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毙。”他薄唇轻启,好似只是下了一道轻云似的无关紧要的命令。

持杖的侍卫早已准备就绪,领命后立即高高地扬起木杖,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木杖落下,剧烈的痛袭来,她痛得撕心裂肺,惨烈的尖叫划破长空,“啊…”

一杖接着一杖,剧痛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她的叫声渐次低弱。

素月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感同身受似的,心尖一颤一颤的。

十几杖后,兰卿晓承受不住,昏厥了。

流风问道:“殿下,还要继续吗?”

燕南铮搁下茶盏,面上没有一丝怜悯,“杖毙。”

第1卷:正文 第024章:给她上药

素月看着满目冷酷的燕王,咬咬牙,冲出几步跪地叩首道:“殿下容禀,即使卿姐姐在府里行窃,但也罪不至死,奴婢恳求殿下开恩,饶她一命。”

流风扬声道:“王府规矩严苛,行窃便是死罪。你和她同住一屋,是不是她的同党?”

她心里一慌,连忙解释:“卿姐姐做过什么…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杖打继续,燕南铮稳坐如山,宛若一尊莹润的完美玉雕,没有半分人世间的暖意。

再打数杖,流风去探兰卿晓的气息,禀道:“殿下,她死了。”

围观的仆人闻言,抽气声此起彼伏。

素月的心直直坠入万丈深渊,手足冰凉,卿卿死了…她死了…

燕南铮飘然起身,迈步去书房,“扔去乱葬岗。”

两个侍卫得令,拉起死尸离去。

素月恍惚地回到绣房,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地坐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日长空阴霾,夜里也是乌云沉沉。

夜风冷凉,摇曳的灯影昏黄惨淡。

极致的寂静里,忽然响起古怪的声音,好像是大鹏飞过。

一道黑影掠过屋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黑魆魆的书房。

忽然,书房大亮,那道黑影一惊,急忙化作一只飞鸟从窗户飞出去。然而,门窗外面都有人堵着。

那黑影的轻功的确精妙,不过鬼见愁在书房四周布下天罗地网,任那人再怎么扑腾也飞不出去。

眼见那些侍卫抓不住刺客,鬼见愁抽出长剑,挥出一剑,剑光如雪,巨浪般奔涌而去。

那刺客被击了个正着,扑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下一瞬,无数长剑指着刺客。

鬼见愁拉下刺客蒙面的黑布,了然于胸地冷笑。

主院琼庭,燕南铮站在檐下,广袂飞扬,乌发衬得那张俊容颜如美玉。

刺客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没想到燕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可是他不是已经将卿卿杖毙吗?莫非燕王早已知道卿卿不是刺客?

“谁派你来的?如实招来!”鬼见愁喝问。

“燕王殿下早就知道我今夜还会闯书房?”刺客是女子,正是素月。

“本王早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刺客。今日早间将卿卿姑娘杖毙,是做给你看的,让你放松警惕。”燕南铮眸色森凉“是宫里的人派你来的?”

“原来如此。那她没死?”她的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色。

“你不必知道。”

“燕王殿下天纵英明,怎么会猜不到我的主人?”

素月阴冷绝望地笑,突然咬下齿内藏着的剧毒,服毒自尽。

只要卿卿没有死,她就安心了。

鬼见愁一看就知道不妙,立即冲上前扣住她的嘴,不过还是迟了一步,“殿下,她死了。”

燕南铮转身回房,“扔去乱葬岗。将卿卿姑娘送回绣房。”

绣房里幽暗,兰卿晓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后背火辣辣地烧着,痛入骨髓。

徐总管吩咐府医送来伤药和汤药,不过没有人给她上药。

死寂里忽然响起房门的吱呀声,一道轩昂的黑影踏入寝房,在床前静静地站着。

燕南铮的眸光清凉如月华,坐在床边,取出一只白玉瓷瓶,尔后掀开她后背的月白中单。

掀到一半,他的手蓦然僵住,眼眸幽暗了几分。

虽然他吩咐行杖刑的侍卫下手用巧劲,虽然她没有伤筋动骨,虽然她昏迷只是提前服了药,然而她到底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她的后背都是杖打的瘀伤,再好的伤药也要卧床数次才能痊愈。

有必要亲自给她上药吗?

