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致的脸越发红起来,嫣然伸手捏捏她的脸,朱姨娘要做,打着的定是斩草除根的主意,不会只杀一两个人。而要想让容家家破人亡,着手处只有那位林大人。好在今日和林夫人话已经说开,到时她们的行动会更隐秘些。至于林大人的心思,嫣然无法去知道,只有告诉丈夫,凡事小心为上。

“你也太鲁莽了,就算那丫鬟发现了玫庄,又关我们什么事,不过就是撇开走了。哪要你动手杀人,惊动了人,这才叫打草惊蛇。”苏姨娘听的丫鬟们议论,说来赴宴的客人带的下人里面,有个丫鬟死了。虽都说是发羊癫疯,但苏姨娘猜着,有七八成是自己那位姑姑动的手。瞅林夫人在前面宴客,苏姨娘悄悄地把苏姑姑叫进来,只问了一句,苏姑姑就爽快承认了。这让苏姨娘忍不住抱怨。

“你啊,还是胆子太小。打草惊蛇?你还真想和这位林大人天长地久不成?”苏姑姑斜了苏姨娘一眼淡淡的说。苏姨娘的脸不由一红,接着就道:“可是,我们…”

苏姑姑见苏姨娘这样,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就道:“我晓得,你啊,是被这富贵迷了心,觉得做个姨娘,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老来也有靠,这主意,我就告诉你三个字,想的美!”

 

、172 喜事

“姑姑,老爷他…”

“疼你爱你?”苏姑姑哧地一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那小寡妇了?雨容,我告诉你,这世上,男人的话是最靠不住的。”苏姨娘的头不由低垂,苏姑姑伸手把她的脸抬起来:“疼你爱你?我就问你三个致,凭什么?貌美?这样男人,永远不缺貌美的女人。温柔,也是很常见的。至于床上?”

苏姑姑的眼往苏姨娘的身上打了个转,苏姑姑才笑着道:“就你那没经过几个男人,你以为,你能明白男人?雨容,我别的不说,就问问你一件事,你是觉得和我在一起那三四个月舒坦呢,还是在容家,甚至是在林家这几个月舒坦?”

苏姨娘仔细回想,跟朱姨娘在外那三四个月,还真是不一样。可以尽情地吃东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还有,苏姨娘的脸一下红了,伸手去拉苏姑姑的手:“姑姑,我晓得你待我好,可这在外久了,也想安稳一些。”

“这样机会,多的是呢。雨容,你还是见识太少,见识多了,就晓得了。”苏姑姑捏住苏姨娘的手,苏姨娘只觉得有一些酸麻。苏姑姑已经凑在苏姨娘耳边:“别的不说,就说那床上,林大人这样肾水不多的四十来岁男子,那比得上那样十七八岁的少年?”

苏姨娘不由咬住下唇,虽说床笫之间,林大人已经竭力奉承,可苏姨娘的头一个就是苏姑姑精心挑选教导出来的十七八岁青壮小伙,林大人怎么能比?

苏姑姑把苏姨娘的手放开,重新坐好:“当然,你若愿意在这里,我也不拦你,毕竟你和我不一样。可若为一时的安稳就丢了一辈子的快活,划不来。再说了,此时是他宠你,可男人的话,可以宠你也可以宠别人。你算来算去,不过是妾,和正房夫人没法比。”

苏姨娘嗯了一声:“姑姑,我不过是…”话没说完,丫鬟就在门边道:“姨奶奶,大人已经过来了。”苏姑姑伸手捏苏姨娘的下巴一下:“该怎么做,你明白。我呢,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苏姑姑脖子一缩,又做出一副畏缩样就离开苏姨娘的屋子。林大人喝的醉醺醺的,擦肩而过时,觉得苏姑姑和平日似乎有些不同,却也没有细究,看见自己宠妾的笑就忘了一切,满心只想着奉承她。

“夫人,老爷又去苏姨娘屋里了。”丫鬟进来报,林夫人只嗯了一声就道:“知道了,收拾睡吧。”丫鬟过来服侍林夫人卸妆,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苏姨娘还好,她那个姑姑,就真是把自己当正经亲戚了,凭她也配。”

“那样小门小户人家,这也是常事!”林夫人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就住口,苏姨娘两姑侄,所有的行为都太合理了,合理的有些奇怪。

