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他向殿下禀报:“殿下,属下无能,查不到卿卿姑娘的底细。”
“她是帝京人士吗?真名呢?”燕南铮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上次就查过一次,没人知晓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应该不是帝京人士,真名无从稽考。”鬼见愁道,“不过属下有一个发现。”
“说。”
“三月扬州发生一宗灭门惨案,兰家二十余口被杀,唯有兰家大小姐逃过一劫。不过奇怪的是,扬州知府判定凶手是兰家大小姐,并且上报刑部,举国通缉她。属下在刑部的卷宗翻查过,兰家大小姐跟卿卿姑娘的容貌有五六分相像,不知是不是巧合。”
“兰家是做什么的?兰家大小姐为什么杀害父母及全家?”燕南铮饶有兴致地问。
“据刑部卷宗里记载,扬州知府认定兰家大小姐因为抗旨不进宫选秀而与父母生了嫌隙,继而杀害父母。还有一件事,案发当夜,有人亲眼目睹兰家大小姐披头散发从兰家狂奔出来,她全身是血,且一路尖叫。”
“这杀人的缘由未免过于牵强。”
“对了,兰家是扬州三大刺绣世家之一,兰老爷的母亲曾在针工局待了几年,师承前任绣司,而兰家大小姐也精于刺绣。”
“兰家大小姐的闺名是什么?”燕南铮蓦然一笑。
“兰卿晓。”鬼见愁也觉得,这么多巧合,极有可能卿卿姑娘就是兰家大小姐。
燕南铮挥退鬼见愁,从书案取了那方绣着棠梨花的丝帕,雪颜浮现一抹神秘莫测的冷笑。
…
拂衣和暮雪花了两日裁出丽嫔的舞衣,所用的衣料是苏姑姑跟张姑姑交涉得来的。
叶落音赞叹道:“卿卿,你设计的这舞衣,一定可以让丽嫔娘娘艳惊后宫。”
拂衣把一口酥塞进嘴里,笑得眉目弯弯,“这舞衣已经这么美,不绣什么也胜过宫里所有舞衣。对了卿姐姐,你打算绣什么?”
兰卿晓仔细地检查舞衣,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瑕疵,“还没想好。皇后娘娘的两身新衣绣好了,估计我就想出来了。”
“我听说皇后娘娘的生辰是一个月后,宫里各局各司正在操办皇后娘娘的寿宴。我觉得吧,皇后娘娘一定会在寿宴穿新衣,艳压群芳。”叶落音笑道。
“当真?”兰卿晓眉心微颦,重新审视两身新衣。
还好,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其中一身新衣足以应付寿宴。
暮雪担心道:“这两身新衣会不会过于素雅?皇后娘娘素来喜欢浓艳华美。”
拂衣和叶落音也惆怅起来,兰卿晓自信地笑,“你们无需担心。”
这夜,吃过晚饭,她们正想继续刺绣,针工局忽然来了两个太监、两个侍卫。他们气势汹汹地闯进绣房,一副捉拿犯事者的架势。
众人惊慌、恐惧地闪避,绯颜镇定地走上前,客气地问:“你们是哪宫的人?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有旨,带卿卿姑娘去问话。”
那太监昂着头、尖着嗓子说道,尔后挥手示意那两个侍卫做事。
两个侍卫粗鲁地过来拿人,叶落音争辩道:“我们正为皇后娘娘绣新衣,娘娘怎么会带走卿卿?是不是弄错了?”
兰卿晓示意她不要多说,“我去凤藻殿一趟,你们无需担心。落音,你务必绣好皇后娘娘的新衣。”
眼见她被带走,拂衣忧心忡忡,“要不我们去找苏姑姑吧。”
叶落音和暮雪赞成,三人连忙去了。
绯颜看向若影、雨婷,冰冷地笑,贱人,这次看你如何逃过皇后娘娘的责罚!
