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生出楚曦和晏重楼这样的儿子,楚易本身自然亦出色非凡,而岁月并未在这养尊处优的高贵美男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有眼角和额头的细纹给他添了几分沧桑之色。
她和襄国公其实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因为立场相左,所以并不熟稔。在她印象里,他是个不太快乐的固执男人,眼中总是含着淡淡的忧郁…也许便是这忧郁过早消磨了他的生命,使他如此年轻,便要撒手而去。
楚易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待她坐定后,温和道,“谢谢你说服重楼回家。”
没想到他开口竟然先说起了这件事,她一愣后,柔声道,“妍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
楚易点点头,痛快的转到下一个话题道,“曦儿的性子过于淡薄,我之前一直担心他会孤寂终生。他肯带你来见我,我实在安心许多。”
徐思妍眼神一黯,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便听楚易叹口气道,“人生的道路是那样难走,越接近那一刻,便越感到自己这一生是如何的寂寞。我不想曦儿重蹈我的覆辙,公主亦请好自为之,切莫虚掷年华。”
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显是对她和楚曦的状况洞若观火,她愕然抬头,就见楚易容色温然的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似有些疲惫的闭目道,“公主请便吧。”
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短短几句话,这位长者面对死亡的坦然从容,已赢得了她的敬重与好感。失魂落魄的退到了中庭,在院中呆望着天空,静立不语许久。
淡薄生死,知易行难。楚曦有父如此,该当以此为傲了。
日将升月已落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她心中一动,还未转头,就被楚曦从背后紧紧的抱住。
“父亲去了。”他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弥漫着淡淡的凄然。
敏感的察觉到楚曦此时心中的哀伤与脆弱,她难得温顺的由他抱着,静静听着两人沉重的心跳逐渐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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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衰落后,楚家一直都是世族名门之首,家主离世自然也是震撼朝野的大事。
皇帝赐下谥号忠文,罢朝一日以示哀悼,还遣东宫太子代表皇室前往拜祭。楚家所受圣眷之隆,可谓当世无匹了。
就凌筠来讲,虽然和楚家政治上立场不尽相同,和楚曦之间也有心病,但楚易仍是他最敬佩的长辈之一,因此皇帝派他往楚府祭拜,他没有丝毫不情不愿,而且还礼数具足,让心知肚明他和楚家一直明争暗斗的官员们,也不得不叹服他的雅量。
走完了所有的程序,楚氏家人和一众来祭拜的官员皆欲恭送储君,凌筠略一沉吟,看向楚曦道,“世子送孤一程吧。”
楚曦波澜不惊的与凌筠对视一眼,微点头的走上前。
猜到这两个除皇帝外朝中最有权势的男人定是有话要讲,众人也就不再勉强,施礼之后,回灵堂去了。凌筠过轿而不入,显然是打算步行到大门口,东宫随从只得抬着轿子,远远的缀在两人身后。
这日两人皆白衣胜雪,却穿出截然不同的气韵。一个温雅秀逸如美玉,一个清冷淡静如霜月,偏谁都夺不走对方半丝光彩,难分轩至。若是两人走在街上,姑娘家们恐怕会恨自己长少了一对眼,只因不知道该看哪个才好。
然而两人之间看似融洽,实则尴尬,一前一后走了几百步,凌筠才干咳一声打破沉默道,“世子之后如何打算的?”
楚曦想了想道,“京中事了,臣便会扶灵返乡,丁忧守孝。”
凌筠有些出乎意料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楚氏为开国元勋,爵位世袭,且家主一向在朝中担任要职。若平常时候,家主离朝三年,仍可以在柘州影响朝廷大势,可如今,世族和寒门之间权力斗争不断,身为世族之首的楚家家主返乡守孝倒是有些意向莫测了。
更何况…凌筠怎也不相信楚曦对徐思妍就会这样放弃。
略一沉吟,凌筠试探道,“扶灵返乡应是没有问题,但丁忧?皇上定会下旨夺情吧?”
楚曦平静道,“百善孝为先。皇上应可谅解的。”
凌筠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逼视楚曦道,“忠文公的理想,世子就这样放弃了吗?还是世子在敷衍孤王?”
楚易一生都在捍卫世族的权力,楚曦就这样轻描淡写的退了一大步,难道是以退为进?