“夫人,夫人!”见林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就在那若有所思,丫鬟急忙唤道,林夫人回神过来:“小姐后日要去游瘦西湖,你们可要服侍好了,不能出半点岔子。”

“夫人放心,这事何晓您吩咐。”丫鬟还当林夫人惦记着女儿,笑眯眯地应。林夫人浅浅一笑,自己的确是在惦记女儿,不过不仅是林小姐,还有那个许多年没见过面的,今日见面的女儿。

容畦今日也去林府赴宴,回来时候听嫣然说了内情,登时身上把薄薄酒意就全消了,坐在那瞧着妻子:“她们怎么如此大胆?”

“这也不过是我们胡猜的,做不得准。你只要凡事小心就是。”容畦嗯了一声,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里:“若没有你,我还不晓得很多事呢。”

嫣然见丈夫闭着眼,不由微微一笑,凑到他耳边道:“嗯,你可是还有个妹妹的,我要好好想想,要怎么才能…”容畦睁开眼,把妻子整个搂到怀里:“好啊,说好不说的,你又说了,瞧我怎么罚你?”

嫣然尖叫一声,接着就没了声息。在外服侍的丫鬟们已经习惯,各去做各的。奶娘抱了根哥儿过来给嫣然夫妻问晚安时候,听的嫣然夫妻今日都喝多了酒,已经早早歇下。奶娘已经明白,抱着根哥儿自去睡。瞧这样子,根哥儿只怕快要添弟弟妹妹了。

容玉致听的嫣然的话,虽竭力告诉自己要安心,可她终是没经过多少事的人,回来歇息之后,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许多时候都过去,这天色都还是黑的。烦躁无比却又不能说出来,猛听的耳边一声铜锣敲响,容玉致睁开眼,却见红光洒满屋子,天色已经早亮了。

“小姐,您醒了。方才跟着四爷去南京赴试的人回来报喜,说我们家四爷,中举了。”丫鬟正好走进屋来,对容玉致笑嘻嘻地道。

中举了?容四爷是否中举,容玉致并不放在心上,只想着那声铜锣,也许就是来报喜的人。丫鬟已经拿过衣服服侍容玉致穿上,嘴里还在说个不停。不外就是从此之后,谁还敢惹容家?还有小姐要嫁谁,也容易多了。

容玉致听着丫鬟在那唠叨个不停,听到那句谁敢惹容家就笑了:“这才刚出了一个举人,总要等着明年成了进士,点了翰林,那时,才叫真正威风呢。”

“可我小时候,在村子里,一个秀才已经了不得了,更何况是举人老爷。”丫鬟的话让容玉致又笑了:“所以说,还是要多去见见世面。别说一个举人,就算是进士,听说在京城里,也是车载斗量,算不得稀罕的。”

京城?容玉致提起这两个字时,觉得这两个字和平日有不同,或者是因为昨日和林小姐谈天说地吧。容玉致打扮整齐,也就往前面去贺容老爷。

容老爷此时欢喜无限,长久的打算终于实现了两个,还有一个,就是给女儿寻一个很好的女婿了。这件事再做成,那就再无什么忧愁,只等着含饴弄孙了。

瞧见女儿走进来,容老爷就哈哈大笑:“玉致,你也听的好消息了。我们家自从那件事之后,好久都没这么欢喜。三奶奶,此刻你掌着家务,这要怎么庆贺,全听你了。”

嫣然晓得容四爷中举这件事,自然是要办,而且还要大办,心中早已打好腹稿,此刻容老爷一点名嫣然就笑着道:“摆上三天三夜酒席,再请上几个班子来唱戏。还有那寺庙里也着人去点香散钱。叔叔瞧这样可好?”

“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周到些。老三,你这个媳妇,娶的好!”容老爷对容畦赞道。容畦起身应是,容老爷又说几句就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别的事,我要亲自去南京把我们举人老爷接回来。”

“叔叔这是要出门?”容畦没想到容老爷会亲自去接容四爷,惊讶问道。容老爷点头:“我们容家,好几十年才出一个举人,我当然要去。老三,我晓得你接这一摊子也才刚开始,不过我就去十来日,你不会连十来日都撑不住吧?”

