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殇可对?”白穆趁势探问。

莲玥的身子微微一颤,这才正视她。

白穆见她的反应,看来真是当年的春殇未解了。

莲玥似乎正要说什么,双唇颤了颤,却有一柄长剑突然破窗而入。白穆一惊,莲玥显然也未料到这一剑,身形一歪,匕首猝然划过白穆的颈脖。

随着长剑入房的,还有几名黑衣人,招式狠戾地向着莲玥袭去。白穆捂着不停流血的脖子,想要外逃,却被一人拦住去路,眼看一剑正对她劈下,她眼疾手快地洒出一把毒粉,冰冷的杀气仍旧劈面而来,却听“叮”的一声,随即是温暖的怀抱。

“慕……”白穆的嗓子被刚刚那一匕首伤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慕白将她拥入怀中,见到她脖子上不停涌出的血,略略皱了皱眉。

船舱里马上乱成一片,数十名黑衣人同时涌入,莲玥在跟一批人撕斗,白伶在跟一批人撕斗,另外一批人举剑正冲过来,白穆在慕白怀中,只觉得身子一轻,便随着慕白轻轻几个跃身,到了船顶。放眼望去,倒在船上的东昭军,有死有伤,还有在苟延残喘继续和黑衣人打斗的。

白穆只觉得呼吸都不太顺畅,眼前也跟着一片片发黑,着急地看向四周。

“莫怕。”慕白清润的声音传来,“莫动。”

这么些尸体,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只是让白穆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而已。商洛皇宫打乱的那个夜晚,她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尸体,那么多鲜血。

慕白将她扶正,一手拿出素白的帕子,专注地望着她的伤口,细细替她揩去颈上的血。白穆一眼就看入他夜幕似的眸子,沉静如水,深邃怡然,仿佛随时都藏着春风,只要轻轻一扫,便拂面而过。

周遭的打斗仿佛不再,慕白安静地替她擦净血,从腰间取药,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住白穆。白穆眼神一闪,才发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一直抓着他另外一只手,连忙放开。慕白双手得了自由,便继续沉默地给她上药。

这一幕略有些诡异。

船面上的打斗如火如荼,愈演愈烈,船顶上的人静得仿佛就要融入夜色,白衣青丝,随风飞舞,神情专注地替眼前女子上药,似乎分处于两个不同世界。

然而,不过片刻,便有人欲要打破这样的安宁。

白穆察觉到凛冽的杀气从四面袭来,竟比海面上的寒风还要生猛,慕白眉头微微一皱,眼底便透出几缕烦躁来。

眨眼间的时间,他已然再次将白穆纳入怀中,带着她迎向袭来的黑衣人。

这是白穆第一次真正见慕白出剑。

当年他们从商洛途径东昭回到白子洲,一路顺遂,并未遇到什么大麻烦,到了白子洲后三年未出海,也没遇到过什么事,她对慕白的功夫还停留在当初他扮作裴瑜时候的样子。

她在他怀里,几乎见不到他的剑招,只觉得自己随着他一道身轻如燕,眼前剑光闪过,血光随之而来,耳边不停响起各种惨叫声,几乎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他们已经从船头杀到船尾,耳边突然一声大喝:“在下失礼!慕公子手下留情!”

几乎与此同时,慕白的剑已经停下,揽着白穆的身形亦已顿住。

白穆抬眼便见一名黑衣人抱着双拳,单膝跪地,一旁莲玥已经被人架住,白伶面色苍白,迅速到他们身侧。

夜风阵阵,沾着血气。

白穆这才发现,刚刚慕白并非杀人,而是剑剑精准地划过了黑衣人的双目,此刻大部分人都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

“打扰慕公子休息,在下万死不足谢罪!还请慕公子放他们一条生路!”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又道。

“徐将军客气了。”慕白垂目望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是那名黑衣人,蒙着脸,诧异地望向慕白。

“回去记得跟你主子说一声,要取我性命,他还生嫩了点儿。”慕白语气温温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负手离去。

一夜之间,船上的东昭军换了一批人,其实仍旧是东昭军,但白伶悄悄对白穆说,此前那批是二皇子晏临的人,而这一批,既然是“徐将军”为首,应该是三皇子晏宇的人。

既然是东昭皇帝病重,东宫未立,有人想接慕白过去救他,自然也有人想趁机除去慕白让那位救无可救。三皇子这批人,恐怕在下舱藏了半月之久,就等着莲夫人接到慕白,在海上动手。

白穆对夺嫡之争并没有太多的唏嘘,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仍旧流了许多血,回去之后倒床便睡。只是房间里的窗户破了,一时间也修补不上,夜风直直灌入,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个白色人影替她加了床被子,左右掖好,又轻轻地给她的脖子上了一次药才离去。

