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气愤地把账本往桌上一拍:“这个月比上个月,生意怎么差了那么多?少了一半都不止!”
“奶奶,这不是小的们无能,实在是没客人上门!”掌柜的也叫屈,自从分了家,二爷这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伙计们已经开始有异动了,掌柜的也想走了,谁愿意个个月对着一个脾气越来越大的主家。
周氏还想骂上几句,可这一说话动作大了就牵动脸上的伤口,只得挥手让掌柜的下去。等掌柜的走了,周氏瞧着账本在皱眉,这生意越来越差,难道就靠乡下庄子那几袋稻谷过日子?怎么够过日子?
郑嫣然,容畦,你们夫妻真是人面兽心,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周氏心里恨恨地想,原本想让自己的娘出面去教训嫣然,可娘只是抱着自己心疼地哭了半天才说这件事不好教训的,毕竟对方有人证。还说要是去教训,只怕会被嫣然带了人把自己二嫂扯出来打,那才叫彻底没了面子。
周氏不由有些怨恨自己娘怎的这么胆小怕事,还一副儿媳比女儿重要的样子,难道不晓得谁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当了此刻,周氏也无可奈何,让丫鬟把药拿来敷着,就问丫鬟:“我让你们给二爷送的信,都送去了?”
“送去了,算着日子二爷只怕已经收到信了,若即刻赶回来,大概也就二十来天!”
周氏听着丫鬟的回报,银牙暗咬,不就欺负自己男人不在家,等自己男人回来,那时容畦正好出门去,郑嫣然,你给我等着,一定要你好看!
周氏在这边怒气冲冲想着怎么报复嫣然,嫣然此刻却对容玉致疑惑地问:“你要招婿?”
“是,三嫂,我要招婿!”容玉致想了好久,终于决定,与其等那些媒婆上门来说的天花乱坠,倒不如自己设擂台招婿。
“可是这种事,我只见过书上有记载,再说就算招来,谁知道他人是个什么样的?”听着嫣然的话容玉致微微低头:“若真是招了一个无赖来,我也认了。”
这话让嫣然皱眉,把容玉致的手握紧一些:“胡说,哪能认了?”
“三嫂,我晓得你关心我,可是这件事,我主意已经定了。”既然容玉致说的这样坚决,嫣然也只有点头:“那好,不过你再和你四嫂商量商量,你也晓得,我文才可没她好!”
容玉致点头,嫣然也就让人把秦氏请来,秦氏听的嫣然的话就吃惊地瞧着容玉致:“怪不得你前几日找我寻书呢,原来是为的这件事。这事按说不是不能做,不过…”
“既然能做,四嫂也就不用再说什么。只是这题目呢,既不能太难,也不能太容易。”容玉致主意一定下就不会再改,见状秦氏就道:“这人也不能全都不筛一下,总要那年纪相近的,长的也还过的去的才能出来应题。”
见秦氏也赞成,嫣然也就让人安排下去,过不得几日,容家大门前就贴了一个招子,容家大小姐招婿,限定年纪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家世清白的男子,若能对得上招子上的对联,就过了第一关,三关全过,就是容家乘龙快婿!
容玉致嫁妆丰厚,扬州城里都猜了许久她要嫁个什么样的女婿,谁知现在竟来这么一手,因此从招子贴出第一天起,容家门前就聚的不少人,在那想着该怎么对上对子,三关全过,娶的容玉致,财色兼得。
、第252章 应招
“今日来的人渐渐少了!”嫣然走进容玉致房里,见容玉致正在和秦氏品评着外面送来的对子,浅笑着道。
“这都半个月了,人来的少也是平常!”秦氏笑着应了一句就对容玉致道:“小姑,我且问你,若真没人过得了第三关,你当怎地?”
这半个月容家门前热闹非凡,不管家世相貌如何,都有想来碰碰运气的。第一关是副上联,求下联罢了。不过是用七个部首一样的字来求,对上的人尽多。到了第二关,题目是诗,能写出来的也不少。
可容玉致判断的标准和别人不一样,这半个月,有秦氏和嫣然觉得,该过关的却被刷下去,有觉得不该过关的,却过了关。
这样的消息更让那些自持肚里有几分墨水,但家里精穷的人跃跃欲试。可惜不管是谁,都只过得两关,第三关的题目,不管答否还是肯定,都被容玉致否了。
听的秦氏这一问,容玉致用手上红笔在一幅对子上面点了一点,让丫鬟传出去才对秦氏笑道:“该如何,就如何!”