“叔叔尽管放心,侄儿一定能撑得住!”容畦的话让容老爷点头,瞧着旁边乖巧的女儿,容老爷又放声大笑。等着把容四爷接回来,就筹备着给容玉致招婿的事。这些事都做完,自己就可安安心心养老,再不理别的事了。

容老爷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早上收到信,到吃过午饭,就带上人上了去南京的船,一路往南京进发去接容四爷。

“二奶奶的主意倒好,让我想法在船上,把容老爷给杀了。他们好趁乱做事,真是把天下人都当傻瓜啊。”周氏听的容老爷出了门,想起玫庄说过,朱姨娘一个照面就把丫鬟杀死的事,顿生非分之想,把玫庄叫来,暗地叮嘱。

玫庄听了周氏的吩咐,想着要寻机告诉朱姨娘这事。谁知苏姑姑就真的来寻玫庄,玫庄忙把周氏的主意告诉苏姑姑。话才刚完,就被苏姑姑这么说了一句。

玫庄的眼不由一红:“我,我也是听二奶奶的!”苏姑姑见玫庄这眼圈红了,冷哼一声:“二奶奶?像他们夫妻这样,明明白白蠢货,还自以为十分精明的,我也见的不少了。别的不说,就说你,原本是只奇兵,可是呢,他们迫不及待地把你给拉出来。昨儿若不是我,你登时就露了馅,那时你就要真的死了。”

“苏姑姑,晓得您有智谋,不如您给我们二奶奶出个主意。”玫庄作势要下跪,苏姑姑把她拉起来:“以后别动不动跪来跪去,瞧着腻歪。其实呢,你就是支奇兵。”

这是苏姑姑第二次提起这个词,玫庄不由用手点一下鼻子。苏姑姑的身子往前倾,在玫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玫庄应是才问:“可是,要怎么实现?”

、173

笨!苏姑姑再次说了这个字才道:“我原来的那些人,肯定是不能用的,但周氏可不一样,她再和容家闹翻,那也是容家二奶奶,周家的姑奶奶,你仔细想想里面这个道理。如果想不清楚,那就算了。我可没兴趣告诉一个笨蛋,要怎么一步步做。”玫庄应了,还想再问,苏姑姑已经站起身:“我出来久了,要进去了。但就告诉一句,里应外合才能做好。如果她不愿意做这个内应,只想着我如何,让她趁早别去做梦。”

玫庄应是送苏姑姑出去,等苏姑姑一走就把苏姑姑的话告诉周氏,周氏听了这些话,半响都没出声。玫庄以为周氏在恼火,接着就听周氏叹道:“这法子是好,可是又要损一个人了。”

没想到周氏没有发火,那是不是就是苏姑姑说的,可以和周氏里应外合?玫庄心里想着,不过不敢问出。只等周氏自己说。

“林小姐,这就是莲花亭。”容玉致尽责地对林小姐介绍着瘦西湖的景色。林小姐皱皱鼻子:“难怪叫瘦西湖,原来就比西湖小一些。还有,这些景致,处处模仿西湖,实在无趣。”

“林小姐也曾去过西湖?”容玉致的话让林小姐点头:“爹爹三年前在杭州任职,娘带着我在西湖边住了一个月。那时正是春日,一岸桃花一岸柳,特别好看。”

“瘦西湖到了春日,也是这样的!”容玉致的话让林小姐笑出来:“果真是瘦西湖!”容玉致想明白林小姐话里的意思,也不由笑出声。船离开莲花亭,往湖深处行去,林小姐瞧着湖色:“听说这瘦西湖是当日隋帝下扬州时,下令开凿的。挖成了湖,那么些泥土堆哪里去了?”

这个容玉致是真不知道,只是笑着摇头:“故老相传,的确是和运河一起挖的,可这泥土去哪了,我真不晓得!”

“这泥土说不定就是旁边的山。”林小姐指着不远处,容玉致顺着望去,见那山掩映在烟波之中,不由笑道:“林小姐这话,倒是一个好笑话呢。”

“容小姐你取笑我,这笑话是什么?”容玉致见林小姐脸上露出难得的调皮神色,这样瞧着,倒还真是孩子气十足,忍住笑道:“据说有人门前有一座山,他很不喜,想把这山挖掉,但这泥土要运去哪里?有人就出主意说,何不挖个大湖,填到湖里。此人赞这主意很妙,接着就问,那挖湖出来的泥土去了哪里?出主意的人双手一摊,那只有堆在旁边了。”

林小姐笑的前仰后合,容玉致也淡淡一笑,两人又指点几处景致。舱外有个丫鬟手里端着点心过来,对守在舱门口的丫鬟道:“后面小船做好了点心,还请姐姐送进去!”

