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意外,倒不惊慌,只转身盈盈施礼:“岐王殿下。”

赵颢一直在苏轼书房与他秉烛长聊。对于时事现状,他们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说,他们根本缺乏一酬壮志所需要的空气与空间。所以这次聊天末了只余几声叹息和同病相怜地怆然一笑。最后他们相对一拜,各自回房。

颢路过客房边的小院时看见了一幅似曾相识的景象:月下风中竹影婆娑,边上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那月洒落一水清辉,却似把地上的影子吹飘了起来,无论是竹影、发影都莫名地多了一层幽浮玄幻的味道。

此景有如魂魄入梦。他默默看着,不想惊动她,或者,是不想让她转过头,他怕看见的不是菀姬的脸。

然而她还是转头过来。他看见了一张有异于菀姬凄婉神情的,散发着幸福色泽的美丽的脸。

他心中轻轻叹息。躬身还礼:“嫂夫人。”

她静静地抬视他一眼,便礼貌地垂目而立。

他在想她赏月的情形,忽然问:“月亮之于女子,是不是总有特殊的意义?”

她颔首:“花可解语,月可寄情。”

花可解语,月可寄情。他细细思量,觉得自己终不过是个凡俗之人,以前连这短短几字包含的意义也想不明白,就算如今忽然领悟,毕竟还是晚了。

“那么,你们可从月中看到什么?”他又问。

她微笑:“心里想着什么便能看到什么。”

他知道她刚才一定是想着王雱,才不禁流露出如此幸福愉快的神韵。其实,造化并不总是弄人,这世间到底还是有许多如他们一样的佳偶美眷的。

沉默片刻,他又问:“如果一个女子离开她的丈夫独自去赏月,又是何意?”

她讶然:“她何不邀她夫君同去?”

看来幸福的小女人也很难明白失意者的心思罢。他想。他也想知道她何不邀她夫君同去。

其实何苦再问再想。答案他并非不知,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她再欠身道:“明日须早起启程,我回房了,殿下也早些歇息罢。”

他点头。

她转身回房。他却突然想起一事,便叫住了她:“嫂夫人且留步,颢有一事相求。”

她回头一笑:“殿下可是想要我不向家人提及遭曹家劫持之事?”

他没料到她居然猜到此事,问:“嫂夫人已经看出劫匪身份?”

她称是,说:“那些劫匪行动有条理,听指挥,一看即知受过严格训练,像是大富人家的家丁。而殿下认得他们的首领,那名叫曹明的公子。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公子大概是曹太皇太后的从侄曹绰的儿子吧?此前又听说曹绰隐瞒了太皇太后河北真定娘家的许多应缴赋税的田地,我公公实施方田均税法后悉数查了出来,还查出他硬用沙田换别人的肥田。特使曾布去真定处理此事,不仅核实了土地上报,令他们以后照此交税,并归还农民土地,还打了曹绰十几大板。想是曹绰或曹明心下不服,把怨气撒到我公公身上,打听到我与雯儿从杭州返京,便拦路劫持,伺机报复。”

赵颢道:“嫂夫人果然聪慧,猜得一点不错。我只是担心,若王相公或元泽兄得知…”

庞荻见他迟疑,便替他续道:“以他们的个性对此事必不会善罢甘休,与太皇太后娘家再起争执。太皇太后本来对我公公就有所误会,如此一来必会加深怨气,难以和解,对双方都不好。”

赵颢颔首,道:“我回京后必向太皇太后禀明此事经过,请她严惩曹明。请嫂夫人放心。”

庞荻微笑说:“殿下多虑了,此中厉害我岂会不知?息事宁人是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想起她那夫君,外表倒总是潇洒倜傥笑语对人,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火药桶,若是知道自己妻妹受此委屈岂会忍气吞声,定会立即炸翻了天。但对方是有背景的大家族,如此硬碰硬难免会受损,她不想丈夫因此受到任何不利的影响。何况,她们尚欠岐王很大的人情,他亲口相求,又怎能不允。

赵颢见她答应也就放下心来。两人互道晚安,遂分别回房休息。

为尽快赶回汴梁,经众人商议后决定先从杭州去江宁,再由江宁乘船由水路前往汴梁,这样要比走陆路快一两天。

江宁离杭州不远,没花多少时间即到。因开往汴梁的船要次日才有,三人便选了间干净客栈下榻。搁置好行李后天色尚早,雯儿便建议出去逛街。庞荻略有顾虑,赵颢见雯儿兴致颇高,不忍怫了她的意,便主动提出随行守护,庞荻也就答应了。