“你这闷葫芦打的,我都不晓得该和你说什么!”嫣然的话让容玉致浅浅一笑,其实,第三关,求的是人的本心,可惜,到现在为止,没人能答对。
不过容玉致并没说出来,只对嫣然笑道:“真没人能答的合我心意,那等我过几年,就吃上长素,去花园和赵姨娘作伴去!”
赵姨娘在花园小楼上修行,初时还有点耐不住寂寞,等到后来见服侍的人还尽心,容畦夫妇供给不缺。日子过的清清静静,少了和人争宠吵闹,倒觉得这样日子强胜过别的。因此也老实在那念经,不过不吃长素,除了初一十五吃些青菜豆腐搪塞一二,也就罢了。
“胡说!”嫣然嗔怪地拍拍容玉致的手:“连赵姨娘都不肯吃长素,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再说天下这么大,谁知你的缘分就在哪里藏着呢!”
“三嫂说的是,缘分这种事是说不准的,就拿二舅爷来说…”秦氏说了一句猛地住口,嫣然浅浅一笑:“这有什么,你也晓得我并不是那样什么事都要放在心里颠倒七八个过子的人。要真拿缘分这件事来说,我二哥和那女子,可是隔了万水千山!”
那是真正的万水千山,过了多少大海,路过多少听都没听过的地方,两个人竟然相遇,进而互生情愫。容玉致心中也不由生起感慨,接着浅浅一笑,不知自己的缘分,又在何方?
“三奶奶,爷回来了,说明日就要起程,还请三奶奶回去再瞧瞧,可有什么东西没收拾!”秋兰进来禀报,嫣然不由浅浅一笑:“你那三哥,行李都收拾好了,这会儿我好容易来寻你说说话,怎的他又来叫我回去?”
“三哥三嫂恩爱,是城里都晓得的事,三嫂你快些回去,这里有四嫂陪着呢!”容玉致起身送嫣然出去,嫣然又和秦氏笑言两句,也就匆匆离去。
“算着日子,你四哥上个月就下场了,再过几日,该有消息传来了!”见嫣然离去,秦氏不由幽幽叹了一句。
“四哥还年轻呢,多赴几次也是有的,四嫂你又何必这样担心?”容玉致的话让秦氏捏一下她的下巴:“果真是没出阁的闺女,不晓得有些事情!”
容玉致不由脸一红:“四嫂又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我,我啊,只是觉得,等你也寻到个合心意的人,我们也算的圆满了!”秦氏的话让容玉致又把眼投向丫鬟送进来的对子和诗上面,这些对子都很工整,诗也各有各的妙处,可惜,都不是合自己心意的那些。
那个人,他在何方呢?还是,一辈子都不会出现?
“大妹妹这招婿,到底要寻个什么样的,我和你说,我今儿出去,还有人和我打听,说第三个题目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我说,我哪晓得,这是大妹妹自己的事!”嫣然出到外边,又仔细瞧了遍容畦的行李,容畦就靠在窗口看嫣然收拾,自己在那和嫣然闲话。
“我今儿也问大妹妹呢,可大妹妹只笑不说话。”嫣然仔细瞧了瞧行李,见再没什么遗漏,伸手点丈夫额头一下:“这些行李,都没遗漏,你还特地寻我回来做什么?”
“想和你说说话呢。我这一去,又要三四个月才能回来!”容畦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声音变的有些低,嫣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得,你真当我不晓得,你在外头,可不是那样小行商可比,他们是风餐露宿,你可没有!”
“不一样,不一样!”容畦把嫣然搂紧一些,嫣然也稍微有些喘:“天还亮着呢。再说,都老夫老妻了!”
