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如实道:“娘娘,的确很美。”
谢皇后微微一笑,不过很快敛了容色,“听闻燕王奉了母后的懿旨查案,昨日去针工局循例问话,燕王查到什么了吗?”
“燕王传召了苏姑姑、莫姑姑,以及与死者盈盈相熟的宫人,问了几个问题。”兰卿晓心想,谢皇后是后宫之主,出了命案,她问一句也是应该的。
“那死者当真是针工局的绣娘?”谢皇后状似随口问起。
“是针工局的绣娘。”
“燕王还查到什么?”
“燕王问话后便离去,奴婢不知详情。”兰卿晓垂首道。
虽然谢皇后问起案情并没有逾矩之处,但兰卿晓觉着还是不要透露的好。
而谢皇后问得这么详细,想必是因为她身为后宫之主,责无旁贷,多了解一点是必要的。
谢皇后不再多问,挥手让她们退下。
从凤藻殿出来,叶落音紧张得全身都是汗,整个人几乎虚脱,“我真担心皇后娘娘不满意那身新衣,卿卿,你为什么这般淡定?”
第1卷:正文 第060章:伺候本王
兰卿晓的手心也都是汗,呼出一口气,“我也紧张,我是装得镇定罢了。”
叶落音擦擦额头的汗珠,“总算过了这一关,今日我一定要吃得好一点,不枉我这些日子这么辛苦。”
兰卿晓甜甜地笑,“可惜我们不能出宫,不然可以大吃一顿。”
姐妹俩一边说一边欢天喜地地回针工局,继续绣丽嫔的舞衣。
距离谢皇后的寿宴还有三日,宫里各局、各司都忙着准备寿宴,忙得不可开交。针工局的衣房、绣房都赶着裁、绣各位妃嫔的新衣,根本没有闲暇想别的,绯颜、若影等人全力以赴,夜以继日地赶绣活。
叶落音和兰卿晓终于绣好丽嫔的舞衣,正打算送去毓秀殿,苏姑姑快步走来,道:“落音,月昭仪要绣一身新衣,你务必在皇后娘娘寿宴前绣好。”
叶落音哭丧着脸,“啊?这么赶?我一人绣不完…”
“我帮你绣。”兰卿晓笑道。
“萧太妃的新衣还有一半,你来绣,你速去速回。”苏姑姑吩咐兰卿晓。
兰卿晓明白,后宫妃嫔、萧太妃、公主和宗室子弟都要参加谢皇后的寿宴,每个人都要裁制新衣,针工局就这么多人,日夜不停地赶工,忙得热火朝天。
她匆匆地赶去毓秀殿,没说两句就赶回来。
只是,绣房的气氛怪怪的,虽然每个人都在赶绣活,不过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气氛颇为沉重。
叶落音悄声道:“又发生命案了,这夏日真邪门。”
兰卿晓惊诧地问:“在哪里发现尸体的?那尸体是谁?”
暮雪神秘道:“就在咱们针工局西边的草丛里。跟盈盈一样,一张脸腐烂得无从辨认,不知道是谁。不过我听说,那尸体是姑娘,穿着跟咱们一样的衣裳。”
“面容也被毁了?是咱们绣房的人?”兰卿晓心头一震,今日这桩命案跟前一桩命案有关联吗?
“面容被毁?不是腐烂的吗?”叶落音诧异地问。
“哦,我只是瞎说的。”兰卿晓赶忙解释,取来萧太妃的新衣,仔细地察看着。
“好吓人,又死了一个人。”拂衣双手抱胸,吓得发抖,“暮雪,落音,夜里你们一定要陪我去茅房啊,我害怕。”
“你别去茅房不就行了?”叶落音打趣道。
兰卿晓忽然想到,那么这刚发生的命案,还是由燕王彻查吗?
这时,莫姑姑急匆匆地走过来问道:“今日你们可有看见静香?”
叶落音、暮雪等人摇头,兰卿晓想了想道:“早上起来后就没看见她。”
莫姑姑又去问其他人,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没人见过静香。
跟静香同住的人说,昨夜静香很早就歇着了,半夜她有没有出去,没人知道。
莫姑姑匆匆离去,叶落音大胆地猜测:“静香不见了,会不会是她…”
拂衣知道她想说什么,惊恐地瑟缩着,“你别吓我!”