楚曦从容不迫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父与臣都已尽力,仍无所作为,可见天意在殿下一方。审时度势,激流勇退方是明智之举,殿下不同意吗?”
洛王与二皇子皆在政治斗争中落败,凌筠冠礼之后,地位已稳如泰山,楚家如再硬撼其锋芒,无异自取灭亡,一个不慎,便会落得家毁人亡。
凌筠愣了一下,半晌叹道,“其实孤一直不懂,忠文公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为何独对世族权势如此在意。要知就算世族特权不再,以楚氏的功勋实力,仍可屹立不倒。”
楚曦出了会儿神,满怀思忆道,“先父认为,自古以来,分权则盛,集权则衰。权力便仿若双刃剑。若世族权力被完全架空,皇权便完全没了制约。这把双刃剑在皇上和殿下这般人物手中,固然可以纵横天下,可是谁又能保证代代君主皆如殿下般呢?若落到庸人手中,这把双刃剑便是一把失控的利器,会影响的,怕是皇朝的千秋万代了。”
凌筠一向厌憎世族权贵盘剥百姓,生活奢华腐败,还动辄有不轨之心,利用各种特权,意图操纵皇室执政。从权力互相制约的角度去看待世族,还是第一次。听了楚曦这番话,他一时间竟乏词以对,垂目许久道,“但世族中人已堕落腐败更甚皇族,如跗骨之蛆蚕食皇朝基业,照世子的想法,难道便要任之纵之吗?
楚曦摇首道,“其实殿下只要摒弃对世族的恶感,不拘出身,量材用人,便足够了。”
一个成功的帝王,必要抛弃个人的喜恶,一切考量,皆从社稷的利益出发。一旦心中有了偏见,便难免失了平衡。
凌筠想了一下,不置可否的转身,继续向门口走去,就快到门口时,突然又停下来,没有回头的低声道,“世子若肯放弃她,孤对楚家可以既往不咎。”
楚曦亦跟着停下脚步,苦笑道,“殿下失了平常心了。殿下难道不知,她最恨受人摆布。若此事给她知道,殿下和臣都将永远失去她。”
凌筠沉默半晌,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若非他是储君他是重臣,若非清楚的知道杀了他,只会让她离他更远,他真会忍不住不择手段的让他消失在世上。
楚曦闻言一愣,然后仍只是苦笑。他心中又何尝不是有根拔不出的刺,痛得很,却仍不愿放弃。
凌筠望着几丈外的楚府中门,气势雄浑又不失古朴典雅,底蕴之深实非寒门中人能比。出了会儿神,他自嘲的一笑道,“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世子本是孤最欣赏的人之一…”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注定不能为己所用。
顿了顿,似下了什么决心的肃声道,“她若选了你,你最好带她走得远远的,今生今世不要给我找到。”
说罢,再没回头的健步出了中门。
楚曦静立在门前,目送凌筠的马车离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身向回走。
很远的地方吗?
头七最后一天,徐思妍才正式上门拜祭,这也是楚易离世那夜之后,她首次见到楚曦。
忙了几日,楚曦面上也难免现出了几分疲惫,然而披麻戴孝的他,从里到外只让人感到一种平静,一种飘于世外的平静。她见到他的刹那,便恍然明白到,他终于堪破了父子之情,修为又更进了一层。
有时候她不禁在想,也许她的死亡,便是他堪破男女之情进窥天道的契机,而她终究只不过是他在世上最后一段尘缘。
也许,有情也好,无情也罢,都是虚幻的大梦一场,只有愚人才会沉迷不可自拔。
从头到尾,他们也没说上几句话,送她离开时,楚曦轻声道,“明日我便要扶灵返乡,你来十里亭送我可好?”
世事难料,她本以为会是凌筠出征在前,谁知先离开的竟是楚曦。
不过,她一向讨厌送别,随口就要拒绝,怎知抬头看进他暗含期待的眼眸,竟鬼迷心窍的点头答应了。其实马上就有些后悔,但一想着经此一别,以后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日子,也便懒得计较了。
不得已起个大早,只带了车夫,到十里亭等楚曦。
“等很久了吗?”楚曦不知如何摆脱了大队人马,上了她外表朴素的马车,坐到了她对面。
她没有转头,仍恍若未觉的望着车窗外满目苍翠,不由的想起,半年前她也曾在这里等过他一次,那次外面好像是飘着雪的。前后两次,心境心情已完全不同,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出神半晌,她才看向他,不答反问道,“听说皇上下旨夺情被你回绝了?“
见他点头,她蹙眉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三年时间,朝中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你就那么放心的退守柘州?”
