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追随着的目光暗色沉沉。

瓶笙急急地跑走,没有目的地乱拐,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低头猛翻口袋。狐不药的衣服的口袋实在太大,她装了太多东西进去,把里面的杂物抖了一地,这才找到了那只临行前狐不药赠予她的黄缎锦囊。

狐不药曾叮嘱她要在进入落羽川前打开锦囊。但她却意外半路遇到了洛临,直接跟着他进了王宫,把锦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时候心中满是谜团,这才记起这个小东西。隐约觉得,这个锦囊里并非是有什么妙计传授她,而是藏了狐不药不敢说却不得不说的秘密。

掏出锦囊里的小纸条,捋平,上面写了密密的蝇头小字。

“爱徒瓶笙,看到这张纸条时,先要保证你看完了不要生气,也不可以打师父……”

她一目数行,跳过狐不药求饶的段落,直奔后面的主题。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你去往落羽川,见到的洛临可能已经不是洛临,洛隐也已经不是洛隐了,他们的换魂或许已经完成,你需得冷眼识别,不要认错了男人。尽管为师觉得他们均不是什么好鸟,但还是分清为妙……”

她的额角噼啪爆出一朵火花。双手猛地攥起,把纸捏成一团。想像中,被捏成一团的是狐不药那张欠扁的脸。他终究还是造了这份孽了。“浑蛋……”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脑中如闪过闪电一般,照亮了压抑在脑海中乌云般的谜团,与“洛临”重逢后的种种别扭全部得到了解释。怪不得看到他的时候,总有异样的陌生感和熟悉感在冲突。

他根本不是洛临。

或者说,他不再是洛临了。

洛临与洛隐终于还是换魂了。那个半路遇到的、有着洛临外表的、把她带回洛羽川的家伙,是洛隐。

是洛隐。

为了把事情了解得更清晰,她不得不忍着怒气把揉皱的纸团再展开,把剩下的内容看下去,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当年洛隐拒绝与洛临换魂,原本那样接受自己失明的事也就算了。但狐不药为了彰显其卓越医术,不肯擅罢干休,硬是帮他们想了个邪法。他让洛临去杀一头傀兽,取了傀心和傀筋回来。傀兽天生具备控制他人意志的异能,取得它的心脏,以傀筋挂在人的身上,能吸取人的精魄。

洛临骗洛隐说是妖兽内丹,挂在身上可以强身健体。其实洛临的精魄会被慢慢渡进傀心。历时虽然漫长,但是终有一日会全部渡进傀心时,两人可以自行完成换魂。

瓶笙记起从前洛隐脖子挂的那一颗傀心。洛隐说,那是洛临小时候猎得的第一头妖兽取得的内丹,送给他的。因为这句话,她曾深深疑心过洛临是有心害洛隐,有杀兄篡位之嫌。却全然料不到会是这样离奇的际遇,他竟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连累洛隐失明,想要还洛隐一双眼睛。幼年犯错,又不是成心的,用心辅佐王兄就是了,何苦非要还他眼睛呢?这个蠢货。

而如今的洛隐,还是那个狐不药那里拚死拒绝换魂的孩子吗?

……

☆、五十九

狐不药把事情叙述完,后面又是啰里八嗦的求宽恕求理解。瓶笙嘴角浮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这狐不药,为了显摆其医术的神通广大,竟出这等馊主意!这顿打,她记下了。

手指用力,又把纸狠狠捏皱。

忽然察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阴影打在她的身上。抬头,看到洛临,哦不,是洛隐,静静站在旁边俯视着她,眼眸的森冷让周围空气都几乎要结起冰凌。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一对含着怨毒的眼睛,我倒希望它不要睁开。”

“怎么?我的眼神里有怨毒吗?”他认真地看着她。扬了扬眉,让眉心的阴霾散去,却终究散不去眸底深刻的情绪。

“你的心里有恨啊。”她轻声说,“眼睛是心的窗口,我看见了。”

“你都知道了。”他的语调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也好,我不愿意总做他的替身。”

“你是在恨他吗?——那傀心在你的身上挂了那么多年,以你翼族之王的阅历和见解,应该是早就知道它的真正用处了。可是你却有意引导我误以为洛临想害你。直到我用龙须换下傀筋,你也故意没有解释。他对你有愧,一直想要补偿,你又为什么要恨呢。”

“瓶笙,人心是会变的呢。幼年时那个愿意与我以命换命的洛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的小孩了。”

“变的是你吧。”

洛隐缓步向前,探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身周突然蓬起一圈罩形光影,将他和她笼罩在内。

没错,正是洛隐擅长的那招爆发小宇宙。罩外纵然狂风大作,罩内也是气流流转,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洛隐的黑袍烈烈鼓荡,容颜与洛临一般无二,眸色却异常阴鸷,竟如邪魔般可怖。