半晌,他利落地给她抹药,轻柔地摩挲。

兰卿晓半梦半醒,只觉得如烈火灼烧的后背忽然清凉起来,灼痛感渐渐消失,舒服多了。

燕南铮凝视这纤细单薄的脊背,从指尖传达到内心的柔滑细腻触感,让他想到世间所有的柔软与滑美。

指尖忽然烫起来,接着是胸口灼热如烈焰燃烧,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连忙缩了手。

昏暗的光影在他的脸颊扫出一抹暗红,他立即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她嘴里。

她好像清醒了一点,吃力地坐起身,不过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见床边坐着一人,是个男子。

“你是谁…”

她呢喃道,有气无力,想睁大眼看清他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

燕南铮低沉道:“你好好歇着。”

兰卿晓抱住他的手臂,头搁在他肩头歇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燕王就是个混蛋…”她低声嘟囔,神智不清地说道,“杀千刀的混蛋…头好晕…”

“你恨他?”他淡漠地问。

“恨之入骨…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你有这本事吗?”他失笑。

“总有一日…好冷…好冷啊…”

冷风嗖嗖,她冷得浑身发颤,一只手臂的热量完全不够,她本能地抱住温热的身躯,依偎着他,发颤的模样愈发显得病弱,“冷…”

燕南铮全身僵住,一双桃花眸迫出森森的寒气,只是转瞬之间,寒气消散,面上浮现几许暖色。

柔软馥郁的身躯赖在他怀里,摩挲,贴合,她肌肤的灼热透过薄薄的中单烫着他,灼烧他的心。此时娇软的她宛若肆意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他,又似一条柔滑的蛇钻入他的体内,在他的四肢百骸游动。

他能感受到她滑嫩如瓷如玉的肌肤,能联想到世间最美好最销魂的男女之事,也能联想到宛若一个温柔的春夜绽放在热血沸腾的浪潮里…

此时此刻,胸口的烈焰已经蔓延到下腹,他眉宇紧蹙,掰开她的手,她却收得更紧。

有点无奈。

要推开她,很容易,然而,他有点不忍。

这个古怪而暧昧的姿势持续了半刻,他挥散那些纷乱的杂念,平息了躁动的情绪,抱着她坐在床上,拉过薄被裹着她,也盖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燕南铮猛地惊醒,而她靠着他睡得很沉,呼吸匀缓。

他摸摸她的额头和手臂,还好,不那么热了。

他起身,把她扶好,让她趴着睡。

离开的时候,他眼底眉梢轻微的笑意消失无踪。

脑子抽了才会来这儿,给她上药,还抱着她坐了一个多时辰。

第1卷:正文 第025章:太后娘娘的懿旨

兰卿晓休养七八日才痊愈,不过她觉得奇怪,后背的杖伤相当严重,府医说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康复,为什么这么快就好了?

这些日子,有人给她送饭送茶,问她需要什么,不过素月不见了。

她打听过素月的消息,得到的回答是,素月犯事被殿下处死,扔去乱葬岗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素月那么胆小,怎么可能犯事?

望着素月空空如也的床铺,望着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兰卿晓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忽然间恍然大悟——在自己的床头暗格搜到贡墨,应该是素月仓促之中藏的,有心嫁祸给她。

燕王认定她就是夜闯书房行窃的刺客,将她杖毙,之后素月又去行窃,失手被擒,丢了一条小命。

既然是杖毙,她怎么没有死?燕王又怎么会没有刑讯就判她死罪?

那么,燕王是在府里所有人面前做了一场戏,让真正的刺客以为假刺客已被他处死,就会放松警惕。如此,真正的刺客就会再次行动,他就可以布下天罗地网来个瓮中捉鳖。

兰卿晓什么都明白了,燕王又一次拿她的小命赌了一次。

燕王的心思城府太可怕了!简直是天下无敌!

不过,素月想在燕王府盗取什么东西?是不是受人指使?

这些事,她无从得知。

绣房只剩下她一人,冷冷清清。所幸燕王分派下来的刺绣功夫不重,她可以慢慢绣。

十日后,她的伤势完全康复,体力也恢复到以前的水准,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福宁公主带着太监宫女驾临绣房,她骄矜地抬起下巴:“今日本宫来宣母后的懿旨。”

兰卿晓连忙下跪,心里忐忑,“奴婢接旨。”

原来,刘太后的一幅绣画有损,针工局的人束手无策,福宁公主在刘太后面前提了兰卿晓,刘太后便要她进宫看看是不是有办法修补。

“承蒙公主殿下厚爱,不过奴婢绣工粗劣,只怕修补不了太后娘娘的珍贵之物。”