她们甚少出门,何况江南城镇风情又与京城大不相同,所以游得很是开心。

行至码头附近,忽然看见前面围了一圈人,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人们指指点点,好似愤愤不平的样子。

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纸,说是自卖自身,作价一千缗钱。

她容貌倒是端正秀丽,只是眼睛哭得红肿,哭到现在眼泪仍没有干,频频举袖拭泪。

庞荻等三人细看她面前的纸,上面写了很简单的缘由:她的丈夫在漕运司当差,上月从江宁押送一船米粮去汴京,不想半路遇上狂风暴雨巨浪,致使货船沉没。她丈夫虽侥幸逃生,却被漕运司扣押问罪,要他赔偿罚金八千缗。她家原本家境小康,但遭此大祸只得变卖所有家产,却还差一千缗,所以决定卖身赎夫。

赵颢皱眉道:“什么米粮这么值钱,竟要八千缗?若按沉船条律论处,也不该罚这么多。”

那女子落泪道:“漕运司一听船沉了也没细问原因,立即开口索要五千缗罚金。我把家中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加上积蓄勉强凑够了交上去,漕运司的大人们又说经研究五千还不够,需加两千。我无奈,只好再把房子卖了,待送过去时,他们又说交得晚了,应补交一千缗延迟罚金。如今我实在再无身外物可卖,只得把自己作价一千缗出卖。”

围观之人纷纷议论,先是大骂漕运司趁火打劫惟利是图勒索百姓,后来忽有人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了王安石:“这都是那王相公的均输法害的。均输官营,利归官府,让漕运司与商贾争利,把他们变得利字当头贪婪成性,自然只知道勒索百姓了。”

另一人闻声应道:“岂止是均输法,那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哪一条不是利字当头,哪一条不是旨在搜刮百姓增加官府赋税利钱收入?”

周围附和者众。雯儿大怒,张嘴就骂:“你们这些刁…”庞荻立即捂住她的嘴,赵颢也拉她出去,摇头示意要她不要作声。雯儿无奈,硬生生地把个“民”字咽下肚去,转身就气冲冲地朝客栈跑去。

庞荻也随之怏怏不乐地回到客栈。心想此事其实不是公公的错,她对均输法细则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此法虽确是旨在增加官府收入,但绝没有借事故索要巨额罚金勒索百姓的道理。此事应算是漕运司的官员贪赃枉法,而一般百姓对新法的认识还很不清楚,早以习惯了看到不平事就把责任推到新法上,却不会去深究个中谁是谁非,让公公无故承担了恶名。

坐在客栈中左思右想,觉得如果不管那女子毕竟不妥,任由她继续卖身反复哭诉不知还要为公公和新法惹来多少非议,而那女子的确也很可怜,若是不慎沦入俗人恶夫之手或烟花之地,一生就此断送掉了。不如直接接济她需要的一千缗钱,就当是为公公积福罢。

但身上哪有这么多钱。想来全身上下也只有头上的金钗还值这些钱,她叹叹气,伸手摘下,凝视了半天。

这是她的嫁妆之一,母亲给她的传家之物,精雕细刻,镶有十几粒珠宝,少说也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

罢了罢了,毕竟是身外物,与一人的生命比起来始终是微不足道的。

于是她悄然出门,到客栈附近的当铺把金钗当了一千缗钱。金钗实际价值她也不清楚,只要价一千,那老板细观金钗后也不多话,立即便取出钱来,想必金钗所值绝非这么点钱罢。

再去找到那女子,把钱递给她,说:“你可以去赎回你丈夫了。”然后转身便走。

那女人愣了半晌,突然跑到她面前一跪,说:“既然夫人将我买下,那我以后就跟在夫人左右服侍夫人了。”

庞荻摇头说不必。那女子却不肯走,只紧跟她身后,亦步亦趋。

她笑了,问:“你跟着我又如何去赎你丈夫?”

那女子想想说:“夫人请告诉我贵府地址,待我去汴梁寻夫回来后必登门为奴一生侍奉夫人。”

她要去汴梁。也罢,就让她跟着,带她回家,说不定公公还可以帮她,最起码也可以让她与丈夫团聚。

于是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垂首回答:“我叫秋娘。”

“好,”庞荻对她说:“我要回汴梁,你跟我一起走罢。”

雯儿见她带秋娘回来很是惊讶,不断询问细节经过。她只说觉得她可怜就把她买来一同去汴梁。赵颢只看了她们一眼,并未多问,似乎毫不感到奇怪。

第二天清晨,大家起身准备乘船。雯儿与秋娘还在房中收拾行李,庞荻先步出房门,站在客栈院中桂花树下,没了母亲给的金钗,心情终究不太愉快,独自扶树而立,怅然若失。

赵颢刚在外面准备好送她们去码头的马车,回头看见她,便走了过来,问:“嫂夫人为何不乐?”