这守舱门的丫鬟贪看景色,一手接了点心,那眼却还望着外头。这丫鬟忙道:“姐姐若不得空,妹妹愿意代劳。”这样想凑到小姐身边的丫鬟并不鲜见,想来这人也是如此。与人方便也好,这丫鬟忙把点心塞过去。

丫鬟端了点心,款款走进舱里,见容林两人还站在窗口说笑。丫鬟不由深吸一口气,这是个好机会,趁端点心时候,上前把林小姐挤落水,然后救上林小姐,到时就可在主人面前得脸,从此平步青云,再不是那个要做粗使的小丫鬟。

“小姐,后面船上做好了点心!”丫鬟努力让声音平静些,果真林小姐已经道:“端过来吧。”丫鬟往四周瞧瞧,舱内虽还有一个丫鬟守着,但并没动。真是天助,丫鬟端着点心往前走,一步两步,还有一步就能挤上去,就能装作不小心把林小姐挤下水,然后自己跳入水中去救林小姐。想着那光辉灿烂的未来,丫鬟脸上已经露出笑。

就在丫鬟想装作不小心歪了一下时,船舱不知怎么就晃了一下,容玉致有些站不稳,又不好去拉林小姐好让自己站稳,只有伸手去拉一边的丫鬟。丫鬟本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料到容玉致会来拉自己,一盘子点心全都飞了出去,有一块点心正好在容玉致脚下。容玉致踩上那点心,脚下一滑,本要去拉丫鬟的手变成去推那丫鬟,那丫鬟竟被容玉致整个从船上推下去。

容玉致收势不住,把旁边的林小姐也给扑倒在船舱。船舱晃动时候,船舱里守着的丫鬟就想过来扶住两位小姐,千万不能让她们给跌下船。眼见有人落水,这丫鬟还焦心不已,生怕是其中一位小姐给晃下去了。细一瞧虽然容玉致摔倒,林小姐做了人肉垫子,好歹还在船上。这丫鬟的心这才定下来,急忙喊道:“来人,快来把小姐扶起。”

听的有人落水,船上登时有些乱了,要是小姐落水,这是谁都要吃挂落的,可是这些丫鬟都不会水,让婆子赶紧去让船家去救,又怕救上小姐被人说闲话。听的里面在喊来人,丫鬟们急忙涌进去,此刻里面的丫鬟已经把容玉致扶起。容玉致不顾自己有没有摔坏,赶紧去扶林小姐:“林小姐可没摔坏吧?”

林小姐被扶起来,觉得头有些晕,甩一甩头瞧一下周围才问:“我们都在这里,谁掉下去了?”见两位小姐完好无损,丫鬟们这才安心,有一个急忙道:“是那个进来送点心的小丫鬟。你们可记得她叫什么?”

“好像是叫红儿,还是绿儿,记不得了!”一个做粗使的小丫鬟,别说小姐们,连这些有脸面的大丫鬟们,也记不得她的名字。还在七嘴八舌时候,婆子已经在外禀告:“小姐,红儿已经被救上来了,不过呛了两口水,人还好!”

“既如此,就让她在外面好好歇着,赏她件好衣衫!”听的人没事,林小姐也就这样吩咐。婆子应是,转身对被婆子扶着的红儿道:“你运气好,闹出这么大乱子,小姐也没恼你,还说赏件好衣衫给你。终究是上不得台盘的,送点心进去,都能让自己被推下船!”

