃儿,想去香阳楼看看吗?”温绍云见宓妃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这般盛大的赏花大会,琴郡的百姓应该都会前往香阳楼外驻足观看,咱们今日只怕也玩不痛快。”赏花什么的,其实温绍轩并不是很热衷,他欣喜的是能见到制琴大师楚汉岑,“若能求得楚大师一架古琴,也算不枉我三次前往此地拜访而不遇他了。”
“那人琴制得极好?”宓妃见自家大哥满眼的期盼之色,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小嘴,只是有面纱遮挡,倒也无人瞧见。
温绍云瞥见她的小动作,宠溺的对她眨眨眼,解释道:“楚大师现今已七十高龄,一生制琴没有上百架,也有几十架,其中有两架古琴最为有名。”
“是吗?”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宓妃咬了咬嘴唇,这个时代可不像前世,有什么名人传记什么的,她知道的也仅仅只是皮毛。
“两架古琴其中一之,乃是前韩皇后的心爱之物——扶苏,而另外一架则是至今未有明主的——罗雀。”他们三兄弟里面,大哥擅琴,也极为爱琴。
曾经三次亲到琴郡拜访楚大师,都没能见到本人,不可为不遗憾。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在墨寒羽提起楚大师的时候,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缅怀,原她就觉得寒王此人不该有这种情绪的,不知其中竟然还有这般渊缘。
“什么怪不得?”
抬头对上温绍宇晶亮的黑眸,宓妃微微一怔,而后摇了摇头,软声道:“既然这么有趣儿,那咱们就去香阳楼凑凑热闹。”
原来大哥喜欢琴,她竟是今日才知晓。
以前原主因为是个哑巴,性情孤僻到了极点,除了自卑,怯弱之外,甚至到了怨天尤人的地步,别说是学习世家大族贵女该学的琴棋书画,单单就是普通女子该学的女红,温丞相跟温夫人都不舍得强迫她,害怕让她变得越发抗拒他们。
因此,也使得原主的三个哥哥虽如她的玩伴一般陪她玩耍,却是从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才华,故而,宓妃是真的不知自家哥哥们的喜好。
现在,她好不容易知道大哥喜欢古琴,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给温绍轩寻到世间最好的古琴。
在她眼里,应当只有那世间之最,才配得上她温柔儒雅,气质若仙的大哥。
“妃儿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明天他们就要起程返回星殒城,难得今日遇上如此盛事,怎能不去凑个热闹。
于是,温绍宇就站在马车上对寒王道:“王爷,咱们就去香阳楼可好。”
闻言,墨寒羽嘴角难得微微上扬,声如冷玉,却是极其好听,“去香阳楼。”
不知为何,赶车的幽夜觉得,若是人家温小姐不愿意去香阳楼,他家王爷就会让他调转马头,直接回驿馆。
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好奇怪,简直有些诡异好不好?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在折腾了近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如愿停在了香阳楼外。
赏花大会乃是由琴郡郡守主持的,马车尚未停稳,苍茫就已经拿着墨寒羽的手令飞身进了香阳楼,安排座位去了。
寒王落脚在琴郡驿馆,郡守大人自然是高度重视的,但某王严令禁止他未得允许,不可前往驿馆拜见,因此,某郡守大人只得当寒王不存在。
故而,哪怕举行赏花大会这样的大事,郡守都没有胆子敢去打扰墨寒羽。
此时接到寒王手令的郡守大人,不禁没忍住抬头望了望天,寻思着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不过,疑问归疑问,他可没傻得问出来。
“下官马上去安排位置。”
“王爷交待,位置不必靠前,环境要尽可能的清幽安静,最好是隐蔽一些的雅间,又能将大厅的一切尽收眼底。”苍茫冷嗖嗖的声音,直将准备把座位安排到主位去的郡守大人从天堂打入地狱,整个人抽得脸都僵了。
呜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大爷,您敢不敢一次性把话说完。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郡守大人这次没着急着走,而是静待苍茫的指示。
“还呆站着做什么,要王爷一直在外面等吗?”苍茫面无表情,气势凛冽,很是有些骇人。
郡守大人泪了,他这…他这不是以为他还没有交待完么?
太欺负人了,王爷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可怕,上次…上次那个什么幽夜也是如此,差点儿没有吓死他。
如果宓妃在这儿,一定会觉得这郡守大人挺有趣儿的。
又哪曾知道,这郡守与她还真是有缘。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不提也罢。
很快郡守大人就找到了一个完全符合寒王要求的雅间,位于香阳楼三楼,环境清幽,格局清新,透过一个大大的窗口,正好可以看清楚楼下大厅发生的一切,而其他地方则很难发现这间雅室。
窗外,摆放了几盆大型的绿色盆栽,因角度与视角的不同,楼上能看到楼下,楼下却丝毫瞧不见楼上,仿佛这间雅室压根就不存在。
这实在是太符合寒王的要求了,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找到这间雅室的时候,郡守大人真是险些喜极而泣啊!
“王爷,一切已安排妥当。”
“嗯。”寒王淡淡的应了声,没了下文。宓妃却是比划道:“咱们从后门进去呗。”
温绍轩无奈,只得出声询问寒王。
赏花大会即将展开,香阳楼大门外停满了各府的马车,场面不可谓不拥挤壮观。
“将马车赶至后门。”
不多时,一行七人在郡守的带领下走进三楼雅间,各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吩咐人送些点心茶水上来,没有指示你就不要出现了。”墨寒羽见这雅间宽敞明亮,格局雅致,还算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