他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细嫩的咽喉,“他将你带回,又刻意隐瞒你身份的时候,我就猜透了这分狼子野心。”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妖骨的寄生者。”

“我眼睛看不见,就必须多长一百个心眼。我倒是愿意相信我的亲弟弟,可是自我坐上王位的这一天起,就不能相信任何人。失明,再加上傀心的作用,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虽坐在王位上,可是整个翼族王朝的命脉却是握在洛临的手中。我,不得不防。当初,沐异的阴谋野心我何尝不知道?留着他,不过是为了克制洛临罢了。上次西川口一战,他们两败俱伤,很好。”

瓶笙只觉心底发寒。洛隐看似病弱,强悍的沐异和洛临在他手中却不过是棋子,有用则用,不用则弃。

洛隐嘲讽地笑道:“愚蠢的女人,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你可知道,你的情感,对他来说,有多么有价值?你的情感,不过是炼制骨指剑的一味药引罢了。”

瓶笙顶着强风灌口,答道:“不是每个人,都把他人的感情当作可利用的筹码。”

洛隐的目光越发沉冷。“你难道不知道沐异跟焰然的往事吗?”

“我信他。”

“好一个你信他!就没有人告诉你,不要相信翼族吗?”

“他明明可以带了我逃跑,却又跑回来跟你换魂,你却为什么还在疑心?”瓶笙狠狠地掷出这句问话。

“他哪有自愿跟我换魂?”他冷冷笑了,“并非是他自愿回来,是我将他抓住,强迫他换魂的啊。那天他带了一个你的幻象,引得翼兵追去,虽然跟丢了你,却捉回了他。我提起换魂的事,他竟然说,不想跟我换了,因为怕变了模样,有人会认不出他。”他托起她的下巴,“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瓶笙想坊狐不药说过的骨指剑的机密。骨指剑只能由她所爱之人使用。她喜欢谁,谁就是洛隐的威胁。

她鼓足勇气直视着他,说:“不知道。”

“嗤……”他笑了。“你自然知道是谁,他也坦白说了谁。只是口口声声强调说让我放心,他不会背叛我。我怎么能放心呢?承诺是完全靠不住的,不是吗?”

“他呢?”她终是按捺不住,问出这一句。

洛隐睨视着她:“你找他做什么?”

她忽然记起强捺下心中的焦虑,笑了一笑,说:“他既然已与你换魂,现在就是失明了的。我总归是他的仆从,照料他是份内的事情。”

他的笑容中却没有半点温度。看住她的眼睛,慢慢吐出一句话:“谁告诉你我跟他换魂了?”

“你说什么……”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他俯身上前,语调中透着阴狠:“我告诉你哦……换魂只进行了一半。”

“一半?……”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魂魄占用了他的躯体,却没有允许,他的魂魄,去占用我的躯体。”

瓶笙与他对视着,只觉得耳中一片嗡鸣,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困难起来。

耳边隐约传来洛隐探究的声音:“瓶笙,你的脸色好差。”

她动用了这辈子最坚强的毅力,才让自己清醒过来,强行憋出一句话:“你说没有允许他占用你的躯体,就是说,他死了。他是我主人。我朋友。我难受一下不行吗?我哭一下不行吗?”嗓音虽然不高,却抑制不住地嘶哑了,眼睛发红,却无泪。

此刻她是多么痛恨眼前的这张脸。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真的无关外貌。

忽然记起分别时他说过的一句话: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我总是我。你,总是我的。

那时她的脑子混乱着,还在纠结幻身真身的问题,竟然就没有回答他。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才会对换魂的事犹豫起来,与洛隐商量取消换魂的事,致使洛隐疑心加重,起了杀心。

她多想回到那一刻,告诉他,幻身也好,真身也好,黑翅膀也罢,白翅膀也罢,只要是洛临就好。那个冷起来让人如堕冰窟,笑起来让人如沐阳光的洛临。

洛隐的小宇宙不知何时散去了,强风已然停息。他脸上的神情恢复柔和,却总透着一丝阴冷。沉沉的目光看着这几乎魂飞魄散的女人。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了,几乎带着血丝。

他没有听明白,问道:“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知道妖骨陆瓶笙喜欢他,才刻意的不让他借你的躯体活过来吧。”恨极了,语调却平淡了,如同风暴过后的残败。

他沉默了,没有回答。

她痛极而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看’了出来。你何曾瞎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爱的人死了,也永远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骨指剑,永不会炼成了。”

他的眼中掠过不明的阴影,沉沉地开口:“你爱上的人,就是有可能驭使骨指剑的人。我不杀他,神魔两族也不会容他活着。陆瓶笙,是你害死了他。今后,把你的心冰封住,做我永久的囚徒吧。”