楚曦满眼温柔的望着她道,“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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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曦满眼温柔的望着她道,“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徐思妍忍不住一愣,神色古怪的看了楚曦半晌,见他神情恬淡平静,没有丝毫讲笑的意思,心不自觉的跳快了几拍…他这是在要她跟他私奔吗?也太仓促突然了些吧?
不经意间,脑中浮现出凌筠那日离开时受伤的样子,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头,执起小桌上的备好的酒一饮而尽,却不小心被酒气呛到,咳得玉面通红,才停了下来,喘了一阵,冲口而出道,“开什么玩笑!”
楚曦一直静静的看着她,到她变相拒绝了他,琥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嘴角却扯出一抹淡笑,从容道,“自然不是现在。”
徐思妍暗暗长出一口气,刻意忽略心中莫名的失落,狠狠瞪了楚曦一眼,怪他故弄玄虚。
楚曦仿若未见的接道,“父亲大去之前便已和族中长老们商定,楚家要举族迁往海外。”
“什么?”徐思妍睁大美目,惊愕出声,短短几息之间,再一次失态。
她的反应亦在楚曦意料之中,早有准备的解释道,“楚家世代掌控大江航运,二十多年前亦开始涉及海事,而在十几年前,楚家长辈发现了一个海外巨岛。岛上物产丰富,气候也十分温和,而岛上的居民,皆是未开化的愚蒙之辈。其时先太后已开始对大肆压制世族,所以先父便动了心思,秘密开始建设此岛,以便楚家日后若有不测,也可有退而立身之地。”
徐思妍毕竟是见惯世面之人,最初的诧异之后,很快平静下来,认真的听楚曦述说他家族的顶级秘密,而听到这,她已大概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用说,楚家既然想将此岛据为己有,发现之后自然会借着出海经商的机会,运人运物到岛上,对当地的原住民或驯化或诛杀,然后顺理成章的建立自己的王国。
这么多年,朝廷竟完全给蒙在鼓里,不得不说楚家保密工作做得极好。也难怪皇室一直对世族门阀忌惮非常,若多两个楚家这样有实力的大贵族,皇帝还怎么能够安枕无忧呢。
而经过十几年,想来岛上的建设已颇具规模,所以楚家在与太子的政治斗争落败后,终于下定决心退居海外,否则一旦太子登基,他们的日子恐怕会举步维艰,动辄有抄家灭族之祸。
现在想起来,楚家敢明目张胆的与太子作对,就是因为早有退路,所以有恃无恐。
该说楚易远见卓识呢?还是该说他是老狐狸一只呢?
想清楚其中利害,徐思妍对这位离世的长者更是多佩服了几分。
“那岛有多大?”撇开政治方面的考量,徐思妍一向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心,悠然神往了半晌后,饶有兴致的开始发问。
楚曦想了想答道,“骑马的话,南北要走上五日,东西也要三日。”
果然是巨岛啊!楚家捡了个大便宜呢。
“离天宇多远呢?”
“从柘州出海的话,半月左右可到。”
好远呢。不知道这一生可有机会能到彼处一游?
徐思妍出了会儿神才接着问道,“那你们在天宇的家业怎么办?”
楚曦淡然道,“有得必有失。舍弃也是难免的。”
要彻底斩断和天宇的联系吗?确实是明智之举。
她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又回到了最初始的问题上…要和他走吗?
想到实际的问题,脑中又乱成了一团,一会儿想到凌筠,一会儿想到谢家,一会儿想到一众知交下属,甚至还想到了宜莹…
明白短时间内,她定是难以决断,楚曦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轻声道,“不必现在决定。我等你一年可足够?”