红儿浑身湿漉漉地听着婆子的排揎,这法子不灵,自己的运气终究不好。想着红儿就有些恼,等回去,一定要骂出主意的人。

“哦,你们出了这么件事,难怪这么早回来。我瞧你还好好的,不晓得容小姐有没有吓着?”林夫人的话让林小姐撅起唇:“娘,她比我大那么多,哪是这么容易被吓到,倒是我,吓的这时候心还扑通扑通乱跳。”

林夫人点一下女儿的额头:“少和我撒娇,你的性子我还不晓得?你外祖母可说过你,胆子比天还大。三月在京城里,领着你弟弟要爬树摘桃花的是谁?”林小姐被林夫人说破实情,在那和林夫人撒起娇来。

“姨奶奶,这会儿夫人正在和小姐说话,您啊,等会儿再来。”听了婆子的话,苏姨娘脸色都没变,对婆子道:“劳烦妈妈了。我在这等等就是。”

还算苏姨娘识趣,听说小姐受了惊吓就立即来问候,听到夫人在和小姐说话,就不敢进去,这才是为人侍妾的本分。至于她那个姑姑,本就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当一个厌物养着,横竖林家不缺这口饭。

“姨奶奶,原来那个落水的丫鬟是红儿!”苏姨娘在廊下规规矩矩地等着,她的丫鬟可趁这个时候去打听信了。打听回来就急忙对苏姨娘说。苏姨娘唇边不由露出笑容,果真姑姑说的对,这个世上,多的是蠢人自作聪明,随便讲一个什么事,就有人信了,然后模仿着去做。

也不仔细想想,要真这样轻易,就能得到主人欢心,那主人一天还不落个十七八遍水?苏姨娘把那抹得意的笑收起,声音柔和地道:“我记得你和她好,到时你去探探她就是。”丫鬟应是,上房的帘子已经掀起,走出一个丫鬟来,这是林夫人的贴身丫鬟。她笑着走到苏姨娘跟前:“姨奶奶来了?夫人说,请您进去呢。”

苏姨娘面上神色,一贯温柔恭顺,做人侍妾,是要永远在正房面前低头的。听了丫鬟的话,就低头在丫鬟身后走进去。

“这人一多,难免就生事。大妹妹你这是听的少了。我瞧着,那丫鬟只怕想争宠。”嫣然听了容玉致回来讲的,几乎一针见血的道。

争宠?容玉致习惯性皱眉:“可是,我…”

“你当初的丫鬟,这不好说,全是朱姨娘给安排的,她安排的人,总要顺着她的心思,无需顺着你的心思,以后等你自己当家了,就要想着这些事了。”听着自己当家这四个字,容玉致的眉不由皱起:“三嫂,我不想自己当家,自己当家,多累。”

“傻话,难道我都七老八十了,还要帮你当家?”容玉致不由羞涩一笑低头不语。秋兰已经进来道:“三奶奶,林夫人遣人送来些药材。”这是常事,嫣然让人进来,这人走进来给嫣然和容玉致各自行礼,抬头瞧见容玉致时,这人神色不由一怔,容三奶奶倒罢了,这容大小姐怎么瞧着有些厮熟?

 

、174 主意

不过这婆子毕竟是经历过事的,第一眼虽觉得熟。很快也就收起面上恍然,和嫣然容玉致两人对答几句,也就拿了赏钱回转。婆子才一走进后院,就有丫鬟迎上来:“苏大娘,今儿怎的差遣您老人家去做这不要紧的事。夫人还问过几次,问您回来了没。”

苏大娘听了丫鬟的话,浅浅一笑:“我成日家闲着也没什么事,去走走也好。”嘴里说着,苏大娘就已进到上房,林夫人正在和林小姐说话,见苏大娘进来就推林小姐一下:“你有这份心不错,下去再给我寻两个好花样子来。你得要带在身上的荷包,哪能太花了?”

林小姐轻吐一下舌,起身出去。苏大娘这才上前:“孙小姐的性情,和小姐年幼时候,颇有些像。”苏大娘是景夫人从小服侍到大的丫鬟,后来跟了林夫人出嫁,家里上下没有一个把她当平常下人看的。当初的景小姐真实遭遇,景家知道的下人也就那么几个,苏大娘就是其中之一。

林夫人听了这话却没接话,只是对苏大娘道:“你去了?见到了,那孩子,长的有些像我娘。”若说苏大娘进屋之时还有些疑惑,听到这话,哪有什么可疑惑的?抬头瞧了眼,径自走到门边对丫鬟说了几句,要她守着门口,谁都不许进来,这才转身来到林夫人身边,对林夫人道:“小姐,这件事,您就当忘了吧!”