“今日发现的那具女尸,很有可能是静香。”暮雪凝眸。
“别想太多,静香一定会没事的。”虽然这样说,但兰卿晓的预感很糟糕,静香遇害了。
其他人也在揣测,绣房里议论如潮,人人自危。
一个太监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卿卿,金公公传唤,你速速跟我来。”
兰卿晓解释道:“我要赶绣活,萧太妃的新衣…”
“哎哟,姑奶奶,快走吧。苏姑姑会安排别的绣娘来绣。”那太监着急道。
“好吧。”兰卿晓安抚叶落音等人不要担心,尔后匆匆走了。
这一路,她想不明白,金公公找她有什么事呢?
赶到一座无人居住的宫室,她看见六个侍卫、六个太监在毒辣的日头底下站着,晒得汗水淋漓。
金公公在宫室前焦躁地走来走去,看见她来了,立马道:“卿卿,速速进去。”
她不解地问:“里面是什么人?”
他懒得解释,不停地挥手示意。
兰卿晓正要进去,突然有一人没头没脑地冲出来,险些撞到她。她敏捷地避开,那人冲到前面,屈身呕出一大口秽物。
她立即别开脸,原来是流风,不过他为什么吐成这样?
金公公催促道:“还不快进去?”
她连忙走进宫室,里面很宽敞,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放着一张长案,案上躺着一人。
西边有窗,因此宫室半明半暗,好似阴阳交界之地,魑魅魍魉横行,阴凉森然。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长案前察看那个躺着的尸体,神色专注。另一边,燕南铮长身玉立,聚精会神地看那男子验尸,不动声色。
兰卿晓默默地想,叫她来做什么?
他转头看来,将手里的册子递给她,“速速记录。”
她接过册子,恨恨地磨牙:她是绣娘,不是他的侍从!
要记录验尸结果,流风不会吗?
不过,看流风那呕吐的怂样儿,想必是对着尸体翻江倒海,根本记不了。
仵作一边察看一边说着,她飞快地写着,字迹要多潦草有多潦草,才不管燕王是不是看得懂。
不过,她觉得燕王清贵、冰雪般的气质不符合这简陋宫室的格调,衬得这宫室更是暗淡无光。
仵作检查得相当仔细,不说话的时候,兰卿晓瞄一眼那具尸体。
那尸体的确穿着绣娘的衣裳,身上肌肤完好,有斑块,那张脸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得坑洼不平,血肉可见,惨不忍睹,十分骇人,根本辨认不出容貌。
她一阵反胃,立马移开目光。难怪流风受不住冲出去,到现在也不敢进来。
燕南铮察觉到她的异样,却没想到她忍住了,心里略略惊奇。
很少有姑娘有这胆量,她比流风强多了。
不多时,仵作验尸完毕,道:“殿下,小的仔细查验过,死者的年纪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上没有伤痕,找不到致命伤在何处。死者应该是死于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
“死者的脸被毁,是致命伤吗?”燕南铮眸色微沉。
“死者被人杀死后再被毁容,不是死因。”
“死者被毁容,什么药物可以造成这样的情形?”
“绿矾油。两位死者应该是在被杀死后,泼了绿矾油。”
“跟本王想的一样。死者盈盈也找不到致命伤,这两位死者的情况很相似吗?”
“虽然找不到致命伤,不过小的可以肯定,这两位死者的情况大致相同。”
“把这女尸抬到存墨阁,好好保存。”燕南铮吩咐道。
仵作应了,去外面喊来侍卫。
燕南铮流水般清凉的目光流淌在她面上,“金公公说绣房的静香失踪了,你记得她身上有什么容易辨认的胎记吗?”
兰卿晓想了想,道:“两日前,静香不小心跌倒,膝盖蹭破了一小块皮,应该还没复原。”
仵作闻言,检查女尸的膝盖,果然,这女尸是静香。
她悲伤地叹气,虽然她和静香的交情不是很好,但绣房大多数人都针对她,看她不顺眼,静香是难得的一个不针对她,对她还算友好的。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日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永远地离开人世,还被毁了容…
生离死别,最是让人感伤。
那个凶手太可恶了!
燕南铮记得那日问过静香几个问题,没想到她也变成这锦绣皇宫的孤魂野鬼。
来到外面,他问兰卿晓:“这几日静香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兰卿晓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凝眸回忆,“这几日静香和往常一样,在绣房赶绣活,没什么不妥…盈盈爽朗,静香倒是文静些,话不多,她们俩一直在一块儿,不太和其他人来往。不过平日里她们会和暮雪、奴婢说几句话。其他的没什么了。”
“若你想到什么,告知本王。”燕南铮快步前行,步履如风。
“流风,走。”她立即跟上,喊了一声。
流风呕得天翻地覆,虚弱地跑着追去。
兰卿晓快步疾行,忽然想起来,“对了,殿下,奴婢想起来,昨日吃过午膳,静香出去了一趟,许久才回来。不过,奴婢不知她去了哪里。”
燕南铮道:“这次凶手没有给静香换上太监的衣袍,你有什么想法?”