她笑笑,不语。

赵颢朝她头上看看,忽然问:“嫂夫人今日为何不戴金钗了?”

她默然,半晌才答:“遗失在路上了。”

他一笑,伸手自袖中取出一物,说:“真巧,我在路上拾到了。”

金钗!她惊喜地接过。却立即意识到此中问题:“殿下知道…”

他淡淡说:“这一路上嫂夫人若有何用度尽管告诉我,何必客气。否则日后元泽兄若知道嫂夫人尚须典当度日岂不怪我吝啬如斯?”他昨日见庞荻独自出门,心知定是为了那女子之事,便尾随其后。看见她典当金钗,待她离开后立即花钱赎了出来。

她颇感羞涩,道谢,但却把钗递还给赵颢说:“我们已麻烦殿下多时,所以此意外支出绝不能再向殿下提及。如今殿下帮我赎回此钗我感激不尽,不过让殿下破费实在于心不安。请殿下暂且将钗收回,权当是暂时为我保管,待我回到家中自会请元泽登门赎回。”

赵颢毫不在意那一点赎金,但见她如此坚持,知道她心有原则,不会轻易受人恩惠,便不再劝她收下金钗。将钗放回袖中,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回京后再交给元泽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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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

他们乘的船除一般舱房外还有一个干净明亮装饰精致的小厅,船行途中白天几位女子便在厅中聊天绣花观景,但赵颢却不大进来,很多时候都是独自负手立于船头,看着烟波浩瀚,若有所思。

庞荻心想,他真是个君子。

对雯儿来说,观察这位年轻王爷要比聊天绣花有意思得多。于是他看波澜她看他,经常嘴里跟庞荻说着话,目光却已拂到了他身上。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我哥哥那样长发宽袍、潇洒飘逸的男人才叫美。”她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

庞荻一愣,转目视她,问:“什么?”

“没什么。”雯儿一笑,说:“茶烹好了,嫂嫂不请岐王殿下进来喝一杯么?”

庞荻便让秋娘请他进来。

请他喝烹好的茶,他谢过,轻轻举起,微抿一口,却有了惊讶之色:“这茶…”

“这是我嫂嫂从杭州带来的绿茶,有何不妥么?”雯儿问。

“这茶有荷花清香,杯中却不见花蕊花瓣,不知是如何制成?”

庞荻告诉他:“荷花清晨开花而傍晚闭合,次日又会再开。所以我将新炒的绿茶放入一个个小纱囊中,白天开花时将纱囊放入花心,这样晚间花朵就会把茶裹入蓓蕾中,经过一夜的花蕊花香浸染,待次日重开时取出,花香就自然与茶香融合在一起了。我离家前将茶放入花中半夜摘下,花呈蓓蕾状,茶还在其中。我再以池泥塞茎上的孔,以发丝缠好以保鲜,如此带在身边,可保存好几天。如今饮的茶便是这样带来的,只是香味始终不如清晨新采的好了。”

“原来如此。”赵颢浅笑,含着一丝愁苦之意:“以前我的王妃也经常制这样的荷花茶给我饮。我曾经想问她是如何做的,但一转念,又觉得此生都会与她度过,她与我朝夕相处寸步不离,我又何必多问,反正有她给我制,我但饮便是。后来她不在了,我就再没喝到这种茶。也曾采荷花花蕊花瓣与茶同泡,但味道全然相异,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何道理。每次喝到香味欠佳的茶就会想起她烹制的茶。唉,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颢说这句话时语调依然如常平静,但目中满溢惋惜追悔的神色。他对他的王妃一定怀有非一般深重的爱情——这短短一段话里包含的悲哀令庞荻情不自禁地也为他感到惋惜,她轻轻道:“岐王妃一定是位兰心蕙质的窈窕淑女,不负岐王殿下眷念至今。”

“王妃为什么这么早就过世了呢?”雯儿把这问题想了又想,终于问了出来。其实她此前听哥哥说过似乎是溺死的,但现在她很感兴趣,希望知道一点细节。

“她…”颢略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她失足落入瑶津池中溺水身亡。”

“瑶津池?是那万荷蔽水的瑶津池么?”庞荻一听也感好奇。秘府暴书那天,她正是与公主驸马坐在瑶津池边的亭中聊天的。

“是。”颢说:“那荷花就是在她亡后第二晚长出的。”

这事庞荻听公主说过。她说起初池中并无此花,两年前忽然一夜间生出许多,几乎覆盖了一半池面,而且红红白白开得甚是娇艳。那时天气还很冷,人莫不称奇。

雯儿却笑了:“一夜间能突然长出半池的荷花?”