“可我明日就要走了啊,再说,就是老夫老妻才不怕人说呢!”容畦只说得这么一句,背后就再听不到别的。嫣然把丈夫搂紧一些,说的是,老夫老妻才不怕人说呢,由他们去罢。
送走容畦,容家这边的招子还贴着,不过来的人渐渐少了,毕竟肚里有文才的,也就这么些。既然容家这边的试题古怪刁钻,那就往别处碰碰运气。
“哼,我就说这事荒唐,做不得,瞧瞧,前一个月,这人来人往的,今儿啊,连人都没有。容家,活该被当做笑话!”周氏前些日子在家养伤不好出门,等听的容玉致贴出这个招子点明出题招婿之后,就迫不及待前来瞧热闹,来的时候人已经少了许多,只有几个过路人在那指点着招子上的第一个题目,并没人跃跃欲试。
见状周氏未免有些得意,对身边的丫鬟笑着指点。
丫鬟除了应是不敢再说别的什么,此刻她们是坐在容家对面的一座茶楼上,丫鬟只觉得茶客们认出她们,在那指指点点,脸都红到耳根,可周氏依旧得意洋洋,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周氏看够了,喝足了茶,吩咐丫鬟会了帐,也就带着人离开。刚走到一楼,轿子还没到面前就听到有人在那嚷:“快瞧啊,容家今日又有人来了!”
竟还有人来?周氏刚想说话,谁知门牙掉后,镶的那假牙不大好,方才周氏话又说的多了些,这假牙又要掉的样子,周氏急忙闭嘴,示意丫鬟在那等着瞧容家的热闹,自己急急回去,要寻那镶牙的晦气。
丫鬟得了主人的吩咐,也就跟了众人往容家大门走去。到的大门口,见那人正把一幅对好的对子递给容家管家。
丫鬟打眼一瞧,这男子差不多二十三四,生的清秀斯文,唇边常喊笑,瞧来人还不错。周围的人也在那品评,觉得这个人差不多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比较出色的一个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入容玉致的眼。
外头在议论纷纷,那幅对子已经送到容玉致案头,容玉致看着那七个字,欧体柳骨,这笔字就很不错。至于对上的,正合了心意,在上面用红点点一下,接着吩咐人请这人对第二题。
第二题是诗,见了题目,此人微微一笑,一挥而就。很快里面传来消息,第二关也过了,还请去过第三关。
这么些日子下来,众人也都知道容家的第三关是个问题,不过这问题答案,只在容玉致心里,因此都无人可过,现在就看这位连过两关的人,怎么过第三关了。
前面两关都是轻易的,只是第三关?此人又是浅浅一笑,跟了陈管家走进容家宅内。容家宅内厅上,已经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笔墨纸砚。
陈管家对这人道:“第三关是一个问题,小姐问,成亲之后,所有嫁妆一毫都不带走,可否?”
这问题可谓刁钻,毕竟冲着容玉致嫁妆来的,不止一个两个。这问题答出的人,不管是答可还是不可,都被容玉致否了。
此人也听过这个问题,此刻陈管家问出,他并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只有这一题,才是正经问题吧?”
陈管家并没回答他的话,依旧道:“只用回答就可,至于是不是,小的不过一个传话的人,并不知别的!”
既有笔墨纸砚,又这样问,这人又是一笑,提笔在手,饱蘸浓墨,在上面写了一首诗,递给陈管家道:“还请把这个,交由贵府大小姐!”
他写诗时候,陈管家就在旁边看着,这二十八个字,陈管家个个都认的,可这二十八个字里的意思,陈管家却有些拿不准了。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第二题才是诗!”
“我晓得,你拿进去就是!”这人答的这样笃定,陈管家也就捧了诗,让丫鬟们往里面送。
容玉致听的丫鬟们说的,打开诗瞧了瞧,不由淡淡一笑,这人倒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还不知道他本心如何?
想着容玉致就提笔在手,在下方和诗一首,吩咐丫鬟送出去。
、第253章 羞辱
这次和原先那些都不一样,丫鬟原本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碰一鼻子灰的人,没想到容玉致竟主动和诗一首,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飞快地把诗给送出去。
陈管家正在那陪着喝茶,见丫鬟送出诗来,顿时也打起精神,对这人道:“还请问尊姓大名,小的也好…”
话没说完,这人已经站起身道:“不必了,我今日来此,只想告诉贵府小姐,婚姻大事,哪是这样儿戏。她当天下男子都可被她如此戏弄?今日我答了出来,也只想说一句,轻薄女子,何堪为配!”