若影低声笑道:“绯颜姐姐,这招实在是高明。”
雨婷也得意地笑,一个时辰前,她们去找绿珠,把那贱人为丽嫔娘娘裁绣舞衣一事告诉绿珠。皇后娘娘得悉此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凤藻殿。
兰卿晓跪在宫砖上,明亮的烛影照得她的身影那般孤清。
谢皇后端庄地坐于宝座,陡然厉喝:“卿卿,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奴婢愚钝,还请娘娘明示。”兰卿晓不慌不乱地问。
“你为皇后娘娘裁绣新衣,时间紧迫,还有闲工夫为丽嫔娘娘裁绣舞衣?你三心二意,究竟有没有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绿珠阴冷地喝问。
“本宫要你一心一意地为本宫裁绣新衣,在此期间,不能裁绣别人的。否则,便以大不敬之罪论处。”谢皇后的美眸森冷地眨动。
第1卷:正文 第042章:宫道偶遇
兰卿晓知道宫规,对主子大不敬,轻则杖刑,重则处死。
她解释道:“娘娘无需担心。奴婢并没有绣丽嫔娘娘的舞衣,只是旁人裁出新衣,奴婢会在绣好皇后娘娘的两身新衣后再绣舞衣。”
谢皇后走下宝座,目光凌厉如刀,“别以为本宫那么好糊弄。那舞衣是你设计的样式,你敢说你没有分心去思索?”
“娘娘,丽嫔娘娘毕竟是主子,她有吩咐,奴婢无法拒绝。不过奴婢已经向丽嫔娘娘言明,待绣好皇后娘娘的新衣,才会绣她的舞衣。”兰卿晓恭顺道,垂头顺眼。
“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比?”谢皇后疾言厉色地怒道。
“娘娘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绿珠劝道,“卿卿,你还不认罪?”
“娘娘,虽然奴婢设计了丽嫔娘娘的舞衣,不过是在吃饭、睡觉的时间想的,并没有影响绣娘娘的新衣。”兰卿晓试图解释清楚,谢皇后的气量也太小了吧,不过后宫的女人大多如此,谁能真正的清高?
“本宫要重重地责罚你!”谢皇后气得长眉绞拧,“绿珠,重打五十大板!”
“娘娘三思。娘娘责罚奴婢是应该的,不过奴婢受了伤,势必要养伤数日。即便坚持绣衣,只怕也绣不好娘娘的新衣,这不是误了娘娘的新衣吗?”兰卿晓道。
谢皇后的美眸蓄满了怒火,却无处发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绿珠提议:“娘娘芳辰将至,不如罚她再裁绣一身新衣,寿宴上穿的,要艳压群芳。”
谢皇后的怒火化作冷厉的刀剑,“听见没?本宫要三身新衣比那贱人的舞先绣好!你敢先给那贱人绣衣,本宫绝不轻饶!”
兰卿晓无奈地应承下来,只能央求雪儿稍微让步了。
不过,谢皇后知道她先裁好雪儿的舞衣,必定是有人去告密。
…
叶落音、拂衣和暮雪知道谢皇后为了一袭舞衣而大发雷霆,还要裁绣一袭寿宴穿的新衣,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四肢无力。
兰卿晓却是斗志满满,激昂地拍手以此激励她们的士气,“你们不觉得很有挑战性、很过瘾吗?”
拂衣和暮雪有气无力道:“我们不忙,但你和落音忙得过来吗?你们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
兰卿晓在想,有必要请苏姑姑帮忙,安排一两个功夫好的绣娘帮她们。
叶落音满目的担忧,“丽嫔娘娘那边如何交代?”
兰卿晓去了一趟毓秀殿,向玉肌雪说明这件事。
玉肌雪气得拍案,美眸迫出一抹凛色,“她竟然这般刁难你!”
菡萏道:“这半年来,娘娘得陛下恩宠,谢皇后嫉恨在心,处处跟娘娘作对,处处要一较高下。其实娘娘已经让着她了,她却还是咄咄逼人。”
“卿卿,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连累你才是。”玉肌雪满目歉意。
“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是谢皇后没有容人的气量。”兰卿晓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绣好你的舞衣。”
“你先绣她寿宴上穿的新衣吧,不过我的舞衣必须在寿宴之前绣好,我要在她的寿宴压她一头。”玉肌雪黛眉轻挑,眸光幽恨。
“我一定让你艳压群芳,成为后宫第一美人,独领风骚。”兰卿晓笑道。
“你也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玉肌雪关心地提醒。
出了毓秀殿,兰卿晓忧心忡忡,满腹心事,如何让雪儿艳压群芳,又让谢皇后满意呢?