颢沉吟,然后说:“当时传说是花神显灵,我却愿意相信是她魂魄所化。”

雯儿抿抿唇,低头思索,忽然抬头问:“我听说岐王妃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从小养于宫中。如此说来,她是与殿下青梅竹马地长大的?”

颢颔首:“是。”

“那么,”雯儿再问:“她…哦,我是说王妃、殿下、嘉王、舒国长公主和…皇上,你们都是一起青梅竹马地长大的喽?”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问得笨拙,她其实是想问岐王妃与皇上是否也是青梅竹马地长大的,但刻意加上那么多人,简直是欲盖弥彰,哪有说兄弟姐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道理?

庞荻蹙眉,悄悄在桌下伸手扯扯雯儿的衣袖,向她微微摇摇头,示意不要随便乱问。她有点诧异于雯儿思维的飞跃:这小妮子,到底在想什么?想打听什么?

这个问题颢也思量了半天,最后还是答:“是。”

这天晚上雯儿舱房一直有烛光透出,到了半夜她忽然溜进庞荻的舱内,对她说:“嫂嫂帮我想一句形容佳偶被迫分开的诗词罢。”

庞荻迷惑地看着她,问:“你要干什么?”

雯儿笑着,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纯真无邪一些:“我觉得岐王和王妃生死相隔,好可怜。想找句诗词来形容一下。哦,不是要讲给别人听,只是自己私下感叹一下。”

“真的?”庞荻很怀疑。

“真的。”雯儿立即答。

庞荻想了想,吟道:“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啊!很好!我刚才怎么没想到!”雯儿像是很开心似的一路小跑回房去了。

回到舱房,她提笔,在刚才写了一半的信笺上把这两句晏殊的词郑重记下。

她才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猜那半池的荷花定是有人一夜之间让人种下的。而宫中谁最有可能可以如此大手笔地兴师动众,在短短时间内种好如此大面积的荷花?答案自然首选皇帝赵顼。他为何会在岐王妃死后马上在溺死她的池中种荷花?这是个不好解答的问题。但是,如果大胆地猜他对她有情,而她又喜欢荷花,他就有了以种荷花来纪念她的嫌疑。他会对她有情么?只要想想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就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雯儿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在家中父亲常怪她不喜吟诗填词,不像姐姐和嫂嫂,但他却不知他小女儿是根本不屑于把天赋才华用在这种闲情消遣之事上。她的头脑是要用来思考更重要的问题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这词,她要用在皇帝身上。

想起她完美的计划,便不禁悠悠地笑了。

船到汴梁时恰好是九月九日重阳节。

满城的菊花。

刚一下船就见岸边、树下、酒楼、民宅前和行人手中都堆满了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菊花。不仅有汴梁城中固有的黄白蕊万龄菊、粉红色桃花菊、白二檀心木香菊、黄而圆状金铃菊、纯白硕大喜容菊,甚至连平时难得一见的各地珍稀品种也锦簇盈街:常州的金钱菊、处州的金线菊、登州的千佛菊、湖州的千层宝塔菊、江州的金粉浓妆菊、建州的墨菊、明州的药菊、汝州的飞天舒袖菊、杭州的九珠连环菊、扬州的仙女落尘菊…一城馨香,满地锦绣,景象绮丽而壮观。

“今年的菊花似乎比往年的要多。”庞荻说。

赵颢点点头:“皇上特别喜欢菊花。每年重阳前都会遣官员飞骑出京,在全国境内高价收购菊花,并借“均输法”之便,用舟船、车辆日夜运送。此外还聚禁军士卒之力传谕市民、店铺修整御街,以菊花为饰。今年花的精力还要多些。”

说这话时他们乘的马车刚穿过一道菊花搭成的花门。

这条路通往城外登高胜地独乐冈,所以今天路上挤满贵族富家的马车,车辆行人迤俪不绝。

忽然其中一辆殷红锦缎流云车辇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待他们的马车驶到那车旁边,他便跳了下来,向那车辇内问道:“是姐姐么?”

车上绣帘一掀,露出舒国长公主秀美的脸。她一见赵颢十分惊喜,连声道:“颢,你回来了!”

驸马都尉王诜立即从车上下来,满面笑容地与赵颢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