她睡得正沉,也不记得是否有对他说声“谢谢”。

那一夜之后,船只继续驶向东昭,再无异常。白穆没再见过莲玥,只见到许多蒙着纱布的东昭军,那位徐将军似乎来找过慕白几次,无果。

约摸七日时间,白穆脖子上的伤只剩下淡淡的痕,开口说话也恢复到从前一样顺畅。她既扮作白芷,自然大部分时间是和白伶一样随在慕白左右。只是她发现,他们三人在一起,倘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商量,气氛就格外尴尬。

慕白大多时候沉默,白伶时不时地瞧瞧她,再瞧瞧慕白,找个借口出去一会儿,再回来,偶尔叹口气,再瞧瞧她,瞧瞧慕白,周而复始,一天里能有好几次。

这会白伶又找“端茶”的借口出去了,白穆看了一眼坐在窗边远眺海面的慕白。

漂亮的侧脸,完美的轮廓,若是笑起来,即便是在冬日,也像雪地里开出了温暖的春花。只是面对她时,经常习惯性地沉默。白穆以为点破他们婚约的事情便会恢复正常,可在海上这么些日子,貌似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先回房歇息歇息。”白穆留下一句话便离开。

白伶回来时,见到只剩下慕白一人倚在窗边,终于忍不住嘟囔道:“少主……你为何总是待少夫人那样冷淡。”

“哦,不能说冷淡,根本就是冷漠。”白伶不明白,他家少主对外人话少很正常,可对岛上的族人向来温柔,也极容易亲近,因此备受族人爱戴。不知为何,偏偏对白穆格外不一样……

慕白默然转身,姿态娴雅地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当初你直接把少夫人往那么冷的河水里扔,少夫人都不曾有过怨言,你经常不理睬她,少夫人多尴尬。”白伶敬重慕白,却不是惧怕,在他看来,白穆脾气也是极好的,不太明白为何少主不喜。

慕白神色不变,垂眼饮茶。

“少主若是讨厌少夫人……”

“讨厌?”

慕白突然开口,侧目看向白伶。白伶连连点头,“是啊,少主若是讨厌……”

“第一次有人能那样轻易撩起我的怒气,第一次有人抓着我哭得那样放肆。”慕白突然打断白伶的话,徐徐道。

白伶知道慕白不喜吵闹,“这也不至于讨……”

“紧张。”慕白垂目,长睫扇子似得搭在眼皮上,“看到她,会紧张而已。”

***

半个月的航程,顺利抵达东昭泊城,沿岸船舶众多,人往密集。

白穆刚刚出船舱,就愣了一愣。又是大片东昭军,将整个港口都围了起来,整整齐齐地列成两排,从百姓中隔出一条道来,空道中间停了两辆金光闪闪的马车,一前一后格外抢眼,引来更多的百姓驻足围观。

时值深秋,阳光却正好,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白穆一眼望去,只看到站得笔直整齐的东昭军,和黑压压的人群。

其实,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人。

或者可以说,千千万人中,白穆一眼望去,就正正好,只看到了那一个。

他明明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却仿佛只身一人遗世独立,入鬓的长眉,深邃的黑眸,嘴角的笑意,一个瞬间,便仿佛将她拉回了多年前。

他曾在树底望着她笑,在雨中望着她笑,在给她致命一刀后仍旧望着她笑。

当然,他现在并非望着她笑,他身侧拥着另一个女子。

她曾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逃避,无数次预料过一旦走出白子洲,可能会触到过去,会遇到故人,独独没有想到的,便是时隔三年,她第一次重新踏上这片大陆,千万人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都比较懒啊,不给我留言了……T T

下次更新在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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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只在一刹那,白穆的注意力马上被身后突然响起的惊恐叫喊分散,“眼睛……将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我也是……将军,我也看不见了!”

白穆回首看去,本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名东昭军惊惧又茫然地站在左顾右盼,不停揉揉眼。那名徐将军脸色尚算镇定,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眼底竟也同样雾蒙蒙一片。

“请慕公子手下留情!”徐将军突然单膝跪地,开口之声隐隐有些颤抖。

慕白淡淡地扫过他,并未言语,转身便抬脚先行下船,只留下十余名慌乱的东昭军和仍旧跪在地上的徐将军。

白穆忍不住多看了徐将军一眼,虽然睁着眼,但眼神空洞无光,面上略带惶恐,恐怕也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见了。

“少主给他们下毒了。”白伶见白穆步伐缓慢,回头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极低道。

白穆垂首,其实早已猜到。

慕白是族长一手教出来的,擅医,更擅毒,要不知不觉地毒瞎这些人的眼,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能把毒的用量,发作的时间估算地这样准……