她转身离开,脚步沉重,颈子微微佝偻着,似乎再有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了她。他闭了嘴,久久站在原地,心口阴云压抑。

瓶笙回到卧房,尽管知道门锁拦不住洛临,还是将门落锁,浑身脱力一般,坐倒在地上。缩成白猫状的白虎扑跳过来,投进她的怀中。她紧紧抱着白虎,浑身发抖。从咯咯响的齿间挤出颤抖的一句话:“我不相信。他不会死。”

白虎依偎在她怀中,一对碧眼呆呆的。它真正吓到了。尽管是神兽,也定然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只意识到主人变了,似乎不是主人了,可是容貌又明明是主人的。它心中矛盾又惶恐,想逃跑,对主人的忠诚又使它不能离开。现在瓶笙回来,总算是找到了依靠,像一只受惊的猫咪一般依赖地靠着。

瓶笙知道它头脑虽简单,却是听得懂人言的。她伏在它的耳边低声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吗?”

白虎的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

“好,很好。”她按住它,“现在不要,要找时机。”

……

王宫外守卫森严,瓶笙想把头探出对外的门窗张望一下也不被允许。就连药鹰也被禁止飞出宫去,想放风时就到地底森林去飞几圈。餐厅里总会按时备好美食,衣橱里也备了足量的各式衣服,洛隐像是真的打算把她关在这里长久养下去了。只是王宫比以前更冷清了,连个侍女都很少见到。偶然遇到一个,瓶笙试图上前搭腔,打听些事情,侍女只是低着头退下,半声也不吭。

整个宫殿越发沉闷得像坟墓一般。玉石铺就的地面更加冰凉了,凉意隔了软靴的鞋底也侵到脚心里去。走在王宫里的时候,软靴底发不出半点声音,像幽魂一般游荡,困在华美囚笼里的幽魂。

偶然抬头的时候,会看到洛隐坐在高层的扶栏上,原本属于洛临的短短乌发也渐长了起来,散在肩头。穿了纯白的衣袍,静静看着她。尽管变了容颜,依然透着清冷的洛隐专属的气息。

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收回目光,平淡地走过,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从第一层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推门查看、搜索,希望能找到些有关洛临存活的希望或是线索。这座嵌入悬崖的王宫规模宏大,有十几层高,大概有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房间,有的房间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摆设,也有许多是空着没用的。她一天也下来累得半死,也就是搜查二三十个房间而已。

洛隐对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也没有干涉,任她不知疲倦地苦苦寻找下去。他这种冷眼旁观听之任之的态度,分明是在嘲讽她无谓的挣扎,让瓶笙心中更加绝望。

第四天,她铆足力气推开一扇沉重的鎏金大门时,抬眼一看,吓了一跳。这个大房间的两侧坐了两排人,足足有二十多个,全都穿着翼族的传统长袍,个个英气勃勃。洛临坐在最上首,姿态慵懒地托着腮,目光却沉冷凌厉。

看样子是翼族高层在开会啊。而且,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以前洛隐失明的时候,对外界排斥又隔阂,极少会见群臣,多数都是由洛临传话的。如今不同了,他拥有了眼睛,体质也恢复了强健,已有能力独立管理他的王国。如今派不上用场的人已然消失了。

高层们听见门响,齐齐扭头向这边看来,高空飞行的生活习惯使翼族人具备特有的犀利目光,瓶笙甚至能听见这些目光刷刷刷切来的刀锋划过般的声音,顿时有被凌迟万万片的感觉。

她脖子缩了一下,低下头,吃力地拖着沉重的门把手,想把门关上退出去。

却被饱含嘲讽一的一句话拖得脚步滞住了脚步。

“这就是,妖骨么?”

她抬起头,循着声音望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身穿一身暗青衣袍,一头长长乌发用红缎松松束在脑用,腕上戴了一串骨制手串,五官轮廓略深,美得有些凌厉,只斜眼看着她,隐隐的压力便迎面迫来。

这个人,瓶笙认得!很久以前,洛临带她去仙妖集市时,在东川口遇到过,当时他是洛临的副将,名叫炎珀。

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直以来,别人总在告诉她,妖骨的身份必须保密,保密,严格保密,人人都想抢了她,杀了她,炼了她。她时时刻刻都要藏起来,不能让人发现。这是第一次在不怀好意的一群陌生人面前被指出真实身份,这让她顿时感觉惊恐无比,不知道是不是该逃跑,也自知跑也跑不掉。

洛隐的嘴角浮起浅浅笑意,站起来,从两排臣子中间走过,来到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拉着她,一步步走回到他的座位旁边坐下。座椅本就高大,他的身材又颀长,瓶笙即使是在旁边站着,也不过是跟他一般高。一只手仍被握着没有放开,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边。

“炎珀说的没错,她正是妖骨的寄生者。”他含笑对众人说道。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被叫做炎珀的人提高了声音:“您也知道妖骨有多么可怖的吸引力,现在外界都知道王收留了妖骨在宫里了,您还不打算妥善处置她么?”