她神情复杂的转头望向他,“我…”
楚曦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倾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浅浅一吻,“我得走了。会写信给你。”
说罢,起身掀帘下车去了。
也许他内心深处,是在害怕听到她的答案。一年…希望这一年,他能说服她吧。虽说有失有得,但他最不希望失去的,唯她而已。
上马后,隔着车窗与她对望了最后一眼,便不再回头的策马离开。
直到楚曦一人一骑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她才收回目光,吩咐车夫回城。
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后,她不禁峨眉微蹙…以前竟没发现,酒是这么苦的。
马车进入回城必经的一片树林时,她突然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刚想叫御者停车,一股强大的气势便透过车顶棚向下直冲向她,她当机立断的向后撞穿马车,有些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后,一甩银鞭勾着一根树枝,轻身跃上了树。
还未站稳,一管丈二长枪便灵巧的一转向,朝她扫来。
她一侧头,枪头擦着她的秀发而过,她迅速在偷袭者回枪之前抓住枪杆,顺势滑下,一抬玉腿,毫不留情的踢向偷袭者的头。
使枪之人亦非等闲之辈,向后一仰,刚好避过了她的飞踢,然后一个旋身,以腰力带出一式回马枪。枪风强大,徐思妍不敢硬接,再度轻身跃起,谁知枪势在半途硬是改向,朝上刺向她,她避无可避,只得围魏救赵的一甩鞭,直抽御枪者的面门,拼拼看是她的鞭子快,还是他的枪快。
结果谁也没快过谁,御枪者慢一拍的回避,被她的鞭子抽裂了他遮面的斗笠,不过她的云锦月白外袍,也被他的枪气割破。
夏日本就衣衫单薄,她的外袍一破,竟露了大片雪背,她气恼的狠狠又是一鞭抽了出去,偷袭者却突然收枪,向后飞退了丈许,大声道,“不打了。你这女人太凶悍,不好玩。”
这男子声音清朗,发音却有些奇怪,好像外族人。
她没有收鞭,迅速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车夫,似乎只是被那人的枪气震晕过去,这才抬眼凝神看向不远处慢条斯理开始将手中的枪拆成三截收好后,背到背后的男人。
他一身布衣武士服,身材高大挺拔,被晒成小麦色的面容称不上秀美,却英挺俊朗,极有男子气概。五官远比一般汉人深邃,鼻梁又高又直,而那双天蓝色的美丽眼睛,让她确定他是突厥人。
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跋谡?”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嘴角还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公主果然是玲珑剔透的妙人。”
她忍不住又抽了一鞭子过去,他一闪身的躲开,怪叫着口花花道,“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怎么人这么凶?小心没有男人敢要。”
徐思妍收回鞭子,眯起眼看他半晌,突然妩媚一笑道,“那本宫就杀光你的大小老婆,收你做男宠。”
他眼睛一亮,仿若未听到她的恶毒言语,赞叹道,“果然是天朝第一美人,得见一面,小王不虚此行了。”
徐思妍一抿唇,懒得和这浑人纠缠不清,看了看身后已经被她撞缺了一面的马车,强忍着脾气回车上取了件外袍换上,然后拍醒了车夫,叫他将马车驶离官道,然后卸下车厢,独自骑马回府,换辆马车再来接她。
她若坐这破烂的马车进城,恐怕要搅得满城风雨了。
马夫走后,她才转身看向懒洋洋靠着一棵大树而立的跋谡。他一双贼眼一直漆在她身上,要不是他身份特殊,她早忍不住杀他灭口。
心中恼怒至极,面上却笑得嫣然,“姚远倒没说,可汗来京城是看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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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妍心中恼怒至极,面上却笑得越发嫣然,“姚远倒没说,可汗来京城是看女人的?”
跋谡不正经的笑道,“我不光要看美人,本来还想绑回去做老婆的。可惜美人太凶悍啦,小王不敢要了。”
徐思妍被他一气,因楚曦远走而来的离愁别绪反倒淡了许多,头脑也因此更加清醒。
跋谡看似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然而据她所知,此人是战场上的无敌战将,胆略皆备,若被他这副样子骗到了,恐怕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扮猪吃老虎吗?她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千娇百媚的斜了跋谡一眼,看得他两眼发直,三魂七魄都差点被勾出窍时,才慢条斯理道,“可汗说话,倒是阵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别呢。恐怕想绑架妍回去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跋谡闻言眼中划过一丝精光,扮作不以为意道,“原来姚远都告诉公主了。”
徐思妍没有马上答话,径自走到被卸下的车厢边,从缺了一面的车尾部上去,一双修长的腿悬在外面,斜倚着车厢壁坐好,才慵懒道,“他什么都没讲。只说可汗近日会来京。”
跋谡饶有兴味的趋前,隔着车厢壁抱胸站在徐思妍身边,好奇道,“那公主是如何猜到的?”
