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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那次的刺客吗?脑中闪过那双清澈无欲的眼睛——似乎不像呢。

“可在这种场合贸然试探,不嫌太过鲁莽无谋?阎青并不是如此蠢的人。”她蹙眉不解。

阎青是襄国公府楚家一系的人。楚家与她身后的谢家向来敌对,爱找她麻烦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今日的挑战总觉得好像透着些怪异。

“但也只有在这种场合战胜你,才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凌筠淡淡说道,手不停的在她发中飞舞,一个灵蛇髻已初现雏形。

他说得不假。如果今日阎青胜了,不但大挫东宫锐气,又等若昭告天下她现在孱弱至极。这是暗中出手绝达不到的效果。

不留余地的豪赌吗?阎青自己绝想不到亦不敢想这样,他身后是谁?

“是楚家吗?”她问得没头没尾,却知道凌筠一定听得懂。

灵蛇髻终于完成,在她头上婉转蜿蜒,好似今日她手中舞动的银蛟,说不出的妖异动人,散发出魔魅的气质,直欲勾引着人沉沦堕落。

他专注的欣赏了自己的杰作许久,在她头顶落下温柔一吻,才答道,“对东宫这个位子有兴趣的人和楚家。”

两股势力终于决定合作了吗?

楚家一向厌恶凌筠身上四分之一的谢家血统,想来走到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只是他们选的人,能扶得起来吗?

她转身面向凌筠,笑吟吟道,“祁硕升上来做统领可好?”

“只要你决定了就好。”他欣然在她身边坐下,想了想,接道,“若有一日妍累了,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也只会开心。”

她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呢?她身上牵了那么多的丝丝缕缕,她想不做,也停不下来吧?

* * * * *

“世子,今日阎大人在校场挑战东宫的韶音郡主,结果惨败。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一个青衣人单膝跪地,向坐在案边读书的人回话。

“是二皇子的主意?”没抬头的,案边的人问得漠然。

“是。”跪着的人恭敬回答。

“知道了。下去吧。”

青衣人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见主子面上一片平静,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却没看到他走后,坐在案边的人抬起了头,皱眉望向了墙上挂着的“坐忘”二字。

二皇子竟然只凭着道听途说来的谣言就轻易出手,实在太过于莽撞。如此一来,恐怕东宫已猜得出楚家和二皇子结盟了吧?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却不见丝毫焦躁。反正以凌筠的精明,迟早会知道,也不差这一时了。

只是,这个二皇子真的扶得起来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可能也不算太糟,最起码他还懂得逼阎青出手来考验楚家的诚意。而且再聪明反而不好,若是像当今太子那样,世族势力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他踱到“坐忘”二字前面停了下来。

那个消息是“他”放出来的吗?“他”也沉不住气了呢。

一个女子,竟然让他们那些有心问鼎天下的人又怕又恨,欲除之而后快,想来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脑中闪过一个影子,散乱的长发,衣袂飘飞的身姿,苍白却完美的面孔,紫色的眼眸,殷红的樱唇——几乎是惹人怜惜的,竟是妖女吗?

他微一蹙眉。

他在重创她的同时,也受到了她灵力发挥到极致的冲击,在精神中留下了她的印记,这几个月来一直挥之不去。

能让阎青落败,她竟已摆脱了他的印吗?

他面上依然一片冷清,眼中却闪过一丝玩味。

也许,是时候会会她了。

隐隐地,他竟有些期待彼此的重逢。

选择

碧纱帐上的彩蝶随着微风轻轻舞动,帐后时不时传出温声爱语,间中夹着浅浅的细喘低吟,让清秋明月都羞红了脸,躲进了云彩之间。

“筠,不要了。”帐中美得惊心动魄的少女半转过身,背向身旁缠绵轻吻着她的如玉少年,慵懒中透着掩不去的倦意,不耐烦的声音中却含着撒娇的意味。

少年低低笑出声,依然故我的将一个个细吻印上少女温滑的玉背和香肩,引起她一阵阵轻颤。

“筠…”少女终于忍受不住地转回来,手环住他的腰,臻首埋进了他的胸前,看似投怀送抱,实则阻住了他所有的行动。

他又是低笑,伸手回抱住了她。

一切归于寂静,许久,在她就快陷入沉睡时,他似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妍,做我的妻,可好?”