她琢磨道:“或许是凶手来不及给静香换衣,或许是凶手根本不想换,让人容易地查到死者的身份。”
流风不屑道:“你这都是猜测,做不得准。”
兰卿晓不想跟他争辩,浪费口舌。
燕南铮没说什么,心里颇为赞赏她的头脑。
金公公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燕南铮传唤了与静香相熟的几个绣娘,兰卿晓记录案情。
循例问话后,燕南铮回存墨阁,她把册子交给流风,打算回去继续赶绣活,却听燕王淡漠道:“跟本王去存墨阁。”
“天色不早了,奴婢还有绣活…”
她不想整日对着一座冒着寒气的冰山,一点儿也不凉快。
燕南铮冰凌般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在本王办案期间,你要随时随地伺候笔墨,伺候本王。”
嘎?
兰卿晓错愕地愣住,不知应该笑还是应该哭,他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需要她伺候,为什么还摆出一张生人勿近、高冷禁欲的臭脸给她看?
第1卷:正文 第061章:本王不让你沐浴更衣吗?
“殿下,小的觉得吧,两位死者生前是好友,时常在一块儿,死法又这么相似,必定是连环凶杀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流风一边吃一边唾沫横飞地说道,“一定是她们得罪了什么人,是仇杀!”
“殿下,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殿下,小的觉得要先从针工局查起。”
“…”
他还没说完,看见兰卿晓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每样菜肴都夹一点。
他受宠若惊,又有点生气,“够了够了!你把菜都夹我,殿下吃什么?”
兰卿晓把一块牛肉放在高高叠起的菜的顶端,“你到那边去吃,这些够你吃了。”
“什么?”他震惊、气愤地叫嚷,“你凭什么叫我去那边吃?”
“你去那边吃。”燕南铮冷淡道。
“殿下,她欺负小的…”流风悲苦地恳求。
“你把口水喷在每碟菜肴上,让殿下怎么吃?”她道出残忍的真相。
他这才明白自己被嫌弃了,于是端着一碗饭菜到角落里站着,忍着泪默默地扒饭,可怜兮兮的样儿还挺凄惨。
兰卿晓忍俊不禁,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进食了。
燕南铮忽然问道:“这两桩命案,你怎么看?”
她使劲地吞咽,道:“盈盈和静香的致命伤还没找到,是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还不能确定。”
忍不住心想,为什么他问自己这个问题?莫非觉得她的想法有可取之处?
想到此,她心里一阵雀跃。
“仇杀的可能性比较低,因为盈盈和静香应该不会得罪人,更不会与人结怨到杀人的地步。”她兴致高昂,期待他的赞赏。
“嗯。”燕南铮语气淡淡,惜字如金。
兰卿晓好像被人浇了一桶冷水,透心凉那个酸爽啊,于是郁闷地扒饭。
吃过晚膳,她整理案情,整洁地抄录在册子上。
这时,外面的太监领着太医院院使进来,下跪行礼。
书房烛火明亮,燕南铮斜倚书案,沉声道:“起身吧。”
这太医院院使顾大人六十余岁,胡子花白,不过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看来应该精通养生之道。
“顾院使,太医院有绿矾油吗?”燕南铮状似随意地问道。
“太医院没有绿矾油。绿矾油是宫中禁品,一旦发现有人私藏绿矾油,便从严处置。殿下为什么问起绿矾油?”顾院使面色微变。
“如此说来,宫里不可能有绿矾油?”
“应该是没有。不过,倘若有人有心私藏…”顾院使迟疑着没说下去,这意思,燕王必定明白。
“帝京哪里才能买得到绿矾油?”燕南铮又问。
“绿矾油一般是没有卖的,凡是略懂医理的人去药铺买绿矾煅烧出绿矾油便可得到绿矾油。”
“那绿矾也是宫中的禁品吗?”
“绿矾也是禁品。”顾院使肯定地回答,“太医院有绿矾,因为绿矾具有毒性,因此由下官掌管。凡是用药要用到绿矾,必须向下官提请。药方里用多少绿矾,下官查看过,才能去煎药。”
燕南铮乌黑的桃花眸闪烁着冷冽的华光,“最近有太医用到绿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