这个两难的任务,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一边走一边想,她神游天外,没注意到宫道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穿华紫轻袍,神姿清滟,雪颜冷寂。
夏日里没有一丝凉风,毒辣的日光洒照下来,照得他整个儿恍若透明。他仿若一尊神祇,等待她的靠近。
流风站在一旁,想提醒卿卿姑娘看着点儿,不要冲撞了殿下。
然而,他忽然发觉,莫非殿下凝定如石雕,就是要让她冲撞的?
兰卿晓走着走着,冷不丁地撞上一座紫色冰山,鼻子有点疼。她惊得反弹出去,后退着险些摔倒。
燕南铮眼疾手快地伸臂拉她,却由于太过用力,她直直地往他胸膛撞去。
流风正想呵斥,但又觉得不太妥当,于是转过身去,貌似什么都不看比较好。
“想什么?撞到人也不自知。”
燕南铮的语声低沉黯哑,带着些微胸膛深处的震动。
那一刹的柔软冲击他的感官,虽然很短暂,但足以让他灵魂战栗。
兰卿晓受了惊吓一般,急忙挣开手臂,后退三步,低垂了眸。
这几日,她无数次回想起那夜在狭小的黑暗宫室里激狂炽热的情景,有时想着想着忘了手头的绣活,有时想着想着身心俱颤、灵魂出窍,有时想着想着就绣错了,有时想着想着就微微笑起来…身边的人都觉得她莫名其妙。
那夜的记忆太过深刻,她无法不去想,不去回味。
一个疑问让她如鲠在喉,燕王为什么那样对她?是喜欢她,还是戏弄她?
然而,她也知道,她没有资格、没有闲情设想她和他的将来。
“奴婢还有要事,奴婢告辞。”
兰卿晓匆匆地说,匆匆地逃奔跑了
燕南铮剑眉微紧,因为那夜他的失控,她才这么怕他?
流风挠头皱眉,为什么殿下每次进宫总能遇到卿卿姑娘?
今日,太后娘娘传召殿下,有一件重要的事吩咐殿下去办,没想到出宫走到这儿,看见卿卿姑娘。
回到燕王府,燕南铮来到书房,对鬼见愁:“太后娘娘要本王彻查卖官案。”
鬼见愁、鬼煞惊诧,尔后道:“太后娘娘摄政的这十几年,朝廷买官卖官的不少,但都是暗道进行,太后娘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这次要彻查?”
“太后娘娘不想再容忍。”燕南铮的薄唇勾起一丝冷笑,“半个月前,沛县县令主审一宗凶杀案,三日即告侦破,没有上报刑部,将那凶手就地正法。那凶手是闻名乡里的善人,接济过不少百姓,由此百姓们替凶手打抱不平,在县衙面前大骂县令草菅人命,民怨四起。那县令嚣张狂妄,大放厥词说在沛县他可以只手遮天。”
“属下略有所闻。没几日这事就传扬开来,传到帝京。是不是有大臣上奏此事?”鬼见愁道。
“太后娘娘命人暗查,沛县县令的官帽是以十万两白银买来的。”燕南铮眸色寒沉。
“因此太后娘娘动怒,决定彻查朝廷里的卖官买官。”鬼煞道,“殿下有眉目吗?”