回应他的,是怀中人发自灵魂深处的一颤。

他如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眸,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黯然。

听呼吸,少女显然已清醒却默然无语,他轻叹口气,伸手触动机关将床柱上的夜明珠沉入暗格,黑夜终于降临。

夜总是很长,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时,又总觉得太短。

她是否终究会是他抱不住的人?

“这是你的要求,还是你给的选择?”当他以为这无眠的一夜就会这样过去时,她幽幽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响起。

他明白她为何会这样问。只要是他的要求,她一概不会拒绝,这是他和她之间的契。

“你知道我决不会迫你。”他神情一派萧索。明知回答一个‘是要求’,他便可得到这世上最想要的,他却竟然无法说出口,不愿她受一点点委屈。

世事总是如此,太珍爱,以至于太过小心翼翼,却往往最容易遗失。

回应他的又是长久磨人的沉默,当外面依稀有了小鸟的鸣叫声时,她才幽幽道“那我选择…不要。”

她的声音中,竟也是无限的黯然。

纵是早已隐隐的猜到答案,听到她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他还是心中撕裂般的一痛。

“为什么?”其实明白的再清楚不过,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似是如此能减轻疼痛。

“因为我怕。”她梦呓般的轻语。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引来他不解的注视。

仰头啄下他温润的唇,她叹息般的细数,“…怕在你众多的女人中迷失自己,怕再找不到自在逍遥的心,怕有一天会忍不住恨你怨你…更怕嫉妒之火不但会烧毁你我,还会燃遍天下。”

他心疼地搂紧她,“若我应承你,只会有太子妃呢?”

她不以为然的一笑,“在东宫的时候,或许可以由你妄为。可你移进太极宫的那一天呢?若无三宫九嫔,谁来打理偌大的后宫?更何况,深谙帝王之术的你又怎会不知,一个个嫔妃身后牵着的是一股股势力,后宫本就如另外一个朝堂,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除非你想做个昏君!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你有那个潜力。”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调侃他,将两人之间的沉重抹淡了一些。

他垂下眼,“妍是否是铁石心肠?这种时候还能这样冷静?”

“就是因为不是铁石心肠,所以更加不敢涉足其中。”已经动了心,便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清明,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听出她言中的隐意,他心情稍好了些,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便听她接道,“更何况,从政治方面考量,我也不是太子妃的好人选,不是吗?”

他轻叹,“我以为,即使一个帝王,一生也总会有几次任性…父皇任性地将天下交给了母后,皇叔任性的终身不肯立后…我早就想,与其像他们那般遗憾的任性,不如在遗憾未发生前任性…只可惜,我的对象是更任性的你…”语气中有着掩不去的暗淡。

“我们早就以生命纠缠,比世上任何夫妻之盟更加深沉,难道还不够吗?”她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低头一下一下的细吻他。

“那我们算是什么?”他目中现出了一丝迷惘,像是寂寞迷途的孩子。

她温柔答道,“我们本是一体。”

淡淡的一句话,却使微笑终于重新回到他的脸上,若春日暖煦的阳光穿过时空,撕破了这沉沉清冷的秋夜。

本是一体吗?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更加甘甜。他们本是一体。

* * * * * * * * * *

最近京中最热门的人物,除了三年一度会试的头三甲,便要数那个传说中国色无双的韶音郡主了。

韶音郡主统领东宫六率近五年,前几天还在禁卫军比武中大败御林军的阎副统领,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却突然在这时候辞去了六率统领的职位,而皇上竟然痛快地允了。

这还不算奇怪,更奇怪的是,皇上以其劳苦功高为由,将她晋位为公主,封号宜伦,还赐了府第。

本来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奇怪就奇怪在,过几天便要开始太子选妃,而她作为一直以来公认的未冕太子妃竟然成了公主,直接失去了入主东宫的机会。

现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韶音郡主,不,应该说宜伦公主与太子因故决裂,两人已反目成仇;有的说宜伦公主移情别恋,太子黯然神伤;还有的说是太子始乱终弃,皇帝怜悯徐思妍,以公主之位作安抚,等等。