“忘不了啊,苏妈妈,若是没有再见,我还能当没这回事,可这见了。我怎能当没这回事?”林夫人的话让苏大娘沉默,接着苏大娘就叹气:“小姐,我晓得您的心,可是这是夫人费了无数的心力,才让您有今日的日子,若一旦戳穿…”

“戳穿又如何?林家要娶的,是景三小姐,景家嫁出去的,也是景三小姐。”林夫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苏大娘急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小姐,我晓得您的心,可是您真想让那孩子,到您身边来。这头一层,她以什么身份?二一层,她父亲同不同意,这三来,小姐,恕我说句您会恼的话,姑爷他肯不肯?”

只要苏大娘不一口回绝就好,林夫人低低一笑就道:“苏妈妈,这三层我都想到了,最不要紧的就是老爷的心思。这二吗?那边我会寻到人去说服容老爷,这头一层,要妈妈您帮忙。”

我?苏大娘点了点鼻子,林夫人在心里筹划已久,这就是照实说出:“苏妈妈,您总还记得三姨妈家的那个表妹吧?比我小三个月,后来…”

“别提她,那个白眼狼样的东西,亏的天把她给收了。”提起这件事,苏大娘的脸就一沉,林夫人也不管苏大娘,径自往下面说:“当时,我们家出事,她先离开我们家,后来因继母不慈,她负气出走,三月之后,尸首在护城河里寻到。我想,这里可以做下文章。”

“小姐,您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可是,若…”苏大娘还在细思,林夫人已经道:“那孩子,生的有些像我娘,那个表妹,比我长的更像我娘。”就因如此,景夫人对这个年幼失母的姨侄女,格外疼爱,可没想到这人遇到事时,连告辞都不说一声,收拾了东西就离开景家。让景夫人格外伤心,伤心之余才想到既然那位可以走,也可以悄悄地把自己女儿和儿子送走,留得一根根苗也好。

谁知就铸成大错,这是景夫人一直不肯原谅的一件事,每当提起,还泪水涟涟。

“我娘她会答应的,况且齐家早已败了,就算有几个人,也是远在老家。就算传回去,他们家也不会起疑心的。”一盛一衰,谁也不会怀疑,容玉致并不是那位齐小姐的孩子,而是林夫人亲生的。只会夸赞林夫人宅心仁厚,认回曾背弃自己的表妹的女儿。

这个主意听起来十分圆满,但苏大娘还是叹气:“小姐,这件事,总要从长计议。”

“苏妈妈,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可你也要知道,这孩子的相貌,虽不大像我,却和我娘有些像,难保有人见过我娘,再一联系,到时有些不好的传言传出来。索性我们先发制人,毕竟当初表妹,比我更像我娘。”林夫人的话让苏大娘沉默了,接着点头:“总也要给夫人写信。小姐啊,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苏大娘,我都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若不是胆子大,今时今日,不过就是容家后院里的一抹幽魂,我还怕什么呢?”林夫人话里的幽怨让苏大娘忍不住滴两滴泪,当初娇滴滴的闺中少女,暌违三年归来时,已经不复当日。就算为了林夫人当年受的那些苦,景夫人都会同意这个计划的,一来齐家没人了,二来,尚书府里的侄孙女,总好过富商家的女儿。

“我娘还在和苏大娘说话呢?”林小姐寻了花样子回来,听的丫鬟说苏大娘在里面和林夫人说话,眉不由微微皱着问丫鬟。丫鬟晓得林小姐脾气,笑着道:“小姐,您还小呢,有些话不好听,等以后,再大些,就可以听了!”

“我也不算小了,明年就十五了,外祖母还说,等我十五那年,要赏我一根碧玉簪,说那是当年她祖母赏的呢。”林小姐的话让丫鬟抿唇一笑,苏大娘已经掀起帘子:“孙小姐的脾性,还真和小姐小时候差不多,我啊,和小姐说完话了,您进去吧。”

林小姐脆脆地叫了苏大娘一声,这才飞进上房。林夫人已经擦掉眼角的泪,重新点了一点脂粉在脸上,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见到女儿进来才笑着招手:“你啊,就想着你外祖母的好东西。”

林小姐搂住林夫人的脖子:“娘,你方才和苏大娘说什么呢,连我都不许听。”