“你们二人传令下去,在帝京秘密查访,不可泄露风声。”燕南铮剑眉微扬,志在必得。
第1卷:正文 第043章:大打出手
苏姑姑得知此事,答应找两个绣娘帮她们,不过剩下的绣娘、绣师不是绯颜的人,就是飘絮的人,都不愿意帮她们。幸运的是,一个男绣师毛遂自荐,愿意帮她们。
这个男绣师名为飞羽,在针工局已经五年,刺绣的功夫十分扎实精湛,平常独来独往,不喜拉帮结派。
兰卿晓看了他的绣品,觉得他的功夫虽然比叶落音差一点点,但也有独到之处。因此,她让他负责两身新衣的扫尾,叶落音则负责寿宴的新衣。
四个人绞尽脑汁,花了一日时间,总算把新衣的样式设计出来。
想来想去,兰卿晓最终决定,谢皇后在寿宴穿的新衣,以鲜艳的红色为底,降低出差错的机会。
两身新衣绣好之后,她们耽搁了一日才送去凤藻殿。
这日早间,叶落音检查新衣,忽然尖叫:“啊——”
拂衣和暮雪连忙走过来,见她一脸的震惊与慌乱,惊诧地问:“怎么了?你叫什么?”
兰卿晓正好走进绣房,“什么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若影、雨婷等人双臂环胸,一副冷目看好戏的神情。
“卿卿,我们昨日绣好的两身新衣脏污了。”叶落音又急又气,快哭了。
“不会吧。”拂衣和暮雪上前去看,果不其然,两身新衣脏污了。
兰卿晓心急火燎地察看,心急速下坠,四肢一寸寸地冷下去。
两身新衣都有不同程度的脏污,好像是墨汁,染黑了一大片裙。
绣品绝不能有半点儿脏污,一旦出现脏污,便难以清洗,这绣品差不多就毁了。
因此,每个绣娘在刺绣之前,都会把双手、手腕洗干净,以免弄污了绣品。
这墨迹这么大,颜色这么黑,即便反复搓洗,这刺绣的丝线也会被搓坏。即使丝线不坏,也会留下一点印记,而宫里的主子是绝不容许新衣出现半点瑕疵的。因此,这两身新衣基本是报废了。
十二日的辛劳,就此白费了。
兰卿晓看着大片的墨迹,热泪在眼里打转,倍感辛酸。
“昨夜我明明把两身新衣锁在柜子里,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叶落音气愤地嚷道,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卿卿,一定是有人故意把墨汁泼在新衣!”
“一定是!”暮雪也是义愤填膺,冰冷的目光扫向那些围观的人。
“卿姐姐,现在怎么办?”拂衣也难过得哭了,这两身新衣,她也付出了辛劳。
“雨婷,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若影笑得花枝乱颤,好似大仇得报,极为痛快,“一来针工局就嚣张狂妄,目中无人,这不,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给她们一点教训。”
“锁在柜子里好好的,也能脏污,不是报应是什么?”雨婷笑得恣意夸张,“照我说呀,老天爷给她们的惩罚还是轻了呢。”
“你们不要这么说,我们都是针工局的人,要和睦才是。”绯颜的语声满是嘲讽,心里乐开了花。
“飘絮姐姐,那柜子的锁只有她们才有,怎么会这样?”玲珑百思不得其解。
飘絮对她们的遭遇感同身受,走过去对兰卿晓等人良善地说道:“快想办法补救。或许苏姑姑有办法洗去墨迹。”
兰卿晓咬着唇,忍住热泪。
若影尖酸刻薄的嘴脸越发让人讨厌,“墨迹那么大片,不可能清洗干净。这两身新衣注定报废了,你们可要好好想想如何跟皇后娘娘交代。”
雨婷落井下石地揣测:“皇后娘娘一定大发雷霆,治她们的罪。”
叶落音气得浑身冒火,“一定是你们做的!你们见不得我们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两身新衣泼了墨汁!”
暮雪也气得浑身发抖,“对!一定是她们做的!卿卿,我们要如实禀报苏姑姑,揭发她们的恶行!”
叶落音着急道:“卿卿,你倒是说句话啊!”
兰卿晓若有所思,是绯颜等人报复的吗?
被人指认罪行,若影等人自然不会承认。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没有做过!”若影疾言厉色地反驳。
“你们不要太过分!想诬陷我们,没那么容易!”雨婷满面厉色,“绯颜姐姐,我们绝不能背黑锅!”
绯颜淡漠不语,饶有兴致地盯着兰卿晓。
贱人,这回看你如何逃过谢皇后的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