众人纷纷接话:“没错,应该像处置狐妖焰然那样,把她找个地方镇住。”

有的人却分外兴奋:“王不如就将她炼成骨指剑,那样我们翼族就所向无敌,在神族的威望地位可以名列前矛了!”

炎珀一个冷眼横过去:“拥有骨指剑,神也会堕落成魔,必然成为三界共同的敌人。还名列前矛,我看必然是灭族之灾。”

群臣顿时哑然,心下寒栗。他们不得不承认炎珀说的没错,妖骨的确是个烫手山芋。

于是又有人呐呐提议:“所以说,还是像以前那样,镇起来的好。”

洛隐缓缓开口:“骨指剑永远不会炼成了。”

群臣默然,不解地看着他。他握着她纤细地手指,微微仰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驭使骨指剑的要诀已是个公开的秘密,想来许多人都知道了吧。需得是她心爱之人,才能驾驭骨指剑。如今她的心爱之人已经死了,骨指剑没人能炼的成了。”

之前缉拿携妖骨潜逃的洛临的通缉令四处散发,后来又有洛隐借跟洛临换魂时处死洛临的事,大家自然知道洛隐说的是谁。炎珀盯了一眼瓶笙,说:“人心,是会变的。”

洛隐呵呵笑起来:“是吗?你会变吗?”他牵着她的手指,眼里的笑意竟有几分悲凉,“一个死去的人,是最无法替代的。再者说,爱人的心或许会变,但比爱来得更深刻的,是恨吧。告诉他们,你最恨的人是谁?”

“你。”她毫不犹豫地答道。

“都听到了么?她心爱的人死了,我杀的。” 他这话是对着群臣说的,眼睛却看着她一瞬也不瞬,眸底的冷酷如深潭寒冰。“妖骨无法毁去,就算是镇在镇骨塔下也难免让人有空子可钻。让她留在最恨的人的身边,爱无可爱。我,便是最有效的镇骨灵符,不是么?”

炎珀声线沉沉:“王,您这样做,会让翼族成为众矢之的的。”

“让他们来。”洛隐不屑地冷哼,“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散了吧。”

众人分明还想争辩,但看洛隐的态度,再坚持下去无济于事,反而会惹祸上身。只能作罢,纷纷散去。

陆瓶笙用力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空空的手悬了一会儿,慢慢落下,嘴角浮起一丝落寞的笑。

恨就恨吧。

这一天,瓶笙搜索完了王宫最后一个房间——王宫最高处尖顶的阁楼。三角型的阁楼,倾斜的窗户,落羽川惨淡的日光落进来,如一片静默的哀伤。她疲惫地躺倒在木制地板上,任苍白日光落在脸上。

没找到,什么也没找到。闭上眼睛,原本系在心里的一丝脆弱希望,默默崩断。

眼前突然一暗。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到斜窗外落了一片巨大阴影,墨色的翅缘落在眼中,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低叫出声:“洛临……”

窗外的人翅翼收起,露出阴影中的面庞。她终于看清了,不是期待中的洛临,而是前些日子在会议厅中遇到的炎珀。

炎珀与洛临一样有着墨色翅翼,漆黑的眼眸,逆光望去,是有几分相似。巨大的失望袭来,让她几乎难以承受,没有力气叫骂或是躲闪,只能再闭了眼横在那里装死。

却听窗扇一响,炎珀竟然把窗户打开了。她吓了一跳。这个家伙,难道是趁她落单想要把她掳走?反应能力顿时复苏,呼地坐了起来想要逃跑,却因为刚刚受到的刺激,腿软得站立不稳,逃跑的姿式简直是连滚带爬。

炎珀一跃而下,正巧拦在了她的去路上,她一头拱进他的袍底,姿态相当猥琐。炎珀果断一脚,将她踢得滚开一步去。

他嫌恶地拍打了一下袍边,仿佛被她这一拱粘染了灰尘,斜她一眼:“妖骨,你跑什么?”

她坐在地上,警惕地看着他,不答。

他嗤地笑了:“是怕我抢你走么?你这不祥之物,我可不想要。再说了,因为你的缘故,王宫内外警戒得铁桶一般,没人能带你逃出去。”

她惊魂甫定。站起来,贴墙溜边,准备开溜。

他却没打算放她走,长腿一迈,挡住了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找东西。”她低着眼,敛声答道。

“找什么?”

“……没什么。”她不想跟这个心心念念要把她镇在什么塔下的家伙打交道,只求离他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