“说一些陈年往事,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家里除了几个姐妹,还有一个表妹。”林小姐的眼睛睁圆一些:“娘,您说的是齐家表姨,我恍惚听说,她当初做了些对不起外祖母的事,外祖母这才心寒不肯待她好。”

“就是她啊,说起来,当初我们也像亲姐妹似的。”

“娘,您说来说去,总不会要给我寻个表姐妹吧?外祖母家的那几个表姐妹,和我好的很呢。再说了,她们在京城,也不会来这里。”女儿的活泼让林夫人心里又添上一丝酸楚,努力压下去才道:“若朝夕相处了,那就不一样了。”

是吗?林小姐又是一笑,林夫人把她搂过来:“我要和你说件事,你可不许告诉你爹。”

林小姐连连点头,林夫人这才道:“你可知道方才为何说起你齐家表姨?你现在大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你齐表姨,是因和继母相处的不好,负气和人私奔出走的!”

私奔两个字让林小姐再次瞪圆了眼,林夫人款款地道:“因着这事不名誉,齐家也没好好地寻,直到三个月后,护城河浮起一具尸首,面目全非,瞧着衣衫像是她的,齐家这才捏着鼻子认了,这一转眼,也就快二十年了。”

“娘您总不会说,那具尸首不是齐表姨的,是别人冒充的吧?这种事情,谁家会认?”

林夫人不管女儿的疑问继续往下说:“原本我也不放在心上,这回来扬州,容家那位大小姐,见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些像你外祖母。”

林小姐用手捂住嘴,不让惊呼发出:“娘,您总不会说,当初那具尸首不是齐表姨,齐表姨后来做了容老爷的妾,生下容家大小姐。”

“果真我女儿聪明极了!”见林小姐照着自己的想法说,林夫人赞了一下才道:“不过呢,这事极其要紧,我也不好立即肯定,这才让苏大娘去瞧瞧,苏大娘今儿去瞧了,回来和我说,容小姐的眼睛眉毛,乃至神态,和你外祖母年轻时候颇为相似。而你齐表姨,比我更像你外祖母。”

“娘,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难道您还想去认亲?这样的亲,我才不想认呢。”林小姐撅起唇,女儿的反应全在林夫人心上,她把女儿搂过来:“我晓得你会这样想,不过呢,我们还是写封信给你外祖母,陈说这件事,若你外祖母肯,那就认。毕竟她没有母亲教养,教养的也不大好。来我身边几年,我把她教养的好好的,到时嫁在扬州,也算有个亲戚走动,你觉着呢?”

林小姐努力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娘说的有道理,若是真的,这位表姐的身世也颇为可怜,乏人教养,才会养成这样脾气。可是一个商人家的妾出,竟和自己有瓜葛,实在是…

林夫人见女儿一时摇头一时又皱眉,捏捏她的鼻子:“你还讨好你外祖母,说要学佛呢,岂不闻众生平等?再说了,这件事,虽是你齐表姨做的不对,可她人已经没了这么些年,收拾她遗留下的孩子,我们做为亲戚,也是应当的。”

、175 证明

“娘说的是!”林小姐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林夫人又捏捏她的鼻子:“我给你外祖母写信,说这件事,肯不肯,全看你外祖母的。”

“外祖母会肯的。”林小姐继续有气无力地回答。林夫人不由勾唇一笑:“你什么时候成了你外祖母肚里的通灵了?”

“外祖母常说,人在世上,总要多行善事,特别是对自家有益无害的善事。这样的事,外祖母自然肯。”这件事,于容家林家乃至景家都是有益的事,景夫人当然愿意。

林夫人又笑一笑,叫丫鬟拿出纸笔,把赖在一边的女儿推开:“既然你晓得你外祖母肯,那你也就赶紧让我把信写完。”林小姐点了点头:“那等会儿,我也给外祖母写信,说我想她了。”

林夫人捏捏女儿的脸,看着她如穿花蝴蝶一样的飞出门,这才提笔写信,母亲大人台鉴,儿有一事禀告…。也许,等信回来时候,自己就能长久地,名正言顺地,让女儿来到自己身边,着以教导。

“林小姐,我今日脸上有花吗?”扬州富商,最爱的就是宴会,听说林小姐那日游湖受惊,就有人送帖子请林小姐到她家游园赏玩以安慰,容玉致也被邀请做为陪客。

林小姐虽然再三答应了林夫人,说一定不会问容玉致,可见到容玉致时,还是往她面上瞧去,想仔细瞧出,到底容玉致哪些地方,像景夫人。

林小姐频频往容玉致面上瞧去,自然引起容玉致的好奇,听的容玉致这样问。林小姐急忙低头,可还是藏不住心里疑惑:“容小姐可还记得你的生母?”