白穆又回头看了看船上的东昭军,没有一人跟上他们。今日突然毒发的这些人,再加上那夜被慕白用剑毁掉双眼的人,此次去过白子洲的东昭军,非死即盲,无一幸免。

若她所猜不错,这应该是慕白早有打算。即便途中没有生出意外,除了他们三个,所有人的眼,也会是盲的。

心下盘算这些时间,她又落下许多,再抬头,见慕白正好回首望着她,阳光下白衣胜雪,丝发如墨,眼神一如既往的和煦安宁。

白穆略略垂眼,连忙快步跟上,刚到他身边,他便继续抬步前行,不经意间听他低声道:“世事没有纯然的黑,亦没有绝对的白。”

世事的确少见纯然的黑与白,绝对的对与错,身处的立场不同,所站的角度不同,同样的事情便会有不同的结论。

白子洲能独居世外这么些年,很大程度归功于隐蔽的地理位置,族人团结一致从不轻易带外人上岛。这些东昭军既然知晓了前去白子洲的路程,要想白子洲继续不受外人侵扰,失去双目似乎是必然。

白穆并没有不理解慕白,尽管在想到近百人都因为他们的私心而再也见不到光明时心中有些许愧疚,但想到白子洲灿烂的阳光,一张张温纯的笑脸,与世无争的安逸,便觉得背负多少愧疚都是值得的。

“慕哥哥!”

白穆的注意力再次被一声叫唤分散,清脆的男童声音,带着几分纯真几分惊喜,略有嘈杂的岸口尤为悦耳。她不由得抬眼看去,便见一名十一二岁的男童,锦衣华服,玉簪束发,一手在前轻握衣袖,一手随意在后,尽管面相还是个孩子,却架势十足,一步步走来,走得越近,面上的笑容越深,眼底的笑意亦愈沉,如深潭一般。

这样的笑容和眼神,莫名让白穆想到一个人,再抬头看去之前的方向,人群涌动,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慕哥哥,彦儿听说你要来,特地过来接你。”男孩笑容满满地走近,拉住慕白的手臂兴奋道。

白穆虽是好奇,却没再抬眼看他。既然自称“彦儿”,那应该是东昭四皇子晏彦了。

东昭国姓为“晏”,现任国主膝下五名皇子,大皇子晏钰,早早封了太子,可惜三年前不知何故触了龙须,被废了太子位,之后一蹶不振,不曾听闻过他的相关消息;二皇子晏临,便是派莲玥接他们出海的主使,据传文武全才,仪表堂堂,可惜母亲只是个昭仪,出身不好;而三皇子晏宇,皇后所出,向来性子乖张,桀骜不驯,便是他安排了刺客埋伏在船内,将船上的人彻底换了个遍,甚至打算直接取慕白性命,最后全部人马非死即盲。

至于这位四皇子晏彦,年仅十二,因为年幼,不甚出挑,也不被关注。这次却不废一兵一卒,百姓众目睽睽之下黄金马车迎他们下船,名声有了,功劳有了,渔翁之利捞了个干净?

白穆低眉顺眼地跟着慕白,只听他温温道:“四皇子长高许多。”

“那是自然,你都三年不曾见我了!”晏彦笑嘻嘻道。

白穆从慕白的语气里听不出他对晏彦的喜恶来,听晏彦继续道:“走吧,父皇的身体糟糕极了,我看只有你快快入宫才能救他了!”

“御医可有诊断?”慕白问道。

“有啊。起初父皇只是腹泻,胃口不好,有一日突然高热不退,御医说是风寒,可是不论吃什么药,父皇高热始终不退,且日渐消瘦,御医们束手无策,还在民间广征名医,最后……”晏彦鄙夷地“嗤”了一声,道,“最后还不是没用。”

慕白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临上马车前,突然道:“我要见他们。”

晏彦显然一顿。

“见不到人,我不会进宫诊治。”

未等晏彦的反应,慕白先行上马车,白穆紧随其后,入车前,眼风再次扫过熙攘的人群,此前看到的人,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夜他们并未即刻入都城进宫,晏彦显然没有轻视慕白的话,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宫外的行馆,并允诺明日一早会放出被晏临关押着的白子洲族人,只要慕白应允入宫看诊。

行馆本就是供外来使臣居住,布置得大气又不失雅致,各个别院分门而立,别院内又有房屋数间,前有花园后有湖泊,格外怡人。

白穆与慕白白伶各用一间房,行馆内本还安排了下人,慕白一句“不用”便全都退了出去,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们三个,十分安静。

晚膳是行馆的人直接送进来,白伶布好了菜,便很是无奈地看着端坐桌边,默默用膳的两个人。

之前他家少主对他说“紧张”,说看到白穆会紧张。他想了好几日也没想明白……

从小到大,他看到会紧张的人……貌似只有夫人?还是夫人横眉一竖发脾气的时候。少夫人虽然模样与夫人有些相似,学起东西来也和夫人一样快得让人惊叹,但脾气那是顶呱呱的好,平日都不见大声说话的,他都不怕,少主怕什么?难道怕少夫人哭鼻子?