兰卿晓很想借此机会离开燕王府,不过她中了定魂蛊,一旦离开燕王府,只怕燕王会催发定魂蛊,让她蛊毒发作身亡。

眼下,她保命要紧,因此不能进宫。

福宁公主不悦道:“你的绣工与本事,本公主清楚。你无需担心,跟本公主进宫便是。”

胳膊拧不过大腿,兰卿晓只能跟着走。

在前院,兰卿晓看见燕王站在那儿,冷峻的容颜一片冰雪之色,让她的心颤了颤。

“九皇叔,今日我是来传母后懿旨的,借用一下那绣娘。”福宁公主笑眯眯道。

“绣娘是针工局分配来的,原本就是宫里的人。不过本王希望最迟十日后,公主把这绣娘送回来。”燕南铮淡漠道。

“九皇叔的话,我会传达给母后的。”

看见他高冷的神色,她没来由地就肝颤。

这时,瑶华郡主带着侍婢大摇大摆地踏进大门,给燕王行了个礼,尔后傲娇地扫一眼兰卿晓,气愤道:“你凭什么带她走?九皇叔,您不能厚此薄彼,让她把人带走。”

福宁公主鄙夷地冷哼,“莫非母后的懿旨你也要质疑、忤逆?”

瑶华郡主面色微变,问道:“九皇叔,当真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燕南铮点点头,眸光流风回雪似的扫向兰卿晓。

她连忙垂头,好似被细针刺了一下指尖。

福宁公主趾高气昂道:“你想要这个绣娘,就去跟母后要人。不过本公主奉劝你一句,想跟母后抢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瑶华郡主气得说不出半句话,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终于压对方一头,福宁公主心情非常好,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用鼻孔瞪对方一眼,尔后睥睨前行。

兰卿晓跟上去,心里忐忑,既想脱离燕王的掌控,又不想蛊毒发作、小命玩完,纠结死了。

她回头看燕王,恰好他也望着她,那双桃花眸幽暗无底,宛若一个冰雪漩涡,将人生生地吞噬。

福宁公主把兰卿晓带到针工局,把她引见给苏姑姑。

苏姑姑记得她,当初招选考核的人就是苏姑姑。

苏姑姑是针工局的绣司,掌管针工局的刺绣事务,是三十多个绣娘、绣工、绣师、绣掌敬重的首领。此次刘太后珍藏二十年的绣画修补事宜,便由她负责。

针工局的大堂很宽敞,所有人正忙着刺绣,此时纷纷抬头看兰卿晓这个来自燕王府的陌生姑娘,窃窃私语。

苏姑姑吩咐她们加紧刺绣,把兰卿晓带到自己的房间。

“太后娘娘要修补的绣画是什么?”

兰卿晓问,按说苏姑姑是绣司,必定精通多种技法、针法,怎么可能需要她这个年纪轻轻的绣娘?

苏姑姑取出一只镶嵌着螺钿与宝石的锦盒,尔后打开锦盒,取出一方纤软的丝绢。这丝绢比寻常的丝帕大一倍,上面绣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绣画上的女子栩栩如生,眉目如画,眸若点漆,唇如花瓣,纤腰欲飞,衣带当风,风姿楚楚,当真是绝代佳人。不知这女子是什么人,而刘太后为什么珍藏着一个女子的绣画?

“这是太后娘娘要修补的绣画。”苏姑姑慈和道。

“这是…发绣。”兰卿晓惊喜地睁眸。

这绣画的针迹非常细密平滑,整个绣画雅洁独特,是发绣里的珍品。

苏姑姑对于她一眼就瞧出这是发绣的眼光非常欣喜,“没错,这是发绣。你会发绣吗?”

“苏姑姑,您是针工局的绣司,理当由您亲自修补。”

“虽然我会发绣,不过不甚精通。我也想过亲自修补,不过像这么精湛、细密的针法,我无法做到五成。太后娘娘一定会瞧出来,到时若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只怕…”苏姑姑叹着气解释。

“若您都修补不好,我就更不行了。”兰卿晓谦虚道,虽然她跟娘亲学过几年发绣,不过她觉得自己肯定比不上苏姑姑的针法。

“倘若修补不了,太后娘娘一怒之下也会降罪针工局。”苏姑姑为难道。

第1卷:正文 第026章:发绣

兰卿晓明白,皇家手握生杀大权,高兴了大加赏赐,动怒了处死你,生死只是他们一念之间的事。

苏姑姑温和道:“我看过你为福宁公主的新衣修补,你用了多种针法、技法,针法灵活细致,色泽雅静,纹样秀雅,形神兼备,应该是江南一带的刺绣。”

兰卿晓莞尔道:“苏姑姑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