传来传去,却没有任何推测接近事实的真相。

此时,徐思妍正拉着凌筠参观自己离泰正宫极近的新府第,对宅子的豪华精致程度啧啧称叹。

入门一路行来,满目尽是雕镂画栋、亭台水榭,树木花丛错落其间,每一个转角,每一条走廊都透着风雅又不失贵气。

“喜欢吗?”凌筠见徐思妍颇为兴奋,微笑问道。

她不吝惜的点头表达自己的满意,“宅子收下了,仆从就要退回去了。把我原来地方的人都调过来就可以了。”

徐思妍手中握着庞杂的情报网,很多事情是不能为人知晓的,所以身边只能任用心腹。

凌筠理解的点点头,“我回去跟皇叔说。可惜辜负了皇叔的一番好意。”

她甜美一笑,“不过皇帝叔叔这次还真是大手笔呢。这宅子是原来王家的吧?”

王家本亦是世族魁首之一,十几年前在凌筠的母后大举压制世族势力时,因故获罪被贬谪至南方,已凋零没落。

“王家这次似有人参加科考,好像还中了进士。”凌筠答非所问,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思妍戏道,“不会找我要回宅子吧?”

“那就好了。要回去,妍以后就只能住凝碧宫了。”凌筠故作期盼状。

徐思妍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经常回宫住的。再说,这小小的公主府大门,还难得倒太子殿下吗?”

凌筠深深看着她,“能难倒我的,从来只是你而已。”

她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无言以对。半晌,转移话题道,“为什么要让皇帝叔叔晋我的位?”

他凝视她许久,直到她故左右而言其他,才轻叹,“我本想给你更尊荣的位子,你却不愿要,只得退而求其次,最起码让你以后除了皇帝,不必再向任何人低头。”

“筠…” 有些心疼的环住他的腰,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他为着成为一个帝王,不能只携她一人之手。她为着自己的任性逍遥,不愿成为他的妻。

他和她到底谁负了谁,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 * * * * * * * *

“静初觉得外面的传闻是否可信?”凌箴优雅的低头抿了一口茶,避开与对面那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相对——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在其中无所遁形。

“不可信。”淳纯的声音响起,稍嫌冷淡,一如其人。

凌箴点点头,像要说服自己般的低述,“妖女虽辞去了统领之职,接任的却是她忠实的追随者祁硕。若她和凌筠已决裂,凌筠断不会容忍此种安排。”

说到这,凌箴皱眉不解的迟疑道,“只是…本宫想不明白他们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筠对妖女的宠爱,天下皆知。就算因她的世族身份,不愿立她为太子妃,也没道理放弃将她纳入东宫。而以妖女的性格,凌筠如此对她,她竟不声不响的逆来顺受,更是不可思议…”

他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似自言自语,“…两人若真反目,不知妖女可能为我所用…”

坐在他对面的人淡棕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转头看向窗外的满地枯黄。半秃的树枝在萧冷的秋风中摇来晃去,时不时飘下几片残叶。不期然的,脑中又闪过那个少女苍白妖异的面孔…狼狈至那般,依然动人心魄…果然是祸害吗?

她和凌筠…恐怕并非如旁人想象一般吧?在这风云变幻的权势场中,无论青梅竹马还是男女之爱都稍嫌单薄脆弱…而他们能那样默契自如…不知是否和她身上流着的禁忌之血有关系?

他眼中难得的闪过一丝兴味昂然。

接近天道的他和逆天存在的她,想重振世族的他和护持着皇族的她…竟因是同出一宗,而必须容忍彼此…似乎是一场诡异的劫呢。

弈棋

“我就知道妹妹不会乖乖做太子妃。”

香烟缭绕的棋室内,素颜华服的少妇玉手执棋,端详棋局半晌,才优雅落子,神态是一派娇慵,说出的话也是充满调侃,棋风却是颇为严谨。

端坐在她对面的绝色少女正认真思考对策,闻言一愣,抬起水波潋滟的美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少妇一眼,微嗔道,“姐姐不在山庄中逍遥享清福,大老远的回京就是为了和妍说这个?”

少妇柔媚一笑,身子微斜靠进了一旁的天鹅绒垫,懒懒道,“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劝你的。他虽是我弟弟,你也如我妹妹,我谁都不会偏帮。”

少女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下棋的心情却被搅得乱七八糟,遂也向后靠上软垫,美目半垂,无意识的摆弄了指掌之间的棋子一阵,再抬眼时其中已满是戏谑,“姐姐呢?外面侯着那个可是姐姐的新宠?”