这变化太快,陈管家的脸登时沉下,见这男子要走,就让下人们围上去:“足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招子贴在外头,也说了明白,岂是我家欺人?”
这男子也没半点担心,施施然重新坐下:“天生阴阳万物,婚姻大事,自当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尊府如此主张,分明是娇宠太过,以财势压人。这样的事,读过书懂道理的人就该见一次说一次,而不是趋奉上来!”
男子刚发难时候,丫鬟们就立即报到里面,秦氏和嫣然正在容玉致房里,听的这话,嫣然的眉立即皱起:“狂妄小儿,真当自己懂天下道理?”
容玉致反而阻拦:“三嫂不必出去,这件事,既是冲我来的,那我也就出去应对一番,让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有些事,不能做!”
嫣然还想阻止,容玉致已经翩然出去。嫣然不由摇头,带了人跟在后面。
这男子又喝了一杯茶,这才道:“怎的,你家已无话可说,要晓得,我的道理是放之四海皆准的!”
“敢问先生一声,何为轻薄?”此时屏风后面,突然传出容玉致的声音。
这男子的眉微不可查地一皱才道:“女子须稳重,婚姻大事,自当听父母之命,而非自作主张!”
“哦,先生此言,倒也有理!”容玉致的话里听不出一丝怒气,这男子刚要再说,就听到容玉致话锋一转:“那我敢问先生,何谓君子百德。又何谓不可言不可语?”
这是用男子方才的轻薄女子的话来反问男子,这男子说容玉致轻薄,设题招婿,故此上门挑衅,以示羞辱。容玉致反以这不是君子所为来反问。
这男子的眉不由皱的有些紧:“你要知道,做女子的…”
“先生是要对我进行一番教导吗?可我想问,先生以什么身份来进行教导。女子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父已去世,尚未有夫,更谈不上有子。先生若以德行来教导我,那也当知道,这样举动更为轻狂。先生说我是轻薄女子,不堪为妇,那先生这轻狂行为,更不能为夫。”
容玉致的伶牙俐齿是男子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容玉致句句用书上的道理进行驳斥。这男子已经道:“那你可要知道,圣人有言…”
“圣人更言,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先生若觉得我举止轻狂,该当教训,就当寻我家兄长,申明大义,由我兄长教导。而非以应招为名,要羞辱于我。我之所为,古人曾用过,我不过东施效颦,算不得什么大错。先生所为,却难称厚道。先生此举,更是羞辱女子,败坏女子名声,敢问先生,您平日修的德行何在?”
这一番话说的这男子哑口无言,浑身都有汗出,本以为上门来驳斥一番,义正词严之下,能得到众人赞赏。谁知竟被容玉致问的说不出话来。
容玉致晓得男子已经说不出话来,浅浅一笑:“先生还请回去,须知圣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这里,何止三人?”
说完容玉致起身从背后出去,嫣然听到容玉致全部的话,见她走出就握住她的手:“大妹妹今日如此,叔叔若地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提起自己父亲,容玉致的眼圈不由微微一红,接着就道:“我到很久之后,才知道书上的道理,还有另外一种讲法,而不是只有一种!”
“闻道无先后,只看闻道之深浅。”嫣然的话让容玉致浅浅一笑,接着容玉致就轻叹:“没想到这么件事,竟还引来这样的人!”
雀屏中选、东床袒腹、窗系红线,都曾是佳话。只是现在,佳话已经难以再现了。容玉致轻叹一声,嫣然明白她叹息什么,只拍拍她的手,和她往里面去。
容玉致和这男子的这番话,并没传出去,但那日守在容家大门口的众人,都瞧见那男子失魂落魄离去,晓得这第三关还是没人闯过,因此抱着指望的人就更加少了,只有叹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得容家小姐?
“又有媒婆来了?难道她不晓得,我们现在是要出题招婿吗?”那男子离去的第二天,嫣然听的丫鬟来报有媒婆上门,让秋兰出去把媒婆给打发走。
“我也是这样说,可是那媒婆说了,托她来说媒的就是已经来过的人,还说,请三奶奶出去听了详细!”秋兰的话让嫣然皱眉,总不会是昨日那个离去之后,他家长辈又来托人说媒吧?