“不记得了,只听家父说,我不到两岁时候,生母就因病过世。”不到两岁时候,林小姐在那仔细算来,如果照林夫人说的,那这位容小姐还真可能是自己那位表姨的亲生女儿。一想起这事,林小姐就有些别扭。

见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对,容玉致更加好奇:“林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突然和自己能扯上关系,虽然这关系还是有点远,林小姐还是觉得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又仔细瞧了瞧容玉致,这下发现,容玉致的眼和外祖母的,是一模一样。嗯,和自己娘也很像,娘曾说过,她和外祖母只有一双眼像。

幸亏自己的眼不像娘,不然别人瞧来,还以为自己和容玉致是姐妹。林小姐在那想着自己的心事,今日的主人,秦氏的侄女秦婉已经走过来,打趣地道:“林小姐您一来就拉着容姑姑在说话,别人不晓得的,还当你们是姐妹呢。”

虽容玉致年纪比秦婉只大了两三岁,辈分却比秦婉长,秦婉这一声姑姑因秦氏而来。这样平常的打趣让此刻的林小姐更不自在,急忙假笑着道:“我若和容小姐是姐妹,秦小姐岂不也要叫我一声姑姑了?”

秦婉掩口一笑,容玉致也笑了,众人又往别处行去。林小姐努力忍住不回头去瞧容玉致,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你说,今儿那个苏大娘又去容家了?照这样瞧来,林夫人对容家印象很好。你的枕头风,可要吹快些。”苏姑姑的话让苏姨娘皱眉,接着苏姨娘就道:“我已经敲了好几次边鼓了,可你也晓得,老爷爱银子,容家孝敬的东西可不少。”

“他爱银子,可是更爱前程,别说你不知道,容老三和那位楚姑娘,可是走的很近。”楚姑娘?苏姨娘没有苏姑姑消息那么灵通,登时就皱了眉看向苏姑姑。苏姑姑淡淡一笑,凑在苏姨娘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才道:“等我想办法,让容老三进了楚姑娘的门时,让林老爷前去,若能捉到什么,不,就算捉不到,也要当做有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相信他们没什么?”

苏姨娘会意,楚姑娘虽没入宫,但在众人眼里,已是禁脔。动了禁脔,这样的后果,可不是区区一个容家能承受的。到时就算林夫人有心庇护,也要想想林大人的前程。想着苏姨娘眼中就闪动喜色,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楚姑娘,就是一个蚁穴。

容玉致刚下了车,就听丫鬟说林夫人遣苏大娘来送东西,急忙来到厅上,见嫣然正在和苏大娘坐着说话,容玉致也就上前招呼。

苏大娘已经起身,瞧一瞧容玉致才对嫣然道:“府上大小姐,生的很美,也不晓得谁有福气能摘了这朵鲜花去。”嫣然笑着和苏大娘说了几句,见苏大娘似有话要说,就指了别的事让容玉致去做,这才对苏大娘道:“苏妈妈似乎有话要和我说。”

苏大娘点头,往四周瞧瞧,嫣然晓得这个意思,让周围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问苏大娘:“可有什么别的意思?”

“容我冒昧,府上大小姐的生母,当日自称姓什么?”这话飞来的蹊跷,但嫣然还是照实答了:“我并没见过那位姨娘,听叔叔偶然说起,说是姓苏。”

“哪里声口,容三奶奶可晓得吗?”嫣然的眉皱的更紧,依实答道:“听说,虽然是在苏州买的,但是是京里人。”

苏大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恕我冒昧,可有这位姨娘留下的什么东西,我好…”

嫣然觉得心跳的有些急了,苏,苏大娘也姓苏,总不会容玉致的生母,和这位苏大娘有什么关系吧?不过嫣然还是镇定的问:“有是有东西留下,不过都在库房,还要去翻。苏妈妈可否告诉我,这位苏姨娘,和您有什么关系?”