徐思妍嘴角一翘,笑得嘲讽道,“可汗明明已经进京,又有姚远的引荐,本可直接来见妍,却偏偏要鬼鬼祟祟跟妍到城外,还乘妍落单之时,出手偷袭。难道妍还要认为可汗安了什么好心?”
跋谡没有料到她语笑嫣然,出口却全不留情面,尴尬狡辩道,“小王只是一向听闻公主身手了得,忍不住出手想试罢了。”
徐思妍冷笑道,“是啊。若妍稍微名不符实,可汗便可顺理成章的将妍绑为人质,到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惜一试之下,知道事不可为,才改变主意。”她顿了一下,轻哼道,“可汗从善如流,实在是一代英杰。”
跋谡被徐思妍挤兑的差点想翻脸,可是他确实有求于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深吸一口气,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站直身体,肃容恨声道,“若非为人所迫,小王又如何愿意做这等卑下之事。”
徐思妍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明知故文道,“这天下竟还有人能逼迫可汗?”
浓烈的杀意在跋谡身上转瞬即逝,徐思妍却直觉那杀意不是针对她。沉默半晌,跋谡苦笑作揖道,“谡今次错了,公主便饶谡一回吧。公主再挖苦,谡就要无地自容了。”
徐思妍见他告饶,总算出了车毁衫破的恶气,再行相逼,反而不美,于是迅速换了一副面孔,笑吟吟道,“这次算你啦。”
她变脸如此之快,跋谡着实一愣,但美人就是美人,烟视媚行固然妖娆绝世,清妍浅笑也别有一番雅致的风情。可惜天下皆知佳人已身心俱有所属,不然他怎也要尽力一搏。
徐思妍哪想到跋谡心思飞了那么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知如何启齿,便替他道,“妍早就听说跋圭大可汗与你不合,此次难道又是跋圭刻意为难于你?”
突厥政体与天宇不同,是以部落为单位进行治理。每个部落皆有一个首领,被称为可汗。而通常最强大的部落首领,会被推举为大可汗,即为突厥共主。
跋谡所领导的纳罗部,实力仅次于大可汗跋圭的颉玛部,也因此,跋圭一直对跋谡忌惮非常,一有机会便排挤打压,跋谡一直苦不堪言,奈何在突厥共荣的大旗下,不得不百般隐忍。
刚才听跋谡说为人所迫,她马上便猜到定是跋圭又借故刁难跋谡。
跋谡纵横沙场,本就是心智坚冷之人,为色所迷也只不过一时,听到她这番问话,迅速收摄心神道,“公主可知跋圭的二子拔剑一向与南月月邝有所勾结?”
听到月邝的名字,她心中一阵不舒服,点点头表示知道,就听跋谡接道,“公主支持月影政变,杀了月邝,断了颉玛部的金源,所以跋圭跋剑皆恨公主入骨。前时,我部大将有事犯在跋圭手中,跋圭便以此相胁,迫我部精英潜入天宇绑架公主,好向天宇索地要钱。”说到这,他恨声道,“跋圭打得好算盘。绑架公主难如登天,一旦不成,我部不但损兵折将,他还可以再加惩罚。”
权力争斗,一向无情无义,然而跋圭大敌当前,还不知死活的内斗,实在蠢到了家。
“所以你走投无路,便找上了姚远。”她甜美一笑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认识姚远的?”
提到姚远,跋谡又恢复了一副痞相,暧昧一笑道,“少将军和我妹子不打不相识嘛。”
徐思妍一愣,没想到一向对女子敬而远之的姚远,竟有了段风流韵事,不禁失笑道,“竟有此事?他竟然隐瞒不报,下次见到,定要严刑拷打才行。”
以姚远的木头性格,被调戏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徐思妍肖想了一会儿姚远满脸窘迫的样子,心情大好,忍笑欣然道,“可汗想妍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