如果是真,这家子还真不晓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嫣然心里嘀咕着,也就起身去瞧媒婆。
媒婆正在那厅上坐着喝茶,见嫣然出来忙上前道:“三奶奶安,这城里谁不晓得奶奶家的大小姐是要应试才嫁的,可这门亲,并非胡乱做的。”
嫣然请媒婆坐下才道:“还不知道说的是哪一家呢!”
媒婆呵呵一笑:“说起来,也是你们府上的福气,这来说亲的,是杨侍郎家!”杨侍郎家?嫣然的一杯热茶差点泼到身上,算来上次那个清洁就是冒名杨侍郎的妹妹。还闹出好大一场风波,这一回,竟然是杨侍郎府上遣人来说亲,实在是有些闻所未闻。
“三奶奶,这事是真的,确实是杨侍郎家,不但如此,侍郎府的大太太,就是现在山东任知府的杨大老爷的太太,现在还在门外茶楼那等着!”
这门亲,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嫣然把心里的惊讶压下去才道:“按说这样一门亲,我们不该回绝的,可是话在外头,这招子还贴着呢。”
“杨大太太是明白事理的人,已经吩咐人把前头两题都写出来,至于第三题,杨大太太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着嫁时衣,杨家娶的是容大小姐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嫁妆!”
媒婆的话让嫣然摇一下头,仔细思量一番,让人把那两题都传进去给容玉致瞧了,自己带了人去把杨大太太请进来。
杨大太太奉了自己公公命令前来求亲,心里虽觉得容家不过商户人家,能得自己家来求亲只怕是巴之不得,谁知等了好半日,才见容家人来茶楼相请,等见了嫣然,嫣然也是不卑不亢,并不似那些常见的商户主母,对杨家各种捧臀呵屁。
杨大太太在那打量嫣然,嫣然也在那细品杨大太太,两人都在心里品评完了,双双都要开口,见对方要说话,双双又都停下。
还是嫣然一笑:“大太太是客,还请大太太先说!”
杨大太太也不客气:“今日是为犬子求亲,犬子今年二十有四,媳妇前年病逝,因他是长子,说不好听的,以后杨家的家,是要让他来当,因此他的媳妇,虽是续弦,也要好生挑了。”
“容我冒昧问一句,昨日前来的,是杨家哪一位公子?”嫣然并没听杨大太太要说杨大爷的种种好处,只这样问了一句。
“他是我二婶家的大儿子,早已成亲,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杨大太太在心里斟酌话语,面上神色也有些挣扎。
嫣然浅浅一笑:“想来那位杨爷,为的是同窗情分,才来打抱不平。既然如此,杨家这门亲,对容家来说,实为羞辱,还请回去!”
说着嫣然就起身送客,没想到嫣然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杨大太太虽然起身,那眉头却皱的很紧:“容三奶奶,贵府大小姐,虽然容貌出色,嫁妆丰厚,可也年纪已大,况且府上,不过商户人家!”
“我晓得,大太太说的,我全明白。可我更知道,结亲为的是两姓之好,今日大太太是听了侍郎老太爷的话,不得不前来求亲,可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勉强嫁过去,不过容家面上好瞧,但我小姑过去,日子未必好过。当日叔叔对我们夫妻是有大恩,若只为面上好瞧就把妹妹嫁过去,而不去想别的,那不叫报恩,而叫报仇!”
原来如此,杨大太太仔细瞧着嫣然,接着笑了:“容三奶奶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精明能干聪慧有果断,既然如此,还请把贵府大小姐请出来,我和她细细说了!”
“多谢大太太的厚爱,不过娶妻嫁女,全不必为了面上好看,毕竟日子是各人自己在过!”容玉致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这让杨大太太微微一愣,接着就笑了:“贵府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惜啊可惜!”