徐思妍刚刚在皇帝赐下的新府第中安顿下来,府中就来了稀客,竟然是已避居京外皇庄许久的宜莹长公主。

宜莹是凌筠同父异母的姐姐,母妃姚氏殁的早,因此由凌筠的母后收养,和他们在一处长大的,感情自是非寻常皇子皇女可比。

此次见着她,徐思妍本来十分高兴的,可瞥见她后面跟着的侍从时,心中不禁一沉。雌雄莫辨,气质纯净如泉的美少年,饶是见惯天下美色如她,也着实惊艳了一番…可问题是…

“怎么?妹妹看上了?要真是喜欢,就送给你也无妨?”宜莹听她问起那个少年,漫不经心的朝门的方向看了看。

徐思妍斜睨她一眼,没好气道,“我可没姐姐那么好兴致…我以为户部那位张大人已经赢得美人心了呢?”

宜莹闻言嘴角一勾,嗤道:“男人…”显然对徐思妍的问题颇为不屑。

徐思妍秀眉微蹙,坐直身体,难得的正色道,“男人怎么了?你这般飘忽不定,分明就是还忘不了他…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肯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宜莹又是一声嗤笑,转过头盯着徐思妍一字一句道,“我是忘不了他,因为我还恨他。”

徐思妍目中闪过一丝心疼,声音放柔道,“可是他已悔改,这些年他做的还不够吗?他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

“够了。”宜莹有些失态的打断她,阴沉道,“要我回头,除非我的孩子死而复生!”

言已至此,徐思妍自是无话可说,一时间,两人竟是相对无语。

徐思妍会开口劝宜莹,本也不是因为她男宠更换过于频繁。连皇上都不管的事情,她又何时会多事了?况且天宇虽是男尊女卑,然而贵族女性有几个男伴也不算是惊世骇俗。

她只是太清楚,宜莹本性贞烈,她过这样的生活,并不快乐,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惩罚那个男人,却同时也在惩罚她自己。

她心疼如同亲姐的她,却只能看着,爱莫能助…

许久,宜莹轻轻叹口气,打破沉默柔声道,“我们姐妹好不容易见次面,就不要为这种倒胃口的事情费心了…倒是你,那个人回京已数月,你都未曾去见…开始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做太子妃,要避嫌,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说着话,就见徐思妍满脸疑惑,“谁?谁回来了?为什么我要见他?”

宜莹认真打量她半晌,见她没一丝作伪的意思,才掩面笑道,“妹妹真是忘性大的人。当年死缠烂打要嫁的,现在竟忘得如此干净…莫不是人家前脚走了,你后脚就不记得了?”说着说着,声音低得几乎变成自言自语,“仔细想来,这么多年,你倒真是一次不曾提起过他…我要是也有你这种本事就好了…”末了,幽幽一叹。

宜莹那厢说的认真,徐思妍却是越听越糊涂,“姐姐记错了吧?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

宜莹斜了她一眼,“我还没老到这种事情也会记错。再说你从小到大,也就开窍过那么一次…想起来也有十年了呢…”

十年?十年前她已经是记事的年龄,为什么会对曾经出现的这么一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人是谁?”她愈加困惑。

宜莹狡黠一笑,突然不想说了。“不记得就说明无关紧要,是谁又有什么关系?”那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称得上是弟弟的劲敌,现在妍儿和弟弟的情况已经够复杂,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徐思妍深思的盯了宜莹一阵后,洒然一笑未再追问。也是,既然这么轻易便忘得一干二净,想来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现在才究跟问底,倒做作了。

* * * * * *

“大小姐,王家那位进士的情况查清楚了。”即使已经被封为公主,谢家的人还是习惯叫徐思妍大小姐。

她从黑白子纵横交错的棋局中回神,侧头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暗卫荨离,见他手中厚厚的卷宗,微一皱眉,“起来吧,捡要紧的说来听听。”不太重要的人物,她可不想花那么多时间。

荨离利落的站起回道,“王治,字廷维,是已故罪相王甯的长房长孙,庶出,今年二十七岁,第二次参加会试,高中二甲第七名进士。”

“吏部铨选给了什么职位?”她盯着宜莹留下的残局淡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