哎……

白伶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在吃饭的两人齐齐望向他,他连忙噤了声。

“行馆内可还有其他人居住?”白穆终于率先开口问道。

慕白略略一怔,“不知。”

白伶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多说几个字会少块肉吗……看吧,又把少夫人堵得没话说了。

白穆沉默了许久,方才又道:“明日你若入宫看诊,我可要随行?”

“不用。”

白伶又窘了一窘,连忙解释道:“皇宫禁卫森严,向来只许少主带一人入宫。且宫中局势瞬息万变,少夫人还是在宫外比较安全,我们看完诊会马上回来。”

白穆恍然点头,慕白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

片刻,白穆放下筷子,道:“我先回去歇息。若是明日一早你们要入宫,白伶在门外知会一声便好。”

白穆说着,望向白伶笑了笑。

白伶连连点头。

白穆笑着表示了谢意,转身要走,慕白却突然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在这行馆中?”

白伶听慕白咬重了‘他’这个字,却不知他指的是谁,看向白穆,见她面色晦暗,此前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踟蹰半晌才道:“我今日好像……”

“不在。”慕白未等她说完话。

白穆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眼皮,掩住了眼底神思,“嗯”了一声便离开。

白伶上前去关门,回头见慕白也没再吃饭,举着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你到底怕少夫人什么啊。”白伶无奈地嘀咕道,“我也就是在你扔少夫人下河那晚看过少夫人哭,其他时候她都是笑着的,有什么好怕的。”

虽说当年夫人隔三岔五把少主往海里扔他都没哭过,可人少夫人毕竟是个姑娘不是……

慕白放下筷子,施施然起身,随意在房内拿了本书,倚在矮榻上看起来。

白伶上前收拾碗筷,一面收拾一面嘀咕道:“你若真怕少夫人,就更得和她多处处啊。像我从前怕夫人发脾气,如今见得多了,她站在我面前吼我都不怕了。”

慕白没有吭声,白伶就继续,“夫人还指着你和少夫人早日成亲呢。你不喜欢少夫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怕她……你怕她,对她说话就冷言冷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旦说话没表情没温度,连东昭那些皇子也怕的,长此以往,少夫人肯定也怕你了。我看人家要成亲的两个人都是互相喜欢的,就你跟少夫人,互相害怕……”

白伶打开话匣子便说个不停,空落的房间里好似只有他一人的絮叨声,良久,才被一个清润的声音打断。

“从前我看着她和他的过往,只怒其不争,恨不能丢下她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好生反省。如今想着她和他的那些过往,只怒上心头,恨不能直接杀入商洛皇宫一剑取了他的性命。”慕白在矮榻上看着白伶,神情沉静而认真,“这可算得上是喜欢?”

白伶不清楚白穆的过往,也听不太明白慕白“她”啊“他”啊的到底指的谁,只窘窘地看着慕白,低声道:“少主,你的书……拿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慕公纸,您这智商和情商反比得太厉害了啊……

有姑娘问我是不是不日更了,转眼到12月论文季了啊,我月底要回国一次,所以现在得把论文都搞定,更文的速度就慢了,T T

下次更新在周三。

52、晋江原创网首发 ...

第二日一早,慕白果然入宫看诊去了。白穆并未亲眼看到被扣押住的白子洲族人,只听到白伶在门外的低唤声便醒了过来,听着他们离开的轻碎脚步,再也没有困意。

偌大的行馆,安静地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自行起身,梳洗了一番,正觉无聊,便见到房内桌上多了几本书,是她素来喜欢的人物小传,也不知是不是白伶怕她无聊,昨夜特地送过来的。

白穆怕惹麻烦,并不打算出门,但午膳刚过,这行馆便来了位客人,或者说,是主人。

晏彦换了身藏蓝色的衣裳,更显得精神爽朗,笑脸明媚,入门便道:“白芷姐姐,今日慕哥哥入宫看诊,我带你看看我东昭都城如何?”

白穆早不是当年不知皇家为何物的天真少女,昨日这个十二岁孩童在港口时深邃的笑容和沉不见底的双眸已经让她心生警惕,今日又突然到访,他堂堂东昭国的皇子,即便还未长大未掌权,明知她只是一个侍女,自称“我”,还唤她“姐姐”?

白穆不动声色地行了礼,道:“劳殿下挂记,白芷自行看看书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