嫣然对杨大太太又是一笑,招呼旁边等着的媒婆,送她和杨大太太出去。
、第254章 下聘
杨大太太上轿时候,媒婆小声道:“大太太,容家这是自己作死,哪有这样回绝的。说句不爱听的,容家这样出身,别说去府上做续弦,就算是做妾,也不辱没什么。”
杨大太太举起一支手,示意媒婆住口,接着看向容家宅子,还是回去禀告公公,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回绝了杨家,小姑,我们一定会被扬州城里的人笑话!”杨家从杨侍郎的祖父这代开始发迹,杨大爷身上已经有举人功名,不过为的杨侍郎说他历练的还不够,今年这才没有赴试。这样的家世,前程又极其光明,肯来容家求亲,简直就跟天上掉下一块馅饼似的。
“三嫂,谢谢你!”嫣然被这一声谢弄的摸不着头脑:“为何谢我?”
“谢谢三嫂没为了面上好看把我许出去!”容玉致的话让嫣然笑了:“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哪能为了这样那样,就忘了日子是你在过。小姑,叔叔生前,只挂念着你,若我不待你好,就算不得人了。”
容玉致能听出嫣然话里的真心,只又笑了笑,并没说话。
嫣然本以为杨家被回绝了,就不会再来,谁知过得两日,媒婆又上门了,这一回来的是杨家的老太太,杨侍郎夫人。
嫣然听的传报,简直不敢相信,但还是急忙迎出来。
杨侍郎夫人已年过七旬,满头如银白发,瞧见嫣然就点头道:“容三奶奶好!”嫣然恭恭敬敬地把杨夫人和杨大太太请到厅上,又亲自给她们奉了茶才道:“二位贵脚踏贱地,不知有何吩咐?”
杨夫人喝了一口茶赞了声茶不错这才对嫣然道:“并没有什么吩咐,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今儿是为我孙儿求贵府小姐为配!”
杨夫人的话并没出嫣然的意料,嫣然只浅浅一笑:“按说贵府这样人家,能求我家小姑,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可那日和杨大太太已经说的清楚,这件事,是做不成的!”
“容三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今儿我就说一句,都说娶妻是合两姓之好。今日杨家既来求亲,那就是当容家是和别的亲眷一样的,不会分什么高低贵贱。况且容老身说一句狂妄的话,那种势利眼,我们杨家,还没有呢!”
今日杨夫人亲自来,杨大太太就在一边恭敬伺候着,并不像那日一样,还和嫣然说话,此刻听的杨夫人这样说,杨大太太也笑着道:“寒家虽穷些,却也是书香传家,并不轻狂。至于贵府,从那日我来时候,就晓得贵府家教究竟如何。这等淑女,自然配得上犬子!”
杨家的人姿态那么低,这样诚恳,嫣然不由有些迟疑,吩咐秋兰去请容玉致出来才对杨夫人和杨大太太笑道:“贵府是有名声的人家,能得五代科举,可谓连绵不绝,这样的人家,家教自然是好的,我并非担心小姑嫁去杨家被看不起,而是担心自家根基浅薄,日子会过不惯!”
嫣然的回绝还是那样委婉,杨夫人已经笑了:“容三奶奶忒谦虚了,贵府大小姐若真是根基浅薄之人,怎能说出那日那番话?不瞒你说,就是因了这番话,我家老爷,才让人来求亲。能有这样见识的女子,岂是常人?”
果真是因那日那番驳斥,嫣然刚要再回几句,就见容玉致走进来。嫣然忙站起身,对容玉致介绍这两位。
容玉致听的嫣然让人来请自己时,就晓得这件事只怕没这么善了,等见了杨夫人和杨大太太,各自行礼坐下,又听的杨夫人和杨大太太的话。容玉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略停一停就开口道:“按说此事闺中女儿不该开口,可那日三嫂已经说过,日子是我自己过的,而非过给别人瞧的,苦乐酸甜都是自己担着。就想问杨大爷一句,人的本心究竟如何?”
杨夫人微微一愣,接着就对杨大太太点头:“这姑娘,果真和别人不一样。”
赞完了杨夫人才瞧向容玉致:“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天下女子,在闺中时候,所想要的,大多只是一个知心人罢了!”
容玉致低垂下眼:“按说做女子的,尚在闺中时候,是不能这样想的,可是纵读了再多的书,明白再多的道理,有些事还是不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